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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神:安住亂世、活出神性的30個生命基礎課

19. 半神 ─安在人世,活出神性

「神性」一詞會讓你想到什麼?

慈悲、智慧、寬恕、高雅、愛……

那麼,「人性」一詞呢?

怯弱、無力、經不起考驗、無奈、勇氣、承擔……

我曾聽過一個說法,主張「英雄」並不是那些保家衛國的偉大將士,或是電影中在天上抗擊壞人的英雄,而是那些努力養活孩子的單親媽媽、離開家鄉打拚的青年,或是努力與孩子修補關係的長者。

藏傳佛教史上有一位知名的密勒日巴大師,他出身貴族但幼年喪父,親戚奪走了他的家產,並將他們一家變為奴隸,長大後的他為了報仇學習黑巫術,一次性地咒殺了三十五名家人,後來深感悔恨,在嚴師的指導下備受折磨,終生居山苦修十餘年。

他傳授給入室弟子的訣竅,並非什麼高超的技巧,而是讓他們看看他那久坐石面上、已經磨成像樹皮般的屁股;而他下半輩子告訴人的一個重要訊息,包括:「我上半輩子都在哭,我下半輩子都在笑。」和「我只是個人,千萬別將我神化。」

藏傳佛教有個我個人認為不好的習慣,就是只要某代出現了大師,當時的社會氛圍最終就會把他神化,透過預言檢索和降神等方式,指出他是某位聖人、大師的轉世與化身。藏人認為這是對他的一種崇高的禮讚,但老實說,我認為這是無比的侮辱。

在許多語言中,神都與天有關,藏文也一樣稱神為「Lha」,原意是高高在上之意,也就是天空。但天空跟地面不一樣,地面有好多起伏、有湖泊、沼澤、沙漠、平原,每個地方都有各式各樣的風景,因此孕育出的不同文化、語言、習俗。

如果天上有個國度,想必大家都用同一種語言,也不需要「交流」,因為大家都一樣,應該滿無聊的吧。

求學時,我一直對於高深的、遠方的、高廣的情境有嚮往。畢竟做宗教研究,對於高尚的聖人,不論稱之為神還是佛,本質上幾乎都走向了一種對高尚、天生、無起伏、無顛簸、無動靜的理智,甚至是不苦不樂的超然崇拜;或許是因為大家在凡俗的生活中,經歷了太多的迷惘、困頓、起伏、顛簸和不確定,實在是受不了了,想追求一種什麼都沒有,或至少不需要經歷什麼苦難與困頓的狀態。

沒錯,當我們談到神性,談的似乎都是一種超然,一般人都會認為是個正面的用詞;但是當我們說到人性,就好像是個滿毀譽參半的詞。回想一下,上次你聽到「人性」這個詞是何時?是在描述正面的特質、還是負面的特質呢?

人性好像真的就是個中性的詞,有時候會用來形容懦弱、貪婪、自私,但有時候也可用來形容光輝、勇氣、努力……就像大地一樣,有各種情景和地形,人性也是如此的多元而特異。

但是,天空會長得出花園嗎?就像我剛剛說的,天上的景象是如此一致而單調,也沒有土壤和多元的空間,能長出美好又多元的植物來建構出花園。天空沒有可「施力」的地方,我們無法透過任何的勇氣和努力,去撼動其於萬一。

那麼,所謂的「神性」不也是如此嗎?沒有掙扎、沒有堆疊、沒有可施力之處,它不增不減、一直都是那樣,我們往往以為,擁有神性就是可以克服所有的問題,擁有某些高超的、超然的心智能力,就能不再受生活中的苦難所征服。

或許,更重要的,就更不需要不確定和掩飾,也更不會感到羞愧和不安。

我覺得大家對羞愧和不安有種莫名的延伸和焦慮,其實更根本的是對自己的掙扎、迷惘、不知所措、失落感到自卑;也對,神性永遠看似如此明快,甚至不要講什麼神性,連近百年才出現的電腦,這種連人性都沒有的機器,也是明快而有效率。

覺得自己身而為人,一方面不如神,一方面又不如電腦,而感到自卑,似乎是很合理的結論。

問題在於,上述的這些特質,不論是掙扎、迷惘、不知所措,還是失落感,都只會發生在一種場景,就是實際的成長中、實際的努力中;試想,如果一直如舊而沒有面對生活點點滴滴的起伏,也沒有要成長、要體會生活,那又何會掙扎、迷惘呢?這些感受往往出現在我們來到新的環境時,所產生的進步與累積,而在天上沒有什麼起伏與改變,又怎麼會迷惘呢?

人應該為迷惘與掙扎感到榮耀,因為每次迷惘後、掙扎後,你都會變得跟以前不一樣。你會活出多一點什麼,也會失去一點什麼,而這些都會留下來,成為你生命的印記。

承擔成長痛

當然,徹底崇拜神性是一種選擇,徹底規避掙扎,不論是搽脂抹粉或是直接放棄,是另一種選擇;讓自己活一次─不是生存,是「活」,也是一種選擇。我個人覺得這不是太容易的選擇,是跳脫大腦二元設定,回歸真實世界的第三種選擇。

很長一段時間,我不知道,甚或不相信世界上有這樣的選擇:艱苦的生活環境與競爭激烈的生長歷程,讓我只能努力活出神性。因為掙扎、困頓這種「不明快」的特質,會讓自己失去競爭力;慢慢的,我也因為這樣的能力而在自己的生涯中飽受讚譽與紅利,以為自己不會再掙扎、困頓。

但是,這怎麼可能呢?特別是身在現代的我們,每天面對的問題,都是前人不曾面對的問題,我們正在飛速地成長,不論是群體還是個人;而飛速成長時,困頓與迷惘,正是我們最會遇到的老朋友。

直到有一天,我看到有人不是選擇明快、跳過或是掩飾,而是選擇承擔迷惘、承擔這種「成長痛」(小時候我常常手腳痛,媽媽都說這是「成長痛」,是孩子的骨骼在發育過程中的正常現象),在知道自己走上、所在的是一種迷惘之路時,他選擇的是「活在其中」。

對我來說,做出這樣選擇的人,既不是神,也不是人,是「半神」,是人將自己安在人的世界中,但是活出神性的時刻;重點在於選擇「安在」那裡,不跳脫、不躲避,也不跑走,就「安」著。我認為,之所以「安著」,是因為要「活著」,而這讓我深受啟發。

或許你會以為,我受到的啟發是他很努力、很有勇氣,其實是因為他很掙扎、很困頓,但他仍「安著」。想不到吧!一個人的困頓與迷惘,甚或可以成為別人的啟發,重點在於其啟發人的並非結果,而是過程本身。

天上的神很難激勵人,因為他們具備無限的能力,因為天上如此的平淡與一致。但是經歷過勇氣與困頓,仍然「安在」那裡的人,僅僅是分享自己的困頓與不安,就能讓人充滿信任,因為我們看到別人「活著」,而「活著」這件事情恰恰是沒有目標的,因為目標屬於未來,活著屬於現在。

或許有人會以為密勒日巴的屁股帶給人的啟發,是因為他靠著「屁股」成為「大師」,或是因為他當時很艱辛;但我認為,其所啟發的,只是因為他的屁股粗粗的,你我的沒有。

或許你生命中沒有看過這樣的人,我很幸運能夠看到。現在也與你分享我看到的這位半神,一位「活著」的半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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