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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好難,到底哪裡出問題──喜劇演員×僧侶×科學家如是說

第三章 關於情緒

美國女性社會運動家史坦能曾寫道:「真相能讓你自由,但此之前你會先被惹毛。」

【比起身體的痛,情緒更讓人受苦】

如果人不會為情緒所苦,我們永遠也不需要看心理師或吃藥。有時較之身體的疼痛,情緒更讓人受苦,也因此人們花費許多清醒時間,試圖埋葬或逃離各種情緒。

情緒自內在起兵,劫持了大腦,直到情緒自己決定離開。人類可以打造超厲害望遠鏡,看到三千四百五十六億七千八百八十萬三千九百四十光年(我不是這方面專家,所以數字可能有誤)之外的一顆星星,但對於愛上小我們二十歲、腦袋卻只有果蠅大的小鮮肉,我們有什麼克制力嗎?不,我們沒有。

對許多人來說,想不出如何才能感到快樂的這個事實,就代表自身的失敗。如果你不相信我說的,就去任何書店心理勵志書區看看。將所有關於如何快樂的書籍排列起來,足以繞赤道五十七圈。

你甚至必須在自己生日感到快樂,明明對老了一歲的我來說,那是月曆上最悲慘的一個日子。還有新年(快樂?),有啥好高興的呢?為我們所有人都更快地呼嘯迎上滅絕而慶祝嗎?

讓我深深感到不快樂的,是其他人好像都想明白了,不像我仍如此困惑。這種無助感營造出令人心生不滿的背景噪音,還有一抹嫉妒。

【情緒為何難以言說】

情緒與人類相伴的時間已經有一億年了,然而,若你從演化時程表來看來,人類使用語言的時間,可能只有短短十分鐘左右。我對於一些瘋狂人類學家以二十四小時為基準,創造出讓人類對於自己存在地球到底多久的概念時間表,總是深感興趣。

時間表通常如斯展開:「如果宇宙大爆炸發生在午夜十二點,那麼恐龍大約在早上十一點四十分時出現在地球上。十一點四十一分時,牠們就離開了。十一點五十六分,類人猿出現。十一點五十八分,人類進場,然後接下來幾分鐘,隨著不同時代流行風格來來去去(水牛皮、遮羞布、扇子、尖角摺疊帽、男人帶假髮、迷你車、瑪莎百貨的內褲),充分打了好幾場時尚戰爭。接著,在午夜一奈米秒之前,川普當上美國總統,正如我們所知,這差不多就完結了人類的命運。而現在,人類正等著黑洞把大家吸回去砍掉重練⋯⋯但這次可不能再搞砸了。」

【為情緒發聲】

許多人尚未明白,情緒被創造出來,是為了確保人類物種的存續,出發點其實是良善的。當情緒一來,我們首先會在生理上察覺到,由不同化學混合物打造出來的情緒蹤跡,時時提供大腦該避開哪裡、該趨向什麼的反饋訊息。就如同許多生物為了避開危險會有的反應,像是鼬鼠會嗅聞風中氣味,蝸牛會升起天線,章魚會伸展觸角,而我們人類則是使用情緒來試水溫。那些感受告訴我們,什麼是安全的以及什麼是不安全的。不過,我們一直都有好好聆聽嗎?不,我們沒有。

當情緒一來,大腦大約在兩百毫秒之後會轉換成想法。人的感覺之所以快過思維,是因為如果發生緊急情況,而你還傻傻待在原地、等到想出「我應該離開這裡!」才逃走,那你早就被烤熟了。所以當人在生死攸關之際,是情緒解救了我們,而不是思維,甚至在我們去思考並且標記一份感受之前,情緒便讓我們知道這是什麼感覺。比如說,當你感到腸胃緊縮,便是有害怕的事情發生;如果你感到整顆心揪在一起,傷心不已,那大概是看到迪士尼卡通裡,有隻在樹林中的可愛大眼生物死掉了。

我們所思所想,無法像情緒那般如實透過身體表達所有體驗,這是因為人類使用的語彙有限;相較於情緒那樣的尼加拉瓜大瀑布,語言只是一條涓涓細流。情緒有數千種,而在言詞表達上卻頂多只有數十種。除非你是詩人,否則在用語言表達情緒方面的能力可說是完全不足。

從另一方面來說,人人都需要透過語言談論內心感受;如果做不到,情緒表達就會受阻。我們需要為情緒發聲,否則有一天會像維蘇威火山一樣,爆發出來。好比在某個聖誕假期的早晨,你突然想拿起通馬桶的吸把,朝你岳母頭上敲下去,而你甚至不知為何如此。

在現代社會的氛圍公開談論情緒,尤其是發自內心的情緒,總被視為是耽溺而且令人反胃的行為。但是情緒不是什麼女孩子氣、賀爾蒙失調、曇花一現的東西,而是由給予身體感官的複雜神經化學物質系統調配而成。是情緒讓我們與外在世界以及他人產生連結。

其他的哺乳動物,也能感受到對牠們同類的愛以及分離的痛,但人類同情共感的能力遠在動物之上,因為我們可以思考這些感受,並將之編織到文學、藝術與英國歌唱選秀節目「X音素」上無聊到令人麻木的口水歌當中。唯一擁有情緒豁免權的是活死人、某些大財團執行長,以及大腦失調的人。否則,你免不了有情緒。你可以眼盲、耳聾、缺肢斷腿,但是當你少了情緒,在某種程度上,你就不再保有人性。

我曾讀過有個叫蓋吉的傢伙,有天在鐵軌上工作,意外遭到一支金屬鐵棍穿透他的頭蓋骨(天知道事發當時他在做什麼)。事故發生之後,他的認知功能完好,可以說話、思考、記得事情,但當他見到家人朋友時,對他們完全沒有感覺。他知道他們是誰,但就是沒有任何感受。他身邊的每一個人都很難過,但是他說他相當快樂。這表示,如果你對家人感到厭煩,拿根棍子插進腦袋瓜這方法還挺值得一試的。

【壞情緒也有好處】

在人類演化發展史上,沒有什麼是意外,一切皆有因,即使是負面情緒,也有其存在的意義,否則不會出現在演化摸彩袋裡。

我們被創造出來的一切,無論是身體上或情緒上,皆有用途。有些情緒表現在現今看來是種負擔,會害人胃潰瘍和胃食道逆流,但卻是這些情緒反應讓我們存活至今(參見演化的代價)。

‧恐懼

如果過去未曾感受過恐懼,人類物種可能在演化中途就被生吞活剝了。

‧憤怒

我們需要憤怒來嚇跑敵人。從前的人類不會將憤怒轉向自己。

‧焦慮

焦慮確保我們為突來的襲擊做好準備,並牢牢記得以往在類似情境中做過的事,以確保未來無憂。

‧厭惡

厭惡是必要的,它可以找出哪些食物有毒,並皺起鼻頭噘起嘴,以不悅的表情警告他人別吃那些食物。

‧羞愧

在過去,部落就是一切,是否被部落接受,決定你是生是死。如果讓部落其他成員失望了,我們會感到羞愧。胃部一陣劇痛,則激發我們表現得更好、更努力。這是健康的羞愧感,促使我們為團體利益而奮鬥。

然而,我們如今擁有的卻是不健康的羞愧感,像是覺得自己不夠有吸引力,或是平庸無奇,這與健康的羞愧感大不相同,對於增進群體利益毫無用處。麻煩告訴我,長得「漂亮」到底如何能對其他人有益處?而我們現在竟會因為某人在交友網頁上拒絕我們,或是不為我們發布的午餐照片按讚而感到羞愧。

我們執著於自身的成功,而非想著全體的成功,正是今日全人類的問題。當凡事越來越與「我」而非與「我們」相關,我們的一言一行便失去了準繩。我很想知道人類演化史上,究竟是誰率先體驗過自戀型的羞愧感?也許曾有一個穴居男人,看著洞穴牆上他的刻蝕畫像,想著:「哎,糟透了。」也或許在某處有塊化石,有個看著自己臀部的穴居女人心想,這臀部是否太大?

當動物受到威脅時,可以感受到近似羞愧的感受,但並不會因此認為自己是魯蛇。牠們才不管別人怎麼想,甚至可以毫無羞恥心的在宴會上當眾小便。

‧罪惡感

罪惡感的來源則完全不同。罪惡感與羞愧感之間的區別在於,你之所以感到罪惡,並非因為覺得自己是個怪人或技不如人,而是因為它驅使你去改變現況、修補過錯。羞愧感則通常與自我厭惡一起出現。同樣的,動物不覺得牠們有罪,只覺得該做什麼就做什麼。這大概是為什麼沒那麼多猶太教或天主教壁虎的原因了。

‧哀傷

哀傷是失落情緒的反應,而且一直都是如此,從我們在樹林間盪來盪去那時就開始。動物也會哀傷,但不會為此鬱悶;哀傷過一陣子就會消退,而牠們會繼續過日子。

大腦會讓悲傷情緒在記憶中、在「如果」中、在「為什麼」中疲於奔命,從來不許它自自然然地走過悲傷期。在不同文化中有隨著時間發展而出的儀式,允許人們共同哀悼,這有助於個體更能承受痛苦。當有人因嚎啕大哭或流淚而筋疲力盡時,團體中的其他人可以接手協助。

然而在現今的文化當中,有很多人並沒有這些儀式協助,必須以孤軍奮戰的方式來處理悲傷,又因為某種原因,大多數人羞於公開表達哀傷。我們都該向愛爾蘭為亡者舉行的守靈儀式學習,所有人喝得爛醉,甚至不記得有人死去,但大家仍聚在一起,保有社群意識,上帝保佑他們。

‧愛

我們需要愛,來與年輕一輩、伴侶、友人,以及社群連結,以確保我們每年都能收到生日卡片。

【留意情緒的生理反應】

當人感受到驚恐氛圍時,這可以從身體反應辨認出來,如汗毛豎起、起雞皮疙瘩、心臟噗通噗通跳,代表你緊繃到極點、準備落跑、起身反擊或呆若木雞。如果你長期處在這種緊張狀態,首先會衰退的就是你的記憶力,然後是你的免疫力、消化和生殖能力。到那時,由於記憶力喪失的緣故,你甚至記不清有什麼應對方式可選。

這一切都不易察覺,所以你不會知道身體機能正在退化,或是為何腦細胞停止生長。我們每一個神經細胞(神經元)都有髓鞘包覆,以加速神經細胞彼此之間的信息傳遞。如果髓鞘受損,連接大腦不同部位的神經元會衰弱,結果便是,你不再能整合思維,理性思考的能力消失無蹤。也就是你的能力被簡化了。

如果不能清醒或理性思考,就會備感威脅,即使周遭沒有什麼事物可以傷害我們。我們會開始怪罪讓我們感到偏執的人們,於是開始有了區分「他們」和「我們」的症狀,不再認為「他們」是同類人。

神經元停止生長的另一個結果是,我們的思考變得偏狹固執,而且開始將每一個與我們不同的人看成是敵人。我們全都有深植於記憶之中的恐懼誘發物,在不明所以之下,會引發情緒的過程反應,尤其是感到壓力時。我們都受到事物舊有聯想的擺佈。

如果我們成長過程當中,就遇過那麼一個令我們感到害怕的蓄鬍男子,在往後的人生裡,我們可能會害怕整個蓄鬍族群。這可能還包括穆斯林和穿得像是聖誕老人的人們。即使只是讀過有關蓄鬍壞蛋的故事,也會產生偏見(我想我不用說得這麼清楚,你也會懂,當我見到鼻子下留著短鬍鬚、頭髮旁分的男子,我會拔腿衝上閣樓⋯⋯)。透過正念,或是自己也開始留鬍子,加入「他們」的陣營,壓力多少可以得到紓解。

【情緒與記憶的聯想,因人而異】

這麼說來,沒人知道我們為什麼對特定人事物如此反應。我們從未曾看清任何一件事物真正的樣貌,而只是透過自己的記憶來理解。

舉例來說,當我們見到一條雪茄時,不是像佛洛伊德說的那樣,全部的人都會想成是陰莖。很抱歉,佛洛伊德,我見到陰莖時也不會想成雪茄,或是相反。我第一個見過的裸體男人是約翰.藍儂,他和長髮有如地毯鋪地的洋子出現在他專輯封面上。從那時起,當我看見陰莖時,我就會想起披頭四。我們對所見之物的理解,往往來自於人生早期經驗的聯想。

人們有時說,他們對於某件事擁有像是從身體腸道發出的直覺,然後依此採取行動,就好像他們的腸道是某位來自西藏的智者一般。有時直覺非常準確,但通常不準。如果直覺總是正確,那麼賭城會有更多贏家。腸道有五億個神經元,而大腦有一千億個,相較之下,大腦的管理地位明顯較高。我們擁有的每一份經驗都在中央記憶車站被標記,而每一種感覺都會透過那些火車路線傳送。所以,除非你意識到那段記憶,否則你不會知道你是如何獲得直覺。對於記憶的這份了解,有助於我們做出更好的決定。

◎我的故事:不快的記憶會誘發負面情緒

不久之前,當我在賽爾弗里奇百貨閒逛時,我突然感到一陣強烈恐慌,必須逃到商店外頭罩著紙袋呼吸,差點喘不過氣來。事後回想起來,我記得大約八歲或十四歲時(其中一年)被大麥町犬咬過,而那就是我情緒異常激動的原因:我那時正在試穿圓點褲襪。啊哈!我心想,我想通我的恐懼了,於是我回到店裡大喊:「把那些大麥町色的褲襪全都打包起來!我不再害怕了。」

【喜劇演員、僧侶、科學家如是說】

切換到專家觀點。

茹比:那麼,情緒是什麼呢?這可是價值百萬的重要問題。

神經科學家:如果我回答出來,就能拿一百萬嗎?我想,情緒其實是身體方面的思考。

當人感覺承受了某種情緒時,幾乎總是可以指出身體的一個部位,像是愛是在胸口、恐懼是在胃腸、慍怒是在肩膀。我們只將這些用語想成一種比喻,然而情緒的確是大腦與身體溝通的方式。

茹比:如果我想指出情緒所在的位置,我該指向大腦哪個部位呢?我總是想知道一切東西位於哪裡,就好像在用 Google 地圖那樣。

經科學家:妳要找的第一個地方是邊緣系統。那包括控制賀爾蒙的區塊,像是下視丘,還有控制記憶的區塊,像是海馬迴,還有情緒喚起的區塊,像是扣帶迴。從那裡出發,可以再找到與恐懼情緒相關的杏仁體、與獎賞機制相關的伏隔核,以及與抑制行為相關的眼眶額葉皮質。

茹比: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拜託,說得簡單一點。

僧侶:好吧!情緒只不過是滿懷熱情的思想。人為什麼需要情緒?有時候,情緒讓我們知道自己是誰,以及行為的動機,但其他時候,當情緒轉為負面而我們不知如何放手時,則使人受苦。如同看待大腦中的想法與念頭一樣,我們也可以學習觀察情緒,包括正面與負面情緒,而不用緊抓不放,或認為它們是實質或實體的存在。

茹比:有些身體表徵,像是感到胸口一陣痛楚時,如何得知那是因為墜入愛河,還是胃食道逆流(對我來說,感覺都一樣)。我不確定當我遇見艾德時,是因為他真的是真命天子,還是因為我吃了壞掉的酸黃瓜。腹部突如其來的痛感也同樣令人困惑,是擔心,還是脹氣?該叫警察,還是找廁所?所以說,當你胃灼熱或是心絞痛時,怎麼知道是情緒還是身體出了問題?兩者有何不同?

神經科學家:兩者對有重疊之處。情緒上的痛如同身體的痛,會刺激同樣的大腦部位做出反應。當你因情緒受苦時,腦子會像對待身體的傷那樣處理。當你情感受傷,感到胃部疼痛時,大腦會如同身體被刺了一刀那樣處理。

茹比:那麼,快樂時又是如何呢?

神經科學家:這個嘛,身體和大腦對負面情緒做出很多回應,但是對於快樂的回應比較少。真可惜,因為當你快樂時,你比較注意不到,但是當你受傷時,你卻無法顧及其他。

僧侶:我們把快樂的情緒狀態,當作原廠設定值般理所當然。所以一不快樂,就會接收到錯誤信號。也許情緒是在通知我們身心失衡了。當人感到不安時,傾向於在特定部位有所知覺,但是快樂就沒那麼容易察覺了,反而感覺更一般,就像是本來就該有的狀態。

茹比:我可以找出表現出快樂的身體部位。感覺像是我的胸口在喝香檳,不斷吹出很多泡泡。

神經科學家:什麼,妳的胸部美得冒泡?

茹比:為什麼你總是想得這麼低級下流?他們這種人,受的教育越高,就越是猥褻。你怎麼想呢,圖登,當我說「胸口」的時候?

僧侶:我還在想艾德給妳的那條壞掉的酸黃瓜。

茹比:圖登,快回過神來吧。你覺得快樂是什麼?不要再說什麼壞掉的酸黃瓜了。

僧侶:也許我們可以重新定義對於快樂的想法。很多人認為,快樂是受到某種觸動而引起的一時激動情感。但對快樂情緒的依賴與期望,會導致人貪婪地緊抓不放,然後又會帶來失望。與其如此,我反倒會追求不需誘發物、便能令內心知足少欲的穩定狀態。

茹比:真能做到不再緊抓不放嗎?

神經科學家:我們的社會不都獎勵貪得無厭?那會顯現你的雄心壯志與積極能幹。然而獎勵一種習慣,像是認為唯有高成就,才會帶來快樂,會讓這個習慣難以打破,這是一種迷思,還會讓人大大忽略了高成就無法帶來快樂的所有時光。

僧侶:人們想要獲得成功的原因,是想找到快樂,那麼為什麼不跳過這介於中間的所謂成功,直接得到快樂呢?

高成就是用極大代價換取而來。但有了正念,你可以找到真正穩定的滿足感。

茹比:讀這本書的人肯定會想,為什麼這個和尚老是在談正念?

神經科學家:他確實有點強迫症⋯⋯

茹比:而且他老是在做這件事。我有時走下樓梯,他就閉著眼睛坐在那裡,我還被他絆倒,還以為他是根消防栓呢。

艾許,如果你有機會可以選擇當一位神經科學家或是熟知正念的專家,你會選擇哪一條路?或者我這麼問好了,你寧願擁有內在智慧,還是內心平靜?

神經科學家:我想,我會選擇內心平靜。但這不容易,我在成長過程中,也是一路追求高成就走過來的。我和圖登第一次做正念時,便發現這整件事情十分困難。我原本做得還可以,但後來不知為何,我突然感到沮喪。接著,我的背部開始疼痛起來,我迫切地想挪動身體,才發現其實我是急著想停止正念練習。然後我開始覺得自己像個魯蛇,因為我不像圖登那樣,可以平靜地端坐在那兒,之後我又對於做為一個魯蛇而感到更像魯蛇,沒完沒了。後來,我向圖登問起原因,他說,那些難以承受的感覺,其實只是我的想法與念頭,不代表我是魯蛇。那一刻,我內心為之一亮,因為我也理解到,忘記買郵票之類的懊惱情緒與微小念頭,和我沒得諾貝爾獎的悲傷,其實沒什麼不同。了解到這兩者都只是大腦的正常活動,對我而言相當重要。

僧侶:確實,那只是滿懷熱情的思維。

茹比:圖登,我還想問你,關於我們試圖避免的情緒,像是生氣與恐懼之類難以消受的感覺。你曾經感到沮喪難過嗎?

僧侶:有喔。我在閉關修行時,心裡難受得厲害,而且閉關期間幾乎有一半的日子都是這樣。

茹比:那是多長時間?

僧侶:那次閉關期長達四年。我還記得自己常常在哭,又因為心裡難受而覺得很失敗。

有時感覺像是一把刀在心口上扭轉—那真的是身體上感受得到的痛。我想自我了斷,而且幾乎就要放棄閉關了。但是一部份的我又想把事情做好。我除了學著好好冥想之外,別無他想。我隨時可以離開,但是我不想。當我終於發現如何停止內心戲無止境的折磨,並以同理的方式去連結內在感受,就像你會陪著一個嚇壞了的朋友坐在一起那樣,從那時起,事情便有了改變。我胸口的痛起了變化,成為一種喜悅的感受。

茹比:你現在一直都有那種喜悅感嗎?

僧侶:我知道如何獲得。

神經科學家:有趣的是,當你不再將情緒拒於門外,身體的痛也跟著消除了。這是真正的解決之道。我們可以將情緒擱置一旁,但是身體仍會記得。

茹比:情緒在身體的什麼地方?比方說,你的手臂會心情不好嗎?或是你的左腳會感到不如意嗎?

神經科學家:情緒並非展現在身體的特定位置,而是源自於大腦與身體之間的溝通。想像你的大腦和身體之間,有一條雙向道,如果你感到心情沮喪,身體肌肉的運作方式也會不同於你心情好的時候。

舉例來說,姿勢確實會影響情緒。神經科學家強納森.米勒也是一位劇場導演,他說過一則故事,分享他如何與一位饒有天賦的女高音合作一齣歌劇。喬納森希望這位女高音表現出某種確切的悲傷情緒,但是他無法對她以言語描述。於是他頹坐在椅子上,四肢晃蕩在椅子外,接著他要求女高音模仿他的身體姿勢。而她立即明白如何正確唱出導演希望她表達的那種頹喪悲傷感受。她的身體理解了文字難以傳達的情緒。這個例子顯示出情緒與身體的關連,以及身體如何對大腦送出訊息。

茹比:就像你的身體打電話給大腦,說:「喂,我這裡慘兮兮呢。」這樣嗎?

神經科學家:對,差不多是這個意思。

僧侶:如果你不抗拒情緒,就能允許身體與大腦進行對話,而不受你想法的干擾。如此一來,事情就有了轉變的可能。

茹比:我喜歡這個說法:「如果你落跑,怪獸會追你,但是如果你轉身面對牠,就換牠落跑。」

你可以在第十一章找到與情緒相關的正念練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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