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哪,我的眼裡滿是淚水!」(Seht, wie meine Augen tränen!)

1999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德國作家葛拉斯,在邁向老年的過程裡,越來越有勇氣坦然面對自己的過往。

2006年8月,他出版自己的回憶錄《剝洋蔥》,公開揭露自己在納粹時期,先是參加「希特勒青少年團」,後來又加入納粹武裝黨衛軍的過往。

針對不少人質疑他:「為何遲到現在才承認?」葛拉斯沒有為自己做辯解,他說:

不應該為了幫那個少年人--也就是我--開罪,
就說:「有人引誘我們走上歧途!」不,
是我們把自己帶上歧途,是我讓自己走上歧途。

晚年的葛拉斯透過誠實告白,讓大家知道,自己也曾犯下嚴重錯誤。藉由剝洋蔥的過程會不斷流淚的意象,他將自己在1939至1959年間的生命歷程,一層一層撥開在世人面前。他承認,「回憶」是剝洋蔥,邊剝邊流淚,有時雙眼甚至會刺痛難耐到極點。

當然,葛拉斯也知道,揭露自己過去不敢告人的黑暗面,他長久以來在世界文壇享有的尊榮會受損。然而,他也承認,他的內心有兩個自我,一個是「血肉的自我」,另一個是「文學的自我」。

1962年,葛拉斯在西柏林住家(攝影:Roger Melis)


「血肉的自我」對自己曾為納粹共犯這個不堪的過往想沉默、想遮蔽、想遁逃;然而,「文學的自我」卻認為應該為歷史留下真實紀錄,因此逼迫他要勇於面對,甚至直接把一片片洋蔥拿到鼻子下給自己嗅聞。

葛拉斯坦承,寫這本回憶錄不是要對長年隱瞞的謊言做告解、以求獲得救贖;而是相信藝術永恆的價值,因此願意將自我坦露在真實歷史記憶的書寫面前。


另一方面,由於東德警察的祕密檔案高達600萬人,1959年就寫下《錫鼓》享譽世界的葛拉斯,在強烈抨擊柏林圍牆的建立之後,就成為被監視者之一。

將近三十年的監視,關於葛拉斯的線報多達2,200頁,葛拉斯既不想知道誰告了他的密,也不相信這些多少在政治壓力下被迫寫出的線報,能有多少歷史真相。

但是由於眼見許多人把這些檔案全然當真,讓某些人蒙受不白之冤(雖然也讓有些加害者得到應有的懲處),他決定以自己為試驗對象,放手讓新聞記者徐立特自由調閱聯邦秘密警察檔案館裡所有關於他的資料。

在2009年,徐立特便以這些資料為基礎,出版了一本相當有意義的書:《監視葛拉斯:秘密警察檔案》。

這樣的經驗,讓徐立特和葛拉斯發現,這些線報有著無法印證、前後邏輯不通的情況。對於開放秘密檔案的不能盡信,兩人都希望藉由這樣的方式,揭露東德秘密警察檔案紀錄具有的特質,以便提醒對這批檔案有興趣的人,在接觸、解讀這些檔案資料時,應該先具備的認知了解。

延伸閱讀:長達204公里的東德秘密警察檔案如何開放?什麼是除垢檢查?

(本文整理自《在歷史的傷口上重生:德國走過的轉型正義之路

葛拉斯於2014年病逝,既被譽為「德國的明鏡」,人生也充滿爭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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