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ose
商品編號:02600066

如此蒼白的心

譯者 戴毓芬
出版日 2009-01-22
定價 $320
優惠價 79折 $253
  • 分享至
數量
無法銷售

內容簡介

★德國出版史上最暢銷的翻譯文學作品!僅托爾金的《魔戒》可與媲美!
★德語版雄踞榜首,暢銷破100萬冊!橫掃歐美書市的慢熟經典小說!
★名列「20世紀西班牙文百大經典小說」,已擄獲全球近30個國家200萬讀者的心!
★德國重量級書評家‧萊赫藍尼基讚嘆:「馬利亞斯是當今最偉大的作家之一,如果有誰值得和他相提並論,那只有馬奎斯了。」
★榮獲西班牙國家評論獎/IMPAC國際都柏林文學獎/紐約公立圖書館1996年度全美最重要的25本書之一

★國際媒體齊聲讚譽:
‧本書作者堪稱當代西班牙文學領域最敏銳、最具天賦的作家!      ──《波士頓環球報》
‧開啟文學新視野的不同凡響之作。                   ──《法國世界報》
‧曲折的情節令人眼睛為之一亮,是一部娛樂與機智兼具的小說。      ──《華盛頓郵報》
‧當我們得知這位生活在當代,談話間卻充滿復古風韻的作家,藉由異國文化歷史帶來格外豐富的閱讀內涵,同時又透徹了解我們的文化是怎麼一回事──這是多麼珍罕的禮物啊!
──《紐約時報》溫蒂.萊瑟
‧這位當代知名作家的著作相當優秀──兩個文明交織著複雜情感的婚姻,令人想起亨利.詹姆斯引人入勝又錯綜複雜的風格。──《時代雜誌》英國版/詹姆斯.伍道

★鄧惠文、貴婦奈奈、范湲(《風之影》譯者) 熱愛推薦

是什麼樣的秘密,讓美麗的她在蜜月之後舉槍自盡?
如果最親近的他開始讓你覺得陌生,會是什麼情景……

「她剛從蜜月旅行回家後不久,便走進浴室,對著鏡子,敞開襯衫,脫下胸罩,拿著她父親的手槍指著自己的心臟……」

一名剛從蜜月旅行回來的國際會議專業口譯,亟欲找尋多年前那顆被抵在槍口下的心,究竟藏了什麼秘密──同樣也是剛度完蜜月,何以如此冷絕地結束自己的生命?他想解開謎團,因為死去的是他阿姨,也是他父親的前妻……
看似被淡忘的陳年舊事,其實是暗藏在每個人內心角落的秘密。作者馬利亞斯替我們述說了心底最幽微的感受:誰不是守著秘密、戴著面具過日子?自己的秘密,愛人的秘密,家族的秘密,日復一日地積累。本書就像一長排的稜鏡,映出了各種人生風景,或許你會在其中看見自己過往的海市蜃樓。



作者介紹

哈維爾.馬利亞斯(Javier Marías)
‧1951年生於馬德里,父親是哲學家,母親是西班牙文教授。佛朗哥執政時期,馬利亞斯的父親因政治立場與當局相左,被當時的西班牙學術界孤立在外,只好舉家赴美講學。父母在衛斯理學院任教期間,樓上住的正是俄國小說家納博可夫(Vladimir Nabokov);多年後,將納博可夫名作《羅麗泰》譯成西班牙文的,正是馬利亞斯。
‧19歲時出版第一本長篇小說;是譯介英國文學的重要旗手,並獲得西班牙國家翻譯獎。曾任教於英國牛津大學、美國衛斯理學院,以及西班牙馬德里大學。1994年婉拒出任西班牙皇家學院院士,卻加入才成立不久的國際作家協會。
‧已出版多本長、短篇小說,以及散文、書評、翻譯等。不僅在西班牙當代文壇擁有舉足輕重的地位,更是最具國際知名度的作家。
榮獲多項國際獎項肯定
1989年,《靈魂之歌》(Todas las almas)獲巴塞隆納城市文學獎。
1993年,《如此蒼白的心》(Corazón tan blanco)獲西班牙國家評論獎。
1995年,《明日戰場上,勿忘我》(Mañana en la batalla piensa en mí)獲西班牙皇家語言學院的「法斯登拉獎」。
1996年,《明日戰場上,勿忘我》獲法國費米納獎最佳外語文學。
1997年,《如此蒼白的心》獲重要的IMPAC都柏林國際文學獎。
1998年,《明日戰場上,勿忘我》獲義大利巴勒摩國際文學獎。
2000年,獲義大利多項文學獎肯定,包括七月以《敏感的男人》(El hombre sentimental)獲Ennio Flaiano文學獎;十月因傑出文學成就,在杜林獲頒Grinzane Cavour獎;十一月在羅馬領取Alberto Moravia國際文學獎。同月,榮獲法國法蘭西學院金質騎士獎章。

<關於譯者>戴毓芬
台灣嘉義人。淡江西班牙語文學系畢業,西班牙拿瓦拉(Navarra)大學文學碩士,巴塞隆納自治大學(UAB)翻譯理論博士。
譯有:《在妳的名字裡失序》(圓神出版)《金龍王國》(與張淑英合譯)《冰冷肌膚》。

看更多

規格

商品編號:02600066
ISBN:9789861332758
頁數:336,中西翻:1,開本:1,裝訂:1,isbn:9789861332758
看更多

各界推薦

<推薦序>稜鏡裡的海市蜃樓  / 范湲


每當與文學同好們聊起《如此蒼白的心》(Corazón tan blanco)時,我總是熱切地建議他們務必去讀讀這本小說。此時此刻,為文推薦一本文字如此敏銳、巧妙的傑作,卻驚覺此事知易行難。
就怕這本小說沒得到它應得的注目!
目前已經退休的德國重量級書評家萊赫藍尼基(Marce Reich-Ranicki)在他著名的電視書評節目中,曾將哈維爾.馬利亞斯(Javier Marías)的小說《如此蒼白的心》評為當代文學無可比擬的傑作,他在節目中直言:「哈維爾.馬利亞斯是當今在世最偉大的作家之一,如果有誰值得和他相提並論,那只有馬奎斯了。」萊赫藍尼基名重一方,難得如此盛讚作品,於是,《如此蒼白的心》德文版直接衝上暢銷榜榜首,數月之間暢銷二十萬冊,截至目前為止,這本小說已在德國、奧地利及瑞士等德語國家締造了超過百萬冊的銷售佳績。德文版《如此蒼白的心》問世當時,號稱與托爾金的《魔戒》並列為德國出版史上最暢銷的翻譯文學作品。
《如此蒼白的心》在國際間受到的矚目和肯定是「慢熟型」的。此書一九九二年在西班牙出版,隔年獲「西班牙國家評論獎」肯定,但直到一九九七年才獲舉世矚目的IMPAC國際都柏林文學獎,同年,紐約公立圖書館將本書列為一九九六年度全美出版品中,最重要的二十五本書之一。馬利亞斯因《如此蒼白的心》揚名國際,西班牙《世界報》(El Mundo)並於千禧年將此書選為「二十世紀西班牙文百大經典小說」之一。
先聊聊馬利亞斯這個人吧!
馬利亞斯一九五一年生於馬德里的顯赫書香世家,父親是西班牙當代哲學名家兼皇家學院院士胡立安‧馬利亞斯(Julián Marías),母親是西班牙文教授。佛朗哥掌權之後,馬利亞斯的父親因政治立場與執政當局相左而被孤立在學術圈外,只好舉家赴美講學。當時,馬利亞斯還不到一歲。其後數年,馬利亞斯父母在美國東岸名校衛斯理學院任教期間,馬家寄居在西班牙當代詩人巨擘吉岩(Jorge Guillén)的住所,樓上住的則是當時也在衛斯理授課的俄國小說家納伯可夫(Vladimir Nabokov),兩家往來密切,多年後,首先將納伯可夫名作《羅麗塔》(Lolita)譯成西班牙文的,正是馬利亞斯。
因為家世的關係,馬利亞斯從小就有機會親炙大師風範,包括在世的和已經作古的,其中,對他的文學生涯多所提攜並且影響甚鉅的是西班牙當代小說巨擘貝內特(Juan Benet)。從小博覽經典名著,經過豐富且飽滿的文字薰陶之後,馬利亞斯從十二歲開始模仿心儀的名家寫短篇小說,十九歲時,在貝內特的引薦之下出版了第一本長篇小說。隔年出版了第二本小說之後,接下來,隔了六年才推出第三部作品。不過,暫停創作這段期間,他繳出了亮麗的翻譯成績,許多外國經典名作,如莎士比亞、康拉德、福克納和吉卜齡等大師作品,皆是由他譯介給西班牙文讀者,曾以十八世紀英國作家史坦恩(Laurence Sterne)的《崔斯川‧項迪》(Tristram Shandy)西班牙文譯本獲得西班牙國家翻譯獎,獲此殊榮的當時,馬利亞斯年僅二十八歲。
馬利亞斯英文造詣極佳,曾任教於英國牛津大學、美國衛斯理學院以及西班牙馬德里大學。雖然在學術界頗受敬重,但才子不耐學術圈的枯燥、僵化,一九九四年竟婉拒出任西班牙皇家學院院士,卻加入甫成立的國際作家協會。不過,馬利亞斯二○○六年再獲提名,這一回他終於點頭,皇家學院終於如願網羅了這位傑出而耀眼的院士。
回憶,一首弔詭歌謠
《如此蒼白的心》第一人稱的主述者是個國際會議的專業口譯,剛剛從哈瓦那度完蜜月回到馬德里家中,正值新婚的他,就從父親當年的新婚慘劇開始聊起,由此帶出生命中不同階段的私密,當然也包括專業領域的私密。焦慮,則是主述者並不自知的私密。哈瓦那蜜月期間在下榻旅館聽見隔壁房裡傳來的對話,牽扯出他不願面對(或不願知曉)的家族私密,焦慮,在記憶的角落肆無忌憚地蔓延著…。傾聽,非常危險的動作,聽見了秘密,尤其是沉重的負擔;許多時候,我們選擇(或希望)「寧可不知道」,就像小說裡裡的主述者一樣,然而,我們總是忍不住拉長了耳朶傾聽所有的聲響和對話,更糟糕的是,我們通常會以自己的邏輯去解讀。
風動?幡動?到頭來是自己的心思莫名所以的攪動。
而且,人心比我們想像的更執著。有時候,不管我們願不願意,「聽到了,就記得了,從此難忘。」童年時期不經意從外祖母口中聽到的古巴歌謠,就這樣烙印在記憶裡,而且別無選擇。回憶,看似如此遙遠,但隨時可以近在咫尺。而且,可能銳利如刀鋒…。
文字,揪出千思萬緒
《如此蒼白的心》沒有高潮迭起,亦無香豔刺激。我說的是實話(至少我是這麼認為),但你如果就這樣略過這本小說,那你就被騙了(不是我騙你,而是你的邏輯騙了你)。
馬利亞斯駕馭文字的天份異常驚人,許多書評家認為,數十年來的西語文壇無人能出其右。《如此蒼白的心》一行行文字敘述,看來平靜無波,實則驚心動魄;字裡行間隱匿著充滿爆發力的意象,彷彿時有一張張鬼臉探出頭來,或捉弄你,或驚嚇你。許多生命的苦悶和無奈,就像遊魂似的在文句間飄蕩著。好長好長的句子──句點遙遙無期,逗點數不勝數,破折號和括弧讓讀者的思緒不時在蜿蜒曲徑中跋涉著……馬利亞斯有個教人讚嘆的本事,他的標點經常擺在出人意表的位置,由此營造出超凡的文字趣味,讓人讀著就忘了句子很長那回事。
《如此蒼白的心》主角是誰?擔任口譯的主述者?作者本人?還是電動遊戲般令人眼花撩亂的語言文字?讓你揪心是針針見血的剖析婚姻?還是奇詭扭曲的口譯生態和美術品交易?《如此蒼白的心》就像一長排的稜鏡,映出了各種人生風景,或許,你會在其中看見自己過往的海市蜃樓。

                                     二○○八年十二月
                                      奧地利薩爾斯堡
看更多

試閱

<譯序>過去現在未來的所有的你                戴毓芬

任何的你:蒼白的、懦弱的、躲藏的、堅毅的、與過去追憶的、與現在交手的、與未來恐懼的、與自己對峙的、與心情妥協的、與未知徬徨的、與已知確認的,與蒼涼吶喊的、與喜悅歡愉的,每個你,都是你……
每一個不同的你都攜帶著一段屬於那個你的故事──屬於那個故事的心──可敘述的或是不可敘述的。可以敘述的你或是心,是一個言語的、聲音的故事,飄蕩在空氣中傳遞著陳年逝往,也許精采,也許無味,卻都展現出某個你。不可敘述的你,遂保持沉默,成為你的秘密。秘密可能突然在某個分秒前來翻攪現在的你。也或許,它永遠在過去蟄伏,在你的生命裡選擇隱沒,成為一個無人與你分享或是你不願意分享的故事。於是,你,獨自書寫故事,沒有旁人的評論,沒有他人的眼光,歲月是唯一自由進出你心扉的觀眾,給予你一生一世最忠實的陪伴;但有時候,它卻帶給你最殘酷的煎熬與折磨。那種和光陰生死與共的情愫,緘默的你,有著無法言語的體認。被敘述或是不被敘述的你,都記錄你的存在。存在,就是生命,不論悲喜。 
你敘述出來的言語,成為描繪你的表象,別人藉以來評論部分的你;你或許敘述得讓人感到讚嘆、動容、無奈、怨恨、同情,都是敘述的結果。你緘默不語的文字,成為你的影子,你自己從光亮處凝視著那個相隨的點,它緊緊地與你依偎,跟著你在時空裡漫遊,如魂魄一般。或許有一天,或許有一個地方,你萌生能力或是勇氣與影子或是與記憶對話,那時,影子將從黑暗處跳躍出現,從幽邃的光陰裡甦醒。你,就活在可敘述與不可敘述的自己裡。你,就活在現在,讓過去的你有機會被訴說;也為未來的你,成就可被訴說的「過去」,或是成為被緘默的「過去」。而,現在是一座懸掛在過去與未來的橋樑;有些人的橋樑斷了,於是未來消失。
哈維爾‧馬利亞斯(Javier Marías,1951-)的《如此蒼白的心》,以書中敘述者阿姨的自殺事件為小說開場,掀起讀者的好奇,隨著故事情節的發展,並透過記憶追溯主角父親不欲人知的秘密,該秘密為全書主軸,穿越過去逐漸在現在顯現,而當秘密一經敘述,小說也進入尾聲。書中並以其他人物的故事為支軸,多起故事一起穿錯敘述,常常在同一段落裡,浮現交錯時空與人物。許多的場景、事物都是伏筆,因而,有些一再重複的描寫與情境貫穿全書。有些文學評論家甚至認為書中的敘述語言,是主要的角色之一,而其豐富複雜的句法,潛意識或是有意識地流露馬利亞斯個人的多重身分:作者、學者、譯者。除了文學創作之外,馬利亞斯曾在馬德里大學、英國牛津大學授課。此外,他翻譯過劇本、詩和小說,並曾在一九七九年以翻譯Laurence Sterne的《Tristram Shandy》榮獲西班牙國家翻譯獎。馬利亞斯在《如此蒼白的心》一書中,主角的職業是口筆譯從業者,隱約可見馬利亞斯──譯者的身分。但是他卻在小說裡對口筆譯者諸多諷刺,套用一句義大利文:「Traduttore,traditore.」(譯者,背叛者)來凸顯馬利亞斯在《如此蒼白的心》所使用的反諷筆觸,著實有更深層的省思,而絕非表面的諷刺。
《如此蒼白的心》於一九九二年出版,它奠定了馬利亞斯在西班牙現代文壇的地位,也開啟馬利亞斯在國際的知名度。書名來自莎士比亞《馬克白》的對話:「My hands are of your colour; but I shame to wear a heart so white (corazón tan blanco)」,小說裡時時浮現《馬克白》該劇的對白。有評論家將小說中人物德茢莎─藍斯、蜜莉安─吉耶默與馬克白夫人─馬克白輝映。她們都是他們枕邊耳語的說服者;藍斯與馬克白分別犯下謀殺罪行。除了《馬克白》的互文性之外,還有古巴民間歌謠一再地在小說裡宣示它的地位。在一九九二年二月接受太陽報(El Sol)對《如此蒼白的心》一書創作專訪時,馬利亞斯表示,他的祖母是古巴裔,因而古巴歌謠在小說中頻頻成為互文性,特別是那首敘述富有女婿─蛇妖於新婚之夜將女兒吞噬的歌謠,在小說裡一再吟唱。富有女婿─蛇妖的角色與民間傳說《蛇郎君》有相似的文學原型。
馬利亞斯在《如此蒼白的心》裡揭示對命運、真相、敘述、緘默、難以捉摸的生命與存在、令人窒息的逝往、對未來恐懼的預感等等的人生感觸,把讀者帶入一個融入書中人物探究自我的旅行。你以為是的,有可能不是;你以為不是的,有可能是。是與不是,都在時空歲月裡,盤踞。各自等待你前來與它們說一聲:原來是你,原來不是你。就像小說中裡林布蘭特在馬德里普拉多美術館畫作《阿提米西亞》的那一段描述:由神話與歷史所牽引出的不同人物──阿提米西亞與蘇芙妮思芭、馬鄔索羅與馬西尼薩──所架構的畫作背景故事,不斷地藉由這些人物的交錯書寫,讓你置身於馬利亞斯營造的「是與不是」的「或許」氛圍中。而生命的「是與不是」和「或許」也唯獨你自己品嚐。
你,或許選擇敘述自己,或許選擇保持緘默,每個「或許」或許成為短暫的故事,或許成為永恆的故事……短暫與永恆,都是你的故事。你,是那個一直踩踏在歲月的你──過去、現在、還有那個擁有一個抽象名字的未來的你……

二○○八年十二月台北

<內文摘錄>

我雖然不想知道事實,卻還是知道了。兩個女孩的其中一人──其實她已經不再是所謂的女孩了。她從蜜月旅行回家之後沒多久,便走進浴室,面對鏡子,敞開襯衫,脫下胸罩,拿著她父親的手槍指著她自己的心臟。

事發當下的剎那,女孩的父親正和部分家人及三位客人在飯廳裡用餐。女孩離開飯桌約莫五分鐘後,隨即傳來了巨響。父親並沒有立即起身,有好幾秒的時間,他嘴巴含著仍未吞嚥下去的食物,整個人呆滯不動,不敢咀嚼,也不敢吞嚥,更不敢把那一口含在嘴巴的食物吐回盤子上。而最後他終於站起來奔跑至浴室;幾位緊跟在他身後的人,看著他如何發現躺在血泊中的女兒。他把雙手放在頭上,含在嘴巴的那塊肉從一側移到另一側,不知該如何處理。他手上還拿著餐巾,直到察覺有胸罩丟在浴缸裡,才把餐巾丟掉。於是,他把隨手可得或是拿在手上的罩布覆蓋在屍體上面。他的嘴唇沾到了血跡,彷彿目睹隱私內衣的視覺,遠比看到那具躺臥的半裸屍體的影像更讓他羞愧。不久前,內衣還與那個身體有著親密的接觸──那個坐在餐桌邊的身體;那個離開往走道去的身體;那個也是站立的身體。先前出於本能反應,父親將洗手槽的水龍頭關緊──冷水的水龍頭正嘩啦啦地流著。女兒對著鏡子流淚,敞開襯衫,脫下胸罩,然後尋找她的心臟位置。她躺臥在大浴室冰冷的地板上,雙眼佈滿淚痕。淚水在午餐時並沒有掛在臉頰,淚水也不可能在她生命殞落之後才出現。她並沒有把浴室上鎖,這違背她的習慣,也違背了一般常理……

* * * * * *

那天晚上,經歷了在計程車上兩段沉默的路程,我和露伊莎一回到公寓談了些話,雖然很簡短,並且是在我們躺上床之後。沒有意義繼續談論日內瓦那晚,而是談不久之後的另一個夜晚,或許其實都是一樣;不久前,正確日期是我從日內瓦回去的那一天,在我複雜的──幾乎複雜的──八個星期的工作與停留,現在要談的是那天晚上──沒有意義繼續談論的日內瓦那晚──之後的三天。或許有意義吧,是從那時候開始出現了某種協議;或許沒有意義,因為接著那三個星期而來的是混合了協議和運氣,混合了運氣和協議,混合了一個也許和一個偶然。

我提前二十四小時回家。一開始我把日期估計錯誤這是真的,我並沒有把瑞士一天的假期算進去;因而,我的工作在第八週的星期四結束而不是星期五。我星期一才察覺,同一天我把機票從星期六改成星期五。星期一那晚我跟露伊莎通電話,星期二晚上、星期三晚上也是,但是星期四晚上沒有通電話。然而,我並沒有在通電話的任何一天告訴她我更改了日期。我猜,因為我想給她一個小小的驚喜;我猜,我也想看看沒有人等候時我的家,會是什麼樣子;她做些什麼事情?沒有我在身邊的她是什麼模樣?她在哪兒?幾點回來?她會跟誰在一起,若是她有的話;或是她接待誰?誰在那個街角?我想要打消所有的疑慮;一個人並不想要有疑慮,但是疑慮有時候會前來騷擾,雖然它們也會被排除掉。當與某人一起居住的時候,氣力越來越少,不管是否詢問或者是否聽到「是我做的」,或者是否要保持沉默,總是試圖想淡化疑慮。這是運氣問題。

協議好像到了揭曉的時刻,它已經暗示了九個月的時間,從我們結婚以來,而不是在這之前,也不是從我們認識的時候。總之,是我父親在我婚禮儀式之後的幾個小時提出的,就在阿卡拉(Alcalá)街十五號的Casino;他把我拉到一旁,問我婚禮前夕的心情,而我也問自己相同的問題。婚禮前一晚我幾乎徹夜難眠,或許因此我開始想遠離婚禮儀式。不,不是指那時候,我無法闡述,之後也無法闡述。不舒服的感覺在蜜月旅行期間逐漸增加,在邁阿密、紐奧良、墨西哥,特別是在哈瓦那的時候,或許露伊莎並沒有領受到災難的預感,那些預感就如同新家所帶來的作假、不自然一樣逐漸地消失,隨著每日光陰的消長,我感覺家裡越來越自然,漸漸令我忘卻以前獨居的家。而這一切甚至不到一年的光景。協議在日內瓦那晚出現,我不應該繼續談論那晚,但我還是要說。返回我住的公寓途中,我們順道把畢亞羅勃斯教授送到他的旅館門口(他沒有足夠有錢、或是有經驗到要去跳緊摟貼身的舞蹈,或許他沉溺於他的不幸)。

回到家後,露伊莎在黑暗中對我說話(她頭躺在枕頭上告訴我,那是一張只有單人棉被的床,但是床大得足夠兩人睡,不會感覺擁擠):「你還是不想知道?還不希望我問你父親嗎?」我恐怕是以一種疑惑的表達回道:「妳還沒問他嗎?你們經常見面啊。」露伊莎沒有生氣,大家都能理解疑惑的存在。「沒有,當然沒有問過。」她以反駁的語氣回答,「我不會去問,如果你不想問的話。他是我的公公,尤其是我對他有深厚的感情,但他是你爸爸,你再告訴我你究竟想怎樣。」之後一片沉寂,沉寂沒有催促我。沉寂等待,等待著。我們沒有看彼此。沒有床單。我們互相撫摸。她很清楚地知道,將會是她而不是我去詢問藍斯,雖然並不很確定他會對她說,如同不是很確定他不會對我說一樣。「他會對我說的。」然而有一次她這樣說,在我們亮著燈的床上,她有信心地說。「他應該會對我說的。誰知道他這些年是否都在等待某人──就像我──出現在你的生命裡,一個可以在他和你之間的中間人。父親和兒子的關係都非常笨拙。」她還繼續補充,有理且自大地說:「或許,他從未跟你敘述他的故事是因為他不知道該如何說起,或是你沒有把問題問好。我知道如何問好問題讓對方跟我說。」她繼續天真且樂觀地說:「一切都是可說的,只要有開端……只要有開端,一個字會緊接著一個字出現。」

一切都是可說的,即使是一個不想知道、也不想追問的人;然而,事情被說了,一個人就必須傾聽。

我沒有看她就說:「好吧,或許妳最好問問他。」我注意到她察覺我的聲音帶著躊躇,可能因為這樣,她回答說:「你希望在你面前問呢?還是我問過之後再告訴你?」「我不知道。」我回答,「也許我在他面前他會不想說。」露伊莎碰了我的肩膀,並不需要摸索,彷彿她可以看見我(她認識我的肩膀,認識我的身體)。她回答:「若是他已準備好要說出來,我不認為是因為先問了他才會說。就如你所想的吧,胡安。」她叫了我的名字,雖然語氣不是在侮辱我,也不是跟我生氣,也不像是要離開我。或許她猜測到,若是她對我說藍斯告訴了她故事,那個故事可能給我一個壞消息。從我的嘴巴,不會吐出明確的話,就像是「很好」、或是「繼續」、或是「你贏了」、或是「現在是」;我會說:「我不知道,不急,我必須想一想。」她說:「你再告訴我吧。」然後把放在我肩膀的手移開以便睡覺。從字面上來說,我們只有一個枕頭,該晚我們沒有再談別的事情了。

在我們的床上有兩個枕頭,在夫妻的床上這是正常的現象;我從日內瓦回來的時候,我們的床是整理好的,我比露伊莎預計要提前一天回來,而且我下午就回來。我疲憊地抵達家門,一如從所有機場回來的情形一樣,一開門,查看是否有人在家之際,我即刻把鑰匙放入外套的口袋,就好像貝兒妲把鑰匙丟到皮包內一樣,以免出門的時候忘記帶。我在入口的地方呼喊露伊莎的名字,沒有人回應我。我把行李箱和手提袋先放在入口,然後走到臥室,映入眼簾的是那張整理好的床;之後走到浴室,浴室門是開著的,一切井然有序,只有蓮蓬頭掉下來沒有掛好,眼前都是露伊莎的浴巾和浴袍,她的都是深藍色;我的則是淺藍色,一如「比爾」的浴袍顏色──事實上是廣場飯店的浴袍。我的浴巾、浴袍等東西從我離開之後一直都在櫃子裡。我發覺我不知道到底哪個是放我東西的櫃子,仍然不熟悉自己的家;我不在家期間家裡有了變化,雖然我期待在很長的時間內不要繼續在這個家裡缺席。我走到廚房去,廚房也很乾淨,冰箱是半滿的。露伊莎是愛乾淨的,也很愛整齊;冰箱沒有牛奶,但是我不下樓去買。在客廳裡有個我不熟悉的家具:一張悅目的灰色大扶手椅;此外,土耳其式沙發和搖椅改變了位置;搖椅是我外婆的,後來形成了藍斯接待來訪客人的姿勢的畫面。扶手椅很舒適,我試坐了一下。在露伊莎工作的房間──當她工作的時候──沒有任何跡象顯示她曾經在最近工作過(或許有天它將是小孩的房間)。我的書房沒有任何的改變,我看到U字型桌上有許多她幫我留下來的郵件,我還沒準備要看這麼多的信件。在我要返回屋子門口時,我注意到有新的東西:在某面牆上有一幅我已經看過的畫,它的標題是──若是有的話──《闔眼女人的頭像》。我想,我父親又送給我們另一件禮物,或是送給露伊莎的,她把它掛在我的書房。

我終於又回到了門口,然後一如往常,當我到達家裡或是目的地的時候,把行李箱的東西拿出來,迅速、緊急地把東西放回屬於它們的地方,就好像這個動作仍然是旅行的一部分,而旅行必須以此儀式作為結束。我把髒衣服丟到洗衣機,看到裡面有露伊莎的幾件衣物;那應該是露伊莎的,我沒有注意,只是打開洗衣機的門,把我的衣服丟進去罷了,並沒有轉動洗衣機,還不急著洗,而且她可能希望設定洗衣程式。幾分鐘之後,行李箱已經空無一物,也放在它們原先所屬的位置。我還記得放置的地方(在走道上,掛外套的上面),行李箱是從那兒取出來,展開我婚後的旅行。我很疲倦,看了一下手錶,露伊莎可能在任何時刻回來,或是好幾個小時之後才回來;值此午後時刻,馬德里沒有人會待在家裡,沒有人忍受這個時間。

人們出門──不管是歇斯底里或是沮喪的人,雖然他們不承認──去商店買東西,去擁擠的百貨公司、去藥房買東西,去做無意義的事,去瀏覽櫥窗,去購買香菸,去接下課的小孩,去數以萬計的酒吧和咖啡廳裡不飢餓也不口渴地吃喝著東西。整個城市都在街道上和上班中,城市成為一個群眾的浴池,沒有人在家裡;與紐約不同的是,幾乎每個人都在五點半回到家,若是他們得繞去肯默車站的郵局或是老雀兒喜車站的信箱看看,則是六點、六點半的時候才回家。

我到陽台去,沒有看到任何人佇立在街角,雖然有數以百計的車子和無數人群經過街角,大家都是從一頭走到另一頭去,互相打擾著對方。我走進浴室,上了廁所,刷了牙。我又回到臥室,打開我們的櫃子,把我所穿的外套掛進去,我看到露伊莎的衣服在櫃子另一邊,馬上瞧見兩件新衣,或是三件、五件;我以我女性化的嘴唇親吻它們,本能地撫摸它們,把我的臉貼在那些有氣味和無生氣的布料上面,我的臉有一點鬍子(夜幕低垂時我得刮一下鬍子,若是我想出去的話),阻礙了布料在我臉頰上柔軟地廝磨觸感。我看著黃昏的帷幕落下(今天是星期五,現在是三月)。我躺在床上,並不想睡覺,只是想休息,我沒有把床單打開(床單可能還沒有更換過,露伊莎也許想明天才更換,在我抵達之前更換),也沒有脫掉鞋子,我躺在床的對角線,這樣一來鞋子就露在床外,不會有弄髒床墊的危險。

當我醒來,外面已經沒有光線了,我想說的是──已經是晚上的光線了,是霓虹燈和路燈的光線,不是下午的光線。我想看手錶,但是無法看見,若是我不開盞燈的話。我想去開床頭櫃的燈,但是卻聽到說話的聲音。我想,聲音是從家裡傳來的,從客廳傳來的;我還有些迷惑,但是立即就清醒;我的眼睛習慣了黑夜,於是與黑夜成為了一體。臥室的門是關著的,應該是我把門關上的,這是我夜晚的習慣;雖然待在紐約那個房間時的八個星期我並沒有那樣做。其中一個聲音是露伊莎的,她是那時候開口說話的人,但是她所說的內容卻聽不清楚。

她的語氣是緩慢的、有信任感的,甚至還有說服力。她回來了。我尋找長褲口袋裡的打火機,以便看我手腕上的手錶:八點二十分,從我到家後已經過了三個小時。「露伊莎應該看到睡著的我,她不想把我叫醒。」我心想,「她讓我安靜地睡,直到我自己醒來。」但是,也有可能她沒有察覺我出現在家裡。她不習慣從街上回來之後就直接進臥室,除非是她需要立刻更換衣服。她跟某人一起回來,她進去客廳,或許進去浴室一下,或許進去廚房拿酒杯或是一些橄欖(我打開冰箱時看到了橄欖)。我覺得我並不是故意睡著的(我不知道我會睡著,然後確定是睡著了);然而,我發現家裡面並沒有顯現我返家的任何跡象,因為我把一切都歸回原處,一如我經常所做的,行李箱和手提袋也放回原位,而就在它們的下方,我把外套掛在外套的櫃子裡──一打開門燈便會亮起的櫃子裡。我沒有拿我的浴袍,也沒有拿我的浴巾,因而它們並沒有在浴室出現;我用露伊莎的毛巾來擦手。禮物跟著我在臥室裡。只有一件事:我的盥洗包,我把它從手提行李拿出來,留在浴室的一張小椅子上,盥洗包裡面的東西是唯一沒有放回屬於它們原來的地方,而且是分散好幾處的地方;我打開過盥洗包,是的,但只有取出牙刷,甚至連牙膏也沒有取出來,我用了在架子上的牙膏,那是露伊莎的,用了一半的牙膏管。有可能她和她的訪客都不知道我人在家裡,我在自己家裡成了非自願的間諜(自此刻起是非自願的)。

現在另外一個聲音發出,但是音調非常低,比露伊莎的聲音還要低,我無法分辨這個聲音,也無法分辨語調情緒,這令我不悅,就好像我在哈瓦那旅館房間所發生的,感覺是在塞維亞-畢爾特摩大飯店的那一次,我不知道,總之就在一個小島上。突然之間,一股匆促感油然升起,我剛剛知道了誰跟露伊莎在客廳裡,雖然他在那一刻將要離開,而在他出門去叫電梯之前,我只能打開我的房門出門看他。但匆促感產生的原因是,我知道若是我現在沒有聽到的,以後也不會聽到,它不會再重複;當一個人聽錄音帶或看錄影帶可以倒帶回去,不會讓每個低語不被領會、不被理解,讓它從此永遠地消失。發生這麼多在我們身上的事卻無法記錄下來是很不好的,更糟糕的是,甚至也不知道、也沒有看到、也沒有聽到,事後沒有辦法可以收復回來。我小心翼翼地打開臥室的門,連最細微的聲音也沒有發出來。遠方的燈光從極小的門縫流瀉進來,我趕緊又躺回床上;從門的縫隙,我既驚恐又寬慰地辨認了講話者的聲音,那是藍斯的聲音,我父親的聲音;我心裡的寬慰多了些,而驚恐少了些。

我有想要理解全部的傾向,傳到我的耳際所說的全部話語,即使是有距離地,即使是某種我不懂的無數語言之一,即使是無法辨識的呢喃或是感覺不到的低語,即使最好是不要理解它,所說出的話並沒有為我能聽到而說出來,甚至所說的話正好讓我沒有領會它。一旦我把臥室的門半敞開後,呢喃是可辨識的,或是低語是可感覺的,呢喃和低語都是我熟知的語言,也就是我的語言,我用來書寫和思考的語言,雖然它也和其他我用來思考的語言一起共生存,但我還是比較經常使用母語。而聲音所說出來的言語,最好我能理解它。或許聲音是為了讓我能聽到它而說出來,或是為了我可以領會它而說出來,或許不是這樣。我猜想,露伊莎不可能忽略我人在家裡(盥洗包、放在原處的牙刷、掛起來的外套,她應該看到了什麼);但是藍斯有可能不知道(如果他進了浴室,盥洗包和牙刷對他沒有意義)。或許,露伊莎最後已經決定,藉由《藍鬍子》的故事與我父親談論和詢問他逝世的妻子們。她讓我順其自然地清醒,並讓我直接聽到聲音;或是讓從日內瓦疲倦旅行回來的我繼續地睡,使我無法直接地知曉,而是事後透過她和其他的字彙轉述(不是翻譯,也許是評論);或是我永遠也不會知道事實,就一樣地記憶下去。也許那個下午或晚上她沒有與他談論的意圖,直到抵達家裡看到了我的盥洗包、我的牙刷、我的外套,然後,或許她看到我在床上睡著的身影,於是她才問起他。

或許她曾經探頭進來房間,是她把房門關上,而不是我。一這麼想,我了解應該就是這樣,因為直到那一刻,我才察覺床和剛剛的模樣不同。有人很粗心地從一端把床單、毯子和被單拉起來,試圖把它們蓋在我身上,把它們從旁側拉到我身體的位置。我想有可能是我自己在睡夢中所做的,但這是不可能的,我立即放棄這個想法。我問自己,什麼時候發生被子蓋在我身上一事;什麼時候露伊莎打開房門,看見我伸展身子睡著,或許還散著魯莽的頭髮,有些散亂的頭髮橫亙在我的額頭,彷彿是來自未來歲月的細紋,使我在頃刻之間黯淡下來(我沒有脫掉鞋子,我還繼續穿著,而現在鞋子碰到被單)。我也問我自己,露伊莎和藍斯在家裡多久的時間,她怎麼引導他們之間的談話,讓我在半敞開的房門回到床上去清晰聆聽藍斯所說的幾個句子(雖然是有距離地),以下是這些句子:

「她會自殺是因為我跟她說了某些事情。我們蜜月旅行時,我告訴她某些事情。」

我父親的聲音有些微弱,卻不蒼老,他從未有任何蒼老的表態。那是一種踟躕的聲音,彷彿沒有被說服去說出事情而正在說出來,彷彿他察覺事情很容易被說出來(只要一開始,一個字就接著另一個字);然而一旦聽到了,就很難忘記,就知道了。就好像記得這件事……


close
貨到通知

clo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