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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火箭科學家一樣思考:9大策略,翻轉你的事業與人生

登月思考法的力量

月球是我們最古老的夥伴,自地球存在以來,大部分時間裡它都陪伴著我們。就像羅伯特.克森(Robert Kurson)所寫:月球控制潮汐、指引迷途、點亮豐收祭典、啟發詩人與戀人、向孩子們說話。打從我們的祖先第一次抬頭望向夜空之後,月球就強烈地誘惑著人類,引動我們原始的直覺,讓我們想要走出家園進而探索。但在人類歷史中的大部分時間裡,登上月球一直是極其困難與瘋狂,月亮依舊遙遠地懸掛在我們難以企及之處。

當甘迺迪總統發表本書開頭提到的演說時,他望向未來,並且把月球視為人類活動的新邊界,看似在等待奇蹟發生。甘迺迪要求他的國家「做到大部分人認為不可能的事情」,阿波羅號太空人尤金.塞爾南(Gene Cernan)回憶:「我自己當初也認為不可能。」十年內送人類上太空,這聽起來太令人不敢相信了。演說當時在場的一位萊斯大學教授羅伯特.柯爾(Robert Curl)這麼說:「我離開現場時還在想,他是認真的嗎?」

著名的NASA飛行指揮官基恩.克蘭茨(Gene Kranz)──也就是在電影《阿波羅13號》中艾德.哈里斯扮演的人物──也因甘迺迪大膽的承諾而震驚不已。對克蘭茨和他的同事來說,他們看過火箭翻覆、失去控制不斷旋轉後炸成碎片,因此認為把人類送上太空這件事情,聽起來實在是極其大膽。但是,甘迺迪充分了解即將遭遇的困難:「我們選擇在十年內登上月球,以及做一些其他類似的事情,並不是因為這些事情很簡單,正是因為這些事情很困難。」簡單來說,他拒絕讓現存的狀況決定國家的未來。

這是人類史上第一次登陸月球,但是人類早在尼爾.阿姆斯壯和伯茲.艾德林踏上月球之前,就已經進行過無數次精神上的登月行動了。當我們的祖先篳路藍縷地踏上一塊地球上未知的土地時,他們就是在登月。發現火的人、發明輪子的人、建造金字塔的人、發明汽車的人,他們全都登上了月球。正是登月思考使奴隸獲得自由、讓婦女得到投票權、讓難民們登上遠方的海岸以追尋更好的生活。

我們是喜愛登月的物種啊!然而大部分的時候我們已經忘記了這件事。

登陸月球讓你不得不從基本定理思考。如果你的目標是改善一%,那麼你可以從現狀著手;但是如果你的目標是要改善十倍,那麼現狀就必須打包走人。追求登月會讓你打進一個不同的聯盟,甚至完全改變你正在玩的遊戲。你將會離開原本的競爭環境,從前建立的遊戲規則和日常事務都不再與你有關。

這裡有個例子:如果你的目標是改善汽車安全性,可以逐漸改變汽車的設計,以便能在交通事故中完善地保護人類生命。但是如果你的目標是登月般的完全消除交通事故,那麼你必須從一張全新的白紙開始,質疑所有存在的假設,包括應該坐在方向盤前的人類。基本定理思考便為無人車的發明進行了鋪墊。

SpaceX的登月性計畫也是如此。如果這間企業的目標只是簡單地把人造衛星放上近地軌道,他們完全不用採取與從前不同的方式做事,只要跟著NASA自一九六〇年以來就採用的可靠技術就行了,完全不必像他們現在這樣,努力把發射火箭成本降到原本的十分之一。但SpaceX的野心是殖民火星,這樣登月性的計畫迫使他們從基本定理思考,並徹底改變現狀。

政治策略家詹姆斯・卡維爾(James Carville)與保羅.貝加拉(Paul Begala)說過一個故事,關於一隻獅子選擇要獵捕老鼠或是羚羊。「獅子完全有能力獵捕、殺死並吃掉一隻田鼠。但是吃到那隻老鼠實際上能得到的卡路里,比做這些事情所消耗的還要少。」羚羊雖然是比田鼠大很多的動物,因此「需要更多速度與力氣去捕捉」,一旦抓到了,羚羊卻可以提供獅子數日所須的食物。

你猜得沒錯,這個故事是人生的縮影。大多數人都選擇追逐田鼠而非羚羊,因為田鼠是個確定可獲得的收益,羚羊則屬於登月的範疇。田鼠到處都有,羚羊卻稀少而遙遠。更甚者是,多數的人都忙著抓田鼠,我們於是認為,如果決定去抓羚羊,我們將會失敗並且挨餓。

所以我們不敢創立新公司,因為不覺得自己有創業所須的條件;我們猶豫著要不要申請升遷,心裡卻假設總有比自己更有能力的人會得到那個位置;我們不敢邀請朋友圈以外的人出去約會;我們只敢贏不敢輸。

心理學家亞伯拉罕.馬斯洛在一九三三年寫道:「人類這個種族的故事,就是男人女人們不斷低估自己的故事。」

如果甘迺迪追隨了這種心態,他的演講將會非常不同(並且非常無聊)。他可能會這樣說:「我們選擇把人類送上近地軌道,讓他們不斷繞著圈轉,並不是因為這件事情深具挑戰性,而是因為這是在現存條件下我們能做到的事。」(順帶一提,這不幸正是一九八〇年代之後,NASA決定要做的事情。)

而乖乖低頭遵守規則,正是伊卡洛斯這個神話故事告訴我們的。伊卡洛斯的父親代達洛斯是著名的工匠,打造了由蠟做成的翅膀,讓他自己和兒子可以從被囚禁的克里特島上逃出來。代達洛斯警告兒子要跟著自己的飛行路徑,不要太靠近太陽。而你大概已經知道之後發生了什麼事:伊卡洛斯無視父親的警告,向太陽翱翔而去,於是他的翅膀融化了,最終墜入海裡身亡。這個神話想傳達的教訓很清楚:翱翔者最終將失去翅膀而死,那些聽從指示、遵循規畫好路線的人,將逃出島嶼並生還。

但賽斯.高汀在《伊卡洛斯的欺騙》(Icarus Deception)中提到,這個故事其實還有第二段,大多數的人應該都沒有聽過。代達洛斯除了告訴伊卡洛斯不要飛得太高,還警告他不要飛得太低,因為水也會摧毀翅膀。

然而所有飛行員都會告訴你,高度是你的好朋友。如果你的引擎在處於高空時突然停止運作,你將有機會安全滑翔回地面;但是引擎在低處失效時,你平安降落的機率就跟存活機率一樣渺茫

那些在高處翱翔的企業通常表現較好。申恩.史諾在《聰明捷徑》裡統整了相關研究:「從二〇〇一年至二〇一一年,針對全球五十個最有理想性品牌(選擇崇高目的而並非盲目追求收益的品牌) 的投資金額,是標普500指數股票收益的四倍。」為什麼?登月性的理想對人類有種與生俱來的吸引力,自然也就比較容易讓投資人有興趣。創始人基金在他們的企業宣言中,就對矽谷大多數公司有限的野心開了個玩笑:「我們想要飛天車,卻只得到一四〇個字。 」而創始人基金後來成為SpaceX的第一個外部投資人。

具有理想性的登月性計畫也是吸引才能的大磁鐵。這也是為什麼SpaceX與藍色起源都有辦法從傳統航太公司裡,毫不費力地挖角到他們最想要的火箭科學家們,並且讓這些人日以繼夜地為他們大膽的計畫奉獻心力。馬斯克招攬人才的賣點是:工程師們將能自由地做自己真正該做的事,也就是建造火箭,而非坐在辦公室裡開沒完沒了的會、花上數個月透過官僚體系採購一樣零件,或抵擋國際政治的種種攻擊。

你或許會想:對一個網路起家的億萬富翁來說,創立一家航太公司應該是簡單的事;對甘迺迪來說,既然國會願意給他幾十億美金與蘇聯進行太空對抗,那麼登陸月球應該是件簡單的事;對於登月工廠X來說,既然背後有Google強力的財務支援,那麼執行像潛鳥計畫這樣出人意表的構想,應該是件簡單的事。同時你也可能覺得:當你必須保證公司正常運作、有房貸要還、有董事會要巴結的時候,不可能放手一搏,進行登月性的計畫。

這是登月工廠X的登月艦長阿斯特羅.泰勒(是的,這是他的真實職稱)常常聽到的藉口。「不知道為什麼,社會似乎發展出一種觀點,就是你必須要很有錢才能進行大膽的計畫。」泰勒對這個觀點一點也不買帳,「在正確、聰明的時候冒險,是任何人都可以做到的,不管你是在五人團隊裡,或是在五萬人的公司中。」貝佐斯也同意,並在二〇一五年的亞馬遜股東年度信件上這麼說:「如果你有一〇%的機會得到一百倍的報償,那每一次都應該要賭一把才對。」但多數人並不會願意賭一把,即便成功的機率有五〇%、無論潛在的獎賞是什麼。

是的,有些登月性計畫的確太不切實際,以至於無法在近期內實行,甚至永遠實行不了。但是你並不需要讓所有的登月性計畫都升空啊。只要你的數個構思彼此之間是平衡的,並且不會把自己的未來全押在單獨一個登月計畫上,那麼一個巨大的成功就足以彌補其他該留給小說、電影的構想。貝佐斯說:「如果你在夠多地方下注,並且賭得夠早,那麼沒有風險會真正危害你的公司。」

我在這裡告訴你為什麼:登月性計畫的阻礙並不在於財務或執行面,而在於心理。「並沒有很多人相信自己可以移動一座山,」大衛.舒茲在《就是要你大膽思考》一書中這麼說,「所以,沒有很多人真的去移動一座山。」登月性計畫最初的阻礙其實是在自己的腦海裡面,然後社會氛圍不斷要我們相信:低飛永遠比高飛安全、沿岸航行遠比一飛沖天要好、小確幸比登陸月球要有智慧。

我們心中的期待會為現實世界帶來轉變,因而變成自我實現的預言。你努力想要達成的目標會成為你的天花板,追逐平庸則會讓你得到平庸,而這還是最好的狀況呢。你並不能每次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不過如果可以不斷修正軌道朝向月球前進,也就是慢慢離開地表,那麼一定會比之前飛得更高。「如果你一開始就把目標設得不切實際地高,然後失敗了,那麼你失敗的結果依然會比其他所有人的成功都還要好。」票房冠軍《魔鬼終結者》與《阿凡達》電影製作人詹姆斯.卡麥隆這麼說。

我們之中有許多人壓抑了登月的願望,因為我們假設自己並不是這塊料,相信能高飛的人必然裝備著比較好的翅膀,因此不會被融化。但蜜雪兒.歐巴馬在二〇一八年的一次訪談中打破了這個神話:「我大概經歷過所有你想得出的權力場。我曾為非營利組織工作、為基金會工作、為大公司工作、為企業董事會服務、去過各種國際峰會,也曾經坐在聯合國裡頭:那些人沒有那麼聰明。」

那些人沒有那麼聰明,他們只是學會了我們這些人都沒有學會的:獵捕羚羊所面對的競爭更少。所有人都忙著到處追著田鼠跑,在擁擠、不斷縮小的領域裡競爭,這就意味著你不會有餘裕進行登月性的計畫。如果你等待太久,如果你一直不斷在越來越狹窄的利潤、越來越高的成本中掙扎,那麼很快就會有人登上月球,讓你失業、讓你的企業一下子顯得老邁過時。

事實上,關於自己的能力,我們能說的就是:那是種選擇。而就像所有選擇一樣,它是可以改變的。我們必須要不斷挑戰自己的認知限制,推進認為實際可行的邊界,然後就會發現是哪一些隱形的框架在扯後腿。即使實際生活中與我們的想像世界多有不符,然而登月性的思考還是可以帶給我們巨大的益處。我們甚至可以說,正是因為脫離現實,所以登月性思考才可貴。

而讓人鬆口氣的是,代達洛斯的物理並不好。越往上飛,空氣會越冷而不是越熱,所以你的翅膀不會融化的。如果你選擇一條超越平凡的道路,將能超越那些支配陳舊思維的神經通道;如果你可以堅持下去,並從即將遇見的失敗中學習,最終會長出在藍天翱翔所須的翅膀。

 

嚇嚇你的大腦

在一九七○年代,有個人因為能舉起驚人的重量而出名。你或許聽過他的名字,也或許看過一、兩部他主演的電影,更或許是他所管轄的州住民。

根據阿諾.史瓦辛格,重量訓練最大的阻礙,是你的身體調適得太快。他這麼寫道:「你如果每天都做同系列的重量練習,即便一直額外加上重量,還是會發現自己的肌肉慢慢減緩成長,而後停止。你的肌肉變得能非常有效率地完成你期待的工作。」

換言之,肌肉是有記憶的。在習慣了某一種單調例行公事之後,你的肌肉會開始想:我知道你今天要我做什麼。你會騎飛輪、跑三十分鐘,或許有加減三分鐘的空間,然後每個禮拜一會做仰臥推舉和引體上升。我知道你要幹什麼,而且我做得到。阿諾解決肌肉成長停滯的辦法是—讓他的肌肉嚇一跳:他會給肌肉許多不同類型的練習、不同的重複次數以及不同的重量,所以他的肌肉永遠都不會有適應的一天。

規律使人脆弱,變化使人靈活。

大腦的運作原理也是相同的,因為你無法確切掌握它怎麼運作,因此大腦總是傾向選擇阻力最小的方式。這麼做雖然看似輕鬆寫意,但規律和可預測性卻會成為創意的阻礙。我們必須要刺激並嚇嚇我們的大腦,就像阿諾讓他的肌肉嚇一跳一樣。

神經可塑性是真實存在的,而你的神經元就像你的肌肉,能在被挑戰的狀況下重新連結與生長。研究神經可塑性的權威諾曼.多吉解釋,大腦可以「根據行為活動及心理經驗來改變自身結構和功能」。透過配套好的訓練機制、思想實驗與登月性思考,能把你的大腦從日常生活的昏睡狀態中叫醒。

這也是為什麼,我們能從諾貝爾物理學獎得主理查.費曼身上得到的最大讚賞是「不可能」。對費曼來說,「不可能」並非無法達成或可笑的。相反地,這句話的意思是:「哇!這裡有件驚人的事情,看起來與我們正常情況下預期的結果矛盾,這太值得研究了!」弦論奠基者之一的加來道雄也同意:「我們認為不可能的事情,往往只是工程上的問題,而非有物理法則阻止這件事情發生。」

研究也支持認知上的矛盾與創造力之間的關聯。當我們面對心理學家們所稱的意義威脅(meaning threat)—有什麼東西看起來不合常理—隨之而來的迷失感可以激勵我們,讓我們踏足不曾想過的領域裡,去尋找意義與連結。就像亞當.摩根與馬克.巴登在《美麗的限制》一書中所寫的,看似矛盾的想法「使我們夠困惑,以至於可以開始連結起新的神經突觸」。在一份研究中,閱讀一段卡夫卡所寫的荒謬短文並觀看同樣荒謬的插圖,可以增進受試者辨認新模式的能力(換句話說,就是強化連結蘋果與橘子的能力)。

要嚇嚇你的大腦並產生古怪構想的一個方法是:問你自己,在科幻小說中會用什麼方式解決事情?虛構的故事可以帶我們遠離自己的世界,去向另一個真實世界,而我們甚至不用離開沙發。朱爾.凡爾納說:「一個人能想像的任何事情,必有另外一個人能將其實現。」促成潛鳥計畫氣球網路的思想實驗,似乎就是從凡爾納的小說《環遊世界八十天》裡直接跑出來的;凡爾納的其他作品包括《海底兩萬哩》及《征服者羅比爾》(The Clipper of Clouds)啟發了諸如潛水艇和直升機等發明。羅伯特.戈達德(Robert Goddard)就是受到H.G.威爾斯的小說《世界大戰》啟發,決定奉獻生命,發明了世界上第一具液態燃料火箭,讓太空飛行成為可能。科幻小說家尼爾.史蒂文森是藍色起源公司最早的員工之一,他的工作是想像各式各樣不靠傳統火箭上太空的方式(他的構想包括太空電梯、以雷射光推進的太空飛行器)。

科幻小說的思考並不只是為了偉大的發明而生。讓我們拿一間製造飛機零件的公司為例,他們的安全檢查過程非常冗長,因為將一部攝影機裝在飛機零件上需要七個小時。一位行政助理受到電影《關鍵報告》啟發,問了一個思想實驗的問題:「為什麼我們不能送一隻機器蜘蛛進去,就像電影裡那樣?」公司的科技總監因這句話起了興趣,測試了這個點子,而結果非常完美。這一個環節的改進,使檢查的時間縮短了八五%。

馬斯克認為艾西莫夫的書激發了他對於未來的想法(這對馬斯克來說,重要到 SpaceX在二○一八年二月把艾西莫夫的《基地三部曲》帶上太空)。在基地系列書中,哈里.謝頓這位遠見者預見了人類黑暗的未來,並且策畫要殖民其他星球。「我從這個故事中學到,」馬斯克說,「人類應該延長文明,盡量降低發生黑暗時期的可能性,並且當不幸的黑暗時期來臨時,盡量縮減它的長度。」

像馬斯克這樣致力於把科幻小說變成現實的人,常常被人們貼上不理性的標籤,而他也的確塑造了自己的不理智形象。每次他只要張開嘴,就會給你一個懷疑他的理由。

航太顧問吉姆.坎特雷爾回憶他們最初的會面,他認為馬斯克簡直是瘋了。當馬斯克最早開始思考登上火星的時候,有一天突然打電話給坎特雷爾,自我介紹是一位靠網路起家的億萬富翁,並且大談自己「要創造跨星球物種」的計畫。馬斯克提議搭乘私人噴射機到坎特雷爾家進行會面,但是坎特雷爾拒絕了。「告訴你實話,」坎特雷爾回憶道,「我想在一個他無法攜帶武器的場所跟他會面。」所以最後他們在鹽湖城的一間機場貴賓室見面。馬斯克狂野的願景如他所期待地撩人心弦。「好吧,伊隆,」坎特雷爾說,「我們來組個團隊,然後看看這樣做要花多少錢。」

SpaceX 的創始員工之一湯姆.穆勒也常常對馬斯克提出的點子有這樣的反應:「有好幾次我覺得他真是瘋了。」當兩人初次會面時,穆勒是位備受挫折的火箭科學家,在湯普森—拉莫—伍爾德里奇公司6工作。此公司後來被諾斯洛普.格拉曼公司收購。穆勒覺得自己關於引擎設計的熱情和想法,都在公司的繁文縟節中被消耗殆盡,所以他開始在自家車庫裡設計引擎。馬斯克拜訪穆勒,並且詢問這位工程師是否能替 SpaceX 打造便宜但是可靠的火箭引擎。

「你覺得我們可以降低多少引擎成本?」馬斯克問。

「大概減少到三分之一吧。」穆勒回答。

「我們需要減少到十分之一。」

穆勒覺得這完全是癡人說夢。「但是我們的最終成果,」他說,「事實上更接近馬斯克的數字。」

要成為改變宇宙的那個人,你必須先不理性地相信自己可以改變宇宙。而「不理性」經常是我們替那些自己無法理解的人事物所貼上的標籤。正是不理性的力量,宣稱地球是圓的而非平的,或地球繞著太陽公轉而非太陽繞著地球轉。當戈達德認為火箭能在宇宙真空中運行時,一九二○年的《紐約時報》某篇社論嘲笑他:「那位戈達德教授與他在克拉克學院的那把『椅子』⋯⋯似乎缺少我們在高中課堂上學到的知識呢7。」(後來《紐約時報》有刊登對戈達德的道歉啟事。)

甘迺迪的十年登月承諾?不可能。瑪麗.居禮嘗試在科學界打破性別藩籬?荒謬至極。特斯拉想像以無線系統傳遞訊息?真是科幻小說。

但情況是,我們的登月計畫事實上還不夠離譜呢!如果人們想要嘲笑你的天真或不合理,把這個當做光榮勳章吧。「大部分非常成功的人,在生命中都曾經正確無誤地預測了一次未來,卻被他人視為錯誤與荒誕。」矽谷孵化器 Y Combinator 前總裁薩姆.阿爾特曼(Sam Altman)寫道:「如果不是這樣的話,他們曾經面對的競爭會更加激烈。」今日的笑柄將是明日的新星,在跨越終點線的時候,你才會是那個笑著的人。

而使用登月性思維嚇嚇你的大腦,並不代表我們要放棄實際層面的思考。一旦產出古怪的點子,可以藉由把發散思考轉變為收斂思考的這個程序,讓理想與現實碰撞,也就是說從理想主義轉變為實用主義。在接下來的兩節中,將看到兩家公司如何成功將這個心態內化在組織中。

 

成功登月的企業

接到登月工廠X負責人阿斯特羅.泰勒的電話時,協助設計登月計畫並不在歐碧.費爾頓(Obi Felten)的日程表裡面。費爾頓是現代的文藝復興型才女,博聞廣知,可以輕鬆自若地與工程師侃侃而談硬體設備,然後一樣神態自若地建構行銷計畫。她在柏林長大,親眼看著柏林圍牆倒下,然後到牛津大學取得哲學和心理學學位。後來加入了 Google,成為歐洲、中東、非洲區的消費者行銷總監。而當她的行銷生涯達到頂峰時,泰勒打來的電話改變了一切。

在那通電話裡,泰勒帶著費爾頓瀏覽登月工廠X正在孵育的種種偉大計畫,包括自動駕駛汽車、氣球驅動的網路服務等等。費爾頓反問泰勒一堆他從沒想過的問題:你們在做的事情是合法的嗎?你們有跟任何政府單位談過嗎?你們會與其他公司合作嗎?你們有商業企畫嗎?

泰勒一個答案都拿不出來。「噢,沒有人真的在想這些問題,」他回答,「我們的團隊裡都是工程師與科學家,只想著怎麼讓氣球飛起來而已。」

所以費爾頓被請來思考現實層面的問題。登月工廠X或許是一個有能力產出登月計畫的工廠,但既然是工廠,就必須要端出能產生利潤的產品。「當我加入的時候,」費爾頓解釋道,「那裡是一個奇妙的地方,充滿了你能想像到的極致科學怪咖們,他們之中大部分的人從來沒有真正讓一樣產品問世。」

單純的理想主義者無法成為好的企業家。想想特斯拉,他是歷史上最偉大的發明家之一。「但他的故事很令人感傷,」Google 共同創辦人賴利.佩吉解釋,「他無法將任何發明商業化,甚至沒有足夠的資金去支持自己的研究。」儘管特斯拉被愛迪生帶有貶義地稱為「科學詩人」,在身後留下三百項專利的他,卻在紐約一間旅館裡身無分文地死去。對於這個故事,佩吉說:「你必須要把自己的發明帶到世界上,必須要能生產並且藉此獲利。」

接受「把登月工廠X的發明帶到真實世界」這個重要任務,費爾頓的職稱是「讓登月計畫準備好面對真實世界的負責人」(是的,這是她的真實職稱)。第一年,費爾頓帶領公司的行銷團隊建立起法務與政府關係團隊,並且為潛鳥計畫寫下第一份商業企畫。

登月工廠X最初為登月計畫進行腦力激盪時,發散思考占了非常重要的位置。費爾頓告訴我:「在構想計畫的最初階段,科幻小說式的思維非常有價值。任何不打破物理定律的事情,都應該被視為可追求的目標。」

而這些構想來自於一個擁有眾多跨領域人才的團隊,最適合來進行之前提到的「組合遊戲」。費爾頓說:「最好的構想來自於最好的團隊,而不是最好的人。」登月工廠X把認知多元化又提升到一個新的層次,公司裡的員工包括消防員、裁縫、鋼琴演奏家、外交官以及記者,你會發現航太工程師與時尚設計師一起工作,或者特種部隊退役軍人拋出點子給雷射專家。

登月工廠X的目標是:將登月性思考變成企業新常態。為了達成這個目標,這間公司持續地鍛鍊整個團隊的創意肌肉,而其中一項練習便是「壞點子腦力激盪」。這件事聽起來或許很令人驚訝,為什麼要浪費時間在壞點子上?但他們這麼做是有理由的。泰勒解釋:「你無法在花時間產出壞點子前,就先得到一個好點子。一個極差的點子通常是一個好點子的表兄弟,而一個極佳的點子則是這兩者的鄰居。」

潛在的登月性計畫慢慢凝聚成形的過程中,發散思考會轉變為收斂思考。我們把瘋狂點子與現實碰撞時的第一階段叫做「快速評估」。團隊要做的事情不只是產出新奇古怪的點子,更必須負責在開始投注金錢與資源之前,就排除掉不適合的點子。在這個階段中,就像登月工廠X的菲爾.華生(Phil Watson)解釋的:「我們問的第一件事是:這個點子能不能使用即將發明的科技達成,並且正確處理一個真正的問題?」然而,只有很少數的點子可以滿足「在大膽與可行之間的合理平衡」,然後通過快速評估,進入下一階段。

在「氣球驅動網路服務」這個點子最初進入快速評估時,遠景看起來很黯淡。「我以為自己很快就能證明這件事不可能,」登月工廠X的克里夫.比佛(Cliff Biffle)說,「但我竟然做不到,這真的很讓我生氣。」儘管這個點子如此激進,比佛卻意識到它完全是可行的。

如果一個點子通過了快速評估,接下來就會由費爾頓所領導的不同團隊接手。這些團隊會替科幻小說式的科技打下良好的基礎,將其轉變為具有營收能力、能解決真實世界問題的產品。費爾頓解釋:「我們必須在一年內排除一個專案的風險,直到可實行的地步,否則就必須殺死這個專案。」

在排除風險的過程中,潛鳥計畫的氣球驅動網路就證明了自己的價值。在初步的測試—正式名稱為伊卡洛斯測試,因為整個團隊的目標就是高飛翱翔—之中表現良好。但是他們發現一個問題:就像伊卡洛斯的翅膀在高處融化一樣,氣球僅僅只能在高空維持五天,然後就開始漏氣,而五天遠比預期連續巡迴一百天的時間短上很多。他們所使用的那些氣球跟我們日常生活中的氣球一樣,在生日派對隔天就會呈現萎靡不振的喪氣模樣。而工作團隊(在這裡根據神話中伊卡洛斯的父親,被稱為代達洛斯)必須找出補救的辦法。他們比較蘋果與橘子,從其他也有滲漏問題的產業裡尋找解方。舉例來說,他們研究食品工業中的洋芋片袋子與香腸封膜,終於解決了問題,並且在眾多員工的挑戰下證明這個計畫的可能性。

像潛鳥這樣通過嚴格風險管理,然後從登月工廠X畢業的計畫(參與員工將得到一份真正的畢業證書),會成為一間獨立運行的公司。X的畢業生包括無人車、無人機、可以監測血糖的隱形眼鏡等等,這些構想聽起來都像某種科幻小說情節,直到X在理想主義和實用主義中找到對的平衡,並把這些科技變成現實。

而在另外一家不同的公司,SpaceX 兩位領導人分別代表理想主義和實用主義兩種觀點。馬斯克就是那個挑戰極限的理想主義者,經常在推特上向全世界自由宣傳他的登月計畫,可以說是樂團的主唱;而在幕後則有個人擔起一份非常艱難的工作,把馬斯克那些稀奇古怪的點子都轉變為具有可行性的商業產品。

她的名字是格溫.肖特維爾(Gwynne Shotwell),也就是傳說中那位「不准胡說總裁」,同時也是公司的營運長。肖特維爾在青少女時期參加過一場由美國女工程師協會(Society of Women Engineers)主辦的活動後,就決定要成為一位工程師。因為在一次小組討論會中,一位機械工程師令肖特維爾印象深刻,並為她展示了工程師這條精采的道路。

而三十多年後的今天,肖特維爾正站在工程界的頂端,負責 SpaceX 每日的營運。除了日常工作之外,她還擔任馬斯克和其他員工之間的橋梁。SpaceX 的漢斯.康寧斯曼(Hans Koenigsmann)如此說:「伊隆會說:『我們上火星吧!』然後肖特維爾會回答:『好啊,我們需要做些什麼來登陸火星呢?』」為了替公司這個打破傳統的登陸火星計畫尋找財源,她在全球飛來飛去,尋找將商業燃料送上近地軌道的傳統機會。在 SpaceX 成立初期,她曾與衛星營運公司簽下數十億美元的合約,而這些合約在財務上支持了公司,讓他們可以探索把人類送上火星的登月性計畫。

但是還有一個重要的問題沒獲得解答:即使我們想辦法登上火星,要怎麼在那裡生存下去?我們的火星先鋒們會需要自己開採原物料、融冰為水,甚至必須打造地下隧道和居所,以避免長期暴露在輻射下。

為了在火星上打造完美的隧道,我們必須先在地球上打造一條。而要做到這點,得需要從某間特別的無聊公司那裡,學會某種特定的無聊技術。

猴子優先

你剛剛被指派負責一項特別困難大膽的任務,老闆說你必須讓一隻猴子站在臺座上朗誦莎士比亞,你該怎麼開始?

大部分的人會從打造臺座開始。泰勒這麼解釋:「因為在某個時間點,老闆會冒出來問進度,而手上有點東西可以給老闆看,會比一長串『教猴子講話為什麼非常困難』的理由,讓你覺得好過一些。」你希望老闆可以拍拍你的肩膀說:「嘿,很不錯的臺座,做得好!」所以你開始建造臺座,然後等待一隻會朗誦莎士比亞的猴子神奇地出現在面前。

但問題來了:建造臺座是最簡單的部分。「你隨時都可以打造一個臺座,」泰勒說,「但所有的風險與學習,基本上都來自於訓練猴子這部分。」而如果一個計畫有它的致命傷—如果猴子無法學會說話,更別說朗誦莎士比亞—那你會希望在一開始就先知道。

更糟糕的是,你花在建造臺座的時間越長,就越無法從這個不該執行的登月計畫上移開腳步,這就是所謂的「沉沒成本謬誤」。人類在看待自己的投資時,常常是不理性的。我們在一件事上投入越多時間、精力或金錢,就越難從中抽身改變。我們會因為已經花了一個小時讀了前幾章,而繼續閱讀一本糟糕的書;或者因為已經花了八個月拍拖,所以繼續維持一段不良的關係。

對抗沉沒成本謬誤最簡單的方法就是:先訓練猴子、先處理登月計畫中最困難的關鍵。從猴子開始,可以保證你在投入大量資源前,就確認你的登月計畫有足夠的機率可以實現。

而要應用猴子優先的策略,你必須先開發出一套登月工廠X所謂的「終止指標」(kill metric),也就是一套判定可行或不可行的標準,讓你可以決定要往前或後退。這些標準必須在計畫一開始就設定好,因為此時你的腦袋相對清楚,還沒有陷入各種情緒或財務投資的沉沒成本謬誤中,進而被蒙蔽視野。

這個方法曾在登月工廠X裡終結一個名為「霧角(foghorn)」的計畫。這項投資一開始看起來很有前途:某位成員讀過一篇科學論文,探討如何從海水中抽取二氧化碳,轉換成價格合理、有機會取代石油的液態燃料。這個計畫所須的科技聽起來就像科幻電影中會出現的,所以秉持著實驗精神的登月工廠X就著手研究了。

在他們開始嘗試把想像變成現實之前,霧角計畫的團隊設置了一個「終止指標」。那個時候,最貴的石油是每加侖八美元,霧角團隊的目標是在五年內,成功以每加侖五美元的成本製造石油的替代品,以便為企業營運費用和利潤留出一些空間。

結果,事實上這項科技是臺座,因為霧角團隊發現把海水變成燃料並不特別困難。但成本是猴子。新燃料的製程非常昂貴,尤其是在面對節節下降的油價時更是如此。霧角團隊意識到這個計畫並不能滿足他們一開始設置的標準,於是決定中止計畫。如計畫負責人凱西.漢南(Kathy Hannun)解釋的,「即便這個決定令人痛心,但我們在計畫開始時設立的強大技術—經濟模型,讓我們清楚知道,中止計畫的決定是正確的。」

建造臺座的確定性比教會猴子說話大得多。我們不知道如何訓練一隻猴子,但是知道如何打造一個臺座,所以我們決定進行。在生命中,我們花時間做自己會做的事情,寫電子郵件、參加無止境的各種會議,而非著手處理計畫中最困難的部分。

打造臺座並不是一件不合理的事情,畢竟這個計畫的確要求猴子站在臺座上。建造臺座讓我們有一種完成什麼事情的滿足感,好像自己針對問題做了一些處置,有了一些進展,即便我們只是不斷拖延必須面對的事實。忙東忙西讓我們覺得自己很有生產力,但事實上並非如此,我們打造了一個美麗的臺座,但是猴子仍然不會說話。

事實是:簡單的事情通常都不是重要的,重要的事情通常都不簡單。

到頭來,我們是有選擇的。我們可以不斷打造臺座,然後等待一隻魔法猴子突然出現來朗誦莎士比亞(爆個雷:魔法猴子並不存在)。或者我們可以把精力放在重要而非簡單的事上面,嘗試教猴子說話,一次一個音節。

在電影《阿波羅13號》開始時有個場景:阿波羅11號的後備指揮官吉姆.洛維爾充滿讚嘆地看著阿姆斯壯與艾德林在月球表面邁開第一步。「這不是奇蹟,」洛維爾說,「我們只是決定了要做而已。」

這並不是毫無節制的樂觀主義,以為只要敢於夢想,老鷹號登月艙就會變魔術般出現在月球的寧靜海上。洛維爾所說的話,事實上是樂觀主義與實用主義的結合,是全然大膽地結合滿眼星星的夢想與一套循序漸進的藍圖,因此可以將看似不合理的事情轉變為真實。

「追求合理的人改變自己以貼近現實,」這是蕭伯納的名言,「而不合理的人則嘗試改變世界以貼近自己,因此所有的進步都仰賴不合理的那個人。」

所以這就是我對你做出的登月建議:當個不合理的人。畢竟所有突破只有從事後看來才會合理。「在重要突破發生的前一天,它都還只是個瘋狂的想法。」航太工程師伯特.魯坦這麼說,他曾經設計了第一艘私人募資升空的太空船。如果我們把自己限制在現有條件下可行的方案,那麼永遠都不會達到逃逸速度,創造令人興奮的未來。

所有的登月計畫都是可行的,只要你決定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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