2020.11.28\下午 3-5點\綿綿雨\北市水牛書店二樓空間

《摯友》樓台會,19人 

主持人(aka海拔4130歸來的人)、譯者
讀科幻的\求甚解的\寫科幻的\看出《摯友》隱形網絡的
思考醫病課題的\臨床心理工作的\餐館主持人\科技界的\紀錄片圈的
編輯\退休的廣告文案\讀運動研究所的\當爸爸為主業的
研究歷史的\開書店的
(外加一位小文盲、一位譯者的小粉絲) 


在人與點的飲料都安然入座後,主持人以說明緣起開啟了這場讀書會。

雖說跟譯者熟到可說是內舉不避親,但主持人真心喜歡《摯友》,所以一吆喝就有眾家好友紛紛應聲加入,而且快手快腳敲定了時間、場地,連會後餐敘也安排妥當,甚至行前提醒也把流程一應規劃周延:「先自我介紹,再分享心得、三段金句,然後有QA,最後譯者朗讀作結。」 

每一位開始自介時,都會提一點想參加讀書會\喜歡《摯友》的原因。

──「最後一部很優美,忍不住全部都要畫線。」

──「讀了又讀,非常好看,無懈可擊。如書中所說『佳句始於節拍』。翻譯也是種創作,是比第一次創作更難的創作……這個書除了書(內在)的網絡,還有作者之間的網絡。隱形的連線無所不在。」

──「好想知道書中主人翁跟狗的狀況,但是又要慢慢看。真的很興奮能認識譯者。」

*譯者開講,分享自己一開始不察,誤入編輯圈套,竟然單單因「狗」而樂接這本書,沒想到先問問「會不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在狗身上」,也沒想到要先讀完全本。總之一路翻譯下來,除了原文簡練而加重翻譯難度之外,前面的草蛇灰線,都在後面一起翻攪,帶動了故事與情緒,以致到了在場多人都表示喜歡的最後一部,已經是邊哭邊翻譯。

「但是這書並非傳統三幕劇的結構,是有意的疏離,給讀者反芻空間,文字也很冷調。」有人這麼提出。

文字確實疏離,情節中滿滿的哏也是刻意的「坑坑巴巴」(現場分享用語),但是也有輕鬆繞開文學、電影、八卦軼事,改以「不求甚解」方式,毫不卡關的快速看完。因為這書有如與友對話,隨興之所至想到什麼講什麼。不過這種冷調要呈現在翻譯中,又需要有中文的面貌,實在是折騰,讓譯者陷入多不得又少不了的糾結。

〔到底《摯友》會讀得快或是慢,也成一有趣討論焦點。〕 

進入心得分享,首先是向來*愛好看科幻的,相當關注那藏獒的段落(137頁)。但是以溫暖的聲音讀出藏獒被載走,心聲可能是「現在誰來保護我的主人?」,幾乎讓人要落淚。而因為要畫線的地方太多,以致另一位本來想用電子書讀完,可是發現要翻前找後對照,還是得仰賴紙本,於是跑了趟書店。起先書店裡新書平台上找不到《摯友》,沒想到是「獨樹一格」,另外放在單一櫃子陳列,於是開心地帶回家快意畫線畫滿。

《摯友》獲得誠品、香港誠品、博客來、金石堂一致選書推薦,在書店都有特別的陳列)

*看出隱形網絡的眼睛,發現了作者不只是書中牽引穿插了文學名家,就連作者自身也是曾與桑塔格有過一番往來(跟桑塔格兒子有過交往,跟桑塔格近距離相處過。)

而首選金句就在這時出現「愛是兩份孤獨,互相保護,互相包容和互相致敬。」(198頁)此句一讀完,馬上也有人覆議。

*看出隱形網絡以低沉詞性嗓音還選讀了這兩段:

「轉而談談伊莎.丹尼森吧,她認為把故事寫下來或說下來,能讓各樣的哀傷都變得能夠承受。

我猜想,我為自己做的,和心理分析師為他們病患做的事相同。我陳述那些非常深邃悠遠的情緒。在陳述的同時,我說明且放下了這些情緒。這是吳爾芙提及自己書寫母親時的說法,有關母親的思緒,從她十三歲(這年她母親去世)糾結到她四十四歲,直到她在巨大、且顯然是偶發的倉促衝動下寫出《燈塔行》才告停歇:我不再聽到她的聲音,我看不到她了。」(89頁)

「我一度擔心寫下這件事可能是個錯誤。你寫下文字,是希望能夠留住一件事;你寫下經驗,部分是因為經驗本身的意義,部分是為了不要輸給時間:不要遺忘。但這麼做總是有可能引發反效果。對『經驗』的記憶或許會輸給『寫作』。就像有些人對旅行地點的記憶,就只是他們在那些地方拍下的相片。到了最後,寫作和相片所摧毀的『過去』比保留下來的還多。所以情況可能會變成:書寫已過世的人,甚或太常提及他們──結果是你或許就永永遠遠埋葬了他們。」(298頁) 

如此近距離聆聽現場朗讀,實在是魔力無窮,而現場經店主人親手精磨的地板,女主人優選的桌椅,也大大提昇整個場景的夢幻感。

下一位是*正在鍛鍊科幻寫作的,提供另外一種三幕劇觀點,因為故事從開場到糾結,再到和解,也是個進程。況且到了一個年紀,的確不免思考──「如果可能,我寧願人生只是個短篇。」(19頁)至於到尾聲的陽光沙灘下,是股和緩安寧的韻味。

*鑽研臨床心理的眼睛果然盯住了「自殺」這主題。確實,在書籍首度呈報到出版社內部選書會時,這個向來禁忌的話題,居然隱隱有了鬆動與交流的能量(「我也有同學……」「聽說過某個朋友……」)。

但是面對這樣轟然臨頭的失落,文學能做什麼呢?「你不能寄望透過寫作來撫慰哀傷,娜塔麗亞.金茲伯格這麼警告過。」(89頁)

作者西格麗德雖放入了警語,但討論中,卻挖掘出文學有擴充基底、承接哀傷的可能。曾鑽研過心理學的寫作者加入了觀察:文學所做的與心理學所做的是完全不一樣,不一樣的面向,雖是不能撫慰,卻也是帶來不同方向的力量。 

《摯友》裡享受一趟愉快文字旅行的*餐館主人,很輕柔地讀出喜歡的句子「小心反諷,別理會批評,考慮簡潔的形式,研究世上微小不起眼的事物,正因為事情困難所以才要去做,寧可喜愛問題而不要只追尋答案,不要躲避哀傷或低潮,因為你的工作可能需要這些條件。尋求獨處,最重要的是尋求獨處。」(194頁)。這段朗讀也像是一種致敬致謝,對於書,也對於這場讀書會,對促成這個午後的每一位。 

(拆開藍色書衣,《摯友》的內書封別有風情)

身在科技界「*讀得坑坑疤疤」的讀者細說自己是如何享受這場有趣的閱讀體驗:好奇本書引提到的人物、作品、軼事,也好奇文字的粗細標示與註解(譯者細心解說了對於文學作品下註的掙扎,在不打擾閱讀順暢與給予線索之間的拿捏)。然而,更加好奇的點還有,書寫了苦難故事到底該不該分潤給苦難中的主角……這書引發了源源不絕的思索,讀到後來甚至有倒吃甘蔗的開心。

*拍片者的角度看,故事層次就顯明了。尤其結尾前的第十一部,似是轉入真實場景,讓人好生玩味何謂「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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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就經歷過女性意識洗禮的角度來看,也不禁想問:在年紀大一點、有性別意識之後,怎麼看「崇拜仰慕男性教授」這樣的設計?收容巨犬的情感動機何在?合理嗎?真的是因為摯友而無不接受?

一向暢讀、快讀的*文案人,很新奇看到這樣一本「談寫作」的故事。這不是一夜捧卷衝結尾的刺激型小說,但讀到最後,頁數剩下不多,卻更有推理小說感覺,甚至邊讀邊抖:「那隻狗會不會有不好的下場?」(75、150、281頁)。書裡的年老與告別,也是令人大開眼界。 

投身*運動研究的媽媽,解讀第十一部是筆法很真實,感受卻是很虛幻。全書架構非常之有趣,簡直可稱是寫作教科書(阮越清也說「所有寫作者必看。」),甚至還大力建議應該推到寫作課堂上去。 

才跟法蘭岑《到遠方》歸來的*專業爸爸,談起兩書都有的內核是「自殺的友人」。而書中大談里爾克,也勾起他回想當年借出的書怎麼觸發一首歌的誕生,至於這回合,他還觸發了一個台東書店「一定要看看《摯友》」。

 

海拔4130歸來的讀書會主持人,分享了很在意的主題:老化。主持人曾辦過生日收驚派對,也曾想過「老得優雅」,但後來領悟了,一生都不曾優雅,何苦老了來折騰。(結論是應當老得歡喜、老得爽。)主持人的金句除了「兩份孤獨」,還有「老去是最難的事」(177頁),以及談到寫作與棒球相比的「你有三分之二的時候是失敗的。」(94頁)。而這些都是貼近生命又寫出深刻感受的。

對於*醫病關係研究者來說,這是本很棒的書中書。至於在面對醫療與老去方面,思索醫療課題的人給了很寶貴的提醒「sometimes cure, always comfort」。 

分享過心得,疑問也跟著拋出來:「師生權勢」這個幾乎是近來台灣會觸犯眾怒的問題,在覆議、不解與討論中,出現一解是:主角跟死去摯友有著緊緊的鎖鏈,是特別的相知之處。就像書中的寫法,或許不一定是人收容了狗,更可能是人需要狗,因為是想看見自己在對方(摯友\狗)眼中的特別。「養著你的狗,就像你或多或少還在我身邊。」(66頁)

來到讀書會尾聲,*譯者分享了三段金句,兩段是跟生命選擇相關的:
「我寧願人生只是個短篇。」(19頁)
「我突然想到,他做的事,就跟在他之前自殺的人一樣:說服自己,相信那些被他拋在身後的人會好好的。我們會震驚一陣子,哀悼一陣子,接著我們會恢復常態,大家都是這樣。世界並未因此結束,生命仍在繼續,而我們也該往前走,做我們該做的事。」(297頁) 

以及由於曾陪伴過喪親的狗,譯者是格外能體會:

「牠們不會自殺,不會流淚,但牠們可能,也確實會崩潰;牠們可能,也確實會心碎。牠們可能,也確實會發瘋。」(73頁)

這場曖曖含光的讀書會在朗讀聲中告終,就像對於劇情有不同解讀,在結尾也有不同認知,但那筆法所蘊含的平和與美好,卻是大家都認同的:

「哇,你看,有蝴蝶。一大群蝴蝶,好像飄過草坪的小小白雲。我不記得自己曾看過像這樣一大群一起飛,倒是常看到牠們一對對地飛。我猜是白粉蝶。太遠了,我看不到牠們的翅膀上有沒有黑點。

牠們應該要當心,你這個會吃昆蟲的傢伙,只要張開大嘴巴一咬,差不多就能把牠們全部吞下肚。啊,朝你過去了,牠們大概以為你只是草地上的一塊大石頭。一群蝴蝶像糖果紙一樣飄落在你身上……」(300頁)

會後還展開了譯者小型簽書會,畢竟能在中文裡與《摯友》相遇,實實在在多虧了又燒腦又淚目漣漣且還安貧守道的辛苦譯者。

*編輯不會忘記這個魔幻下午的。翻譯小說幾乎難以有什麼能見到讀者的機會,能因此跟熱情真摯的讀者相聚,真的是非常感謝。


「又或者阿波羅是犬界天才,明白我和書本的關係,他知道在我心情低落時,埋首閱讀是我唯一能做的事。」(202頁)

(這位是Milo)

(這位是Q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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