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閱 1/2

每個器官都在訴說愛:最撩心的解剖學

〈蝶骨解剖學〉

蝶骨是二十九塊顱骨中最接近中央的骨頭,有兩對大小翼連結於蝶骨體上;從正面看,形狀像是蝴蝶,因此得名。換言之,每個人的頭部深處,都住著一隻展翅飛翔的蝴蝶。這隻翼展寬度比眼鏡框還小的蝴蝶,卻是許多重要腦神經通過的路徑,包括動眼神經、三叉神經、滑車神經、外展神經、上下顎神經,通往腦袋的中腦膜動脈也由此經過;吃飯用的部分咀嚼肌(內翼肌、外翼肌)也附著於其上。它是許多構造的樞紐,更是生命中最不可或缺的小蝴蝶。

而妳,就像是我的蝶骨,翩翩展翅穿梭於我混沌的人生中。在一片雜亂的腦海裡,以優雅輕柔的舞姿,撫慰我滿是傷痕的回憶,重整我年久失修的功能和自信,支持我在現實社會中跌跌撞撞地闖蕩,卻依然不離不棄,在生命最核心的位置陪伴我,不只停在我肩頭、依偎在耳邊,更帶著我飛翔到天邊。

〈肺臟解剖學〉

存在於胸腔中的肺臟,是人類重要的呼吸器官,總共由五瓣肺葉組成,左側有兩葉,右側有三葉,透過交錯穿梭於其中的微血管網,將紅血球輸送至三億個肺泡旁,再利用它們所攜帶的血紅素(Hemoglobin),萃取空氣中僅占二○%的氧氣,進一步濃縮提煉至九九%血氧濃度,使人體得以獲取足夠的充氧血,供應全身千千萬萬的細胞組織,執行多樣的生理功能。

就像我對妳的思念,隨著每次呼吸,填滿胸腔的每一顆肺泡,讓我得以在每一口錯綜複雜的思緒中,純化出九九%的深情悸動,氧合我曾經休克的生命。

〈十萬個外科結〉

申哥總是瘋瘋癲癲的,唯一的例外是進行手術時。

他是我在心臟外科訓練時帶我的主治醫師。身材高大魁梧、皮膚黝黑的他,脖子總是掛著一條粗獷的金項鏈;略帶殺氣的臉上,留著不修邊幅的鬍碴;查房時不穿白袍,反而穿著一身黑、踩著塑膠洞洞鞋就跑來了;要是跟不認識的人說他是來討債的,我相信絕對不會有人懷疑。不僅如此,他查房時也十分瀟灑隨性。比如說,我們在不同病房和護理站之間移動時,他總是拿著手機玩手遊;玩輸時,還會幹聲連連,毫不掩飾。

有一次,我跟他從逃生梯前往其他樓層查房,他不顧旁邊滿是病人,大剌剌地和我分享去靶場進行實彈打靶的經驗,講到激動處,還直接做出手握機槍射擊的姿勢,大聲說:「扳機按到底,就這樣『噠噠噠⋯⋯』地整排掃射,超舒壓、超爽的!」即使人們紛紛轉過頭來、投以異樣眼光,申哥仍繼續發出「噠噠噠」的狀聲詞,對著空氣鳴槍,絲毫不在意身旁的我臉上表情早已尷尬到不行。

除此之外,他和病患說明講解時,也十分直白,完全不拐彎抹角,很多時候甚至可說是非常直接。他好幾次操著帶有濃濃海口腔的臺語,毫不掩飾地對病人說:「你出院後,若是不聽話一點,照常抽菸喝酒樣樣來、不休息養病到處跑吼,我跟你說啦,你會死啦!會死啦!」雖然我看得捏了好幾把冷汗,但病人卻總是對他不停鞠躬、畢恭畢敬地允諾會好好遵從醫囑,嘴上還說著「這條命是你救回來的,都聽你的啦」。

申哥每每都要聽到他覺得滿意的答覆,才願意拍拍病人的肩膀、離開病房。看著他大搖大擺、三角六肩地在醫院巡房,有時甚至讓我產生陪著角頭巡田水的錯覺,而我就是他身邊的跟班小弟。

不過,那些錯覺都會在申哥站上主刀位置時瞬間瓦解。一旦他刷好手、穿上雙層加厚無菌衣、戴上手術放大眼鏡時,原本玩世不恭的眼神會突然變得如白頭海鵰般銳利且充滿殺氣。手術房裡任何人的一舉一動,他都監看得一清二楚;所有器械和儀器的擺放,也都必須如他所下令的精確無誤;更別說參與手術的住院醫師、刷手及流動護理師,所有動作、手勢、拉勾、擺位都要十分到位,只要稍有鬆懈,自然免不了一串臭罵。

申哥開起刀來有如醫龍降臨,手起刀落,全無多餘動作,絕不拖泥帶水。他的雙眼似乎能透視病人身體構造,所下的每一刀都沒有絲毫猶豫,且總是準確無偏差。看他的雙手在剖開的胸腔裡來回進出,穩定得有如自動工廠裡的機械手臂,根據事先規畫設計好的藍圖,快速且高效地拆解心臟和血管,修補損壞缺失的部分,然後再次分毫不差地組裝縫合起來。

一上刀就跟平時判若兩人的申哥,就算說他是起乩進入神的領域,我想也沒有人會反對;而我跟著刀神上刀,常常瞠目結舌地看得出神。 還記得剛開始跟申哥的刀時,曾遇過一位六十多歲的女性病患,轉診到申哥的門診時,已呈現呼吸急促、下肢水腫、食欲減退的症狀。心臟超音波檢查發現,是嚴重的二尖瓣鈣化狹窄加上血液逆流,已到了病入膏肓、隨時可能猝死的階段,需要接受心臟外科手術,才有機會挽回一命。

原本不想開刀的阿桑還跟申哥說,她回去會好好躺床,這樣就不會喘。不料申哥聽到這話,立即板起臉,用殺氣滿格的口氣回答:「好啊,那妳死在床上的時候,就不要怨嘆我沒跟妳講!」

他事後提到,他也不想說重話,但在行醫過程中,看過很多沒有病識感的病人,最後也都栽在自己錯誤的決定。或許無奈,但如果想好好救活病人的話,醜話就要講在前頭。很快的,阿桑接受了病情嚴重的事實,入院進行了手術。

在劃下第一刀前的暫停時間(time out,此時手術室中的所有人都要停下手上的準備工作,重覆確認病人姓名、手術部位、手術名稱、病人的手術擺位等,確認無誤後,才能進行手術),申哥大聲念出病人的名字和年齡,以及要實行的二尖瓣置換手術後,便操起電刀,開始往心窩處深入挖掘。隨著鋸開胸骨、進入縱膈腔、切開心包膜後,一顆活生生奮力跳動的心臟便展開在眼前。當初生之犢的我還在為眼前的畫面震撼時,申哥已經快速地將心肺機管路插入大血管,並將血液抽到機器中氧合,建立外部血液循環。隨後,在與體外循環師(負責操作人工心肺機,讓病人的心臟停止跳動,以便醫師進行手術)的相互配合下,心臟漸漸慢了下來,最後暫時停止跳動,主刀醫師這才能切開主動脈,進入左心腔室,移除鈣化嚴重的二尖瓣。

申哥熟練地在人造瓣膜和心臟組織之間穿針引線,神速地將數十條縫線打上外科結,牢牢地將瓣膜固定在心臟內壁,完成二尖瓣置換手術。看著他戴著白色無菌手套的雙手,飛快地在無影燈下變換著打結的手勢,我彷彿看到白色小天使在一片鮮紅大地上,如旋風般疾轉,跳著治癒之舞。

從早上八點進刀房,直到下午兩點多,這檯刀才終於結束。我們在縫合好的傷口上塗抹藥膏、蓋上紗布後,開始撤除染血的綠色手術鋪巾,麻醉科醫師也開始喚醒病人。我幫申哥鬆開手術衣後面的結,這才發現他穿在裡面的刀房服竟已汗濕了一大半。下刀後的申哥不但脫下了手術衣,也脫下了嚴肅,跨坐在角落的金屬升降椅上,再度講起五四三的笑話;其他人則繼續收拾器械和儀器,有說有笑地善後滿地的凌亂。

等到大家打理結束,魚貫離開手術室後,申哥突然滑著他的椅子,滑到正打著電腦、開立醫囑的我身邊,淡淡地對我說:「學弟,你知道嗎,我們從住院醫師開始,每天不斷練習打外科結。那些練習所打的數十萬個結,就是為了真正上場的時候,能讓我們在病人體內留下的每一個外科結,都可以用上數十年,陪他們一輩子。」

申哥拍了拍我的肩,難得說出感性的話:「我們綁上的外科結,只能被火化摧毀,不能因為其他原因鬆脫!」

語畢,申哥滑著手機,一邊吹著口哨,一邊晃出刀房。

看著搖搖擺擺的背影消失在長廊那頭,雖然依舊散發出濃烈玩世不恭的氣息,但我卻覺得這吊兒郎當的身影突然多了幾分帥氣!他的肩膀彷彿溺水者眼前的浮木,默默地扛起多少人載浮載沉的絕望。在他這副輕鬆自如的態度背後,不知道歷經過多少精實的訓練和痛苦的磨練、忍受過多少無法闔眼的半夜急刀和不能中斷歇息的複雜大刀、承受過多少次失敗的打擊和咎責的控訴,又吞下過多少力竭的汗水和自責的淚水,才能使他蛻變成菩提道上的入世菩薩,以自己的雙手,承接每個沉重的靈魂。

心臟外科醫師對病人的愛,透過靈巧熟練的指尖,注入在每一個扎扎實實的外科結中,隨著人造瓣膜一起固定於心臟裡,在胸腔中陪伴著每一次心臟搏動、陪伴他們經歷每段歲月的悲歡離合、陪伴他們體會人生路上的陰晴圓缺,以及在最後時刻來臨時,陪伴他們從生命的花開走到花謝,直到雙眼靜靜闔上。

這一刻,刀房的空調稍嫌寒冷,但我的內心卻異常炙熱。

〈人字疤〉

「人這個字,只有簡單的兩筆畫,但是為什麼,這個字所乘載的現實,卻複雜到如此沉重?」小雪浮腫的雙眼布滿血絲,面無表情地看著汩汩鮮血從左手腕的利刃切口流出,輕描淡寫的語氣,好像這些傷口是在別人手上似的,未曾露出一絲疼痛的表情或哀叫。

第一次遇到小雪,是在急診的創傷外科值班時。對她的印象之所以很深刻,不是因為她雖然只有二十多歲,但左手腕卻滿是一道又一道跟自己過不去的痕跡;也不是因為她明明看起來如此清秀文靜,病歷上卻記載了好幾次自殺通報;而是第一次看到割腕的傷口,是「人」字形的。

一般來說,想用割腕達到自殺目的,想以此方式離開人世,很少會真的成功。一來手腕的表淺位置都是血流量和血壓不大的靜脈,劃開傷口不久之後,血小板的凝血功能就會發揮作用,大大降低傷口的血流;二來是手腕底下有正中神經和尺神經,在割到動脈之前,就會先因為傷害到神經而痛到罷手。也因此,許多病人後來都是因為太痛,自己打電話叫救護車的。

這類個案有一部分是急診的常客,有時候值班還會碰到回頭客;偶爾他們會在縫合時跟我們聊天,說哪一道疤是哪一位醫師縫的,還比較誰縫得整齊漂亮,手腕肌膚儼然變成醫師們的縫合展示區。但縫過許多手腕傷口的我,還是第一次看到「人」字形的切口。從小雪其他已經結痂的疤痕,可以知道她不是第一次因此來到急診,這使得她對縫合的步驟不但不感到陌生,甚至可說十分熟悉。我才剛走到待診區,開口對她說「那我們先⋯⋯」的時候,她便捧著左手起身,接下我的話:「到縫合室?我知道怎麼走。」

走進急診手術室,我來到一旁的醫材櫃,依序將以綠色單巾包裹起來的整形外科縫合包、七號半無菌手套、一○西西空針、利多卡因局部麻醉藥、4-0尼龍縫線拿出,一一擺放到活動金屬檯上時,小雪早已自顧自地坐上手術無影燈照射下的診療床,雙眼直直盯著自己的左手腕,看著被高功率手術燈照得閃閃發光的血液,漸漸從傷口滲出,她的淚水也默默地從水汪汪的大眼睛流下。

「好難啊,醫生⋯⋯人生好難啊⋯⋯」我一手拉著滑輪椅,一手推著擺滿醫材的金屬檯來到她身邊時,小雪壓低著嗓門、吐出了這幾個字,說著:「寫『人』字那麼簡單,做人卻那麼困難⋯⋯」

「嗯⋯⋯妳想跟我聊聊嗎?」我在小雪的手腕上消毒後,打上局部麻醉藥,接著檢查傷口深度,確認手腕的肌腱還是完好的,接著拆開縫合包、戴上無菌手套、鋪上綠色洞巾,右手拿起持針器、夾著縫線,左手拿起有齒鑷,準備縫合傷口;同時對她說:「妳這個傷口也滿特別的,我幫妳縫好看一點,讓妳的『人』漂漂亮亮的。這需要花一點時間,如果妳想,可以跟我聊聊。」

小雪嘆了口氣,抬起頭、看著天花板,娓娓道盡所有心路歷程。她出身顯赫望族,因此母親從小便費盡心思栽培她,對於這株小小的幼苗,始終以過度的期望和緊湊的安排來灌溉。早早便設置好的框架局限了她生長的方向,讓她一直以來,都以兢兢業業的態度,致力於滿足家人施加在她肩頭的期待,焚膏繼晷,努力不懈。有很長一段時間,連她自己都產生了錯覺,覺得只要讓媽媽高興、達到她的要求,自己就能得到愛。的確,這一路上,她總是表現優異、名列前茅,得到無數的掌聲和讚揚。可惜好景不長,隨著年齡增長,人生難度也不斷升級,面對的挑戰越來越多,也越來越難,小雪開始感到力不從心,漸漸無法達成旁人設定的目標。

備感挫折的小雪,渴望有人能諒解她、安慰她、愛護她;沒想到,跌倒時希望能獲得擁抱和安慰的微小願望,卻總是一再換來失望。「我們這樣是為妳好啊!」「妳要好好加油啊,這樣以後才能出人頭地。」「花一堆精神在這些沒用的東西上面,妳會有什麼成長?」「他的工作差不多就是這樣,以後也不會有什麼了不起的前途。妳要聰明一點,青春可貴,要把時間花在對的人身上。」

對於她的事業、志向、感情、生活的選擇,得到的認同和鼓勵越來越少,取而代之的是越來越多的質疑和挑剔。一句句美其名為關心的勸說,如一記記直拳,打在她布滿新舊瘀青的心房。

「口口聲聲說愛我、為我好,為什麼我一點都感受不到?活成他們理想中的樣子,真的讓我很難受,很疲倦。」她揉了揉眼睛,想攔截就快掉下來的眼淚,卻還是漏接了。「明明沒有人是壞人,但為什麼大家都這麼怨恨彼此、活得這麼累?」

「真是辛苦妳了。」我縫完最後一針,拿起對摺好的三乘三公分紗布,準備蓋在傷口上,進行包紮。這句話一邊是知會她縫合已經結束,一邊也是為她所經歷過的一切感到心疼。小雪將手腕舉到面前,端詳了一下縫合起來的「人」,淡淡地說:「謝謝你幫我縫得那麼漂亮,只是⋯⋯皮肉傷即使癒合得很好,千瘡百孔的心卻怎樣也縫不起來⋯⋯」

「作伙在一起,靠得太近難免會感受到火氣;也許偶爾稍微遠離火源,心情也會變得比較平靜?」我翻找著心中字彙量有限的詞典,試圖找出一些話語來安慰她;同時,也照會精神科的學姊來探視,希望能找到好方法,讓她的種種痛苦能有所宣洩,不再只是從刀痕切口流出。最後,小雪收到身心科住院,進一步接受專業評估和幫助,另一方面也是保護她的安全,暫時隔離於外界充滿壓力的環境刺激,避免過度激動的狀況導致無法控制的衝動。

焦頭爛額的日子繼續填滿生活的每個縫隙。不知道過了多久的某個值班夜,我如同往常忙碌地在急診外科區打轉,終於在接近凌晨兩點時,幾乎清空了待診區的病人。我在幫最後一個因喝酒跌倒導致頭皮撕裂的大叔縫合傷口時,突然聽到護理站和緊急救護技術員(EMT)連線的無線電爆出一連串急迫的呼叫:

「二十六歲女性墜樓!OHCA(到院前心肺功能停止)!已經給予CPCR(心肺腦復甦術)和LMA(喉頭罩氣管插管),十分鐘後到院!」

原本撐著頭坐在桌角休息的學長,立即彈跳起來,一邊對著我們大喊:「準備接收major trauma(重大創傷)!」一邊指揮大夜班的夥伴們,各自準備醫材器具到急救區待命。隨著逐漸迫近的鳴笛聲,救護車沒過多久便飆到大門口前,EMT隊員飛快從後車廂跳了下來,將擔架火速推進急救區。準備結束縫合的我,拉直上身、轉過頭一看,眼前的場景著實令人驚愕:自動CPR按壓機器LUCAS正以每分鐘一百下的速度按壓著如布娃娃般毫無生氣的病患,而從固定在機器上的左手,我看到熟悉的人字疤──那是小雪。

跟在後面急忙衝進來的,是她的爸媽。滿臉鐵青的爸爸,氣急敗壞地對著媽媽咆哮:「我不是早就跟妳講,不要一直逼她、不要一直罵她!妳看,妳就是不聽,就是要強迫她接受妳的做法,結果卻變成這樣⋯⋯就算妳說的都是對的,那又怎樣?那又怎樣?」

「不要再說了啦⋯⋯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我都是為她好啊⋯⋯就只是為她好啊!要不然你們家的人都那麼愛比較,誰受得了啊⋯⋯」滿臉早已是淚水的媽媽看著急救檯上的孩子,變形的四肢不斷隨著機器的按壓不規則地擺動,卻只能激動地來回跺腳,不斷發出歇斯底里的叫喊。

最後,經過將近一小時的急救,還是沒能把小雪拉回來。媽媽衝進來抱著她,整個人癱軟地趴在她身上,所有的情緒再也克制不住,放聲大哭:「我真的很愛妳啊!我真的⋯⋯真的很愛妳啊!妳怎麼可以這樣,我愛妳啊!」

那個深夜裡,好多好多的愛被說出,但這些愛也只能凝滯在急診室的空氣中,永遠無法傳進小雪的耳朵,進入她的心。看著小雪媽媽緊握著女兒失去血色的手,我心中滿是感慨。雖然小雪手腕上的「人」已經癒合,但是她的人終究還是走了。許多時候,我們習慣以自認為最好的方式去愛對方,但往往吝於直接表達;殊不知這些委婉的愛,常常在相互傳遞、間接詮釋中漸漸失真。這些來不及說出來的愛,若是能再早一些些被說出,也許就能縫合那顆千瘡百孔的心,改寫這不該存在的結局。

我拖著疲憊的身體走出急診室,想要透透氣,也想暫時轉換一下心情。看著天邊漸漸泛起了魚肚白,不知怎麼的,心中也湧出了一股衝動。我拿起手機,撥打了媽媽的號碼,並沒有特別要講什麼,只是想說聲:「媽,想您了,我愛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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