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閱 1/2

情緒致勝:感激、同理與自豪的力量

感激的重點不在於獲得回報,而是專注在未來,讓愛傳出去

可惡,現在我欠你一份人情了。看到沒!這就是感激和虧欠的差別。有時候別人送你禮物或幫你做一件事,你會對他感激不已,或多一份麻煩的責任感,差別就在於那份禮物或恩情在你心目中的價值。這裡並非指錢或地位,而是更容易改變、更貼近內心的東西—「關心」。比起收到要價數萬元的大禮,我收到女兒花好幾個小時畫的圖或手縫的小玩意兒,反而會更感激。女兒用來做小禮物的美勞用具很便宜,可是對八歲小孩來說,她們花了非常多時間與心思;當一位忙得不可開交的師長暫時放下自己手邊的工作,花時間陪我討論心事、給我建議,會比一封由指導者的助理花五分鐘拼貼出一封看起來很漂亮的推薦信有意義得多,也讓我更感動。不同的事件會讓人感激,共同點就是別人犧牲了某些事物,提供一件你很想得到的事物。

我們感覺到別人為自己付出勞力或心力,就會產生感激之情,讓我們以後願意回報。社會學家格奧爾格.齊美爾用「人類的道德記憶」來比喻感激之情,因為這種感情不會讓你忘記自己欠別人的恩惠。無論你是用金錢、時間或努力來回報別人的「投資」,都會因為感激之情而延後或轉移自己當下的利益,花心思建立或維繫對你有好處的人際關係。這樣說好了,對一個特地花時間力氣幫你一把的人來說,你要是不表示感激,那也太不夠朋友了。如果你每次都不表達感激,結果冒犯了別人,你們的關係很快就會結束。這就是為什麼你就算不感激也要說聲「謝謝」,裝出一副很感動的樣子。不過感激的力量不只在表達,它還會修正你的行為。

這是探索感激如何提升自制力的完美出發點(也是必要的起點)。感激之情能幫助我們克服自私的誘惑、和別人合作,只要稍微調整一下,它也能協助我們和一個非常重要的人合作,獲得長期成功—這個人就是未來的你。說到底,為了幫助未來的自己而犧牲眼前的享樂,正是毅力這些概念的本質。

如果感激之情真和我說的一樣,能鼓勵我們自制,進而和未來的自己合作,那我們可以接著假設:感激的時候就該花更多力氣去幫助別人,就算幫忙的過程不是很愉快也無所謂。這是合作的精髓。而且,「合作」在定義上就是跨期投資。根據這種說法,就算你想去海邊玩也要認命地幫朋友搬家,因為他們以前也這樣為你犧牲奉獻。當你想到他們從前幫過你的忙,因此覺得十分感激時,你也因此更重視彼此間的長期友誼,進一步願意犧牲陽光與大海等短期享樂。話雖這麼說,要證明這個論點—感激之情能鼓勵人們抗拒耍廢與爽約的誘惑—就得找一些心懷感激的人做實驗。至於怎麼讓人在你指定的時間與地點覺得感激,就要看研究者的創意了。

若想知道感激之情對人類真正的影響力,就不能去問人類。心理學家丹尼爾.吉爾伯特與提摩西.威爾森花了十幾年做相關研究,發現人們不擅長預測自己在假定的情況下會有什麼情緒反應,更不擅長猜測那些情緒會如何影響他們的決策。所以,從科學的角度來看,問一個人感激時會怎麼做,是不可能找到答案的。研究者想知道情緒對決策的影響,就必須讓受試者在當下感受到那種情緒,然後觀察受試者在面對時間、金錢等真正的利益得失時會怎麼表現。所以嘛,講了這麼多,到底要怎麼讓人在你的實驗室裡心懷感激?

這是讓我們最困擾的問題。我和研究伙伴莫妮卡.巴特雷特最先考慮到的是最直接了當的方法:送禮⋯⋯可惜這個方法很快就宣告失敗。你能想到什麼禮物是所有人都想得到的嗎?而且我們費盡心思提供這份禮物,真能讓所有人都感動嗎?很難吧!其實很多人不怎麼想收到五百元的星巴克禮券或iTunes禮券。於是我們倒退一步,用了一個實驗室裡常見的做法:設計情境。我們稍微改良之前研究作弊的實驗—也就是有簡單小任務或麻煩大任務要完成的實驗—然後一次請兩名受試者進到房間,其中一位是真正的受試者,另一人則是我們找來的演員。聽工作人員說明他們可以選擇的兩種任務之後,演員會自願做比較麻煩的任務,然後受試者就會心懷感激。結果⋯⋯沒這回事!受試者只會覺得自己今天真好運。

最後,我們發現,

如果要讓受試者在我們設計的情境裡心懷感激,就得先苦其心志,讓他們遇到困境。只有在他們幾乎絕望的時候,我們才有辦法派人去幫他們一把,激起受試者的感激之情。第三次實驗果然成功了,我們想辦法讓受試者身陷苦海,然後被別人解救—好吧,就算不是苦海,也是令人煩躁的情境。

我們自己編了一齣創意十足的戲碼。讓受試者兩人一組進到實驗室,請他們坐在相鄰的隔間裡。其中一人是真正的受試者,另一人是我們的暗樁。準備就緒後,請兩人用電腦完成特地設計得又無聊又費時的任務。我們告訴受試者,在他們完成任務時,螢幕上會出現成績,等工作人員把成績記錄下來後,這場實驗就結束了。受試者完全不知道,電腦會在計算總成績時突然當機,受試者或哀嚎或咒罵。此時,工作人員會對受試者說:「不好意思,麻煩你從頭再做一次。」通常聽到這句話,受試者的怨聲與罵聲只會變得更高分貝。

受試者深信自己完蛋了,接下來還得再面對一次二十分鐘的麻煩任務。

現在,是時候讓他們心生感激了!得派人去解救他們,幫助受試者避免又一次無聊的任務。好消息是,救星就坐在旁邊!沒有遇上電腦問題的暗樁站起來準備離開,她停下腳步,看看真正的受試者:「唉呀,好慘!我的電腦剛剛沒事,不曉得你這部為什麼當機了?嗯⋯⋯」她看了手錶一眼,「我該回學校打工了,不過我先看看有沒有辦法幫你解決問題,我滿會修電腦的。」說完,她開始檢查電線、用鍵盤打字,找機會偷偷按下讓電腦復活的按鍵。電腦修好的時候,受試者通常會滿臉感激。我們接著問他們心情如何時,幾乎每位受試者都表示自己滿懷感激之情。

感激不已的受試者以為實驗結束了。他們走出實驗室,在走出建築物前,我們會確保受試者遇上剛才幫忙解決電腦問題的暗樁。這時候暗樁假裝自己在收集課堂報告所需的資料,向受試者詢問願不願意幫忙。她說自己需要找人來完成一系列的心理測驗,假如受試者願意幫忙的話,她會帶受試者去某個房間完成測驗。受試者撥出越多時間做這些枯燥乏味的測驗,對她這份報告的幫助就越大。完成測試後,受試者只須把測驗資料放在資料夾裡就可以走了。

暫且不談這次實驗的邏輯細節,其實這些受試者面對的情況很直接、很常見。剛才這個暗樁幫了受試者一把—受試者因此很感激—現在暗樁請他們幫忙,受試者必須努力完成一份困難的任務。這裡還有一個重點,那就是沒有人會即時監控受試者。雖然事後能從資料夾裡的文件看出受試者到底幫了多少忙,但在受試者做心理測驗時,不會有人監視他們或用眼神鼓勵他們繼續。他們要幫到什麼程度,完全取決於自己的意願。

我們比較了感激的受試者和情緒中立的受試者(參與相同實驗,但沒有遇到電腦問題的人)花了多少時間幫助暗樁,結果發現這兩組人花的時間相差非常多:感激組花了更多力氣去幫助恩人,比中立組多花了三○%的時間做測驗。實際上,感激的程度和受試者堅持的時間有直接相關性:讓他們更努力報答恩情的,不只是「這個人剛才也有幫我」這麼簡單,重點是受試者被幫助後感受到的感激之情。隨著感激的程度上升,他們幫助暗樁所花費的時間和精力也會增加。

這次的實驗有了正面結果,但我們怕受試者幫助暗樁不是因為他們很感激,而是因為覺得自己欠對方人情。為了確認這點,稍微修改內容之後,再次進行實驗。這回,當受試者準備離開建築物時,請他們幫忙做測驗的不再是剛才替他們修電腦的暗樁,而是受試者完全不認識的陌生人(我們找來的演員)。如我們所料,這次實驗的結果和上回差不多,那些走出實驗室時心懷感激的受試者,不僅更有可能幫助陌生人,而且比起情緒中立組,他們幫助他人所花的時間明顯也更長。顯然受試者花更多時間幫助他人,不是因為他們覺得自己欠這個陌生人一份人情,畢竟他們根本就沒見過這個人。

和第一次實驗一樣,受試者努力幫助陌生人的基礎其實也受到感激的「劑量」影響。陌生人請受試者幫忙的當下,受試者感激的程度直接影響了他們努力完成測驗的時間長短。那些受了暗樁恩惠卻不知為什麼不太感激的人,幫助陌生人的時間也相對較短。感激程度低,就代表這些人願意犧牲時間與心力的動機也比較少。

同時考慮這兩次實驗的結果,我們發現,至少在自制力這方面,它們提供了值得注意的新資訊:當人們感受到一種情緒,不無視或抑制它,可能會讓人更努力地幫助別人。而且人們越感激,幫得就越多,更願意付出短期時間與精力來幫助陌生人。在第一場實驗中,感激的對象和後來幫助的對象是同一人,受試者回報恩情也是理所當然。不過從第二場實驗中可以發現,無論在什麼時候,當我們心懷感激時,我們努力幫助別人—為未來做打算—的意願就會變高。由此可見,感激的重點不是回報恩人,而是讓愛傳出去。從生物學角度來看,我們回報恩人不是因為欠了他們什麼東西。理論上,如果你再也不會見到這個人,最合適的選擇是占他的便宜,繼而改善自己的狀況。可是,如果你以後還會遇到這個人—在我們祖先生活的環境裡,這種事情很稀鬆平常—那做事前就得考慮到未來。你要表現得公平、公正,和別人培養良好的人際關係,以後才能繼續互利互惠。

華頓商學院心理學家亞當.格蘭特,分析了「付出」在一個人成功路上扮演的角色,在他知名的「給予者與索取者」研究中,格蘭特比較「願意花時間與力氣幫助他人者」及「接受別人幫助卻不願報答恩情者」,證實長期下來,給予者在多數領域都比較成功。當然,物極必反是世間常理,就算是做好事也一樣—如果每次都無條件犧牲奉獻,你只會變成工具人。但除了這種極端案例,一般來說,慷慨大方的人會被身邊的人重視,受過你恩惠的人也會加倍報答。所以感激最主要的好處之一,就是為我們鋪一條前往成功最快、最好走的路,並鼓勵我們多多付出。而且這種方法不依賴意志力,也比較難被自私的理智推翻。在鼓勵我們付出的同時,感激之情也會讓我們的思慮與行為專注在未來。

同理能加強內在力量,成就自己且助益他人

同理和感激一樣,是與社會生活密不可分的情緒。我們不是一人住在孤島上,所以多多少少會依賴他人。當我們知道別人給了自己有價值的東西,我們會心生感激。同理則和感激相反—簡單來說,同理心會驅使我們關心別人,就算對方之前沒幫過我們也一樣。因此,同理這種情緒能開啟善意的循環,鼓勵人們踏出第一步,為他人犧牲時間、金錢或別種資源,而且幫助的對象也可以是未來的自己。

心存同理,好處多多。就用大型經濟體中,勞工面對的重大跨期選擇—退休存款—來舉例吧!這是很經典的「螞蟻與蝗蟲式」選擇,你可以用手上的現金滿足當下的欲望,或是存進積蓄微薄的退休金帳戶。如果一直到退休,這個帳戶裡都沒幾毛錢,那你可就晚景淒涼了。從金融業者公布的許多篇研究報告來看,多數人處理存款和可支配收入時,會傾向第一個選項,也就是不用這筆錢投資退休後的生活,並無視自己未來必然面對的痛苦。我們都知道不乖乖存錢會有什麼後果,這點每個老闆和理財顧問都會說得一清二楚。話雖如此,我們卻毫不訝異地發現,理性分析不能解決問題,因為它不一定有足夠的力量讓人抗拒立即享樂的誘惑。

虛擬實境專家傑里米.拜蘭森與心理學家哈爾.赫希菲爾德認為,我們可以幫助人們更輕鬆地對未來的自己心存同理,解決退休存款的困境。他們提出的概念很直截了當:當你同理未來的自己時,你比較能避開那些會傷害自己的選擇。當然,最主要的問題是,我們到底要怎麼讓人同理未來的自己?未來的你畢竟是陌生人,你從來沒和他打過照面,在正常情況下你也永遠不可能遇到他。但拜蘭森與赫希菲爾德設計的情境,倒是一點也不「正常」。

他們的研究團隊以臉部模擬軟體,為一群大約二十歲的受試者模擬他們七十歲時的長相,並做出三維立體模型。接著他們請受試者戴上VR眼鏡,走進房間和一位虛擬的研究者進行訪談。朝向他們的牆上會有一面鏡子,顯示他們現在的長相或年邁的長相。當虛擬實境中的研究者問起他們的人生目標,就會看到二十幾歲或七十歲的自己回答問題。

虛擬訪談結束後,受試者必須想像自己突然獲得三萬元。這時候他們會怎麼做?拿去買好東西?拿去存?規畫某種好玩又豪華的活動?還是存起來當退休金?才剛看到未來年邁的自己,和那個「未來人」形成某種連結的人,平均決定把五千元存起來當退休金;剛才只看到自己二十幾歲長相的人,平均只想存兩千元。效果非常亮眼,這兩個數字差了超過一倍!拜蘭森和赫希菲爾德等人又做了一次實驗,這回他們用了和我上次實驗很像的時間折價任務,發現那些透過虛擬實境和未來的自己產生連結的人,折價率比較低,表示他們的自制力比較高,而且比其他人更重視未來的獎勵。

為了證明受試者犧牲眼前的利益,是因為他們關心和同理未來的自己,拜蘭森與赫希菲爾德又做了一次實驗,這次他們稍微動了點手腳。第三次實驗的受試者在決定要存多少退休金時,要考慮到現在與未來的自己有多開心或難過,而且他們會看到電腦模擬自己現在或未來的臉(只會看到其中一個)。在考慮該怎麼花錢的同時,虛擬實境中的臉也會改變表情:未來的自己看到退休存款變多,表情會越來越開心,現在的自己則出現完全相反的反應。這次,看到未來自己臉部變化的人,決定多存一點退休金;那些只看到現在自己的受試者,存的錢比較少。這是因為對部分受試者來說,原本抽象的未來有了一張臉、有了歡喜與哀傷的表情,讓他們比較容易同理未來的自己。多虧了虛擬實境技術,他們得以看見未來人的表情像真人一樣變化。

讓存款金額加倍的不是理智或意志力,而是同理心。原本由自我主導的思想,現在因為同理而有辦法輕鬆自制。覺得很不可思議嗎?對全世界最擅長延遲享樂的人來說,這是非常簡單易懂的道理—我們說的這群自制專家,就是佛教僧人。       

自豪讓你更能抗拒誘惑,再加把勁

自豪和感激、同理這兩種情緒一樣,可以改變大腦的計算模式,幫助我們在面對挑戰時提升自制力—自豪促使我們面對難關時堅持不懈,同時學習一些長期對我們有幫助的技能。在這種情況下,擁有自制力就等於不顧前方的任務有多艱難、多無聊,都繼續向前行。不過,就算我們對自己的技能感到驕傲,這種情緒也不見得是我們努力的理由。我們練習、讀書或勤奮工作,可能是因為這些事情帶給我們成就感,而自豪的情緒不過是附贈品罷了。

為了解開疑惑,證明自豪能鼓勵我們更努力做自己喜歡或不喜歡的事,我和新南威爾斯大學教授麗莎.威廉姆斯合作設計實驗,想方設法說服受試者:讓他們以為自己其實擅長某種不受重視的技能,並為之感到驕傲,接著再研究自豪的情緒能否驅使他們更努力加強那項技能。在設計實驗時,我們還得故意把任務設計得有點討厭,確保受試者不喜歡他們的任務。

於是,我們找了一些受試者,名義上是來實驗室做「視覺空間」實驗。這些人都不曉得自己的視覺空間能力有多強,甚至不曉得這是什麼東西,而且也不怎麼在乎、不會特別驕傲。我想,大部分的人都不會太積極精進這種能力。所以在實驗一開始,我們的受試者對視覺空間能力沒什麼興趣,也沒有精進這種能力的動力,他們只想趕快結束實驗,趕快離開。

實驗本身很簡單,我們告訴受試者,將用電腦任務評估他們的視覺空間能力,再請他們做第二種視覺空間測試。第一項任務相對簡單,各種顏色的小點會短暫出現在電腦螢幕上,受試者要說出一共有幾個紅點。這個任務刻意設計成不會讓受試者做得太崩潰,可是也不知道自己表現得好不好—至於為什麼這樣設計,答案很快就為大家揭曉。

第二項視覺空間任務很不一樣,受試者必須在腦中旋轉螢幕上出現的兩個立體圖形,並從以下三個選項擇一:

一、左邊的圖形可以旋轉變成右邊的圖形。

二、左邊的圖形不能旋轉變成右邊的圖形。

三、我放棄。

實際上我們只在乎第三個選項,但我們告訴受試者,他們可以自己決定執行第二項任務的時間。既然大多數人會覺得在腦內旋轉圖形很麻煩,所以我們的實驗其實是要測試這些人能有多堅持,能夠為了加強視覺空間能力和自我測試,花時間完成額外的題目。

你應該會覺得這個實驗設計和學校或職場訓練有點像。我們平時也會透過考試測試自己的能力,然後把握機會持續成長,讓所有人看到我們的能耐。但是和真實生活不同的是,實驗中少了持續努力的動力,所以我們預期自豪這種情緒會扮演推動受試者堅持下去的角色。

如此一來,最後的問題是:我們該怎麼讓受試者為自己的視覺空間能力感到驕傲?這時候,自豪的社會層面就派上用場了。如果人們不會自然為這種能力感到驕傲—你老實說,你聽過哪幾個人誇耀自己的視覺空間能力?—我們就得強力說服,讓他們覺得這是值得重視的能力。方法很簡單,只要讓受試者知道別人很佩服他們的能力就好了。

為此,我們在兩項任務中間安排了一段小插曲。受試者完成第一場視覺空間測試—數紅點的任務—之後,工作人員會帶他到另一個房間和研究者見面。控制組在文件上簽完名就會回去做腦內旋轉任務,但自豪組遇見研究者時會拿到一份成績表,顯示他的視覺空間能力贏過九四%的人。這就是為什麼我們不希望受試者能猜到自己的表現是否優秀,只有在他們不知情的情況下,我們才能給予假回饋,讓他們相信自己的視覺空間能力確實異於常人。除了給受試者成績單之外,研究者還會讚嘆地露出笑容說:「哇!你表現得非常好。」然後拍拍受試者的背,讓他回去做腦內旋轉任務。

實驗進行到這裡,我們有了自豪的受試者—他們後續報告情緒狀態時證明了這一點—也有感覺和平常沒兩樣的受試者。我們想知道的當然是自豪組接著做第二項任務時,會不會更有毅力。但是,我們還得考慮到另外一種可能:這些人花更多時間做第二種任務,說不定和自豪沒有關係,而是因為他們覺得自己能成功。早在一九七○年代,史丹佛心理學家亞伯特.班度拉就用實驗證明:當我們相信自己有能力克服挑戰,擁有所謂的「自我效能」時,我們會更有動力去克服難關。我們給予受試者正面回饋時,確實讓他們感到自豪,但他們現在也相信自己有能力表現得更好—這是刺激自豪的情緒時,受試者接收的附帶資訊。

這麼一來,為了排除自我效能影響努力的可能性,還得讓第三組受試者知道自己表現得很好,但不能讓他們感到驕傲。第三組受試者會一一走進研究者所在的房間,拿到和自尊組一樣的成績單,但研究者不會用言語或行為表示讚嘆。我們認為這群人會知道自己表現得不錯,但因為他們自己不重視視覺空間能力,研究者似乎也不重視這項能力,所以受試者不會感到特別驕傲。

現在我們有了三組受試者:一組完全不做任何安排,一組得到令他們驕傲的回饋,最後一組看到自己的成績,但研究者並不會讚美他們。接下來發生的事正如我們所料,為自己的能力感到驕傲的人,做困難的腦內旋轉任務時顯然比較努力。和那些沒有自豪情緒的人相比,自尊組多花了四○%的時間加強自己的能力。更有趣的是,自我效能似乎沒什麼影響。因為那些認為自己有能力成功的受試者—看到自己優秀的成績,卻沒有被稱讚的人—沒有比完全沒得到回饋的人更努力。

為了確保確實抓到了自豪的心理影響,我們又重複了一次實驗,不過這次稍微更動一下,以確認受試者更努力,不是因為他們心情比較好—畢竟驕傲是一種正面情緒—所以我們用「愉快」這個元素,取代了之前的自我效能情境組。自豪組和上次一樣表現得更努力,而愉快組和控制組都沒有花更多心思培養視覺空間能力。在我們的實驗中,自豪是鼓勵受試者加把勁的唯一因素:一個人越覺得自豪,就越能夠抵抗放棄的誘惑。

即使離開了實驗室,我們也能在職場上看到自豪發揮的作用。舉例來說,自豪能使銷售員更努力工作,面對推銷快速消費品的挑戰時,也比較有辦法持續恢復精力,最後業績也比較好。除此之外,也有研究顯示長跑選手和大學生對未來的預期表現感到驕傲時,他們會比較專注努力,成績也會比較漂亮。

在這方面,最好的證據是心理學家威廉.霍夫曼帶領團隊執行的實驗。他的團隊用一種名為「經驗抽樣法」的技巧,每天在特定時間點收集參與者的資料,追蹤他們的日常生活。在他的研究中,參與者的智慧型手機每天會收到七次提醒,請他們記錄自己近來有沒有碰到自己想避免的誘惑,像是偷懶、貪吃、喝酒、用藥、睡覺等等。假如參與者剛經歷了某種誘惑,他們還會記錄自己的情緒狀況,還有自制是否有效等等。霍夫曼的研究結果符合我的結論,自豪確實讓他研究的這些人自制力變強。他們的驕傲之心高漲時,剛好也是他們成功抗拒誘惑、沒有為了享樂把目標拋到九霄雲外的那幾次。怎麼樣!這個名列七宗罪前茅的情緒,是不是和你想得不太一樣?

這些研究結果告訴我們,自豪和其他親社會情緒一樣可以鼓勵大腦重視未來,我們會因此更有耐性、更願意在當下付出,也因此更能夠達成我們的目標。新加坡國立大學心理學家艾迪.童等人最近的研究正好證明了這點。還記得我之前研究時間折價用的金錢選擇實驗嗎?他的團隊也用類似的方法,顯示出當人們在正常情境下感到驕傲(而不是傲慢),會像心懷感激的受試者一樣,大腦比較不會貶低未來的價值。自豪讓人更努力,也能提升我們的自制力。所以我們不能說「驕兵必敗」,因為驕傲可以幫助我們更努力、更專心。

如果我的論點沒有錯,感到驕傲、表現得驕傲的人,應該會更有魅力,讓別人更想和他合作、更想成為他的夥伴。假如我們因為自豪而提升了自制力,卻被人當成自大的討厭鬼,那不是很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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