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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編號:00400118

我真的是笨蛋嗎?:鬼太郎的傻人傻福出頭天

作者 水木茂
譯者 王華懋
出版日 2013-04-30
定價 $280
優惠價 79折 $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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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刷隨書贈「水木茂傻福哲學」書籤,一套四張,絕境收藏!數量有限


一個人的價值,要用什麼標準來判斷?
課業成績?操行成績?年薪?考績報告?
如果一個孩子從小成績吊車尾,只對畫圖、昆蟲和妖怪感興趣,做其他事情都半吊子、心不在焉,我們會不會幫他貼上「沒路用」的標籤呢?......rea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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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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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人推薦】溫馨推薦 劉興欽‧陳藹玲‧褚士瑩

一無是處的蠢才,也可能成為鬼才!
「鬼太郎」水木茂最精采、充滿淚與笑的曲折人生路
一個只對妖怪有興趣、體力遠勝過智力的鄉下孩子,如何成為漫畫大師?
縱使烏雲罩頂、衰事連連,永遠不跟自己過不去,就能否極泰來!
當一個人擁有無法撼動的理想,所有的不可能都會變成可能!

如果人生充滿艱辛磨難,就用最響亮的笑聲跟它拚了!
凡事看得很開的我,難道真的是個笨蛋嗎? 

‧忙著當孩子王,沒空念書
 從小功課吊車尾的水木茂,好不容易小學混畢業,只靠擅長的畫圖考不進任何中學,於是報考錄取率99%的園藝學校,卻成為唯一落榜的考生。在求學路上幾經顛簸,長大後傻乎乎的他又被派到最慘烈的戰事最前線。

‧「阿茂從以前就是個大懶鬼,就算只剩下一隻手也沒差吧。」
 雖然在戰爭中失去了左手臂,但是水木茂熱中於研究當地土著與文化,過得相當愜意。或許是一條手臂換來了滿腔鬥志,他退伍後居然考進了有名的武藏野美術學校,繼續他一窮二白的繪畫生涯。從繪製連環劇畫、出租漫畫、戰記漫畫到雜誌連載,連房東都驚嘆「工作這麼認真還這麼窮!」而願意欠收他的房租。

‧做蠢事成了精,就叫做專家!
 成為漫畫家之後,他屢次遭逢出版社破產的悲慘命運,人生一半以上的時間都處於不知下一餐在哪裡的狀態,更在一貧如洗、長年出入當鋪的情況下娶妻生子……這種不瞻前也不顧後的個性,卻讓他發揮出無與倫比的創造力,終於以「鬼太郎」成為家喻戶曉的漫畫家!

◆水木茂的傻人傻福哲學
──即使是無聊的事,只要不辭勞苦地做下去,上天總會給我們一些回報。
──旁人眼裡的不正經,卻是最符合我本性的正經!
──「熬過來」的經驗把我磨出了一種自信,總是能在危機時刻堅持到底。
──人各不同,去過每個人不同的人生就是了。
──回顧一看,感覺整個人生都是這句話:「我真的是個笨蛋。」不過,只要身體健康,人生就可喜可賀了。

◆連當代大師也為他著迷、臣服
漫畫之神手塚治蟲曾受到水木茂的觸發,創作出妖怪漫畫《多羅羅》。
作家京極夏彥曾說:「我的生命八成都是由水木茂組成的。」並且認為水木茂最傑出的作品,就是水木茂本人。
村上隆也評論過,水木茂是「現代日本藝術的代表選手」。

◆讀者感動迴響
‧不知道水木大師是裝傻還是真傻,但是沒有他的達觀,在那個隨時一腳踏在棺材裡的時代,的確是無法存活下去的。正如京極夏彥說的:「水木茂最傑出的作品,就是水木茂本人。」
──日本讀者 Kico
‧不管是戰爭體驗,還是貧窮到沒飯吃的歲月,這些悲慘的經驗透過水木茂的筆下寫出來,都變成了幽默風趣、帶給人無限溫暖的故事,這就是水木茂描繪的妖怪世界為何如此吸引人的理由,因為他傳達出一種自由奔放的生命力!
──日本讀者 Aki


作者介紹

水木茂 Mizuki Shigeru
1922年出生於日本鳥取縣境港市,本名武良茂。從同市的高等小學校畢業後,前往大阪,從事過各種行業,念過許多所學校又輟學。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因從軍失去左手臂。戰後前往東京討生活,一邊從事魚販等行業,一邊就讀武藏野美術學校(現在的武藏野美術大學)。兩年後中輟前往神戶,成為連環畫劇畫家,為期六年。後來連環畫劇沒落,開始畫出租漫畫,為期八年。接著,出租漫畫也開始沒落,改畫雜誌漫畫,為期十四年,並在這段時間成為全國知名的人氣漫畫家。
水木茂同時被稱為「妖怪漫畫的第一人」,作家荒俣宏、京極夏彥皆受其深刻啟發。他認為妖怪活得自由自在,不受人間的教條和價值觀約束,是他心目中永遠的憧憬。
他曾獲講談社兒童漫畫獎、講談社漫畫獎、法國安古蘭漫畫獎、日本漫畫家協會獎、星雲獎、手塚治虫文化獎,以及獲頒紫綬褒章、旭日小綬章。
2010年,妻子布枝的自傳《鬼太郎之妻》改編為電視劇、電影,受到廣大迴響,兩人成為家喻戶曉的模範夫妻,水木茂的代稱「GeGeGe」並獲得當年的流行語大獎。
著作有《我真的是笨蛋嗎?》《少年英雄鬼太郎》《世界妖怪事典》《鬼婆婆與孩子王》等。
水木production官網:http://www.mizukipro.com/

◆譯者簡介 王華懋
熱愛閱讀,嗜讀故事成癮,尤其喜愛推理小說與懸疑小說。現為兼職譯者,譯有《白色巨塔》(合譯)《華麗的喪服》,以及《向老天借膽的旅程──世界貧民窟絕對體驗》《寫給千萬顆星星》(以上兩本為圓神出版)等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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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獎紀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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規格

商品編號:00400118
ISBN:9789861334509
頁數:224,中西翻:1,開本:1,裝訂:1,isbn:97898613345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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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界推薦

做個傻里傻氣的歡喜妖怪   /  漫畫家‧發明家 劉興欽 

二○一二年時,我參觀了華山藝文特區展出的「鬼太郎的妖怪樂園」,才發現我和這位水木茂大師有許多共通點:

‧都是鄉下長大的野孩子。
‧相信世上真的有妖怪,自己也想變成妖怪。
‧有個能幹又無怨無悔的老婆。(這裡一定要老王賣瓜一下)

看完這本《我真的是笨蛋嗎?》,我又發現一個共通點:我們都很愛吃!比我正好大一輪的水木茂大師,也是出生在那個物資匱乏的戰亂時代。能好好飽餐一頓都是奢侈,更別說什麼挑三揀四了。聽說日文的「小鬼頭」寫作「餓鬼」,簡直就是我們的最佳寫照啊!再來,實際經歷過戰爭的日本漫畫家,現今也所剩無幾了。對於在日據時代度過童年的我來說,日本人就等於嚴苛愛找碴的日本警察,看到水木茂從另一種角度描述戰爭實在很新鮮,也讓我知道,追求平凡幸福生活的願望,原來是不分「敵我」的。

其實,我早就聽過水木茂的大名,知道他高齡超過九十,仍然持續不懈地創作,但是我並沒有特別注意到他是個「獨臂俠」。少了一條手臂,照理說生活應該大受影響,甚至造成心理層面的陰影,但是他居然完全不當一回事,甚至連他父親都說:「反正阿茂本來就懶,能用兩隻手做的事都只出一隻手,如今少一隻也沒差。」不管多愁多悶的「慘事」,在他筆下都變成讓人噴飯的「趣事」。說得好聽是樂天知命,說得難聽是求生意志薄弱。但是我認為,這種豁出去跟老天掙口飯吃的「達觀」,才是最強烈的生命力的展現!

我小時候經常被說是「鬼頭鬼腦」,我自己認為是一種「生活智慧」。但是看看水木茂的傻里傻氣,忽然有點弄不清:到底誰傻瓜?誰聰明?也許正如水木茂說的:「只要身體健康,人生就可喜可賀了。」
 
 
正向的生命力量   / 富邦文教基金會董事 陳藹玲

最近事多傷神,雖然盡量學習舉重若輕,但還是有比往常多一些的壓力。這時候,最想做的是拿一本好書看看!減壓充電兩相宜。

剛好手邊、就是這本鬼太郎的作者水木茂的自傳。鬼太郎是國際知名的漫畫大師,雖然不是他的粉絲,但因為孩子的收藏,也欣賞過他的作品。夜深時,正準備好好沉澱,沒想到翻了幾頁,就放不下這本書。

從小被當作無藥可救的「蠢材」的水木茂,一直想念美術學校、但因為成績太糟、不得其門而入。就連找工作,也做得有一搭沒一搭。又逢戰亂時節,驚險的從軍生涯讓他失去一條手臂。後來以畫畫為生,不論是出租漫畫、戰記畫家、連載漫畫家,收入都沒有辦法支撐生活所需。日本當時整體社會經濟貧乏,他也始終處在困頓之中。

令人驚喜的,是他一貫的樂天精神。雖然書中寫滿了他經歷挫折的種種情節,但看不到任何負面情緒或能量,相反地,每個章節都感受到他發自內心、真誠素樸的本性,一種極真實的樂觀積極態度。「支持著我的,就只有『上天絕對會讓我活下去』的樂天信念。」「即使是無聊的事,只要不辭辛勞地做下去,上天似乎總會給我們一些回報的。」

水木茂的生活真實而不凡,看起來好像是「笨蛋」的他,其實擁有好多值得學習欣賞的正面態度。說他阿Q嗎?應該比之更有一些自在豁達的開朗與歡喜吧!

透過他鮮活的敘述,好比看一齣生動的戲劇或電影。每一段文字都讓我腦中浮現畫面。 

希望有緣的讀者,可以從此書中,得到更多閱讀的樂趣及生命的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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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序

有句話叫「我行我素」,仔細想想,就算脫了隊,又有什麼好愁的呢?只要專心一致朝自己的路前進,總有一天上天會讓你獲得成功。即使上天不讓你成功,只要堅持自己的路,總是會有某些救贖的。沒必要在意別人怎麼樣,或是起步比別人晚就發愁。

就像昆蟲有許多種類,我們人類也有許多種。

就算叫蜻蜓變成螳螂,或是叫臭蟲變成蚯蚓,也是強人所難。

人各不同,所以去過每個人不同的人生就是了。

從小就統統被送進學校這種古怪的地方,計較成績如何、分數怎樣,為了這種無所謂的芝麻小事心慌意亂,實在是沒事自找麻煩。

擅長考試、拿好成績的人或許覺得學校很棒,但對於不擅此道的人來說,真會教人陷入自我懷疑:
「我怎麼會傻成這樣?」

軟弱的人也是,一拿到壞成績,就會動不動自我否定:
「我已經沒救了。」

可是絕對沒有這回事。這塊大地是更自由的。我們可以用形形色色的方式活下去。從學校畢業,然後就進公司當上班族,人生接下來的路都擺在眼前,一清二楚,這樣的生活我實在不喜歡。那一點都不有趣。

我曾經想過要放棄日本的生活,在南海小島當一個單純的村人,重新展開第二段人生,但娶了妻,生了孩子,計畫就延宕下來了。因為內子跟女兒不願意去「天堂」生活。我說服了兩、三年還是不成,也想過「大概只能我自己一個人去了」,但想到只有自己一個人,實在教人下不了決心。

不談這些。如果要做自己喜歡的事,還是不能偷懶,既然要做,不管什麼事都必須堅持到底,全力以赴。

沒有努力,什麼事都做不成。

一時想不到恰當的例子,就拿我來舉例好了,我小時候聽到老奶奶說妖怪的故事,非常吃驚。

「妖怪是什麼呢?」

後來我的腦子裡面就總是存有這個疑問,所以一有機會,我就會思考妖怪的事,調查妖怪的事。

少年時期每次我畫妖怪的圖,就會被父母責罵:
「成天就只會做這些蠢事!你究竟啥時才會長大!」

然後青年時期,只要我認真研究妖怪的事,旁人就會說:
「這傢伙不會是腦袋壞了吧?」

可是即使是蠢事,只要孜孜不倦地做下去,也會對許多相關的事,比方說神明或地獄世界這些事情湧出興趣,不知不覺間,研究這些就成了類似我的「生存意義」,還有,不曉得這是否算是上天眷顧,我現在可以光靠妖怪來餬口維生,真是非常幸運,所以我覺得即使是無聊的事,只要不辭勞苦地做下去,上天似乎總會給我們一些回報的。

一九七八年夏   水木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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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閱

男子漢的工作?

連考試科目只有一科、幾乎所有考生都上榜的考試都過不了的話,升學這條路實在是沒指望了。就在我煩惱著該如何是好的時候,父親因為工作的關係,被外派到爪哇島去了。
母親只要回去境港的老家就不愁沒依靠,但我即使回去故鄉,也無事可做。如果要留在大阪,就得考慮住的地方和錢的問題。
我決定先找工作。
我每天看報紙的徵才欄,發現松下電器正在招募工人。
我立刻握著報紙,前往守口。
下了車站,穿過一條臭水溝,就是松下電器某某分廠。
來到工廠後,出來迎接的是一個感覺像萬事通的小個子中年領班,還有一個據說是剛從學校畢業的青年副領班。
大叔領班和青年副領班先是對我進行測驗。他們要我把類似積木的東西,做出各種組合或是堆積。但我把積木弄掉了,所以以為自己又被刷下了,但兩人什麼也沒說。那我是被錄取了嗎?他們也沒這麼肯定。
領班和副領班只是彼此交換了眼色,相互點頭,卻對我這個來應徵的本人不發一語。
「來這邊。」
然後,他們帶我經過走廊。他們還是沒有明確地說我是否被錄取。不過,我是來應徵的,而我接受了求職測驗,又被帶進公司走廊,這表示我應該被錄取了吧?
不久後,到了走廊盡頭,來到一個有許多年輕小姐在工作的房間。
這讓我有點嚇到了。
我生來就不擅長一次面對許多人。若是昆蟲或花草,一次來上一大片也無所謂,但人類就不行了。一對一或認識的人還好,但對方我完全不認識,而且二、三十個全是女生(她們好像全都彼此認識,感覺很團結),有四十到六十對眼珠子在盯著我看。
她們的工作似乎是把某些零件塞進木箱裡,需要男性幫忙用板子把木箱封住釘死。
對她們來說,不管是什麼樣的男人來到職場,都不會有多大興趣吧。
可是就我而言,這可是一個嚴重的問題。我覺得必須抗議一下才行,便回頭看領班,但他們已經快步走出三十公尺外了。
我跑過去,「喂」一聲拍了拍領班的肩膀,領班大叔嚇了一跳,回過頭來,青年副領班在一旁說:
「你、你、你幹嘛,沒大沒小的。」
「哦,沒有啦,我是想問有沒有更男子漢一點的工作?」
「男子漢一點的工作?」
青年副領班的口氣顯得有些憤慨。領班大叔則以如同外表的萬事通態度安撫他:
「別急、別急。」
然後,他帶我到其他廠房去。
這間廠房傳出「啪噹、啪噹」的機械聲。進去裡面一看,可以看出是在製造腳踏車車燈的金屬外殼部分。上方有巨大的鐵塊降下來,把金屬板沖切出形狀。
「如何,這工作就很有男子氣概吧?」
「唔。」
我先被吩咐去清理停止運轉的機器,我假裝在清理,其實偷偷觀察著其他工人的工作內容。
結果,我發現有很多人沒有手指或少了整隻手掌。一問之下才知道,他們好像是不小心把自己的手跟金屬板一起伸到機械底下去了。
原來如此,這工作真的很「男子漢」,一個不小心就可能斷手斷腳。
傍晚時分,工作結束時,領班和副領班又出現了。
「做得怎麼樣?」他們問。
「好像不太行。」我回答。
「你、你說啥?」
青年副領班握緊了拳頭,一副要揍上來的模樣。領班還是老樣子,說著「別慌、別慌」打圓場。一陣沉默之後,我說:
「我幹不來這差事。」
結果,青年副領班又不知為何氣呼呼地作勢要打。我也有了幹架的心理準備,但是領班又居中「別鬧、別鬧」地安撫,然後接著說:
「這人有點『這個』。」
他把手放在腦袋旁邊畫圈圈。
怎麼,原來副領班腦袋不正常嗎?那就沒辦法了,原諒他好了。我這麼想著,明明沒什麼好笑的,卻硬是擠出微笑,離開了工廠。
回到家之後我想了一下,覺得領班說的「這個」,指的好像不是青年副領班,而是在說我。那麼我在那時候勉強傻笑,似乎是弄巧成拙了。
總而言之,我沒去松下電器工作。不,或者應該說,我究竟算不算被錄取了,從頭到尾都是個謎。

在相模原醫院接受手臂手術

相模原醫院是一棟虛有其名的簡陋小屋。雖說戰爭才剛結束,但食物全是用玉蜀黍做成的橢圓麵包,硬得甚至可以拿來扔牆壁當球玩。
醫院變得就像傷病兵宿舍。我先辦理傷病兵手續,在那兒住了幾天,然後決定回境港的父母身邊再說。
可是,父母還不知道我失去左手的事。我心想就這樣突然回去,可能會嚇到他們,應該先寫信通知一下,可是又覺得寫信很麻煩。為求一目了然,我用明信片畫了缺一條手的自畫像寄去。
因為有許多人戰死沙場,我覺得自己缺了一條手臂不算什麼,所以是懷著輕鬆的心情畫圖告知的,但對父母來說,這似乎是個極大的打擊。
繼明信片之後,就該本人登場了。我回到故鄉,才知道母親為我擔心死了。
我本來就是個吊車尾的,現在甚至沒了左手,父母非常擔心我要怎麼活過這戰後的混亂時期。
某處的離島有燈台看守員的工作,不必跟人打交道,應該可以勝任吧—他們認真地為我謀差事。
可是,或許是在南方待傻了,我對凡事都看得很輕鬆,覺得世界無比光明。此時,一向有些古怪的父親說起怪話來:
「阿茂從以前就是個大懶蟲,在得用兩手工作的地方也都只用一手做,事到如今就算只剩下一隻手,也沒什麼差別吧。」
一陣子後,有一天我開始覺得身子熱呼呼的,原來是發燒了。附近的醫生診斷說應該是瘧疾的後遺症,但沒多久就開始拉肚子,結果是得了傷寒。我急忙住院,休養兩個月才總算痊癒。
既然都要生病,幹嘛不在我待在相模原的時候發病呢?這時我接到了相模原醫院的連絡,說輪到我的申請了,叫我去接受處理手臂截肢處的手術。
待在鄉下也不能做什麼,於是我決定上東京去。
我要接受的手術,是把露出斷面的骨頭重新包裹起來。因為在野戰醫院的時候只能進行應急處置,所以事後還得再接受一次手術。
不知道是不是麻醉得不夠,手術過程很痛,但復原得很順利,十天左右我就完全恢復健康了。
人一健康,就動不動肚子餓,開始想吃東西。而且,我本來就得找工作才行。因此我在醫院賴了一陣子之後,便開始當採買商。(註:二次大戰結束後,由於糧食不足,很多都市人會到鄉下去購買糧食。)
我去千葉買米,然後拿到東京賣,一次可以賺到五百圓左右。我用那些錢在新宿焦土的黑市買了豆腐渣壽司(當時米是管制糧食,這是在豆腐渣上放壽司料做成的壽司)來吃。豆腐渣壽司十個十圓,所以五百圓就可以大快朵頤,飽餐一頓。
後來,我也漸也開始從上野搭客滿的火車前往東北。火車擠得要命,下半身都快從連結器的縫隙擠出去了。火車不停地行駛,往下一看,右腳尖下十公分的地方,枕木正以驚人的速度飛快地往後移動。萬一就這麼滑落下去,包準沒命。但因為火車實在太擠,上半身被乘客的身體緊緊夾住,所以我沒有掉下去。現在的電車尖峰時段雖然也很驚人,但當時的火車更擠。
好了,脫離危機,我來到下大雪的東北,沒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的寶貝錢包不見了。我所有財產都在客滿的火車裡被偷走了。別說採買,連回去的路錢都沒了。我無計可施,賣了外套(當時物資缺乏,什麼都能賣),狼狽而歸。這下我終於了解到以採買為業實在太冒險了。
有個在醫院當義工的四十多歲女校女教師,是個基督教徒。聽到我在東北冒險旅行的事蹟,就說採買是不道德的工作,還說如果我要當畫家,就不應該有閒工夫幹這種事,她可以介紹我一個好地方。
她介紹我去的,是一個叫「人道美術研究所」的地方。是由雕刻家本鄉新所主持的。
課程一開始是素描裸女。我開心地努力學習,但沒多久就變成素描「裸男」了。
當時是寒冷的季節,由於戰爭剛結束,暖氣都得靠燒柴,連柴薪都得靠大家合力提供。但我就像先前說的,在南方待傻了,沒把它當一回事,所以完全沒帶柴薪來。柴爐必須不斷地添柴,本鄉老師就在那裡不停地添柴火。我悠哉游哉地窩在爐旁烤火,惹來老師大罵:
「你什麼忙都不幫嗎?!」
我赫然驚醒,卻只是一臉詫異,發出一聲分不清是回話還是噴嚏的「呼哇」怪聲。其他學生像要打圓場似地幫忙添柴,我和老師就這樣悶不吭聲,無事過去了。
因為我這副德行,所以到天氣轉暖的時候,就離開研究所了。可是,我想上美術學校。為了進美術學校,還是得找到工作才行。
湊巧的是,直屬於醫院的染坊正在招募畫染布圖案的見習工。為了方便繼續住在醫院,我立刻去應徵了那份工作。但我在這裡也發揮了南方傻性,幹出把圓形畫成橢圓形等傻事,不拘小節。只不過因為我還是見習工,所以被寬容地看待。
我找了一下有什麼美術學校可念,發現有一所叫「武藏野美術學校」的地方正在招生,資格只要中學四年修畢。舊制中學相當於現在的高中,是五年畢業,但也有讀四年便視同畢業的制度。不管怎麼樣,我除了小學高等科畢業以外,其餘學歷全是退學和中輟。大阪夜間中學也只上到三年而已(夜間中學是四年制)。
可是,我心想總有辦法,便先回去境港向父母報告,又弄到了一點軍資和魚乾。
這是個物資缺乏的年代,所以魚乾非常珍貴。我家因為是在島取縣的漁港,才能弄到魚乾。我在回東京的途中繞到大阪去,前往大阪夜間中學。
我去找經常叫我罰站的老師,拜託他:
「我想進美術學校,請開中學畢業證明給我。」
「不行啦,這實在沒辦法啦。」
老師莫名具有道德感。我於是亮出魚乾。
「就算你拿魚乾釣我,這事我還是怎麼樣都辦不到啊。」
「修完夜校三年,就跟修完日校四年是一樣的,有什麼關係嘛?」
「說的也有道理,那樣的話,唔,三年還是四年都沒差吧。」
我拿到證明書,去辦理了美術學校的報考手續。
美術學校這名號聽起來響亮,校舍卻像鄉下地方的小分校。(現在已經成了武藏野美術大學,非常宏偉,有許多優秀的美術界人士從這裡畢業。)多得嚇人的考生全都湧進這裡。我原本就是個脫隊生,現在又多了南方學來的傻性,心想「這下準沒望了」,但不曉得面試官是否誤會我只有一隻手卻立志向學,精神可嘉,我奇蹟似地獲准入學了。
繳了學費、開始上學之後,醫院直屬的染坊倒閉了。
這下子即使能上美術學校,我也會餓死。光靠醫院配給的玉蜀黍麵包實在無法果腹,我正餓著肚子,同間病房裡綽號叫「馬哥」的長臉時髦漢,邀我上教堂去。
「教堂有很多可愛的小妞唷,嘶嘶嘶嘶。」
他的目的是把妹,但我才不管什麼可愛小妞,我要的是食物。想到枯坐病房也不會有食物從天而降,於是我決定先去看看再說。
馬哥說的沒錯,有許多小妞來上教堂。但是對我來說,牧師會分馬鈴薯給大家,比小姐來得有魅力多了。教堂似乎是在實踐基督教的靈肉救濟信條:必須先滿足肉體上的飢餓,才能滿足靈性的飢餓。
我高興極了,就像在南方的村子要到食物時那樣大口大口地吃著。
後來,我去了好幾次教堂。當時沒有多少人肯給我們這麼多幫助,我到現在依然很感謝那位牧師。


我匆匆畫好一本作品,籌到火車錢,返鄉相親去。
一個長臉女人走出來,看她打扮得漂漂亮亮,應該就是我的相親對象。我本來還在猶豫,但父母威脅說如果錯過這次機會,可能一輩子都討不到老婆,我被這恐嚇唬著了,決定跟這個女人結婚。
父親正好領到退休金,便用那筆錢幫我辦了婚禮,不過婚禮決定得很倉促,所以搞得人仰馬翻。婚禮當天會場也是一片兵荒馬亂。
「酒用次級品就夠啦!」
父親大聲這麼指示,搞成了一場毫無莊嚴華麗可言的婚禮。
而且典禮一結束,當晚我們就立刻出發回東京了。「新婚旅行?那是哪個世界的天方夜譚?」就是這種感覺。說到我的婚禮回憶,就只有父親大聲指示酒用次級品就夠了的嚷嚷聲。
一回到東京,我又被催趕似地不停工作。
「世上居然有操勞成這樣,卻還窮成這樣的行業,太不可思議了。」
我的新娘子在習慣之前,甚至還為此感動並且高興。在這之前,除了我本人以外,根本沒有人肯相信真有這種情形。

推出《鬼太郎夜話》《河童三平》

「我說啊,錢付得這麼不爽快的地方就別待啦。」
善春老師說。確實如此,我沒收到的稿費,加一加也有十萬圓了。
「下次如果他們再不付錢,就投靠其他地方吧。」
我花了一個月完成作品,兩個人一起拿去兔月書房。
「啊,不好意思唷,你們沒先打電話來,所以沒準備稿費。」
「那請用寄的。」
「唔,這個嘛,等兩、三天以後……」
出版社這麼敷衍地說。我心想這樣不成,拿著稿子準備打道回府。
「啊,稿子不留下來,我們就為難啦。」
出版社說好三天以後寄錢給我們,我們便回去了。但從三天等到五天,還是沒收到錢。錢沒送來,我也無法著手工作。我打電話去催,爭論了兩、三句,我忍不住激動起來,大叫:
「混帳王八蛋!」
從此以後,我和兔月書房便陷入了「斷交」狀態。
「真沒辦法吶。」
「乾等也只會餓死。」
我和善春老師決心去投靠其他出版社。
我們先去了雲雀書房。
「我們只要小島剛夕老師那樣的畫。」
後來以《帶子狼》獲得成功的小島剛夕老師,當時是雲雀書房的明星漫畫家。
「我們想當漫畫家,年紀可能太大了。」
善春老師落寞地撩起白髮說。我雖然還不到老人的年紀,但也快步入中年了。
「總之,明天到日昭館看看吧。那裡的老闆人很好。」
去到日昭館一看,竟然是歇業中。聽說老闆肝硬化猝死了。
「既然都來到這裡了,也不能就這樣回去吧?」
這次,我們去了一家叫三洋社的出版社。這家出版社的老闆長井勝一先生後來開了青林堂,推出知名的《GARO》漫畫雜誌。
探頭看看三洋社,裡頭有一群宛如流浪漢的漫畫家。當中也有天才漫畫家柘植義春(つげ義春)。我們感到畏縮,不敢踏進去,但這樣下去只能等著餓死。我們鼓起勇氣走進去,結果長井先生大表歡迎:
「嗨,我正希望你們過來呢。」
真是令人開心極了。我們立刻談定要畫《鬼太郎夜話》,一本五萬圓,而且即使分次各拿三十頁稿子過來,也會支付相當的稿費,所以我歡天喜地地回去了。
當時,正好我父母上東京來了。
「我們幫你找了一個好對象。」
「爸,我現在不是娶什麼老婆的時候啊。」
「你之前也這樣說,可是你都快四十了。等你真的四十了,看誰還要嫁給你?」
父母這次也非常堅決。我姑且答應最近會返鄉相親,把父母趕了回去。
三洋社的工作,在我畫到《鬼太郎夜話》第四集的時候,因為長井先生生病住院,稿費便被降到三萬圓。
後來畫第五集領到三萬圓的時候,三洋社終於要解散了。《鬼太郎夜話》第五集《龜男之卷》,於是永遠失去了出版的機會。這是我個人特別喜愛的作品,所以我想向出版社討回稿子,但我已經領了三萬圓,想到對方可能會叫我把這三萬圓吐回去,就什麼都不敢說了。我想,稿子應該在倒閉的混亂中,跟垃圾什麼的一起扔掉了吧?在當時的出租漫畫界,原稿的價值頂多就只有這種程度。
後來,我又跟斷交的兔月書房復合,畫了八集《河童三平》,但銷量和付款狀況一樣不佳。
我和辰巳嘉裕、橫山正道(横山まさみち)等人見面一聊,才知道出租漫畫業似乎已經快不行了。
電視幾乎完全普及,甚至就要進入全新的彩色節目時代,漫畫也即將邁入週刊雜誌時代。雖然我從即將滅頂的連環畫劇號跳上出租漫畫號,然而就連這艘出租漫畫號也開始進水了。
禍不單行的是,連好不容易買下的房子也出了問題。我們發現這棟房子是未經地主許可蓋的,地主找上門來,叫我們支付買土地的費用三十萬圓。
「我沒有錢。」
我回答。我是真的沒錢,可是地主似乎無法相信世上真的有人連一毛錢都沒有,他把我的回答當成了傲慢的挑釁。
「那麼,咱們法院見!」他說。
十天過去,我們收到了存證信函這東西,上頭寫著令人一頭霧水的法律用語,叫我幾月幾日到律師事務所去。
當時我正好畫完《河童三平》第八集,便送到兔月書房,回程順道去了趟律師事務所。
「即使鬧上法院,你也沒有勝算,把兩棟房子裡的一棟交給對方吧。」
律師這麼說。我莫可奈何,要求了三個月的緩衝期,把其中一棟房子送交給地主。雖然是只有九坪(三十平方公尺)大的小房子,但對於失去它的我們來說,實在是損失慘重。
正在煩惱是要哥哥一家搬走、還是我和妻子搬離時,我們幸運地抽中了市營住宅,於是哥哥一家搬到那邊去,居住問題算是解決了。可是,即使房子被搶走,房貸還是沒付完。
說到我這時的娛樂,就是去出版社的時候順便到水道橋去吃兩粒十圓的「福福饅頭」。
有時候,我甚至會一個人吃掉三盤。我常去逛舊書店,但只會買出清般擺在店頭的「一本十圓」的書。
偶爾,我也會買「一串百圓」的爛香蕉,夫妻倆一塊吃,這是我們最大的幸福。


抵擋不了睡魔

出租漫畫日暮西山的時候,我也已經四十多歲了。
我自認做為一個漫畫家,大概沒有出人頭地的一天了。因為雜誌這些能見度高的舞台,從來沒有年過四十的漫畫家登場的例子。
就在這個時候,長井勝一夫婦帶著米餅來拜訪了。他以前開了三洋社這家出版社,但後來因為生病關閉了。
「這次,我要出版一本叫《GARO》的漫畫雜誌,稿費一頁可以出五百圓哦。」
「哇!這麼多!」
「三平先生(指白土三平先生)也要來畫,你也來吧。」
我高興極了,於是模仿白土三平先生的作品畫了《忍者無藝帳》。
然而,這份稿子一直沒有被刊登。我心想是不是模仿白土三平先生的作品,人家覺得這玩笑開過頭了?結果兩、三個月後上了雜誌,我才鬆了一口氣。
後來,我開始每個月在《GARO》畫作品。
我也畫了標榜說書風格的劇畫《宮本武藏》,頗受歡迎,可是即使一頁五百圓,因為是短篇,所以收入也沒有多少。
一天,鼠男的模特兒梅田先生突然出現了。他已經不畫漫畫,改在宏文堂這家出租漫畫出版社當編輯。
他請我畫戰記漫畫,我畫了一、兩部作品,但這時出租漫畫已經不再風行了。
《GARO》的版面比出租漫畫更大,似乎培養出一群愛好漫畫的學生讀者。可能是看到上面的作品,《少年雜誌》來向我邀稿,要我畫太空漫畫。
我陷入沉思。
我沒畫過什麼太空漫畫。而且如果要接雜誌的稿子,就得暫時放棄出租漫畫的工作。即使是短篇,也會有六、七次的連載,所以加上準備期間,等於有兩個月都得專心投入雜誌連載。這段期間出租漫畫的工作都必須暫停,但兩個月過去,將來會如何,沒人有把握。
在這個從出租漫畫轉移到雜誌漫畫的過渡時期,有許多漫畫家判斷錯誤。開始接雜誌的稿子是沒問題,但兩個月的連載結束後,就再也沒了下文。即使想要重返出租漫畫界,也沒人要用了。事實上,橋本善春老師或許也可以說是這樣的漫畫家之一。
我拒絕說:
「如果沒辦法畫想畫的題材,我不能答應。」
後來過了約莫兩個月,一個炎熱的夏日,《少年雜誌》的人又登門拜訪,用我家髒兮兮的杯子喝了一杯水後說:
「我們的編輯方針改變了,請你自由畫一篇三十二頁的作品吧。」
於是,我立刻畫了一篇叫《電視君》的作品。
這是一九六五年的事。
從此之後,雜誌的邀稿便源源不絕。
《鬼太郎》開始連載,有了固定稿費,老婆也大吃一驚:
「拿這麼多真的行嗎?」
也難怪她會吃驚,因為之前的稿費實在少得太可憐了。
「傻瓜,出租漫畫跟雜誌,稿費可是差了十倍呢。」
就算這麼說明,老婆依然仿若置身夢境,其實連我自己都沒有什麼真實感。不過看到長年累積、厚達三公分的當票迅速減少,典當的東西都贖了回來,我這才總算湧出了真實感。
過去,從老婆的和服到內衣褲,能當的全拿去當了。但幸好沒有任何一樣東西流當,抵押得久的,甚至歷經長達十年的歲月,又物歸原主了。
我唯一的一件西裝外套,是最早進當鋪去的,所以「居留時間」也最久,回來的時候都變形了。我想拿去外頭晾晾應該就會恢復原狀,吊在外頭,結果被小偷摸走了。
因為這樣,我在一九六五年底得到漫畫獎時,必須重新買一套西裝。
連載增加,我開始變得忙碌萬分。
我雇了助手,撐了三、四年,但還是經常熬夜。睡眠時間五小時是常態,慘的時候還得在炎熱的夏季熬上整夜。
然後,我開始經常感到身體倦怠。
我自小就很難抵擋得住睡魔。
我希望每天至少能睡上七小時。可是既然有連載要顧,這也是不可能的奢望。
後來過了五、六年,我開始暈眩。
我去看醫生,診斷說:
「你這是睡眠不足。」
然後交代我:
「你得好好睡覺。」
我請醫生開藥,他開給我安眠藥。
看來,這下不管怎麼樣都得睡了。
開始走紅之後的第六年起,我漸漸減少工作量,把時間拿去睡覺。就像要彌補過去的睡眠不足似地,後來我每天都睡上十小時。
正好那時候我接到消息,說寶塚遊樂園要舉辦夏季「妖怪大會」。
我去到寶塚一看,相關人士裡面有一位是戰爭中一起待過南島的軍曹。
我忍不住說:
「當時的南方真是美好啊。」
他也說:
「下次咱們倆一道回去看看吧。」
就這樣,我們講定兩個人一起去南島。
我對軍曹的老婆說:
「妳老公真是個怪人呢。」
半晌之後,她回道:
「你們兩個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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