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ose
商品編號:04400260

蔡桑說怪:日本神話與靈界怪談,有時還有臺灣

作者 蔡亦竹
出版日 2019-10-01
定價 $400
優惠價 79折 $316
  • 分享至
數量
加入購物車

相關專欄

  • 試閱

書活網特推

新書發表會:

【台北】對談人:黃震南 10/19(六) 15:00 誠品松菸店3F Forum
【台南】對談人:魚夫
10/26(六) 14:00 台南政大書城

【台中】
10/27(日) 14:30 誠品園道店 3F閱讀書區

首刷限量贈.作者親繪霸氣a天刑星紋身貼紙

(數量有限,贈完為止)
作者親自繪製,全彩無碼高清!驚天地、泣鬼神設計,想貼哪就貼哪,不管是手臂、額頭、筆電、手機……讓你帥到沒朋友、拍咪呀看了也跪下!要貼有霸氣,有霸氣要貼!(貼了參加新書發表會?)

看更多

內容簡介

★全彩神鬼人物+精美拉頁,讓你秒懂日本初代神明家庭的情愛糾葛!
★超ㄎㄧㄤ鄉民用語,讓你怕中帶笑,笑中帶淚!
★從日本神話看見民俗學與歷史,從靈異怪談看見人類學與文化,鄉民、島民、宅宅、水水都不能錯過的神展開鬼故事!

★革命家/史明、搖滾歐吉桑/朱頭皮、作家/何敬堯、作家/吳錦發、董事長樂團貝斯手/林大鈞、作家/林立青、國立臺北藝術大學文化資源學院代理院長/林承緯、「故事:寫給所有人的歷史」網站主編/胡川安、《薰風》季刊主編/姚銘偉、作家/魚夫、486先生/陳延昶、藏書家/黃震南、《靈界的譯者》索非亞/劉柏君──不怕推薦!

沒有最ㄎㄧㄤ,只有更ㄎㄧㄤ!蔡亦竹a.k.a.民俗學中二教授的鬼話連篇大解放!

◆日本初代神明家庭是如何天天上演八點檔狗血劇?
◆日本神話是怎麼把各種「性隱喻」藏在故事裡?
◆妖怪不是統統都是害人精,哪些妖怪可以讓你發大財、上天堂?
◆妖怪界裡也有霸凌現象?只是變老變醜就可以是一種妖怪?
◆玉皇大帝其實不是CEO?觀世音菩薩其實是外籍人士?
◆臺灣也可以有「師公手錶」「妖怪寶可夢」?

臺灣人怕鬼,日本人怕鬼,全世界的人都怕鬼……
沒有看過《鬼話連篇》沒關係,來這裡聽蔡桑練肖話、說鬼神,讓你心裡不再「毛毛der」!

大多數人對日本的印象是──參拜不完的寺廟、超萌超宅的coser、AV女優……威!一定還有靈異故事、貞子、妖怪,以及各種都市傳說!

聽蔡桑如何把毛骨悚然的撞鬼經驗結合流傳千古的歷史故事,看蔡桑如何用超接地氣語法,揭露日本神話背後的文化意涵!

日本民俗學博士蔡亦竹集結多年對民俗學的研究,以神話鬼話做媒介,用輕鬆易懂的鄉民語言,帶讀者進入日本的「神鬼傳奇」。其中包括日本神明的家譜、妖怪與文化的關聯以及其中所蘊藏的寓意等,同時也讓臺灣的眾神明可以臺日友好大串聯地活躍於文字中,讓你懂鬼話、迷鬼神!看完保證媽媽還會問你,為什麼要跪著看這本書?

因為《蔡桑說怪》會讓你跪地大喊:「日本神話到底是嗑了什麼?我也想要來一點!」

作者簡介
蔡亦竹

日本筑波大學地域研究科日本研究碩士,同大學人文社會科學研究科文學博士。專攻民俗學。現職為實踐大學應用日文系助理教授。在學術和政治、實務和夢想間漂流。現居臺南。人生的信條是「既生於世,豈不遊哉」。
著有《表裏日本》《風雲京都》《圖解日本人論:日本文化的村落性格解析》《蔡桑文化塾:從娛樂出發的日本史》等書。

蔡桑的心靈大麻youtube頻道:https://www.youtube.com/user/ichikujp
蔡亦竹臉書:https://www.facebook.com/ichiku37

看更多

得獎紀錄

博客來人文史地類Top1
看更多

規格

商品編號:04400260
ISBN:9789861336992
272頁,25開,中翻,平裝,全彩
看更多

電子書

看更多

目錄

推薦序 講古仙仔展神威:蔡桑的怪談世界 何敬堯

推薦序 先別問有沒有鬼了,你聽過民俗學嗎? 黃震南

各界推薦

自序 假鬼假怪真文化

日本的神話原型

1.神奇的日本初代第一家庭

2.愛恨情仇の夫妻姐弟篇

3.日本神話的浪流連傳統

4.色情與暴力、獵奇與SOD大集合的背後

5.日本古代史怨靈同好會

6.鬼與天狗──日本神怪特有種

番外篇 聽說玉皇大帝是CEO?

妖怪與民俗

1.鄉下人不遇鬼?

2.愉快的妖怪好朋友們

3.福神住進來,主人發大財;妖怪不顧好,全家都雖小

4.充滿陰暗風華的京都繪卷

番外篇 師公手錶,有沒有搞頭?

幽靈與都市怪談的系譜

1.你怕鬼嗎?都市化的新寵物

2.超高速阿婆與量產型美女的悲劇──都市怪談的表與裡

3.媒體的心靈風潮──日本靈異興衰史

番外篇 神鬼之間的臺日文化人類學

後記 神怪的文化遊戲──絢爛的心靈日本與靈異臺灣的無限可能

參考文獻

看更多

各界推薦

推薦序
講古仙仔展神威:蔡桑的怪談世界
何敬堯

小時候,我住在臺中鄉下的三合院。古厝是紅磚砌成的舊房子,客廳天花板的日光燈亮度不夠,抬頭往上看總是黑漆漆一片,彷彿梁柱之間隱藏著什麼怪異的東西,隨著光影左右搖晃。我總是很害怕在夜裡走過客廳,因為日光燈會關掉,只剩下朱紅色的神明燈在神龕上朦朧亮著。

小時候,我感覺只要到了夜晚,異世界的大門就會打開。

那時候對於夜晚的印象,還有怪談。鄰居的大哥哥、大姐姐會在三合院的晒穀場的欒樹下講古。他們會說一些神奇的故事,甚至還有恐怖的傳說。

印象最深的,莫過於其中一則學校怪談。據說有學生夜裡到學校進行試膽大會,有一個人落後,他走樓梯的時候,發現樓梯間少了一個階梯,於是回去重數階梯,結果一去不返。多年之後,學校整修,發現水泥樓梯下面埋藏了這位失蹤學生的屍體。

這則學校怪談,嚇得我毛骨悚然,以至於每次走在學校樓梯間,都不敢低頭看腳下的階梯。多年過後,我開始接觸日本怪談文化,這時候赫然發現,原來小學時代在樹下聽過的階梯怪談,其實是日本學校怪談的經典故事。

時至今日,讀到民俗學家蔡亦竹在《蔡桑說怪》提到臺灣在七○、八○年代開始的靈異風潮受到日本怪談文化影響,實在心有戚戚焉,點頭認同。

許多臺灣人繪聲繪影的都市傳說,其實是將日本怪談進行「臺灣在地化」,改造成更加符合臺灣民情風俗的故事情節。因此,藉由怪談文化的視角,進一步考察臺日兩地對於異世界想像的差異性,不只具有學術價值,更能對比出趣味詼諧的角度,這也是蔡亦竹老師的新作《蔡桑說怪》觀點獨特之處。

喜愛聆聽怪談是人類的天性,我極為懷念童年在大樹下聽鬼故事的夜晚。可是現在生活於都市社會,打開電視就是數不清的娛樂節目,智慧型手機更成為現代人接收訊息的最佳利器,小時候在大樹下的「說書時光」早已一去不復返。

不過,當我翻開《蔡桑說怪》,一頁接著一頁,越讀越入迷,越是欲罷不能,彷彿瞬間回到曩昔聽故事的單純時光。不只折服於蔡桑淵博學識,更被字裡行間的「鄉民語言」逗得樂不可支。

蔡桑如同巷仔內的「講古仙仔」,說學逗唱樣樣通神,講古功夫也一流。他上窮碧落下黃泉,一篇篇神鬼怪談洋洋灑灑,天南地北聊古今,不只挖掘深層的文化意識,更擅長以通俗新鮮的語言讓讀者會心一笑。

蔡桑同時也是一位學養深厚的民俗學者,字裡行間自然會引經據典,但他並非枯燥乏味地「掉書袋」,反而經常以臺灣人熟悉的觀點進行嶄新的詮釋。例如,一開始介紹日本神話,他就以「怪獸家長」的概念來解說天神夫妻的育兒過程,或者用「八點檔鄉土劇」的視角來說明日本神界家庭的愛恨情仇,不禁讓人莞爾一笑,拍案叫絕。

不過,蔡桑絕非對於這些古代神話「大不敬」,反而是希冀使用輕鬆通俗的現代概念,深入淺出地解讀日本文化。傳統並非不可更易,反而是在一代一代的吸收、轉化中,綻放出更多元的可能性,這也是日本文化變化多端、善於融會貫通的特點。

就如同日本妖怪文化孕育出《妖怪手錶》《寶可夢》等作品,蔡桑更是突發奇想,思考起臺灣也能誕生《師公手錶》這樣的文創計畫,認為臺灣擁有豐富的鬼怪文化,可以衍生出有趣的「神鬼遊戲卡牌」。從這一點也可以得知,蔡桑並非只是書寫日本,他也在臺日文化比較中,不斷嘗試探尋臺灣本土內涵的民俗、文史精神。臺灣文化是一座尚未大規模開發的寶山,等待有緣人深入開採。

作者在後記,寫了一段讓人感動不已的話:「所以就算是再怎麼小的生活瑣事,我們都需要記錄下去,因為一個民族的文化和自尊,就是這些『小事』的累積成果。」日本文化之所以淵遠流長、博大精深,便是每一代的人們努力積累起各種「小事」,最終積沙成塔,成就魅力非凡的大和民族物語。

反觀臺灣,若我們不再妄自菲薄,不再看輕、敵視這座島上的不同族群,肯定也能建立起屬於我們自己的島嶼文史故事。我相信這也是蔡桑在臺日文化比較的研究中,最想傳達給讀者的意念。

(本文作者為作家)


推薦序
先別問有沒有鬼了,你聽過民俗學嗎?
黃震南

讀蔡桑的《蔡桑說怪:日本神話與靈界怪談,有時還有臺灣》時,我想起了許多故事。

有一次,我在百城堂舊書店林漢章先生那裡聽得一個傳說:日治時代,在他們故鄉那兒,有個人正在趕山路,遠遠看到地上有張紙,定神一看,可不是最大面額的一百元鈔票嗎?那可是一般人幾個月的薪水,窮苦人家還可能一輩子沒機會見到!他遂喜孜孜地往前衝,說也奇怪,一走近,那鈔票就突然神隱了。他摸摸腦袋,以為自己眼花了,繼續往前行進,走了幾步不信邪,又回頭張望,那張鈔票又出現在原位!折回去一靠近,鈔票又無端消失,就這樣來來回回,那張一百元總是看得到、摸不到。

回到村裡,說起此事,耆老說:「那就是你沒有這個福分,土地公有在顧啦,在替有福的人守著錢。」

那人不信邪,次日特地跑到看得見那張鈔票的路段上遠遠等著,只見山路上偶爾有人來去,就是沒人望向地上一眼,彷彿那張鈔票壓根兒不在;最後,來了一個婦人,走來,停住,撿起鈔票,歡天喜地離去。

我回家將故事向我爸媽說了,我爸媽說了另一個故事。

我家隔壁阿姨的公公在日本時代還年輕的時候,是個農夫。有日他在鋤田時,「喀」地一聲,挖破了地下一個甕,結果從甕中飛出一群銀白色的東西,聲勢浩大如同田裡倏起倏落的麻雀群。眼看著全部飛到天上快跑光了,他便拿起鋤頭在頭上揮舞,僥倖讓他打落一隻,拾起一瞧,是一枚白花花的龍銀。

這類的故事,有典籍出處的,最著名當屬《聊齋誌異》的〈錢流〉:某人在花園裡忽然看見錢幣大噴發,流動如溪河,深有二三尺,他樂得撲上去雙手抓錢游泳,待去勢停住定睛一看,他趴在乾涸的地上,沒有發大財,只有抓在手裡的錢還在。

我相信鄰居阿姨的公公、林老闆的村人可能都沒讀過《聊齋誌異》,但是他們竟然都講出了相似的經歷。

不要問我這些事情是真的還是假的,我也想知道。但是我知道什麼是真的。

許多年前,臺灣各縣市開始重視地方性的社區營造、田野調查工作時,我爸媽算是民間文學採錄工作的先行者之一,當時還是小屁孩的我,偶爾也會去插花聽這些歐吉桑、歐巴桑「畫虎欄」;而在整理研究民間文學(故事、歌謠、俗語等等)的時候,我有了一個心得:「這些民間故事可能是假的,但是編造故事背後的情緒和價值觀是真的。」

此後,我就對民間文學的象徵和上古時代的風俗開始感興趣,腦洞一開,以後再聽到這些故事時根本就回不去了:牛郎偷窺織女洗澡又偷藏衣服脅迫結婚,在現代當然是渣男兼變態,但這根本是原始人求婚SOP。〈小紅帽〉和〈虎姑婆〉的故事有部分類似,或許反映了保護貞操的重要性(酒瓶不要打破、門不要打開)和讚頌生育的偉大(兩個反派都象徵不生育:肚子裝滿石頭以及自稱「姑婆」—在臺語中,一生未嫁的女性被蔑稱為「老姑婆」)。糧食不夠的時候,把老人小孩先殺掉,甚至吃掉,心軟一點的就送到山林裡「放生」(是「放死」吧?)—西洋童話〈糖果屋〉的開頭就是如此,不過那些獨居在森林小屋的老巫婆,何嘗不是被放逐的可憐老人?還有說好不提的,漢字「微」這個字,象形符號的本意是舉起棒子朝向老人⋯⋯倉頡你給我出來面對,我都不會教小孩了。

《蔡桑說怪》這本書,再一次滿足了我的好奇。

我相當喜愛的一套漫畫:星野之宣的《宗像教授異考錄》系列(另有前傳與外傳),就經常提到日本《古事記》的起源神話,但它總是伴隨情節東一點、西一點的出現,在蔡桑的書裡,終於用了淺白的文字將其複雜離奇的家族關係釐清,厚,這下得把星野之宣的漫畫搬出來重看了。

本書的第二話則從鬼、妖怪切入,再引導到第三話臺日流行的都市傳說,這是一般讀者比較耳熟能詳的領域,應該會很有共鳴。

我個人沒有宗教信仰,但我尊重並喜歡聽各種民俗甚至迷信觀念的形成原因,你會發現每件事情聽起來雖然很ㄎㄧㄤ,但一解釋,居然合情合理、絲絲入扣。比如說我有一個學妹,她腳底有一顆痣,她就怨嘆她老母老是不讓她去游泳。

「屁股有痔瘡不能游泳還比較有道理,腳底有痣為什麼不能游泳?」

「我媽說那就是水鬼已經做了記號,他在水底往上看,只看得到大家的腳底,就先拉有記號的下水。」

你看!是不是完全沒有違和感!民俗是自成一套哲學系統的,萬事萬物、因果攻防都離不開這套哲學;這套理論千年來牢不可破,而且在現代還衍生出新型的都市傳說。只可惜近年來談妖怪、都市傳說的書雖多,大多介紹的還是日本和歐美地區故事,或者純粹以八卦、獵奇角度刺激讀者的感官,看久也麻木了。

但這次我終於看見我最期待的東西:從民俗學的角度,把目光移向臺灣的宗教,以及怪談。

我曾在蔡桑前作《圖解日本人論》的序文這麼說:

「我也希望站在這基礎上,我們能夠回頭檢視什麼是『臺灣精神』。以民俗學,重新整理臺灣的文化,建立臺灣的民族性,確定臺灣未來的方向。」

蔡桑大概能隱約察覺我默默地把這個擔子加在他肩上吧(蔡桑,如果你覺得肩膀重重的,不是因為女鬼,是因為擔子),在這本書裡,他小試了身手,而且從他文字裡能讀出,其實他已經發想、創作了很多,他只是把比較有把握的,先分享出來而已。

這樣的工作,在臺灣,必須要有更多人做、有更多的作品。因為若沒有系統性蒐集、沒有理論、沒有工具書,橫向關係不清、縱向演變不明,只抓緊少數一兩個本土圖騰就要作文創,而且還互相抄襲,那成果當然是虛的。

厚實的土壤才能長出穩固的樹,我樂見蔡桑以「假鬼假怪」「裝神弄鬼」來搭起臺日橋梁,為臺灣未來的民俗題材創作,做了優良的示範與奠基,前幾句評論雖然說得這麼嚴肅,這本書卻是我見過的蔡桑著作中,娛樂性最高的一本,請大家好好享受民俗學的衝擊吧!

——怎麼可以只有我讀民間故事時,已經回不去了呢?

(本文作者為藏書家)


各界推薦

常在臉書上看到蔡桑大發議論、大快人心。看著貼了一陣子的可愛妖怪圖,終於,喔喔喔……要出來了……要出來了……書啦!

首先,趕快去買一本,實踐「臺灣現代公民該做的事」。要翻開之前必須先請徐永進老師將「人生絕不能以無聊收場」大大地寫滿無聊的天花板,一邊默想米開朗基羅那幾年吊在半空中榮耀的仰視。再仿蕭青陽老師做一卷「人真的不能永遠站在舒適圈」紙膠帶,跑去「聚膠行動」外牆貼滿。

畢恭畢敬,擦乾淨烏心石木公媽桌,早上插三支香,傍晚插四支,正所謂「朝三暮四」。

這個書名應該跟「AV帝王」有關……——搖滾歐吉桑/朱頭皮

臺灣有很多廟是拜日本人變的神,但祂只會講日文嗎?其實長崎有多間媽祖廟,媽祖會說日文。聽蔡亦竹穿梭陰陽,裝神弄鬼,有趣又富神話社會學意趣。——作家/吳錦發

了解人就會理解鬼,妖怪、幽靈都是依據現實的想像。市面上很多講日本妖魔鬼怪的書,但都沒有蔡桑那麼深入淺出,而且是透過臺灣人的角度說給你聽。——「故事:寫給所有人的歷史」網站主編/胡川安

看更多

自序

假鬼假怪真文化

臺灣人怕鬼,日本人怕鬼,全世界的人都怕鬼。

一開始用這個哏大概就暴露出自己的年紀了。不過這個恐怖到了極點的爛哏,倒真的說出了人類的天性之一—對於未知世界的恐懼和想像。這種天性打造了名為「宗教」的偉大文化資產,文化人類學裡對於「宗教」和「思想」的定義分別,其中重要的一點就是提及死後的世界與否。但除了內包價值觀、世界觀與自他認識的宗教之外,對於死後世界或異界的概念在民間傳承下去,最後就會形成各地獨特的神鬼觀。而這種因為地理環境、文化差異、民族性格形成的神怪觀,也是文化研究裡最引人入勝的一部分。因為它一方面直擊到人類的共通認識,卻又富有多樣性和獨特性。

我在上課時,常問同學一個問題:「如果你回到房間打開燈,發現你的位子上坐了個你不認識的人,那你會不會嚇死?」通常同學們不管男女都異口同聲回答:「應該會嚇尿。」但是我會再接著這麼問:「那如果你發現那個人是生前和你感情極好的已逝親人,你會害怕嗎?」

同學們的回答大多都是一開始會被嚇到,但是認出來之後就不會再害怕了。而我會接著問同學們:「如果你可以百分之百確定你房間的這位是人,但是你也百分之百確定不認識他,那你還是會害怕嗎?」同學們會歪頭想了想,然後回答:「當然還是會啊!」

是的,你怕的不是鬼,你怕的其實是陌生和不可確定性。而這種陌生和不可確定性衍生出來的想像和恐懼,營造出地區社會對於神鬼的民俗觀念。在日本研讀民俗學的我,接觸了不少妖怪、產土神、神靈甚至是都市傳說等怪談奇說。這些一般學術可能會視為不登大雅之堂的事物,其實正是與鄉土緊密連結的寶貴文化資產。不少娛樂創作及次文化元素,就取材自這些看似荒誕無稽,卻最能顯現民族特性的故事和傳承裡。從早期的妖怪博士水木茂以鬼太郎為首的創作群,到近年的《靈異教師神眉》,以至於大人小孩體操跳成一團的《妖怪手錶》,都延續了這個大眾文化傳承。而這些次文化作品,也形塑了一般讀者對於日本人神鬼觀的印象。

當然,學術上稱為「異界觀」的這些民間傳承,內容不只幽靈妖怪,也包括了暗藏非文字歷史的神話,以及淨土、地獄、冥界等死後的世界。而且這些故事最有趣的其實不是跟妖怪神話有關的豆知識,而是從這些故事裡,我們可以看出日本人害怕、重視的是什麼,把家庭、社會,甚至性看成是什麼。

這本書裡介紹了日本的神話,以及這些神話背後隱藏的意涵,還有從古至今日本人在未受外來文化影響前的異界觀。當然也會提到和拉麵一樣,好像從大陸來但是卻在日本轉型成功還發揚光大的妖怪文化,隨著現代化生活型態改變而出現的種種新舊都市傳說,以及各種媒體再生產的靈異事象。除了介紹日本之外,這本書也會分享臺灣種種靈異傳奇和神鬼故事,讓靈界的朋友們(?)來場臺日友好的另類交流。

我想這也是做為一個臺灣作者最重要的任務之一,畢竟如果只是想看日本的妖怪故事,坊間已經有一堆翻譯本,但是這種以神鬼為主題的比較文化論述,好像還只有雙方文化都有涉獵的我才辦得到。

因為神鬼之說或許並不科學,甚至有時候聽起來有點唬洨,但是這些假鬼假怪、練肖話的故事裡,卻真的內含了許多日本人的深層心象和文化蓄積,而這些都不是正規的理論和文獻裡可以看到的。而且這些事象,還鮮明地活在現今日本人的生活裡,像是世界知名的祇園祭,或是我個人極為熱愛的東京府中暗闇祭,雖然現在都算是觀光活動,但是這些觀光活動卻建立於對於異界神鬼的尊崇和人神,甚至是人鬼同樂的前提上。

所以,當我們要了解日本文化時,除了有形的文化財外,更需要了解這些真正「無形」的文化元素。在民俗學或歷史學裡,這種現世和異界間的關係稱為「顯幽」,除了在祭典、寺社或是儀式等文化產物上發揮其不可忽視的影響力之外,顯幽思想甚至孕育出了能樂等傳統藝能。

出了幾本有關日本文化的書,裡面從日本文化總論、古都京都的介紹一直到日本人村落性格的探討,在書市蕭條的時代,我很幸運地可以一直受到讀者朋友們的錯愛支持,而寫作的題材,也越來越接近我真正在日本拿到學位的民俗學。

這本《蔡桑說怪:日本神話與靈界怪談,有時還有臺灣》,一直是我想寫的題材,也是我第一次以書籍的形式,完整地向大家介紹日本的「神鬼傳奇」,希望大家喜歡。

或許有時候學者當久了,大家會開始覺得我一開口、一下筆不是引用就是論述,但是這本書大家可以放心,因為是和朋友們一起分享,所以風格當然會堅持用我平常說話的ㄎㄧㄤ路線。

「講妖怪,說神鬼,日本說不盡!」

引用這句致敬我最熱愛的講古大師吳樂天的經典臺詞,做為展開這場靈異之旅的開場吧!這位大師也在今年人歸鬼籍,與其嘆息臺灣本土說書奇人不在,不如就讓我用神話鬼話做媒介,除了介紹日本之外,也讓臺灣的眾神、諸精靈們可以繼續活躍於文字之中,訴說這些讓人有點害怕卻又好奇著迷的故事吧!

但如果問我「世上到底有沒有鬼?」我會翻臉喔!

看更多

試閱

2.愉快的妖怪好朋友們

其實寫到這裡,大家應該已經發現書中出現不少你平常在遊戲或動畫裡曾經看過的角色了。沒錯,這些原創角色其實沒那麼原創,大都是從這些妖怪文化裡取材的。而這些妖怪在江戶時代的大眾文化演進中,從文字敘述開始圖像化,然後在過程中,繪師們又加入自己的想像力,創造出一些虛構的妖怪角色出來。後來又因為當時風行版畫、小說本等媒體,讓這些「二創」的妖怪角色更深入人心,從虛構角色變成好像真的會在深夜出現的恐怖想像。

妖怪文化就在這種循環中,成為了在炎熱夏夜裡,和怪談一同讓江戶人聽完之後全身發寒,然後晚上可以清涼入眠的特殊娛樂。

是的,娛樂。當人們得到自身絕對安全的保證時,恐怖畏懼的感情就很容易轉化成一種追求刺激的娛樂。就像現代遊樂園的各種鬼屋設施和恐怖影視作品歷久不衰,這種追求幾乎是從古至今不變的人類天性之一。而在娛樂化的過程中,妖怪除了恐怖之外,也開始可愛化創作演進過程,從江戶時代的圖像出版品裡,我們就可以看到像「豆腐小僧」這種無害呆萌的吉祥物風格妖怪出現。

關於民俗裡的妖怪文化,其實從明治時代就開始有學者進行系統化的研究,明治時代的哲學家井上圓了就開展了「妖怪學」。但是在文明開化的風潮下,井上的妖怪學重點卻是用科學合理化的解釋,把妖怪當成一種鄉土間需要撲滅的迷信陋俗,後來史學家江馬務所提倡的妖怪研究則是採取另一種思考,就是不要去管妖怪到底存在與否,而是要把重點放在「以前的人為什麼會相信妖怪存在」「製造出妖怪傳說的人們的背後心理」等議題。這種思考也被日本民俗學之父柳田國男所支持,身為農政官僚的柳田也在《妖怪談義》提出以考察妖怪傳說的方式,來探討日本人深層思考構造的民俗學方法論。這些民俗學方法論在我的師公宮田登《妖怪的民俗學》等著作更加完整化,同時也在近幾十年的妖怪熱潮裡,開始有人研究從江戶時代開始的妖怪造型和圖像化現象,學者小松和彥、漫畫家水木茂、小說家京極夏彥為首的各領域人士,共同打造出了將妖怪做為次文化創作素材的豐富土壤。

妖怪大集合

從早期的《百鬼夜行繪卷》到江戶時代鳥山石燕的《圖畫百鬼夜行》,一直到現代水木茂的《日本妖怪大全》,就算僅限於這些圖像化作品裡的妖怪種類,要加以整理也都是個龐大工程,更何況從《圖畫百鬼夜行》開始,鳥山石燕就畫出許多只有圖案而沒有說明文的妖怪,這些都被認為可能是鳥山個人的創作而非真正的民間傳承。水木茂當然也繼承了鳥山石燕的傳統,除了將過去就為人所知的妖怪重新創作之外,還加上許多過去只出現在文字作品裡的妖怪,甚至是自己創作出來的妖怪角色。江馬務等學者也曾經嘗試將這些妖怪做各種分類,而我個人則是把日本的妖怪大致整理為以下幾種:

(一)自然現象具體化妖怪:雪女、窮奇、鳴屋、叢原火等鬼火。

(二)鬼怪類妖怪:幽靈、火車、塗壁、見越入道、目競。

(三)動物古怪類妖怪:人魚、海坊主、牛鬼、以津真天、野衾、玉藻前、瀨、貓又、鼬。

(四)物品類妖怪:輪入道、船幽靈、金靈、骨傘。

(五)吉祥物妖怪:豆腐小僧、一目小僧、青行燈、狸。

(六)變態怪人類妖怪:垢嘗、黑塚、飛頭蠻、加牟波里入道。

(七)特定族群「妖魔化」妖怪:鬼、天狗、河童、山姥、管狐、犬神。

(八)「雖小」類妖怪:姑獲鳥、滑瓢、般若、燈檯鬼、數盤、土蜘蛛。

當然,這種分類方式沒有任何學術基礎,是我自己的獨斷。而且裡面也有分類曖眛的妖怪,像是「犬神」,雖然被我視為特定族群類,不過狗是動物也沒錯,可是書是我寫的,所以我最大XD。

總之,把打雷、鬼火,甚至是暴風雪這些威力驚人,有時候還會傷人性命的大自然現象視為妖魔,幾乎是世界各地在科學尚未發達時都存在的現象。像是「窮奇」其實是中國的妖怪,在日文裡念成「かまいたち」,真正的漢字寫成「鎌鼬」。

鎌鼬是一種藏在風中的妖怪,長相就是爪子成鎌刀形狀的鼬,會在寒風吹向人類時,用爪子劃傷,甚至殺死人類。妖怪漫畫的經典之一《魔力小馬》裡就曾經出現過這個角色,而鎌鼬的真面目,則是因為空氣乾燥造成的皮膚裂傷,或是塵捲風等空氣對流所造成的風切現象。而「鳴屋」這種傳說中會搖動房子嚇人的小妖怪,則是因為建築物的建材咬合或是熱脹冷縮造成的疑似靈異現象。

至於鬼怪類妖怪,也是常見於各文化裡的異界生物想像。像是幽靈當然不必解釋,「火車」則是想像中由長得像貓的妖怪拉著並燃燒著烈焰的人力車。火車會在人死後突然出現,把屍體搶走後載著逃跑,而傳說中火車是由老貓死後變成的,和動物類的「貓又」被視為是同一存在,這也是為什麼日本人很忌諱死者周圍有貓出沒的原因。

鬼怪類的另一系統,則是日本原產的莫名其妙(笑)類妖怪,這些妖怪的特徵或習性沒有什麼道理可言,通常出現在人煙稀少的野外郊道。像「塗壁」就很像臺灣的「鬼打牆」,會在夜裡出現讓行人到處碰壁的惡作劇妖怪。而目競則是出現在著名武將平清盛的故事裡,是由地上的一堆死人頭組成的怪東西,然後一直瞪你而已。至於「見越入道」也是出現在夜半路上的妖怪,是個光頭。遇上之後如果你一直看著祂的話,祂會越變越大一直到你死掉為止。

雖然我不知道「變大」和「看死」之間有什麼關連就是了。

而動物類的妖怪,應該也是臺灣讀者所熟悉的。像是《西遊記》裡的蜘蛛精、蠍子精、老鼠精之類的,其實都是這種對於動物長生之後就會幻化成為妖怪的想像。雖然日本也有「瀨」這種會變身成美女迷惑男性,再趁機咬死對方的妖怪,也有「玉藻前」這種傳說前身是中國的褒姒、妲己等傾國妖姬,後來跑到日本繼續誘惑鳥居上皇的狐狸精,但是日本動物類的妖怪大多保持著動物原型,比較少像《西遊記》裡那種被幹掉時會「打回原形」的想像。

像是「牛鬼」就是一種牛頭巨型蜘蛛,「以津真天」則是一種巨大的可怖怪鳥,其名字是取自叫聲「いつまで」的漢字假借,真正意思是「到什麼時候」。有人說祂是餓死者變成的妖怪,但其形象很難不讓人聯想到人瀕死前,在上空盤旋、等著吃肉的禿鷹。「人魚」「海坊主」等妖怪可能是儒艮、鯨魚等實際存在生物的誤認,「野衾」和「鼬」就更倒楣了,根本就是飛鼠和鼬兩種動物,只因為生態奇特就被當成妖怪。「貓又」是死掉的老貓,只因為人們覺得貓好像有點邪門所以就出現了這種兩條尾巴的貓妖怪。

把「紅顏禍水」合理化的渣男說法

說到這裡,我們不得不提一下玉藻前這種對於「狐狸精」的中日兩國共通歧視。

如果說妲己真的像《封神演義》裡講的,那麼積極作惡而且慫恿自己老公紂王進行各種荒淫無道行為的話,被稱為惡女好像還有點情有可原。可是就算是完全相信《東周列國志》裡的情節,褒姒也就單純笑點比較高而已,是周幽王自己白爛要花大成本逗老婆開心,後來搞到亡國了也不知道是干褒姒小姐什麼屁事?總之「紅顏禍水」這種講法,真的就是不負責任的混帳男人們,為了掩飾自己無三小路用而把責任都推到女人身上的渣男講法。

同樣的歧視也出現在日本的玉藻前傳說。玉藻前是九尾狐變身成的美女,後來成為鳥羽上皇的寵妃,而讓天皇家發生嚴重的內鬥「保元之亂」,最終因為這樣而讓朝廷式微,政權重心移轉到武士身上,開展了近七百年的天皇家雖小時代。玉藻前傳說的原型確有其人,名為藤原得子,也真的有上面那段史實。這樣說起來,玉藻前的紅顏禍水說還真的有點道理。

但是事實才不是這樣。如果看過拙著《表裏日本》的讀者,就會知道保元之亂的真正主因才不是因為紅顏禍水,而是因為縱慾渣男。鳥羽上皇之所以寵愛藤原得子而不是正宮藤原璋子,根本是因為鳥羽上皇懷疑璋子被自己的親阿公白河法皇「處理」過,所以才會惡整可能不是自己親骨肉,而是「叔叔」的兒子崇德上皇,也才有後面的皇位繼承內鬥。天皇家的權威之所以會一落千丈,根本就是自己家男人亂搞出來的結果。那為什麼大家會把錯推到「狐狸精」藤原得子身上?

很簡單,因為藤原得子的出身在貴族階級裡並不算高,既然這樣還能得到鳥羽上皇恩寵,甚至可以讓自己的兒子當上天皇,一定是因為她是妖怪,所以才有辦法用妖術媚惑上皇啊!所以玉藻前傳說背後其實藏了兩種要不得的歧視,一種是看不起女人,另一種更可惡,是嚴重的階級優越意識。

賣萌小妖怪

講完不那麼愉快的妖怪種類,接下來我們來聊聊比較可愛的妖怪吧!物品類的妖怪當然是承繼了前述的「付喪神」傳統,這種俗信在江戶時代左右已在民間消失,成為了一種茶餘飯後的靈異娛樂題材。所以像「輪入道」這種掛著和尚頭的車輪妖怪或是類似的「片輪車」,在《咯咯咯鬼太郎》裡也出現過的長著眼睛、傘柄變成獨腳跳著跳著的破傘妖怪「骨傘」,或是在海上出沒,類似幽靈船的寶船「船幽靈」,甚至是一大堆金子飛進家裡會讓那戶人家發大財的「金靈」,雖然民眾們對於《妖怪談義》津津樂道,可是其實在江戶時代已經沒幾個人相信這些東西是否存在了,所以物品類妖怪其實蠻可以代表妖怪娛樂化的現象。

這種以版畫繪卷形式發展出來的文化,也沿伸出了更多無害,甚至可愛的妖怪角色。像「一目小僧」這種小跟班型妖怪,或是在「百物語」集會,也就是大家在夜裡集合說一百個恐怖故事的鬼故事大會裡,說完第一百個故事就會出現的鬼女「青行燈」等都屬於這種類型。甚至到後來因為豆腐這種便宜又高營養的食品流行,還出現了手捧著豆腐,也不知道到底要去哪裡要欉三小的可愛妖怪「豆腐小僧」。

而在這種娛樂化過程中,除了新角色的創造之外,也有一些舊有妖怪的二創現象出現。像是本來以「隱神刑部」代表的凶惡妖怪狸貓,不知不覺地也因為「狸貓買酒」等故事而開始改變形象,到了現代還出現像《平成狸合戰》這種可愛的動畫作品。而像是日本傳統藝品信樂燒的狸貓造型也相當討喜,除了手上提著要去買酒的酒瓶外,還有對大到拖土的LP,又因為LP的日文寫作「金玉」,所以大家相信放個狸貓像就可以招財。

是的,可想而知,會日文的人看到過年有人貼「金玉滿堂」的春聯時會是什麼感想了……

正妹的頭可能會飛走?廁所可能有神明在看你?

既然連LP都講了,那接下來我們就來看看一些其實滿獵奇的妖怪好了。看過前面的日本神話篇,就知道日本傳統裡其實有不少惡趣味的部分。妖怪文化當然也沒讓大家失望,除了真的有讓人覺得就算他是人也恐怖得要死的妖怪,也有那種與其說恐怖,不如說是「唉油∼」的妖怪。

像「飛頭蠻」這種晚上頭會離開身體,但是拖著五臟六腑(噁⋯⋯)到處飛行的怪東西,與其說是妖怪,不如說是一種奇特的人類種族,而且這也不是日本原產,而是來自中國的神奇傳說。記得香港以前還拍過《飛頭公主》這種超詭異的電影,東南亞一帶也存在著半夜頭會帶著一團內臟飛行的降頭「飛頭降」傳說。最重要的,聽說飛頭族的女生都很正。

只是你把到這些正妹之後,半夜睡到一半你的妹的頭可能會帶著內臟飛出去夜遊而已,看你介不介意這樣。

至於變態類的妖怪其實也不少。像是「加牟波里入道」就是出現在廁所偷看或是騷擾人類的噁爛妖怪,據說這種妖怪是中國的廁神傳說經過輾轉變形後被形塑出來的。也有一說是加牟波里入道生前為一性慾魔人,後來雖然為了戒掉惡習而剃了光頭所以叫「入道」,但是仍然死性不改,到處去廁所偷窺女性,甚至還誘拐並監禁小女生在自己家裡,之後被盜賊偶然闖入家中,才救出被害人,順便宰了入道。入道死後,就變成少數會出現在住宅周圍的妖怪。

因為做為排泄場所的獨特性質,所以從以前的加牟波里入道到現代的廁所花子,廁所陰濕而汙穢的特性一直是怪談產出的溫床。

有鬼就有神,幾年前歌手植村花菜敘述與祖母間感情的歌曲〈廁所的神明〉,說祖母告訴自己,廁所裡有個美麗的女神,只要每天把廁所清理乾淨,自己也會變得像女神一樣漂亮。

而日本真正的廁所神明,在神道裡是土神埴山姬和水神水波能賣命,這兩柱神明是在創世女神伊邪那美死前失禁的大便和尿(!)裡產出的女神,做為廁所之神也適才適所。所以植村花菜祖母跟她講廁所有漂亮的女神,還真的不是騙小孩的。

另外在密教則有烏樞沙摩明王這種天臺宗特有的明王,他被認為可以用火淨化所有汙穢,所以也被供奉在廁所裡做為鎮守神佛。

講到廁所,再怎麼樣大家都會有種髒髒臭臭的感覺,除非是相當程度的紳士,不然比起嗯嗯噓噓來說,大家應該還是比較喜歡另一種私密行為,也就是洗澡吧?但是日本妖怪當然在這方面仍然紳士不落人後,「天井嘗」這種會爬在天花板上不停舔著建築物,然後出來嚇人到發狂、死亡的妖怪,原型可能是來自於壁虎,他的好朋友「垢嘗」就是這方面的傑出人士。

垢嘗這種老司機才不是在美女洗澡的時候出來偷看,而是在人類洗完澡、把器具整理好之後,出來舔浴室或是木桶上面所殘留的人垢。我知道如果剛洗完澡的是美少女,那一定是香的,但是如果剛洗完澡的是老阿北或是歐巴桑的話,垢嘗先生不知道心情會有什麼不一樣?如果想要了解這種心情,建議大家去看一部下流漫畫(別誤會了這是讚美!)《召喚惡魔》裡古辛出現的那段。

但是看完不要想揍作者就是了—漫畫作者和我都是,如果只看那段,讀者可能會覺得作者不知道是什麼變態人物。

但是獵奇妖怪裡,其實還是有帶著淡淡悲傷的角色。像是「黑塚」就是讓人知道其遭遇後,說不定就比較原諒其惡行的妖怪。

黑塚其實是個幽靈鬼婆,這個名字就是指她被埋葬的墳墓。黑塚的特徵很像《水滸傳》裡的母夜叉,簡單來講就是藉招待旅人的方式來誘殺並且吃掉人類。但是黑塚並不是一開始就這麼邪惡,那都是因為她心裡藏著深深的創傷。

有一說黑塚以前是京都某位貴族千金的奶媽,為了治療自己心愛小姐的疾病,只好誘殺孕婦,取出裡面傳說可以治好小姐怪病的胎兒肝臟。結果在分解孕婦的過程中,看到她身上的護身符,才發現剛剛殺的居然是自己多年不見的親生女兒。

另一個版本則是黑塚陪著身為武士的丈夫深入敵地,結果丈夫被殺後,自己只好留在當地潛伏生活。後來遇到了一對感情很好的年輕夫婦,想起自己心愛卻早死的老公,黑塚不禁心生妒意和怨念,就殺了這個女的。結果一樣殺了之後,才發現她是自己留在故鄉的親生女兒。

總之就是這種衝擊和悔恨,才讓黑塚精神失常,變成了殺人魔和吃人鬼。

在恐怖娛樂背後的淒苦歷史背景

物語和繪畫一樣,除了光線之外,還要有適當的陰影才能成就作品的美麗。妖怪故事也是一樣,除了純粹的恐怖和娛樂成分之外,也因為這些背後的辛酸情節,才讓妖怪文化更為豐富而迷人。這種故事背後的淒苦,其實也出現在特定族群類的妖怪身上。這些被妖魔化的妖怪,其實有許多都是被強加上去的恐怖形象。比方說像前面提到的「鬼」和「天狗」,其實可能就是對於先住民族的歧視和山中修行者的未知而產生的刻板印象。

而「山姥」這種女性版的山中妖怪,也可能只是把山民醜化之後的結果,甚至有人認為是因為過去糧食不足,而把家中沒有工作能力的老人丟到山裡的習俗下產物。「土蜘蛛」也是在類似的情況下被「製造」出來的妖怪。因為土蜘蛛雖然在各種故事中真的以恐怖的大蜘蛛形象出現,不過土蜘蛛在日本古籍裡真正的意思是反抗大和朝廷而難以教化、擁有各種戰鬥技能但是「性情古怪」的先住民族。

這真的是欲加之罪,面對可能是侵略者的大和民族,先住民當然會因為文化不同而抵抗啊!從大和朝廷看來,這群人當然「性情古怪」,難不成還要表現得溫良恭儉讓,然後說「謝謝你們來欺壓我們」嗎?

先住民族被取名為土蜘蛛的原因,是因為大和人看他們身體短短的而且手腳很長,覺得他們很醜,所以就叫他們「土蜘蛛」—雖然現在我們不管怎麼想,這種體型應該比自認文明程度高的大和朝廷要來得英俊美麗多了。

看來在歷史裡誰的拳頭大,誰最後打贏真的很重要。如果當初是先住民族戰勝了大和朝廷,應該是換成他們幫這群侵略者取名叫什麼「五短海蟑螂」之類的名字了。

至於河童更有趣了,這種傳說中頭頂著盤子、身背龜殼、嘴巴像鳥的奇怪人形生物,在傳承的演化裡慢慢變成沒有什麼殺傷力,反而有點滑稽的存在,而且和人魚並列在日本現存最多木乃伊的妖怪—雖然這些木乃伊全都是工藝技術極度發達的江戶時代職人,用貓、狗、魚等各種動物標本組合出來,在當時被視為「尖端科技的結晶」。

對於河童這種生物的原型,存在有好幾種說法,包括像柳田國男所提出的「凋落神明說」,也就是其實河童是過去土俗信仰的水神,後來隨著民智漸開,還有佛教、神道等系統化宗教信仰出現後,沒有人再繼續相信、祭祀這些過去的鄉土神明,而讓河童以水邊奇怪生物的妖怪形象殘留至今。

剛才提到的「一目小僧」,就民俗學來講,也可能同樣是過去土俗的山神,或是製鐵民族因為職業病而一眼失明(因為長期單眼靠近高溫風爐)的信仰象徵。但是比起這種落難神明說,我更支持的是另一個說法,就是溺死屍體說。

因為我之前在金門當兵,而且當的是軍醫士官。為什麼日文系的我會變成衛生兵,其實經過了一段莫名其妙的轉折,總之當兵時,我負責衛生勤務和救護車的管理。某次在海龍蛙兵出海訓練結束後,少了一個阿兵哥回來,於是衛生連就派了救護車去海灘處待命等他們搜救。結果這一找找了好幾天,想當然爾也知道最後找到的是什麼了。

那也是我第一次看到溺水屍體,看完的複雜感覺和心理衝擊,絕對不亞於之前我看過的步槍DIY爆頭大體——凸出而且混濁的雙眼、變成綠藍色的身體和一種難以形容的皮膚質感,再加上頭髮部分脫落的模樣,根本就是河童翻版。

令人想拍拍的雖小型妖怪

如果你覺得被妖魔化已經很慘的話,錯了。還有比他們更倒楣的雖小型妖怪。這些妖怪本來就已經遇到各種鳥事倒楣到家了,結果還要被當成是妖怪傳承至今。

像是曾經成為小說題名的「姑獲鳥」,原型是難產而死的女性,讀音「うぶめ」,本來的漢字也是「產女」。日本和中華文化一樣,傳統裡其實充滿對女性的不公平歧視,像是傳說女人如果生產死掉會被打入血池地獄,這點過去讓我非常不能理解—因為生產死掉已經夠雖小了,而且人家又沒做什麼壞事,為什麼要下地獄浸血池?後來才知道答案在以前無後為大的陋習裡,沒幫夫家傳宗接代還生孩子生到死掉,本身就是個該死的行為。(X!)

而日本也不遑多讓,如果女性生產死掉,下葬時一定要剖腹取出裡面的胎兒,讓她抱著下葬,不這樣做的話,孕婦屍體就會變成「產女」。姑獲鳥這種妖怪會搶奪別人的孩子,後來在日本就被視為和產女是同一妖怪。

想想,在近世日本女性還真的滿難生活的,除了生產這種偉大行為都被修理成這樣,如果再加上身分階級歧視的話,簡直是慘中之慘。

妖怪裡有種鬼火叫「數盤」(皿数え),出現時還會有「一個……兩個……三個……」的數東西詭異聲音。數盤來自於著名的「皿屋敷」怪談,故事雖然有好幾個版本,但是大多都是名為阿菊的下女因為美貌,被迫要當人小妾,或是因為捲入大人們的陰謀,而被誣賴弄丟了重要的盤子,並且因為這樣備受百般虐待,爾後被人丟進井裡喪命。所以日後半夜在井邊都會傳出阿菊恐怖淒涼的數盤子聲音。

但妖怪文化裡的霸凌對象可不只於女性和身分低賤者。就連壞事都沒做,只是變老變醜都可能被人當成妖怪。

「滑瓢」就是這種莫名其妙心態下的產物。滑瓢就是頭長得圓圓長長而且表面光滑,穿著僧袍也不知道他會做什麼壞事,但就會忍不住覺得「好詭異喔!」的妖怪。這種形容再怎麼看不是高僧,就是老人,大概也因為這樣,許多傳承裡都說滑瓢,或是剛才講到會越長越高大的見越入道是妖怪的總大將。

嘲笑老人也就算了,像「燈檯鬼」根本就是把靈異趣味建築在別人的痛苦上了。燈檯鬼的故事大概是古代某位日本遣唐使在派任中國之後就音訊全無,幾年後遣唐使的兒子同樣奉命到了中國,卻在某處看到了有一個人用頭頂著蠟燭,身上刻滿刺青然後又被弄成啞巴的「人形燭檯」。仔細一看,這個人居然就是自己失聯許久的老爸,當然這個故事帶著「出外要謹慎」的警世意味,後來也發展出新形態的各種都市傳說。

不過當我看到燈檯鬼故事時,有個重點實在讓我百思不得其解。

的確,這個老爸變成面貌全非的慘狀,被稱為燈檯鬼也是可以理解的,可是他還是活著的人啊!怎麼算妖怪啊!

不過話說回來,如果真要實事求是的話,那麼每個妖怪故事都有吐不完的槽。而且如果凡事都是「真相只有一個」的話,那去看探索頻道,研究霍金的黑洞理論就好了,看妖怪故事幹嘛?

妖怪文化也不盡然只是靈異趣味的漫談而已,在文化人類學裡,我們常用到「etic」和「emic」兩個概念。簡單來說,etic就是從外部角度從事科學、客觀的研究,而emic則是從被研究者角度出發,探訪研究對象的主觀意識和心理。比方說如果從外部客觀來看,會很難理解臺灣人為什麼要吃臭豆腐這種臭得要命的食物,而且還覺得好吃。

當然,如果外國人以這樣的立場去詢問臺灣人,得到的答案一定會是「啊你不懂啦!」但是emic的研究出發點,就是要理解這句「啊你不懂啦!」的那個「懂」的主觀認定是什麼、臺灣人為什麼會覺得臭豆腐好吃的思考。

如果以這個角度出發,那麼妖怪文化就不只是日本對外傲人的大眾文化結晶和單純的神怪故事,因為如果仔細推敲這些神怪故事,就可以像剛才我們所經歷的妖怪巡禮一樣,從妖怪這個切入點,了解到更多平常隱藏在日本文化側面裡的有趣事象。

而且下次你玩神怪遊戲的時候,還可以跟朋友大聲說出「啊你不懂啦!」這句帥氣臺詞了。

close
貨到通知

clo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