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來,我習慣使用直覺,用腦子靈光乍現的火光,隨著情感自然的流動,讓生命走向它要我抵達的所在。這種不用腦袋分析利弊得失,只是聽從內在的聲音採取行動,其實帶著某種未知的冒險。 

2016年5月我第一次到西藏,在布達拉宮的法王洞,看到唐朝到西藏和親的文成公主和她的丈夫松贊干布的雕塑,不知怎麼的,心裡突然閃過一種感覺:「文成公主根本不愛松贊干布。」

如果你問我,為甚麼我會知道?我會說,我就是知道。那種感覺來的太猛了,如果一定要說什麼原因。我想,那是出於一種做為女人的直覺和本能的知道吧。 

儘管導遊說,文成公主把釋迦牟尼佛12歲等身像從漢地帶到藏地,嫁到西藏後,藏民也很喜歡這位漢地公主,在文成公主死後,甚至還把她當作綠度母祭拜。奇怪的是,不管藏地對文成公主如何歌功頌德,都無法改變我看到文成公主的第一個直覺。她-真-的-很-不-快-樂。 

總有一個聲音告訴我,如果她對自己的人生有選擇權,她絕對不會想當藏王的老婆,也不喜歡命運加諸在她身上「漢藏和親」的任務。文成公主的心願,只想和一個她所愛的人,平平靜靜的在一起生活而已。因為這樣的心願不可得,她情願終身在藏地孤苦一生,至少完成漢藏和平的使命。 

出於一種莫名的直覺,我很固執地認為這就是文成公主心裡真正的聲音。直到旅行結束回到台灣,還常常跳出文成公主欲言又止,鬱鬱寡歡的身影。 

我常想著,做為一代藏王的老婆,被奉為藏地的慈母,漂亮的女神,文成公主真的有得到她生命的幸福嗎?對一個女人而言,真正的幸福是什麽呢? 

只要想到文成公主,我就在心裡為她祈福,甚至在家裡念佛經,到寺院拜懺時,還會廻向給文成公主。如果有來生,希望文成公主能愛她所愛的人,過她想過的人生。我很真心的,希望她能得到真正的快樂。  

2016年9月,我再度到西藏去,因緣際會從拉薩飛往西安。聽說,文成公主16歲出嫁後,就再也沒有回西安。這幾年,西安廣仁寺特別重新塑造一尊文成公主的雕像,迎接文成公主回娘家。 

我很好奇,回到家鄉的文成公主是否會比較開心?我送了自己的書《人生難免會有傷》給廣仁寺解說員,特別請她讓我為文成公主拍照做紀念。 

因為文成公主恭奉在玻璃裡面,玻璃會反光,很不好拍。解說員說,通常拍玻璃裡面的神像都拍不起來,要看運氣和緣分。 

我總覺得我這麼關心文成公主,她一定會認得我。於是,我跟文成公主說:「還記得我嗎?2016年我們在拉薩見過面,我跟你說了好多話。你現在是否有快樂一點了?如果你記得我,請給我打個暗號吧?」 

很神奇的是,當我說完後,隨手拍下的相片,竟然因為玻璃反射,在文成公主的雕像,出現和《人生難免會有傷》封面相似有螺旋圖騰的樹,書封的樹還是我2016年來西藏之前親手所畫,把解說員嚇了一大跳,因為我送的書還放紙袋裡,不可能反照在玻璃上。

沒想到,文成公主真的認得我!看著她給我的「暗號」,彷彿是在跟我說:「淑文,你來了,我認得妳。謝謝妳。我終於知道幸福是什麼了。」 

這一個驚喜的巧合,讓我突然有一個靈感,「」「」公主會不會有什麼心願,想由淑「」來完「」呢?我是一個作者,要完成文成公主的心願當然要靠手中的筆。於是,沒有寫過長篇小說的我,竟然天真的在文成公主面前發願,我願意為她寫一本長篇小說,為她說出心裡想說的話,並用藏地的習俗,以11萬個大禮拜來圓滿此書。

就這樣,只是出於一種對1300年前的文成公主,一種發自真心的關懷,我的創作從此拐了一個大彎。最大的問題是,長篇小說要如何下筆?我連短篇小說都沒寫過,要如何圓滿這份承諾呢?

2017年,我再次前往西藏,站在大昭寺廣場公主柳前面(相傳文成公主來藏地之後栽種的柳樹),苦苦思索長篇小說如何構思。忽然間,腦海裡跳上一本從樹的能量取得信息的書。那本書提到,如果你有什麼願望,只要虔誠地跟樹祈求,倘若樹答應了,便會在樹的周圍給你一個帶來力量的信物(可能是掉落的花,種子,石頭,或樹枝等等)。

於是,我雙手合十,對著公主柳說,我想用11萬個大禮拜的誠意,寫一本西藏心靈小說,把文成公主的愛和藏地的純淨善良,帶給西藏和這個世界。希望公主柳能成全我,給我靈感,幫助我完成。 

許完願之後,我在大昭寺廣場做了三個大禮拜,然後買了松枝,酥油,青稞穀粒沿著八廓街煨桑,轉經轉了一圈,再回到大昭寺廣場,看看公主柳會給我什麼信物。哪知,等我轉經一圈,回到公主柳,樹下的地面已經被清潔隊員掃得乾乾淨淨。 

我懊惱著,擔心自己的祈求會完全落空,沒想到,這個時候,地上不知從那裡跑出一根柳條,出現在我的眼簾。 

由於公主柳已經被圍牆圍起來,我以遊客身分,又不能爬進去拿出柳條。此時,居然有幾個調皮的藏族男孩,跳進去公主柳圍牆內嬉戲野餐,好像是上天派來的小天使。 

我請其中一個男孩,幫我把那根柳條拿出圍牆外給我。由於地面已經被掃得好乾淨,我還特別請藏族男孩,幫我在樹下繞一圈,看看還有沒有別的柳條。沒想到,那真是唯一的一根。看來,那真的是公主柳要給我的信物了。 

我把柳條放在眉心,念了藏地六字真言嗡嘛呢唄美吽,謝謝公主柳給我這根柳條,當作未來寫小說和做11萬個大禮拜的力量,並跟大昭寺的諸佛菩薩說了謝謝。很神奇的是,當我閉上眼睛把柳條放在眉心,眉心第三眼,居然出現佛陀的卍字。 

我嚇了一跳,以為自己看錯了,又閉上眼睛,還是看到那個卍字。我的眼淚馬上奪眶而出。這一切的巧合,讓我深信,我在行願的路上,諸佛菩薩一定會守護著我。 

我含著淚眼,凝望著公主柳,剛好起了一陣風,柳樹柔軟的枝條和柳葉,隨風搖曳,好像小小的漣漪,一上一下,一閃一閃的,發出一種悅耳的笑聲。望著公主柳身後,大昭寺金頂上的法輪,還有環繞拉薩的高山,我感覺,諸佛菩薩,和西藏一整個山林,似乎都在對著我微笑。彷佛在跟我說,我的願望,他們都收到了。 

取得公主柳給我的信物之後,我突然有了寫作的靈感。這本長篇小說的開頭,一定要從公主柳開始起頭。回到台灣之後,我開始一邊書寫長篇小說,一邊每日做108個大禮拜。 

或許是帶著強大的願力,不管是我出車禍跌倒,膝蓋破皮,腰部扭傷,甚至是雙手脫臼,拿個小東西都疼到無法抬起雙手,只要做大禮拜的時間一到,很奇妙的,身體的任何疼痛損傷,都不會成為我做大禮拜的障礙。 

最大的考驗,是身兼多職生活的忙碌。有時,白天忙到沒有時間完成108個大禮拜,只好在冷颼颼10度以下的寒夜,甚至是半夜12點過後,自己咬著牙,瞇著睡眼,一個動作,一句佛號,從一開始默數到108,努力把一天該有的108個大禮拜完成。 

就這樣,每天堅持自己,一邊做大禮拜,一邊構思長篇小說,每一次趴下,俯臥在地上,似乎都是對自己的謙卑反省,對小說書寫的文字,一遍又一遍的反芻。如我當初所發的願,從一萬個,兩萬個,三萬個……我的生命經過每日汗水和淚水的洗滌,越來越清明,越來越清澈。2020.3.12,終於完成11萬個大禮拜時,我感覺全身心變得好輕鬆好自在,彷彿重生了一般。非常巧合的,那天剛好是觀世音菩薩聖誕,而西藏剛好是觀世音菩薩的道場,藏人所念的嗡嘛呢唄美吽,正是觀世音六字真言。而從來沒有寫過長篇小說的我,竟然也寫了15萬字,同步寫到最終曲。2020年8月,我如願出版西藏長篇小說《所有相遇,都是靈魂的思念》,書寫一個台灣女孩來到西藏公主柳下,遇見一位奇幻的老人甲木薩和藏族青年達瓦,解開過去生命的迷惘,活出真心,尋回真愛的故事。  

回首這段書寫長篇小說,加上11萬個大禮拜的旅程,對我真是嚴厲的苦行,中間還曾因用眼過度,導致眼睛劇烈疼痛,停筆兩個月,這期間的汗水淚水,趕稿的壓力和疲憊,點點滴滴都化為一種難以言喻的喜悅。這種發自內心的喜悅,是一種真心的感謝。感謝當初一個天真的直覺,一份真心的關懷,讓我穿越了1300年的時空,和文成公主內在的情感世界遇合。

感謝生命沒有辜負我,讓我圓滿了所有的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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