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碟形世界特警隊2:神探登場【不靈光的福爾摩斯也能解謎!】

一切始於一場死亡,正如許多事一樣。然後是春天清晨的一場葬禮,地上的濃霧灌入了墓地,棺木有如沒入了雲朵中。
有隻灰色小雜種狗無動於衷地站在土堆上觀看。牠染上了狗的各種疾病,身上有如被一層灰包圍著。
一些年老的女性家屬在哭。但愛德華‧鐸命沒有哭,這有三個理由。他是長子,第三十七任鐸命爵爺,鐸命家的人是不能哭的;他是個刺客(才剛拿到文憑),而刺客不會為了死亡而哭,否則他們就要哭個沒完了;而且,他在生氣。事實上,他火冒三丈。
火冒三丈,因為他還得借錢來辦這場可憐的葬禮。對天氣火冒三丈,對這座普通的墓園火冒三丈,這城市一成不變的噪音就連送葬的日子也照常擾人,更讓他火冒三丈。歷史也令他火冒三丈。事情從來不該是這樣的。
根本不該是這樣的。
他望著河對岸那座陰森龐大的宮殿,一股怒火緊縮了起來,化作一個望遠鏡。
愛德華被送進刺客公會學習,因為那裡有最好的學校,供社會地位高於智力的人就讀。如果去傻瓜公會學習當弄臣,他會創作出諷刺詩,對貴族老大開危險的玩笑。如果學習當一個賊,他會潛入宮殿中,竊取貴族老大的財寶。
但是⋯⋯他被送進了刺客公會。
那天下午,他賣掉了剩餘的鐸命家產,再次到公會的學校註冊。
他上了研究所課程。
他拿到了滿分,這是公會歷史上的第一人。學長們說他是個值得注意的人物,而且他有種連刺客都感到不太舒服的特質,所以最好是隔著很遠的距離來注意。

愛德華‧鐸命花了五個月才找到他要找的。過程很辛苦,因為他不知道自己要找什麼,只曉得當他找到時就會知道。愛德華很相信命運,像他這種人通常如此。
刺客公會圖書館是這城市裡數一數二的。以某些專門領域的藏書來說,算是最大的圖書館。這些領域主要涉及了人類生命的短暫,以及促成這些短暫的方法。
愛德華經常待在這座圖書館,他通常會站在樓梯頂端,通常沾染了一身灰塵。
他讀遍了關於軍事的書。他不知道自己要找什麼,結果在一篇乏味又不太正確的十字弓彈道研究論文空白處的註腳中,就這樣找到了。他仔細抄了下來……

書還擱在膝上,愛德華就睡著了,還做了一個夢。他夢見輝煌的奮鬥。輝煌,這也是他字典裡的重要詞彙,就像榮譽。
如果叛徒和不榮譽之人看不清真相,那麼他,愛德華‧鐸命,就是命運之手。
當然,命運的問題在於,她常常不小心把手伸錯地方。

※※※

安卡•摩波城市警衛的山姆•威默斯隊長(隸屬夜巡小隊)坐在寬敞的接待室,等待進入貴族老大的會客室。他穿著最好的一件披風,擦亮了胸甲,頭盔放在膝蓋上。
他木然地瞪著牆壁。
他告訴自己,應該要快樂。就某方面而言,他是很快樂,這毫無疑問。簡直快樂到不行。
他將在幾天後結婚。
他將不再當警衛。
他將成為悠閒的紳士。
他拿下銅警徽,心不在焉地用披風邊緣擦一擦,然後拿起來,讓光線從銅鏽表面反射。AMCW一七七。他心想,不知道有多少警衛戴過這枚警徽。
嗯,現在有人將接替他戴下去。

這是安卡•摩波城,滿載一千個驚奇的城市(根據商人公會的導覽手冊所述)。
安卡•摩波城的貴族老大坐在他那張簡樸的椅子上,突然露出愉快的笑容,就像一個很忙碌的人忙碌了一天之後,突然在行事曆上看到一則提醒:七點到七點五分,要愉快輕鬆和藹可親。
「唔,隊長,收到你的退休申請,我當然很遺憾⋯⋯」
「是的,長官。」威默斯說起話來就像件家具一樣木然。
「請坐,隊長。」
「是,長官。」威默斯依然站著。那是一種自尊。
「但我當然很了解。藍姆金莊園相當大,我相信藍姆金女士會感激你成為牽手。」
「長官?」每次威默斯隊長面對這位城市統治者,總是把視線固定在他頭上三十公分、左邊十五公分的位置。
「你當然會很有錢,隊長。」
「是的,長官。」
「希望你想過這點了。你會有新的責任要扛。」
「是的,長官。」
貴族老大突然發現只有他一個人在維持這段對話。他翻翻桌上的文件。
「當然,我得指派一個新的夜巡小隊隊長。」貴族老大說。「隊長,你有什麼建議嗎?」
威默斯的腦袋似乎正從某個雲端落下來。這是正事。
「唔,佛瑞德•科隆可不行⋯⋯他天生是個中士的料⋯⋯」

安卡•摩波城市警衛科隆中士(隸屬夜巡小隊)巡視著幾個新隊員的明亮臉孔。
他嘆口氣。他還記得自己第一天報到的光景,當時的老溫伯勒中士可真是凶悍!舌頭像一條鞭子!老傢伙若能活著看到這個⋯⋯
叫什麼來著?喔,對。平權雇用法案之類的。山怪反抹黑協會一直向貴族老大陳情,所以現在——
「再試一次,實習警員巨石屑,」他說。「訣竅是手要停在耳朵上方。來,從地上爬起來,再試一次舉手敬禮。好了⋯⋯實習警員庫迪?」
「有!」
「你在哪?」
「在你面前,中士。」
科隆低頭一看,接著後退一步。他把超過適當大小的凸肚移開,實習警員庫迪上仰的臉便露了出來,他有著聰明的神情和一顆玻璃眼珠。
「噢,這就對了。」
「我比看起來的樣子更高。」
喔,天啊,科隆中士無力地想。把他們加起來除以二,就會有兩個正常人,但是正常人不會加入警衛隊。一個山怪與一個矮人。這還不是最糟糕的——

貴族老大的手指敲著桌子。
「我想科隆不適合,」威默斯說。「他已經不年輕了,應該留在夜巡屋負責文書工作。況且他本來也夠忙了。」
「科隆中士總是有很多事要忙。」貴族老大說。
「我是說新隊員的事,」威默斯特別強調。「你記得吧,長官?」
不是你叫我非得去找的嗎?他在腦中補充。這群人當然進不了日巡分隊,宮殿警衛那群混帳也絕不會錄用他們。哎呀糟糕,就派他們去夜巡小隊吧,反正這只是個玩笑,沒人會真的看到他們。至少大人物都不會看到。
威默斯之所以會讓步,是因為他知道,這很快就不是他的問題了。
他告訴自己,他並不是有物種歧視。但夜巡特警是男子漢的工作。
「諾比下士呢?」貴族老大說。
「諾比?」
他們腦中共同浮現了諾比下士的模樣。
「不行。」
「不行。」
「那麼當然還有,」貴族老大微笑道,「羅波下士。這年輕人很不錯,據我聽說,他已經為自己掙了點名聲。」
「那倒是⋯⋯沒錯。」威默斯說。
「或許再給他一次晉升機會?我會尊重你的建議。」
威默斯腦中浮現了羅波下士的模樣——

「這裡,」羅波下士說,「是軸方城門。城門後方,就是整座城市。這就是我們的防守區域。」
「防守誰?」實習警員安谷娃問。她是最後一名新隊員。
「喔,妳曉得,就是野蠻人,好戰的部落、土匪集團⋯⋯這類的。」
「什麼?只有我們?」
「我們?喔,不是!」羅波笑了。「那不就太傻了嗎?要是看到有人攻擊,只要用力搖妳的鐘就好。」
「然後呢?」
「科隆中士和諾比跟其他人就會盡快趕來。」
實習警員安谷娃望著霧濛濛的地平線。
她微笑了。
羅波臉紅了。

※※※

科隆中士用寫字板搧著風,瞪著眼前聚集的小隊。
他咳嗽一下。
「好了,各位,坐下。」他說。
「我們都坐下了,佛瑞德。」諾比下士說。
「諾比,要叫我中士。」科隆中士說。
「為何要坐下?以前都不用這樣啊,我覺得這樣坐著聽你講話有點——」
「得照規矩來,畢竟現在隊員變多了。」科隆中士說。「對!咳。對,好的。我們今天歡迎實習警員巨石屑加入,還有實習警員庫迪和安谷娃。祝你們事業——庫迪你手上拿的是什麼?」
「哪有?」庫迪一臉無辜相。
「我不想看到都不行啊,實習警員,你手上似乎還拿著一把雙面飛斧,我稍早不是講過警衛的規矩了嗎?」
「中士,文化武器不行嗎?」庫迪抱著希望說。
「放在你櫃子裡就好。警衛只需要帶一把劍,短的那種,還有一根棍子。」
巨石屑例外,他在心裡補充道。首先,再長的劍握在山怪巨掌中,都會變成一根牙籤,其次,山怪得先學會好好敬禮,畢竟他可不想看到夜巡特警把自己的手釘在耳朵旁邊。給巨石屑一根棍子就好,他會喜歡的。就算只有一根棍子,他可能也會把自己敲死。
山怪和矮人!矮人和山怪!他這輩子真是何苦受這種罪啊。況且這還不是最糟的。
他又咳了一下,接著用學校演講學來的那種唱腔朗誦寫字板上的文件。
「好,」他不太確定地說,「所以上面寫說——」
「中士?」
「又怎樣——噢,是羅波下士啊。有什麼事?」
「中士,你是不是忘了什麼?」羅波問。
「不知道,」科隆中士謹慎回應,「我有嗎?」
「關於新隊員啊,中士。他們應該要發那個?」羅波提示道。
科隆中士揉揉鼻子。我看看⋯⋯依照規定,新隊員都簽收了一件鎖子甲上衣、一個鐵與銅製的頭盔、一個鐵製胸甲(實習警員安谷娃沒領,因為她的要特別訂製;實習警員巨石屑則領到一個倉促製作給戰象用的胸甲)、一根橡皮製警棍、一根尖刺或戟、一把十字弓、一個沙漏,一把短劍(實習警員巨石屑沒領),以及一枚銅製的夜巡警徽。
「羅波,我想該發的都發了,」他說。「大家都簽收了。連巨石屑都找人幫他寫了一個叉叉。」
「中士,他們還得發誓,就是宣誓。」
「噢。呃,有必要嗎?」
「是啊,中士。這是法律規定。」
科隆中士一臉難為情。法律就法律吧,羅波對這種事比他清楚很多。他簡直把安卡•摩波法條倒背如流,這也唯有他能做到。科隆只知道,他自己加入時從沒宣過什麼誓,至於諾比,他這輩子最接近宣誓的發言大概是「看在可惡的軍人份上」。
「好吧,」他說。「你們都,那個,必須宣誓⋯⋯呃⋯⋯羅波下士會帶你們做。羅波,你加入的時候有沒有宣過那個,什麼誓?」
「有的,中士。只是沒人要我宣誓,我只好自己為自己宣誓了。」
「喔?好,那就去示範吧。」
羅波起立,脫下頭盔。他順順頭髮,然後舉起右手。
「你們也舉起右手,」他說。「呃⋯⋯實習警員巨石屑,就是靠近實習警員安谷娃的那隻手。跟著我唸⋯⋯」他閉上眼睛,嘴唇動了一會兒,彷彿正讀著自己腦袋裡的文字。
「我逗號空格括號新兵名字空格括號逗號⋯⋯」
他點點頭。「你們也一起說。」
他們一起複誦。安谷娃強忍笑意。
「以空格括號新兵信仰之神空格括號起誓⋯⋯」
安谷娃簡直不敢看羅波的臉。
「維護安卡•摩波城的法律規章,服務人民逗點與保護括號當權君主名字括號⋯⋯」
安谷娃努力望著羅波耳朵後方的一個點。此時,巨石屑的誓言已經落後其他人幾十個字。
「勇敢逗號無私逗號不顧個人安危分號追逐惡人與保護無辜逗號願意犧牲生命盡忠職守逗號願括號之前神明括號幫助我空格諸神保佑國王斜線王后括號刪除不合括號空格。」
安谷娃慶幸自己終於唸完,這才望向羅波的臉。他的雙頰上顯然有淚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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