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很亂，但至少我們還有愛

【直男男朋友──麥可：笑著說再見】

愛情永遠沒有固定的面貌，
就像愛情的結局總是讓人意想不到。 

努力，愛情不一定就會圓滿。尤其在跟直男談戀愛時最能清楚驗證。

我曾經有一段美好又甜蜜的直男之戀，他是個非常忠厚老實的男孩子，也是我軍中的死黨，比我小二梯，而且還是龍舟隊的選手，在訓練下操勞過度，看起來比較顯老。

有一陣子他剛好跟初戀女友分手，所以每天都沉迷於嫖妓喝花酒這檔事，我還曾被他強拉去嫖妓。每次一起站衛兵，他總是三句不離「鳳凰閣」，對於鳳凰閣每個女生他都可以如數家珍，感覺他早就嫖過好幾輪。

但有一天我們的關係改變了，是喝酒誤事。那天連長請喝滿月酒，我們大家太開心，喝到無法開車，我跟麥可就共搭計程車離開。

沒想到陪我坐在後座的他，不知道是酒精作祟還是怎麼了，瘋狂地對我上下其手。後來他還說暈了，整個人就倒在我身上，手伸進衣服裡就沒有安分過了。

激情的我們沒有回部隊，直接開房間。

隔天他問：「都這樣了，我們的關係算什麼？」

我有點搞不懂，就問：「那你想要算什麼？」

他說：「應該算情人吧！」

我大大驚嚇：「你不是一直愛女生嗎？」

結果，他說了一件很玄的事。就在一週前，他突然做了一個很清楚的夢，他夢見我們兩個發生了肉體上的超友誼關係，他已經納悶了一個星期，沒想到昨晚酒後就情不自禁了。

說真的，我打從心底沒想過會跟自己的兄弟變成情人，但他身材真的很好，所以我就想說，交往看看吧。

沒想到看似「古意」的老實人，最後還說了一句超級經典的話。

我問他：「你不在意我是男的嗎？」

他說：「我喜歡你，不是因為你的性別，而是你的特別。」

原來老實人也是很會花言巧語。

麥可是個忠厚老實的直男，我記得有一次我們在軍中吵架，他隔天送我花道歉，竟然買的是菊花。我真以為他要掃墓了。

跟直男在一起也有些優點，他們不會跑同志酒吧、同志三溫暖、同志溫泉、同志公園，所以基本上要外遇的機會比較少。也許是因為這樣的緣故，這個忠厚老實男的性欲特別嚇人，開車也要，坐大眾交通工具也要，公園散步也要，爬山也要；印象最深刻就是我們第一次一起出遊住旅館，整晚我都沒有睡覺的機會，他大概來了七、八次有吧。

漸漸地我們年紀也超過適婚年齡，他又是獨子，父母開始逼他結婚。

長輩安排相親，朋友介紹女友，不論是應付還是真有感情的跟其他女生約會，我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甚至完全不理會他原始異性戀的那部分。

因為我們兩個，不管怎麼樣，就是捨不得分開。

約會久了，總會遇見情投意合的，終於他認識了一個女生，不再只是應付。

有一天，這女孩子打電話來說她懷孕了。掛上電話，他轉頭眼睛直直地看著我，我只淡淡地回他說：「懷孕就結婚啊，恭喜你。」

接下來就是無止境地忙婚禮，他很依賴我，幾乎所有事都要我籌備。提親、選婚紗、挑照片、找餐廳、印喜帖，好像是我結婚一樣，每件事都我在張羅。

印象最深刻的一件事情是，還沒提親前，要先去跟他爸媽見面，是我陪著他一起去。在女方家，對方爸爸發狠地開了三瓶高粱，拚命要灌死我們，大概是為了報復自己女兒未婚懷孕吧。

為了替他擋酒，我只記得隔天醒來，我是倒在捷運站的垃圾桶旁邊。

終於到了結婚當天，我以伴郎兼招待的角色貫穿婚宴。

當所有知道我們過往的朋友，一杯接一杯酒的過來安慰我時，換他紅著眼，一杯接一杯幫我擋。

宴席總會結束，當我要送他們上車回家洞房時，他回頭紅著眼笑笑地跟我說了句「謝謝」。

其實我也謝謝你，謝謝你笑著跟我別離，讓我學會即使分手也要帶著愛意跟祝福，這樣的感情才完美。

然而，幫自己心愛的人辦完他與別人的婚禮，回到家裡一個人時，才知道心碎鏗然的大聲。獨坐在陽臺前的落地窗，我忍不住用盡最大的力氣，都快把肺哭出來了。

愛情不苦，苦的是想占有。

多年後，有人問我，他也跟同性的人在一起，這樣還算直男嗎？

人真的很奇妙，跟他在一起的十六年裡，他沒有多看其他男生一眼。他性衝動都是對女生。我可以肯定之於同性，他只有我一個。

但這些都不是那麼重要，因為在愛裡面，什麼都可能。

愛情永遠沒有固定的面貌，就像愛情的結局總是讓人意想不到。 

／彩虹大叔說愛：
有一種愛，叫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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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勇氣參加我婚禮的八十老父──我的爸爸：愛還是會流露出來】

在一起十六年的男友跑去跟別的女人結婚了，
爸爸突然打電話給我，說沒看過一○一大樓，想來臺北看看。
那一天，只有我跟爸爸兩個人。
我們一起吃飯，一起逛街，但爸爸什麼也沒有說，就只是陪著我……

我結婚的那一年，我爸爸已經八十多歲了。

我爸是遺腹子，奶奶懷著我爸爸時，爺爺就車禍過世了。而奶奶也在我爸三歲的時候生病去世，所以我爸從沒見過爺爺，體會任何父愛，也從三歲就過著孤兒的生活。

爸爸長大後去跑船，在海上一漂泊就是二十幾年，整個青春歲月都沒有享受到愛與關懷，總是一個人孤零零的。所以我明白，爸爸不知道怎麼表達自己的情感及與人相愛。

小時候爸爸不在家，偶爾跑船回來在家，時間也很短暫。我小時候是個不愛出門的怪小孩，每天窩在家裡，最喜歡做的就是玩積木。記得爸爸總會念媽媽

說，這孩子怎麼怪怪的，不像男孩子每天往外跑，待在家玩什麼積木？

國中的時候，學校有一個男老師總是騷擾我，經常打電話來家裡，跟我說一些很猥褻的話，說什麼我想不想他、愛不愛他等等。我知道爸爸都在電話的分機偷聽。

掛完電話，爸爸一句話也沒有罵我，只叫我一定要保護好自己。

高中的時候，因為暗戀隔壁班的男生，心情無處發洩，我就在筆記本裡寫滿暗戀的思念跟鬱悶的心情。

有一天，爸爸突然單獨叫我去房間，問我為什麼這麼憂鬱，有什麼事情要跟他說，然後默默地把我丟在客廳忘記的筆記本還我。

印象中，老爸從來沒有跟我談論過同性戀的話題，不僅如此，老爸也沒有跟我談論過關於我任何學業、工作、感情、交友的任何話題。我曾經以為，是因為爸爸從來沒有愛過我，所以從不關心我的任何事情。

後來有幾次我遇見親戚，他們會跟我談起現在的工作，講一下我很光榮的事，我才知道，原來爸爸以我為榮的方法不是面對我，而是另一種在外面樂於分享的榮耀。就像我當年高中聯考時，中午休息硬要爸爸帶我回家看布袋戲完結篇，才願意回考場，爸爸仍是騎著老偉士牌在考場跟家裡穿梭。爸爸什麼都不說，卻什麼都做。

有一年，我生活過得最糟糕的那一年。在一起十六年的男友跑去跟別的女人結婚，我覺得爸爸一直都知道我跟他是男男關係。

前男友婚禮過後，爸爸突然打電話給我，說沒看過一○一大樓，想來臺北看看。那一天，只有我跟爸爸兩個人。我們一起吃飯，一起逛街，但爸爸什麼也沒有說，就只是陪著我。

前幾年，我認識了現在的結婚對象，沒想到他也是跑船的，所以他跟我爸爸聊得非常開心。

爸爸因為已經下岸退休非常多年，當另一半的船停在高雄港時，爸爸就央求我們帶他上貨櫃船參觀，回憶當年跑船的光景。

那一天，我看得出來爸爸真的很開心，爸爸還全套西裝筆挺，借了另一半的船長帽，戴著拍照，好像回到自己青春的歲月。那天爸爸第一次跟我說，他（指我另一半）很好，真的很好。

爸爸鼓勵另一半轉陸勤，他說海上的生活久了，會跟社會、家庭脫節。當另一半真的申請調到陸勤沒多久，我們就決定要結婚了。

我們定好日子跟餐廳後，我們決定親自下高雄，邀請爸爸來參加婚禮。我心裡很忐忑不安，從小到大，我從未開口跟爸爸說，我愛的是男生。而四十多年後，第一次要跟爸爸開口時，就是要他參加我的婚禮。從高鐵南下的那一個半小時，我覺得好像經過了一整個世紀一樣漫長。

在高雄家的客廳，只剩我跟爸爸，還有另一半。我開口說：「爸爸，我跟佑佑準備要……」我爸馬上擋住我。

爸爸說：「你什麼都不要告訴我，其實我什麼都知道，但我不想聽你說。你做什麼我都祝福、都祝福，但可不可以不要參與？」

說完，爸爸就起身去房間，沒多久走下來，拿了一個紅包給我們。

爸爸說：「這給你們買套好一點的西裝。」

結婚當天，爸爸真的沒有來，雖然全家都來了。

婚後第一次回家，爸看見另一半，就跟他說：「你以後也要改口叫我爸爸。」

我看著爸爸，眼眶紅紅的。爸爸，我懂的。

親情最動人的是不管你有多麼不願意，你還是會用盡全力地愛著。就算再怎麼不懂得表達，愛還是會流露出來。

／彩虹大叔說愛：
什麼都不說，卻什麼都為你做。／

＊＊＊

【同志伴侶的牧師爸爸──華牧師：這麼幸福怎麼會丟臉】

在準備發親友喜帖的那段時間，
我緊張地問牧師爸爸，這樣會不會害你很丟臉？
牧師說：「一點也不會丟臉啊，這麼幸福的事情怎麼會丟臉？」

我是已婚的同志，而且我也是虔誠的藏傳佛教弟子。

但我的另一半是基督徒，而且他的父親還是牧師。不只如此，他父親的三兄弟全是牧師。所以我的另一半從小就在家裡的教會負責司琴。

在剛認識另一半時，這消息真的很震撼，震撼到當時我應該有後退三步。如果要跟未來的準岳父見面，我是很抗拒的。

後來另一半跟我說他與父親相處的實際狀況，我才慢慢對這個未來準岳父牧師另眼相看，崇拜不已。

我另一半在高中時就出櫃了，當時他是跟媽媽說的。

當牧師娘跟牧師說，兒子是同性戀時，牧師只是淡淡地說，不用擔心，會改變就會改變，不會改變，也祝福他。

後來，只要是我另一半負責司琴的禮拜，牧師就不會提起同志議題。要知道，在臺灣其實有好幾年的時間，很多教會的牧師每個禮拜都會猛烈抨擊同性戀。

跟另一半穩定交往後，牧師希望跟我見面，一起吃個飯。牧師還很客氣地事先問我，想吃什麼料理。

第一次見面，是我開車去接另一半及牧師、牧師娘。在車上，牧師一句話也沒有說，只是一直笑臉迎人。

在飯局裡，牧師也沒有問我們的交往狀態，或者家裡的事，很隨興地聊聊時事，讓我一點壓力也沒有。只是結束後，他邀請我下次一起到桃園的教會做禮拜。雖然我是佛教徒，但礙於牧師是長輩，我也只能接受，一同前往。

身處在臺灣基督教反同這麼用力的氛圍裡，對於一個同志，而且還是佛教徒，要陪未來岳父去教會，是件讓人十分手足無措的事情。

果然，一到教會，就有教友在門口發反同宣傳單，牧師看到了，很貼心地把所有傳單收走，放到自己口袋。

那天牧師不用講道，是其他教會的牧師主講。還好一切都很順利，該說「阿門」時，牧師會提醒我一下，唱歌時，他也會小聲教我。牧師不會跟我講任何道理或者見解，但他總是記得在我不知所措時，帶我一下。

後來牧師退休了，退休時他跟我說，服事了大半輩子的主，學到的就是包容更多的愛。

牧師知道，如果他繼續經營教會，對於我們家庭這不一樣的愛，或許會與教會的弟兄姊妹有些衝擊跟矛盾。所以退下主日牧師，每個星期天像一般人一樣只去參加禮拜，坐在臺下享受基督的恩典。

牧師退休後，我跟另一半就決定要結婚。

結婚雙方家長總是要見面，牧師跟牧師娘就到我家作客。

牧師到我家，還是維持一慣的客客氣氣，他跟我爸聊天，第一次談到我跟另一半的同性愛情。

牧師說，上帝是愛世人的，不論《聖經》對同性戀有多少偏頗，那是在指責淫邪的部分。如果是真的愛，神跟天國的天使們都會一致讚嘆。

這是我第一次聽到未來岳父牧師，對於我跟他兒子愛情的註解看法。我眼眶忍不住紅了。

在準備發喜帖的那段時間，有些另一半的親戚那邊需要去發帖子。牧師娘叫牧師陪我們一起去，我很緊張地看著牧師，我問他，這樣會不會害你很丟臉？牧師說：「一點也不會丟臉啊，這麼幸福的事情怎麼會丟臉？」

結婚當天，我們請了同光教會的牧師來幫我們證婚。

同光教會知道我的岳父也是牧師，特地跑來跟我岳父牧師致意。

同光教會的人說，我岳父很偉大，他聽了只是又笑臉迎人，淡淡地回答：「我就是跟天下所有父母有兒女要結婚一樣而已。」

喜宴開始，我的岳父完全不畏在場所有嘉賓的道賀，他捧著紅酒，一桌一桌地跟我的朋友們敬酒、感謝、祝福。

一個一輩子活在敵視同性戀的父權基督世界牧者，用行動告訴所有來參加婚禮的來賓：他是牧師，他兒子愛上一個男人，他盛滿代表基督的血的葡萄酒，來祝福這場真愛的同性婚禮。

婚禮結束後，我送牧師爸爸下樓搭車，我跟我的牧師爸爸說委屈你了。牧師爸爸笑了一笑說：「傻孩子，你是我的孩子，我們沒有做害羞的事。」

《聖經》說，愛是不做害羞的事，只要愛得理直氣壯，真心真意，愛是永不止息。

牧師爸爸說：「愛上一個同樣愛你的人，沒有對不起任何人，就沒有對不起上帝。」

／彩虹大叔說愛：
因為不一樣，所以學會包容更多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