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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編號:G0200004

禁忌祈禱書

People of The Book
譯者 侯嘉珏
系列 Soul
出版日 2009-10-29
定價 $320
優惠價 79折 $2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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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普立茲文學獎得主最新力作,紐約時報、亞馬遜暢銷書!

★亞瑪遜書店當月選書推薦、美國獨立書商協會2009年最受歡迎小說、圖書館學刊最佳書籍、
    新英格蘭圖書獎、瑪麗‧雪萊小說獎、2008年澳洲書商獎年度最佳書籍及最佳文學小說。
 入圍美國瑞巴羅獎決選書單、佛蒙特文學圖書館獎
★紐約太陽報、波士頓環球報、華盛頓郵報、NPR書評、舊金山紀事報、More雜誌、出版人週刊、
    圖書館學刊、洛杉磯時報、科克斯書評 熱烈討論!
★國立故宮博物院圖書文獻處副處長 宋兆霖╱攝影家 張大魯╱舊香居店主 吳雅慧╱
    「大自在軒藏書誌」部落格主 苦茶 感動推薦

有一本書,完成於它不應該出現的年代,上過高山、浸過海水、經歷過焚書之禍與戰爭洗禮,在500年後仍舊美麗如昔。到底是誰創造了它、擁有過它,又是誰曾保護過它? 

《塞拉耶佛祈禱書》,成書於15世紀,是史上最古老、史無前例以圖像繪製的猶太祈禱書。這本珍貴而神秘的手稿,在塞拉耶佛圍城事件中消聲匿跡,4年後奇蹟般地出現,拯救它的,竟是一名伊斯蘭教的圖書館館長! 

澳洲古籍維護專家漢娜,接到了這份「一生難得一回」的工作:檢視與修護《塞拉耶佛祈禱書》。她在手稿中發現了幾項微物證據:一個疑似遺失的書鉤痕跡、一片昆蟲翅膀、一小片酒漬、一小撮鹽及一根白髮。循線追索,漢娜會有什麼驚人的發現?又會牽扯出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

作者揉合歷史與虛構,精采呈現了這本世上最珍貴的書背後,最醜陋與最高貴的人性。讀著每一段故事,我們也會自問:當身陷險境或面臨掙扎時,我們是否也能放下成見與自身利益,去守護一種值得珍視的價值?



作者介紹

潔若汀‧布魯克絲(Geraldine Brooks)
生於澳洲雪梨,曾任職於雪梨前鋒早報與華爾街日報。在任職華爾街日報期間,採訪足跡遍布波士尼亞、索馬利亞和中東地區。她的第一部小說《Year of Wonders》便獲得2001年紐約時報、華盛頓郵報與芝加哥論壇報的年度最佳圖書獎。第二部小說《March》更獲得2006年普立茲文學獎的殊榮。她也寫過數本非文學類書籍,包括《Nine Parts of Desire: The Hidden World of Islamic Women》等。目前與她的作家先生居住在美國麻薩諸塞州。

◆ 譯者簡介 / 侯嘉珏
一九八○年生於台北。輔仁大學經濟系、英國語文輔系畢,英國新堡大學口筆譯碩士。
曾任中英科貿論壇口譯員、麻省理工學院開放式課程全職編輯。現為專職筆譯,譯有《英德情人》(天培,即將出版)《居家生活法寶》(讀者文摘,即將出版)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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規格

商品編號:G0200004
ISBN:9789868461451
頁數:360,中西翻:1,開本:1,裝訂:1,isbn:97898684614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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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界推薦

☆結合了真實與虛構,《塞拉耶佛祈禱書》的故事,證明了不同信仰的人也會犧牲一切,拯救一件無價珍品。這樣的史實令人動容。──《今日美國》

☆如果金庸是將歷史與虛構結合成小說的東方權威。潔若汀‧布魯克斯就是西方的翹楚。《禁忌祈禱書》就像金庸武俠小說,會讓人重新去檢視歷史,甚至讓我去google《塞拉耶佛祈禱書》到底是怎樣的一本書。  ──攝影家  張大魯                                                               

☆目眩神迷的古書、羽毛、一撮鹽,開啓一段真實與虛構交錯的故事,更是一堂奥妙生動的歷史課。──舊香居店主  吳雅慧

☆伊斯蘭教教徒館長願意冒死搶救猶太教宗教書,這是多麼高貴的情操,同時也是多麼高超的愛書人情懷!令我動容!這個奇特的故事,牢牢吸引我的目光,讓我迫不及待讀完這本小說。──「大自在軒藏書誌」部落格主  苦茶

☆我沒有料到會喜歡這本書。買下之前我已經瞄過它三、四次了,但一旦我拿起它,就無法放手。書中現代與歷史交錯的寫法很高明,結局也是經過深思熟慮且非常合理。我真不想看完這本書,因為這是本難得一見、豐富又好看的書。強力推薦!──愛爾西

☆我認為一本好書的特徵是:當你讀完之後,心裡還會一直想著它。本書絕對是本好書,而且不只如此,它是個迷人、令人難忘又文筆優美的故事。──辛西亞

☆我從第一頁就著迷了。每個與《塞拉耶佛哈加達》的誕生和歷史有關的人,都有趣而獨特。我完全享受著從波士尼亞、威尼斯到西班牙的旅程,每一步都感覺很愉快又有所啟發。請讀這本書……你絕不會失望!──安妮

☆作者讓我們看見,《塞拉耶佛哈加達》的命運如何彰顯了偏見與無心的迫害,會對全世界的人帶來多少苦難。這是本引人入勝、深刻又結構巧妙的小說,說故事的技巧更是無與倫比。──布考斯基

☆像《塞拉耶佛哈加達》這類書所經歷的旅程長達幾世紀,而它們的存留,是不可思議又令人充滿感激的。這確實是一本有關戰爭、藝術、愛與生存,既吸引人又令人感動的小說。──卡麥隆

☆本書的內涵是丹‧布朗的小說望塵莫及的,但卻一樣具有娛樂性。作者完成了一個了不起的成就,她塑造了一個引人入勝、極具可看性的故事,即使其中隱含了深刻含意與嚴肅目的。──《紐約太陽報》

☆布魯克絲的作品充滿勇氣與好奇心,又極富智慧與道德感。──《波士頓環球報》

☆聰明、引人深思,文筆優雅又富原創性。 ──《華盛頓郵報》

☆博學又懸疑……今年最受歡迎又成功的小說作品之一。 ──NPR書評

☆這部傑作傳達了一個從歷史中擷取而來、能引起許多迴響的教訓。──《舊金山紀事報》

☆用一個在心理上如此親切又感性的故事,讓讀者彷彿親身經歷了那樣艱困而重要的歷史時期,本書可謂展現了作者的絕佳天賦。──《More》雜誌

☆一本耀眼的新作……布魯克絲寫出了她的最佳作品……令人欣慰的是,她說故事的能力完全不受時間影響。──《出版人週刊》

☆書中的每個故事都引人入勝,並巧妙地融入劇情中。──《圖書館學刊》

☆布魯克絲發現並創造了一本活靈活現的書……令人難忘又心滿意足。──《洛杉磯時報》

☆一本迷人的歷史推理小說……取材自真實的文學之謎,但充滿懸疑性。──《科克斯書評》



◆ 推薦序
一場人與書的完美演出     文╱「大自在軒藏書誌」部落格主  苦茶

一本書,不只是文字的載體,同時也是它自己生命歷程的載體,更可能是一個時代之文化與精神的載體。如果是一本壽命長達六百歲的書,那它所見證過的歷史更遠非短短一、兩代人所能想像的深厚與凝重。

小說《禁忌祈禱書》的主角就是一本已經五百歲的書:《塞拉耶佛祈禱書》(Sarajevo Haggadah)。可以把這本小說分成兩大部分來看。一部分是故事主軸,自一九九六年至二○○二年,古書維護專家漢娜小姐受聯合國委託維護猶太祈禱書《塞拉耶佛祈禱書》,穿梭於塞拉耶佛、維也納、波士頓、倫敦、澳洲等地,向專家們請教,也像影集《CSI犯罪現場》一樣用高科技鑑定分析從書上發現的每一條線索,企圖重建書的身世。同時還要處理與母親長久來互相仇視的問題,甚至也重建她自己的身世與家族之謎。另一個部分就是穿插入主軸故事,時間回溯自一九四○至一四八○年,書上每個線索背後所隱藏與這本書相關的人物卻不為世人所知的幾段故事。

與其說這本小說企圖探求一本書的身世,不如說是藉由一本書的身世來探求人類文明的交錯及影響。我從小說中讀到許多以往未曾深入了解,甚至未曾聽聞的人類歷史。例如:現代塞爾維亞與波士尼亞的仇殺、二戰期間納粹對猶太人及其固有文化的滅絕及對南斯拉夫的分化、十九世紀末繁華頹廢的維也納與反猶運動、十七世紀初唯我獨尊的天主教會對於異端信仰的審判(亦即打壓與毀滅)、十五世紀的西班牙王室與猶太人、伊斯蘭教徒共生共存,卻又因為政治鬥爭而驅逐猶太人,導致猶太人渡海逃亡至義大利的歷史等等。每一件都和這本書有關,每一件都是人類各式各樣的文明互相衝擊激盪的結果,有血有淚,有愛亦有恨。

這些歷史往事隨便哪一件都可以毀了這本《塞拉耶佛祈禱書》。我想,這本書一定是上帝──祂可能是猶太教的上帝、伊斯蘭教的阿拉、天主教的真主或基督教的聖父──因為憐憫人類在世間承受自造的苦痛與災難,而讓它歷經大劫大戰,看遍人性醜惡及華美而奇蹟地存留於世。它是人類歷史與人性美醜的見證人,彷彿是那顆經女媧鍛鍊、靈性已通的大荒山無稽堐上的寶玉。

古老的史實不可考,但確實已知二次大戰及一九九二年塞拉耶佛圍城時期,此書兩次都被當時身為伊斯蘭教教徒的波士尼亞博物館附設圖書館館長所救。猶太教與伊斯蘭教都是戒律嚴格的宗教,也是自視唯一獨尊的宗教,雖然同出一源,但都認為自己的神才是唯一真神。歷史上的猶太教與伊斯蘭教之間曾經共生容忍,卻更常爆發激烈衝突,而伊斯蘭教教徒館長願意冒死搶救猶太教宗教書,這是多麼高貴的情操,同時也是多麼高超的愛書人情懷!令我動容!正是這一個奇特的故事,牢牢吸引我的目光,讓我迫不及待讀完這本小說。

當然,世界上的書不可能每一本都有這麼驚天動地、傾國傾城的身世背景。九成九九的書本只不過被寫、被印、被賣、被讀、被藏或丟棄而了其一生。但是,再平凡無奇的一本書也有它自己的故事,再平凡無奇的故事也能引起愛書人的興趣。

藏書多半藏的是這本書與它自己的故事,藏書家除了保存這本書之外,更要努力去發掘這些故事、了解這些故事、保存這些故事,甚至要傳遞這些故事。這是藏書家的權利與義務,更是當一個藏書家的專業。這才是真正「藏」書、「玩」書的最高境界。這才是藏書家,而非一個死抱書本,汲汲營營,只知等書增值的「守書奴」。

回到這本小說,我覺得小說的結尾很妙。沒想到漢娜與《塞拉耶佛祈禱書》之間的故事會急轉直下發生那樣驚人的變化,竟會牽涉到當時微妙又險峻的國際政治情勢。那件事使她的人生轉了一個彎,使《塞拉耶佛祈禱書》的傳奇又多了一樁。而美妙的是,幸好人類高貴的情操始終未泯滅,在關鍵時刻還是會發出光芒。在世人不知情的狀況下,漢娜和《塞拉耶佛祈禱書》合作了一段完美的演出。漢娜藉由《塞拉耶佛祈禱書》成全了她的人生,而《塞拉耶佛祈禱書》又再度承受人類加諸它身上的一個「線索」,而產生一個「大變化」,在它的生命史上又寫出感人的一章。簡單說,又回歸成為一則人與書的故事,這是個很美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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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閱

焚書之處終為火刑之所
焚書之處,終必焚人。
──亨利希‧海涅(Heinrich Heine)

漢娜
一九九六年春,塞拉耶佛

每次處理罕見、美麗的物品時,我與它的第一次接觸總是奇特又強烈,像是結合了兩種感覺:拂過帶電的纜線及輕撫新生兒的後腦杓。

一百年來沒有任何古籍維護家處理過這份手稿。海綿墊架已就定位。想到這是本希伯來文的書,應是向右翻頁,我遲疑了一秒鐘,才將其平放至墊架上。

在翻開這本書前,一般人絕對不會多看它一眼。一方面是因為它很小,方便用在逾越節的餐桌上。另一方面是因為書的裝幀遵循十九世紀的平民風格,本身還帶有汙損。如此繪圖華麗的書籍原本應有更為精細的裝幀,就像通常我們不會把煎好的菲力牛排放在免洗盤上享用。裝幀工可能用過金箔或銀箔壓紋,也可能嵌入過象牙或珍珠殼,不過這古籍的漫長生命中可能已經過多次重新裝幀,我們唯一可以確定的是,最近一次的裝幀是在一八九○年代的維也納,因為那次有紀錄。很遺憾地,當時對此書的處理頗為不當。那名維也納裝幀工硬生生地把羊皮紙稿切開、剝去其古老的裝幀,那是任何人(特別是服務於重要博物館的專家)都不會做的事,當時因此而遺失了什麼資訊已不得而知。他用很不適合的簡單土耳其印花紙板重新裝訂羊皮紙稿,現在花紋都已褪了色。僅有書脊與邊角處使用小牛皮,如今也已呈深褐色並成薄片剝落,露出了小牛皮下方灰色的板緣。

我用中指輕輕滑過裂開的邊角,這是我接下來幾天會妥善補強的部分。當我順著板緣往下摸,竟發現了一件預料之外的事:裝訂工在板緣上挖了一雙溝槽並鑽了一組小洞,那是為了嵌上書鉤用的。使用書鉤來拉平羊皮紙稿的書頁是稀鬆平常之事,然而這本書的裝幀上卻未見書鉤。我寫下筆記提醒自己要調查這件事。

我挪動墊架撐起書脊,翻開封面,傾身貼近檢查已磨損的蝴蝶頁。這部分我會用麥糊及相稱的亞麻紙碎片進行修補。我一眼就看出維也納裝幀工所用的亞麻線皆已磨損,幾乎無法將書頁固定。這意味著我必須將一折一折的手稿拆開,再重新縫合。我深吸了口氣後,翻到羊皮紙的手稿──這才是最重要的部分,它會透露出四年的顛沛流離對這本流傳了五百年的古籍造成了什麼影響。

雪光讓書中瑰麗的色彩更加閃亮。書中的藍,飽和得像仲夏的天空,那是由駱駝商隊從阿富汗山區大老遠運送過來的珍貴天青石磨碎製成的;書中的白,純淨、乳白、不透明,雖不及藍色耀眼,卻較為複雜。當時這種白色顏料應該是遵循古埃及人發明的方式製作而成:將陳年的酒滓覆於鉛條上,然後將其密封於堆滿糞肥的棚屋內。酒滓內的酸性物質會將鉛轉換成醋酸鹽,與糞肥所釋出的二氧化碳結合,就會產生鹼性碳酸白鉛,也就是鉛白顏料。我曾在母親位於貝流維丘的溫室中做過一次,那時她請人運來了一堆糞肥,我忍不住想試試看。母親當然為此發了一頓脾氣,說她好幾個星期不敢接近她那盆什麼鬼得獎蘭花。

我又翻了一頁,這頁更令人目眩神迷,上面的繪圖美極了!但我不容許自己以藝術的角度來欣賞它。時候還沒到。首先,我必須從化學的角度來了解它們。黃色的部分是由番紅花製成。這種美麗的秋季花朵,學名為「Crocus sativus Linnaeus」,每朵花只有三個珍貴的小柱頭,過去曾是不可多得的奢侈品,如今也是。即便現在我們知道這鮮豔的色彩是來自一種由四十四個碳分子、六十四個氫分子與二十四個氧分子所構成、名為「番紅花素」的胡蘿蔔素,卻仍無法合成出像番紅花素這麼複雜而美麗的替代品。書中還有孔雀石綠和紅色;這種鮮紅色來自所謂的「蟲紅」,希伯來文為「tolaat shani」,把某種棲於樹上的昆蟲碾碎、於鹼液中煮沸,即可萃取出這種顏料。後來,即便煉金術士已得知如何從硫與汞中提煉出類似的紅色,他們仍將那種顏色稱為「vermiculum」,即「小蟲」之意。有些事是不會改變的,時至今日,「朱砂」的原文還是「vermilion」。

變化乃書之大敵。書籍只有在溫度、濕度及整體環境都恆常的狀況下,才能保持最佳狀態。我們不太可能歷經比這本書更多的變化:在毫無任何預警或預防措施、極度艱困的狀況下顛沛流離,暴露於大幅度的溫差變化中。起初我很擔心羊皮紙稿可能已經縮水,顏料也可能已碎裂脫落,不過書中的顏色卻仍完好如初,宛如剛上好色時那般純淨生動。畫中閃亮的金箔仍舊鮮明,不像書脊上已脫落的金箔。五百年前那位鍍金工的功夫,絕對比較近代的那位維也納裝幀工要優秀多了。畫中也有銀箔,也如預期地因氧化而變成了深灰色。

我的工作處理的是物件,而不是人。我喜歡物質、纖維、各式各樣用來製作書籍的東西。我知道構成書頁的材料與成分、古老顏料明亮的金屬氧化物與其致命的毒性。還有麥糊──我可以跟一個人講麥糊講到他煩死。我曾在日本待了六個月,只為了學習如何把麥糊調配到能獲致最佳張力的分量。

我尤愛羊皮紙稿。它堅韌到可以保存好幾百年,也脆弱到可能因一時大意便受到摧毀。我很確定我之所以得到這份工作的原因之一,是因為我在專業期刊上寫了很多有關羊皮紙稿的文章。我可以光從毛孔的尺寸及分布,判斷出眼前的羊皮紙稿是由目前已絕種的西班牙長毛高山綿羊的毛皮所製成。如果你知道當地的羊皮紙製造商當時盛行使用哪種特定品種的羊皮,你便可追溯手稿的歷史至卡斯提爾與亞拉岡王國時期的前後一百年。

羊皮紙基本上是一種皮革,但它的真皮纖維已因拉緊而重組,所以外表與觸感變得不同。只要一弄濕,纖維就會回到原本的立體網狀結構。起初我擔心金屬盒中的冷凝作用,或運送過程中暴露在惡劣的天候下,會對手稿造成不良影響,但此刻看不出這兩種情況發生的跡象。若干頁面有更久遠以前被水損害過的痕跡,不過我透過顯微鏡看到的是霜狀的方塊形結晶體,認得出那是氯化鈉,即古時一般的食用鹽,所以損壞這本書的水可能是逾越節家宴上所使用的鹽水,即象徵猶太人在埃及為奴時所流下的淚水。

當然,一本書不僅是所有材料的總和,而是人類心靈與雙手創造出來的工藝品。金箔匠、研磨匠、裝幀工與抄寫員都讓我感到很自在。這些人有時會在靜穆之中對我說話。他們讓我看見他們的用意,那對我的工作很有幫助。我很擔心那帶著好意在一旁監視的「館長」,或是那些用無線電低聲嘮叨的警察,會把我親切的鬼朋友擋在門外。而我需要他們的幫忙。疑問太多了。

首先,多數像這樣使用昂貴顏料的書,多半是為宮廷或天主教堂所設計,但「祈禱書」只在人們家中使用。「祈禱書」(haggadah)這個字是取自希伯來文的字根「hgd」,意為「告知」,來自《聖經》中的戒律,指示父母要把〈出埃及記〉的故事說給孩子們聽。「故事說法」千奇百怪,幾世紀以來,每一個猶太團體都已在這種家族慶典中,發展出一套自己的故事版本。

然而無人知曉這本繪有大量微型畫的《塞拉耶佛祈禱書》,為何完成於多數猶太人認為具象藝術有違《聖經》戒律的年代。猶太人不可能學得書中所表現的純熟繪畫技巧,其繪圖風格也不像是出自天主教的彩繪家之手,而且大多數的微型畫呈現的是《米大示》或猶太《聖經》註釋中所闡述的場景。

我翻閱著羊皮紙稿,忽然發現自己盯著某幅圖畫看,這幅畫比其他書中的圖畫更能引發學者的猜測。畫中的場景在室內,一個猶太家庭正在享用逾越節的聖餐,自其衣著觀之應為西班牙猶太人。我們看見了儀式中使用的食物:無酵餅是紀念猶太人在逃離埃及的前一晚,匆促烤出來的未發酵麵包;小腿骨是紀念當時灑在門柱上、讓死亡天使「略過」(即逾越節的原文「Pesach」的字義)猶太人的家所用的羊血。畫裡的父親似乎是出於習慣地斜靠在座位上,顯示他是自由之身而非奴隸,他正用一個金色高腳杯啜飲著酒,坐在身旁的兒子則高舉著酒杯。身著高貴長禮服,配戴當時流行的珠寶頭飾的母親,則安靜地坐在一旁。或許這場景描繪的,就是委託製作這本特別的《塞拉耶佛祈禱書》的家庭。但餐桌上還有另一名女子,皮膚黝黑,身著紅袍,手裡握著一塊無酵餅。她的穿著得宜,因此不可能是個僕人,又親身參與猶太人的儀式。長久以來,這位紅衣非洲女子的身分,一直令古籍學者費解。

當我翻到希伯來文內文的最後時,看見一行用不同語言、不同筆跡所寫下的威尼斯體拉丁文字「Revisto per mi. Gio. Domenico Vistorini, 1609」,翻譯後的意思是「經我調查之手。喬凡尼.多明尼哥.維斯托里尼,一六○九年」。若非一名宗教法庭的審查人員寫下了這六個字,這本書可能早在當年就毀於威尼斯,更不可能跨過亞得里亞海來到巴爾幹半島了。

沒人知道這本書為何、如何,又或者是何時來到這個城市。一張一八九四年的賣據顯示,有個姓「柯漢」的人將書賣給了圖書館,但從沒人想過要去詢問這位賣家。而且自從二次世界大戰,塞拉耶佛有三分之二的猶太人慘遭屠殺、城市中的猶太區又全被洗劫一空之後,就再也找不到柯漢家的人了。當時也是一位伊斯蘭教圖書館員自納粹的手中救出這本書,但他是如何辦到的,我們所知仍非常有限,各方說法也互相抵觸。

我將手術刀滑過亞麻線下,手稿一頁頁珍貴的紙張散開。我拾起第一頁,有一小片東西自書脊中飄落。我小心翼翼地用貂毛筆刷將它移到玻片上,再放到顯微鏡下。我看到了!這是一小片半透明且帶有紋理的昆蟲翅膀碎片。我們的世界到處都有節肢動物,這或許只是片普通的昆蟲翅膀,沒有任何意義,但它也可能來自少數地理環境中的稀有昆蟲或已絕跡的昆蟲品種。無論是後兩種情形中的哪一種,都能讓我們更了解這本書的歷史。

我輕輕取下《塞拉耶佛祈禱書》手稿的第二頁時,拉出那條縫合該頁但已磨損的細線,注意到有根長約一公分的白髮卡在細線纖維中。在放大鏡下一檢視,我看見這根白髮在靠近書脊處留下了一道輕微的壓痕,就在描繪那西班牙猶太家庭的逾越節晚餐那一頁。我輕輕地用手術鑷子將它自纖維上解開,再放入單獨的信封中。


白髮
一四八○年,塞維亞

那天沒有人召喚我,隔天也是。最後,到了第三天午後,前來接我的是柯貝拉與她的男侍,她的面容緊繃而嚴肅。她關上門後靠在門上,「埃米爾發瘋了,」即便在這空蕩蕩的宮殿裡很難知道她認為有誰會偷聽她說話,她還是快速而沙啞地低語道,「他昨天很晚的時候進城,到晨禱後都一直跟女埃米爾在一起,然後才跟貴族們開會。跟他們處理完事情後,他要求他們留下來,跟他一起在庭院裡享受些餘興節目。而這餘興節目,」她癟著嘴咬牙切齒地說道,「居然是圍觀他的夫人入浴。」

「求主原諒!」我不敢相信她的話。因為一個男人只要瞄一眼別人妻子未覆面紗的臉,就已經是一種冒犯了,刻意向他人展示自己妻子的肉體,更是叫人難以想像的恥辱。「什麼樣的伊斯蘭教徒會做出這種事?」

「應該說,什麼樣的男人會做出這種事?一個變得猥褻又自大的男人!」柯貝拉說道,「貴族們都驚駭不已,多數人都懷疑這是埃米爾要處決他們的藉口,他們離開的時候都慶幸地用手摸著自己的脖子。至於女埃米爾,嗯……妳會有機會了解她作何感受。埃米爾聽說妳在這裡,便要求妳畫好一張女埃米爾的畫像,讓他在明天晨禱後再度出城時帶走。」

「但那是不可能的!」我叫道。

「不管可不可能,妳都得做。到現在還沒有一幅女埃米爾的肖像,他已經狂怒不已了。所以現在快跟我走吧!」那俊俏的男侍在門外候著,手裡拿著虎曼送給我的那箱顏料。

我們抵達會客廳後,柯貝拉敲了敲門說:「我把她帶來了。」

一名宮女將門打開,滑行出來,她動作之快,險些將我撞倒。她一邊的臉頰紅腫,好像方才被呼了一巴掌。柯貝拉一手放在我的腰背處推我向前。那男孩從我身後滑行進去,放下顏料箱,又滑行出去。我發現柯貝拉並未進入房內,當我發現她不打算介紹我,或用任何方法舒緩這初次會面的緊張氣氛時,頓時感到一陣恐慌。我聽見房門在我後方輕輕關上。

女埃米爾背對我站著。她的身材高挑,身上的繡花禮服從她雙肩重重垂下,下襬散於她腳旁的地磚上。她的頭髮仍微濕,自然地垂在背後。那髮色非常特別,因為它不只有一種顏色,而是混合了許多顏色:晦暗的金黃色穿插著溫暖、閃亮的赭色,底下的紅色髮絲又宛若瞬間撩起的火舌般熠熠生輝。我雖然十分緊張,卻已開始思索該如何呈現這樣的髮色。這時她轉過身,臉上的表情把我心中所有思緒都帶走了。

她眼睛的顏色也一樣獨特:是一種蜂蜜般的暗金黃色。雙眼周遭微微發紅、蒼白肌膚上不平均的斑點,證明她剛剛才哭過。然而,她已停止哭泣。她臉上的表情不是悲傷,而是憤怒。她站得直挺挺地,猶如抱著根旗杆。即使如此,也或者是因為維持這莊嚴的姿勢讓她耗盡體力,她全身微微顫抖著,但幾乎難以察覺。

我說出問候語,心想她是否要我鞠躬或跪下,但她什麼也沒說,只是盯著我看,然後用一種高傲的姿態舉起一隻細長的手。「妳得到命令了。快上工。」

「您要坐下來嗎,女埃米爾夫人?因為這可能要花點時間……」

「我要站著!」她說道,忽然眼睛泛著淚光。整個冗長的下午她真的都站著。在她盛怒、受傷的眼神下,我的手在打開顏料箱、安排畫具時不住顫抖。我用盡所有意志力排除心中的雜念,在我必須抬頭凝視她、研究她的時候,甚至需要更多心力才能排除雜念。

我毋須再述說她的美,因為許多著名的詩詞與歌曲中已歌頌過了。我不停歇地工作著,她也未曾移動或將目光自我身上移開。當喚拜人召喚拜禱的聲音響起,透過厚城牆隱隱、憂鬱地傳來時,我問她是否希望休息一會兒、進行禱告,但她只是搖搖那頭濃密的秀髮,盯著我看。最後,將近必須點燈照明的時刻,我才發現我完成了一幅畫像。我可以在自己的房裡進行修飾,那並不難。如果埃米爾所渴求的,是一幅他妻子的肖像,她那張美麗的臉龐與皇后般的儀態,那麼,這就是了。

我站起身來,讓她觀看我完成的畫作。她仍舊用那堅定、憤怒的眼神瞪視著那幅畫。她的表情若有改變,應該只是短暫地閃現出一絲絲勝利感。甚至在我打包畫具時,她仍站著不動。只有在那名年輕男侍進來時,她才微微動了一下。「派德羅。」她把他叫了過來,靠向他,迅速在他額上輕輕一吻。接著便轉身背對我們,對我們的離去不發一語。

做完我延遲進行的禱告、吃了些食物與飲料之後,我再度以嶄新的眼光與心態看著那張羊皮紙,清楚地看見了她想傳達的意念。她之所以堅持站著,是想表示無論埃米爾對她做出什麼瘋狂、侮辱的行為,她都不會屈服。埃米爾帶走的畫像將是一名威武不屈的皇后、一塊他擊不破的岩石。而我研究著這幅肖像時,還發現了另一件事:畫中一點都看不出她的淚水或顫抖,那會透露她堅毅外表背後的掙扎。我知道她不想讓他看到這一面,而我成了隱藏她這些掙扎的同謀。 

接下來的幾個星期,有時我感覺自己好像還未完全清醒。我以為我還會被召喚到女埃米爾的房間,還有機會用更細心的構圖與充分的了解,為她畫出比第一次狂熱的作品更好的肖像。但一日復一日,我並未受到召喚。

埃米爾回到宮中時,玫瑰的香氣已經褪去,花瓣也已凋落。因戰爭受傷而流著血的他,為了不讓人民看見,等到深夜才騎馬進大門。柯貝拉清晨來接我時,告訴我埃米爾的額頭被一隻箭頭劃了一道傷口,那箭頭一定沾到過汙穢之物,因為那劃過他眼皮的傷口已發出惡臭並化膿潰爛,然而,他卻不怕讓努拉看到那傷口,甚至連戰甲也沒有卸下,便直接飛奔去找她。柯貝拉跟我說這些話時,臉上的皺紋深鎖,猶如埃米爾的惡臭仍在她的鼻間徘徊未散。

像個傻子似地,我是如此歡迎女埃米爾的召喚,因為我太渴望有事可做了。我迅速地通過會客廳,登上石階,迫不及待地想接受工作的挑戰。但一看見她的那一刻,我馬上了解到自己的愚蠢。我面前的女人似乎從體內點燃了一把怒火,令她整個人像火炬般地熊熊燃燒著。她的髮間精心地裝飾著一條條珍珠與珠寶,那珠寶似乎在她紅髮光芒的映照下而閃閃發光,但她只穿著一件素色罩袍,鬆垮垮地披在她身上。替我取來畫箱的僕人靜悄悄地出了房門,我低著頭,試圖閃避她目光中那令人畏懼的憤怒。她聳了聳肩,抖落身上的罩袍。罩袍落至她的腳邊,當我抬起頭來,她就站在我的面前,全身赤裸。

我別開目光,深深感到羞愧。

「這,」這個字像是蛇所發出的嘶嘶聲,「就是我的主人今天要妳畫的。動手吧!」

我跪下來拿我的畫筆,但沒有用,我手中的顫抖與心中的悲傷讓我怎麼也拿不住畫筆。《可蘭經》中的字句烙印在我心裡:「告訴女信徒要眼簾低垂,態度謙遜,僅展示她們顯而易見的飾物,並用布遮住她們的胸脯。」那麼我怎能為一個赤裸的女人作畫?這麼做是在褻瀆她。

「我說,動手!」這次她抬高音量。

「不。」我低聲道。

「不?」她不滿地說道。

「不。」

「妳是什麼意思?妳這無禮的黑蕩婦!」她哀鳴的聲音又細又尖,猶如一頭狐狸走投無路時的哭喊。

「不,」我又說了一次,聲音哽咽。「我不能這麼做。我知道這就像強暴,妳不能要我幫那個人強暴妳。」

她走向我,拿起畫箱那沉重的盒蓋,這時我感到耳旁掠過一陣風。我甚至沒有舉起手來保護自己,只等著那只盒蓋敲碎我的頭顱。她把盒蓋摔出去,它在石頭地板上裂成了碎片。她接著又拿起一瓶顏料,用力扔出去。那蟲紅潑在磁磚上,自牆上滲流而下。她瘋了,開始找著身邊下一件可丟擲的東西。我站起來,抓住她的手腕。她比我高、也比我強壯許多,但我一碰觸到她,她便倒入我的懷中。我彎腰拾起罩袍替她蓋上,用雙臂緊抱住她,一同倒在長沙發上,躺在那裡,我倆的眼淚浸濕了上面的靠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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