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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台灣郎會說25種語言:外語帶你走向一個更廣闊的世界

3學語言真的可以速成嗎?

有一年夏天,我到德國杜賽朵夫進修德語,分級考試後被分到A2班,一星期後突然被換到B1班;再隔一星期,我轉到柏林進修德語,這次分級考試後我被分到B2班。到底這兩個星期之間發生了什麼事,讓我一下子從A2升級到B2?兩週後我回到台灣,報名參加兩個月後的一場德語TestDaf考試,總和17分,達到了C1等級。

兩個星期從A2變成B2,三個月從A2變成C1,這是速成,我當然也取巧。這個速成取巧的方法,就寫在下面。

◎一年精通法文的實驗做法

大學時我決定以交換學生身分去法國。為了去法國接受全法語的教學環境,我必須在一年之內,讓自己的法語從不會變成精通。

這是一件我從未做過的事。當時我會的四個語言都是在「不知不覺」中學會,沒有為了考試而計畫性地去學英語和日語,更沒有給自己明確目標,明定幾歲之前一定要會說台語或國語,因此我並不知道要如何才能在一年之內學會法語。原本想去補習班上法語速成班,但沒有任何補習班提供這樣的課程,所有的法文課都必須一級一級上,上完一套初級課程就要花個一年半載,無法滿足我要去當交換學生的需求。於是,最後我還是回到自學這條路上,心想:「既然不知道有什麼速成的方法,那就把有人認為有效的方法都試試看。所有的方法都用了,總不會錯吧!」

◎不一樣的文法課

上康華倫老師的拉丁文課時,我發現老師教文法的方式與眾不同。一般語言課程都是用「按部就班」的方式進行,以英語來說,我們先學了現在式,再學過去式,接著再學未來式,再來還有現在完成和過去完成式等。康老師的課並沒有這種進度的概念,他在課程初始就把所有的文法概念一次教完,但不要我們記熟,只要抓住概念就好,之後就是不斷地閱讀拉丁文經典名著,從中練習文法概念,逐漸熟練。如此一來,我們不會受到文法程度的限制,很快就可以閱讀有趣的經典文學,不必從缺乏意義的簡單文章開始。初期固然會比較辛苦,但適應之後馬上就能閱讀各種文章,記憶中,我們沒學幾個星期之後就開始看凱薩的《高盧戰記》。

我決定套用此方式來學習法文,就去買了一本英文版的簡易法語文法書,快速掌握法語文法的主要概念,花兩個月把基礎單字和主要動詞變化記下。仿照閱讀拉丁文經典的精神,我買了很多適合自己程度的簡易法語小說,讓自己可以不用查字典仍一本接著一本讀,半年之後就能很輕鬆地閱讀法語,看懂各種報章雜誌和一般書籍。

◎聽不懂也要聽,不想寫也得寫

然而,法語並不是拉丁文,這是一個活的語言,除了要看得懂,也必須要會寫,更要會聽跟說。當時有人告訴我一個「聽不懂也要聽的」方法,簡而言之,就是在有情境的情況下,一直去聽某個語言,即使一開始聽不懂,一段時間之後就能聽懂。於是我在網路上找到了一個叫做 TV5 的法語網站,每天早上和晚上都有約十分鐘的法語新聞節目,節目有畫面也有標題,靠著這些資訊,我每天都能多少聽懂一些,半年後真的從完全聽不懂,進化到大概都聽懂的程度。除了早晚看新聞之外,我也隨時讓自己能聽到法語,用有聲書、廣播和音樂讓自己沉浸在法語世界。

最後,為了讓自己也能說和寫,我請了一位法籍華裔的家庭教師,批改我的日記並幫我練習口說。當時我日記寫得非常勤,每天至少一篇,有特別感受的話還會增加篇幅,半年內就寫了四本A4大小的日記,學會用法語表達自己。

◎一個成功的語言速成經驗

半年之後,我已習慣法語,開始把法語融入到我的日常生活中,不再「為學而學」。喜歡玩電腦遊戲的我特地去網路上尋找各種遊戲的法語版,把娛樂法語化,將學會英文的經驗複製到法語上;當時我正在大學裡修習細胞生物學和遺傳學,還特地請我的家教從法國幫我帶回法國的細胞生物學和遺傳學的教科書,當作參考資料閱讀,同時也上法國的免費線上教學網站學習生物化學。一年之後,我報名了困難的法語檢定DALF C1,幸運地通過了考試,順利取得去法國當交換學生的入場券。

這是一個成功的語言速成經驗,但我認為關鍵並不在於我用了什麼特別的方法,而是我每天徹底執行「看小說、聽新聞、寫日記」的決心和毅力。大二那年,除了吃飯、睡覺和學校的考試,我把所有時間都花在法語上,平均每週高達四十小時,還得忍受各種挫折和對抗自己的懶惰。維持每天早上和睡覺前收看法語新聞的習慣,其實很困難,很容易就敗給冬天的天氣和暑假放假的氣氛;日記寫不出東西的時候,也得為賦新詞強說愁地寫上兩頁。老實說,我並不覺得這真的是「速成」,只能說是一個成功的語言學習經驗,乍看之下我用一年的時間就精通法語,但我在一年之內花的時間,可能比一般人學兩、三年法文的總和還更多,這樣真的有比較快嗎?

◎放下速成、檢定考的迷思,自在接觸外語

我們都想很快學會語言,但學會語言到底是什麼意思呢?

在台灣,我們說的「速成」往往是指通過某個語言檢定,例如「我六個月就通過日檢 N1」或是「三個月內從多益400分進步到900分」。如果語言的速成是指通過某種考試檢定的話,依我考過三十多次各種語言檢定的經驗,只要願意付出時間並練習考試技巧,這種「通過語言檢定的速成」是絕對可行的。

透過這種「語言檢定的速成」,我們可能可以勉強聽得懂新聞廣播、勉強看得懂報章雜誌、勉強跟人對話或談論時事,但要真的內化語言,把語言變成「自己的」,不管哪一種速成法都不可能達到。「多益滿分卻不會說英語」或「日檢N1通過卻不會說日語」,這些都是大家耳熟能詳的事,即使檢定內容不斷推陳出新,「實際語言能力」和「考試的語言能力」仍有很大的斷層。某次在林森北路一間日本酒吧看到一則人力仲介公司的廣告,廣告的其中一個重點,就是向日商保證「本公司介紹的台灣人真的會說日語」。原來,許多日商在台經商遇到一個很大的問題,就是找不到真正會日語的求職者,很多求職者號稱通過日檢或精通日文,進了公司才發現新人沒有實際使用日語的能力,只好重新找人。我有一位念日本佛教史的好朋友,也是透過某個補習班的速成法,一年之內很快地通過了舊制的日語一級檢定。他說,有準備的話,考試就不難,但要真的聽得懂日語,跟人用日語交談,卻要花很長的時間才能學會。事實上,在國外留學過,或是有深度語言使用經驗的人都知道,語言無法速成,只能日積月累慢慢培養;任何速成法都有其極限,大多只是花拳繡腿,有一時的效用但無法持久。

台灣人都很注重考試和檢定,深怕沒有證書就無法證明自己會外語。事實上,有經驗的企業主並不會太看重證書,面試時要求求職者直接用外語應答,立刻就知道外語能力了。因此,除非有具體的需要,例如取得某個等級的英檢證書就可以加薪、可以去交換學生或是方便求職等,我們無須執著於語言檢定,也不必以此去證明自己會某個語言。比起檢定考試,更重要的是我們為什麼想學語言,會用語言做什麼事;我們可以不用跟人說「我通過日檢N幾」,但可以跟人說我們會用日語做什麼事。例如,如果有人問我日文程度如何,我會這樣回答:「我會用日文演講、簡報、談判、討論、寫評論、罵人、吵架、告白。雖然我的日語未必跟日本人一樣,但日本人講的我都聽得懂,我說的日本人也都能聽得懂。」下回,如果有人問你英語程度如何,可以不用回答「我多益多少分」,改說:「我會用英文教人做台灣菜」。

9章 在日本發現語言學習的聖杯

我們都喜歡向成功的人學習,想賺錢就跟有錢人學,想學跆拳道就跟金牌教練學,想學語言就效法語言好的人,很少有人會去跟「失敗」的人學習。

學習各國語言的同時,我也在尋找「學語言的袐密」,嘗試解開多年來的各種疑惑。我拜訪了所謂「語言教育成功」的國家如荷蘭和瑞典,卻看不出端倪,多年下來踏破鐵鞋不得梅花撲鼻香。就在山窮水盡之時,我在一個看似緣木求魚的地方找到了答案。

這個國家的語言教育常被世界各國揶揄,甚至被稱為語言教育最失敗的國家,也許正是因為太失敗,才能醞釀出這麼深厚的語言思想。

我在日本,發現了學語言的聖杯。

◎日本甲子園的打工度假生活

退伍後,我前往日本大阪打工度假半年。在法國留學時有一群日本好友,我們都用日語交談,一整年相處下來,我對日語建立了很強大的信心,認為自己既然可以跟日本人自然地交談,到日本之後應該也不會有太大問題。

然而,當我開始找工作,信心指數就不斷下滑。因為不知該從何處找起,我先撥了通電話給全球知名連鎖速食店詢問打工機會,雖然電話面試一切順利,沒有溝通不良的情況,但還是被發了「謝謝再聯絡」卡。之後,我大概打了五十多通電話找打工機會,有三分之二在電話裡就被拒絕了,剩下三分之一的雇主雖然願意給我面試機會,但面試之後也都沒有下文,只有一間小旅館的老闆跟我詳細說明了理由。

他覺得我日語不錯,但還是想找日語能力接近日本人的外國人;對他來說,「普通流利」跟「不太會」的人並無太大的差別。他建議我再多試試,真的缺人的時候,少部分雇主會願意給外國人機會,那時對他們來說,語言程度就沒有那麼重要。在此給準備去日本打工度假的朋友一個建議,找不到工作不要氣餒,那不一定是我們自己的問題,也跟日文程度不一定有關係,只要繼續找就好,總會碰到願意用外國人的雇主。

國際上的交流和在另外一個國家工作、生活,是很不一樣的事,周圍的人對你也會有不同的期待,如果說留遊學是教你在國外生活,那打工度假就是教你在國外生存。從「日語很不錯」變成「有待加強」的確很不是滋味,但也只能放下過去,調整心態,重新學習。

除了找工作之外,我每天都會定時閱讀日本的報紙,參加各種可以跟日本人交流的活動,兩個月後,雖然我不覺得有什麼實質的進步,但很幸運地找到了三個有趣的工作,正式開始了在日本的打工度假生活。

其中的兩份工作都跟收銀有關。一是在便利商店—這份工作只要把錢算正確即可,並不複雜;二是在甲子園球場—我必須記下客人點了什麼餐點,非常講究對語言的反應與敏感度。甲子園球場是日本最大的棒球場,每次比賽時的觀賽人潮非常多,販賣飲食的攤位總是大排長龍,收銀員必須同時收錢,同時記下客人點的餐點,之後馬上要接待下一個客人。我當時做得非常辛苦,無法又收錢、又跟上各種客人點菜的節奏,這件事讓主管一個頭兩個大,後來只好盡量安排我去做非收銀的工作。這個經驗讓我體認到,學語言其實有兩難,一個是了解語言背後的文化意涵,例如看懂美國總統選舉的辯論;另一個是在分秒必爭的情況下使用語言,例如在爆滿的麥當勞收銀。或許只有達到這兩個境界,一個「fob」才有辦法進化成「fobulous」—一個學好道地美語又深諳美國文化的亞洲移民。

在便利商店和甲子園球場工作半年後,我雖然離「fobulous」的境界還有一段距離,但已習慣了收銀工作,不會像一開始一樣手足無措。我不覺得學語言一定要以成為母語人士為目標,但語言學習確實沒有盡頭,應該要持續地力求進步;不必強迫自己一定要達到某個程度,只要可以很舒服地使用一種語言,我們就算是「會」了,也可以算是「精通」,確實掌握了語言;如果因為外在情況改變,我們不再感到輕鬆或是自在的時候,就該努力精進。

回到「會一種語言」這個問題,我想最好的答案就是:語言是一種習慣,習慣就會了。請給自己多點信心,只要對一種語言感到舒服自在,我們就已經掌握了語言。

我會說日語,因為日語讓我感覺很舒服。

311 大地震,危難中體認到世界一家

大學時,高志綱在亞錦賽對韓國打了再見安打的那一刻,是台灣棒球運動近年來的最高峰,也是抗韓、反韓情緒的最高點。我也跟隨著潮流,加入了「韓國人都作弊」的行列,這種莫名反韓的情緒在日本度假打工時起了變化。

除了甲子園球場和便利商店,當時我最主要的工作是管理背包客棧,要打掃也要接待客人。這間位在大阪難波的背包客棧,與一般人對背包客棧很「國際化」的想像不同,沒有太多來自世界各地的旅人,八成以上都來自韓國,十成的日子也不少。因此,我不得不對抗心理上的不情願,開始學韓語並大量接觸韓國人。

不得不說,仇恨、歧視、迷戀或是崇拜,其實都是我們自己想出來的。我在巴黎時,並不覺得法國人比較浪漫,法國人自己也覺得這個評語匪夷所思;韓國人當然也不是都愛作弊或是都去整形。

在背包客棧工作的那半年,我跟形形色色的韓國人喝酒、逛街、煮飯、划拳,幾個月下來,我發現他們跟我沒有什麼不同,我們都是因緣際會出現在這家旅店的過客,大家都喜歡旅行,也喜歡來日本玩,因此我漸漸放下了反韓情緒。

身在日本卻每天跟韓國人在一起的日子持續沒多久,一場突如其來的事故,改變了這違反熱力學第二定律的韓國人聚集現象。

二○一一年三月十一日下午兩點前後,我在走回背包客棧的路上,地面突然劇烈搖動,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我也來自有地震的國家,所以對這場稍大的地震並不以為意,但一回到客棧,老闆就很大聲地宣告:「在這邊都搖這麼大、這麼久,某處一定有很大的地震!」我們打開電視,NHK 正播放海嘯侵入日本東北沿海地區的畫面,在大阪的我們終於了解了事情的嚴重性。

沒過幾天,福島核電廠的新聞報導出來,一位叫「枝野」的長官每天都會向全世界報告核電廠情形。我們邊看電視,邊接取消預約的電話接到手軟,正想說一整年都不用做生意的時候,來自日本國內的預約電話突然如洪水般湧入,背包客棧的床位很快又滿了。原來,核電廠的新聞出來後,一些住在東京和東北的日本人相繼離開,往西邊避難了。第一組來避難的客人來自關東茨城縣有名的納豆產地水戶,水戶離福島核電廠只有幾百公尺,狀態不明時他們第一時間就離開了家鄉,往西邊逃難。之後,陸陸續續來了各種平常不會出現在旅店的人物,像是英文老師、美國籍的前相撲選手、被爸媽強制要求回家的台灣人等。這時會說各國語言的我,終於可以說韓文之外的語言,舒適感稍微消弭了地震帶給我的陰霾。

其中讓我印象最深刻的,是一群來自筑波大學的學者。這群學者都是來自世界各國的菁英,他們在筑波大學從事各種尖端研究,像是機器人、高能物理和粒子物理。其中一對俄國夫婦是核子物理學家,先生更是在車諾比附近長大,對核災有相當深刻的認識。他每天都會很細心地研究各種數據,告訴我們各種可能的情況,安撫我們不必驚慌,如果真的整個日本都有危險,他會第一時間告訴我們。

雖然是尖端科學者,但並不是每個人都能馬上冷靜下來,依數據判斷情勢。研究機器人的法國人一刻都不想待在日本,到我們客棧的隔天,馬上就飛往韓國再轉機回法國;德國人在駐日德國大使館宣布要撤離所有人員之後,不管機票多貴也馬上離日。

當時還有很多很混亂的情況,比如說大家搶著買碘鹽和其他不明的「抗放射線產品」;網路上各派人馬奮力筆戰,用鍵盤決定日本的未來。即使如此,大多數的人選擇在我們的旅店住下,等情況明朗後再決定,畢竟誰也不想放棄好不容易找到的工作和穩定的生活。不過,到了四月底,幾乎所有人都決定要暫時離開日本,我們的背包客棧也就開始每天大唱空城計。

人去樓空,我想念起這三個多月來遇到的各國人物,想著我們之間到底有沒有真的不同,人跟人之間到底有沒有跨不過的障礙。因為輻射能危機,大家共患難的時候目標一致、同心齊力,感受不到任何語言或是文化的障礙。或許那些文化障礙和語言障礙都是我們閒閒沒事的時候想出來的,歷史仇恨也不是我們的本意,我們該如何跳脫這樣的輪迴呢?我想我們需要靈魂出體再附到別人身上,轉換我們的觀點,用別人的角度來看世界。

當年地震的時候,除了台灣人的我和日本人老闆,還有一位韓國女生,共患難培養出非常堅實的感情,即使期間因為我的幼稚曾大吵一架,事過境遷之後我們仍相當要好,不定期會相約在大阪分享彼此的生活。

二○一五年剛好是日本終戰七十年、中國抗戰勝利七十周年、台灣光復七十周年,同時也是韓國獨立紀念七十周年,我們三個又齊聚一堂,吃著燒肉互相挖苦,又生氣又好笑,最後老闆用了一句話作結:「我們三個七十年前都是同一國的。」燒肉的煙霧好像突然凝結三秒,但馬上被我們的大笑聲取代,酒足飯飽結束了這場饗宴。

你是否也能轉念,跟我們一起莞爾一笑呢?

13章 語言不通,旅行更好玩

說到旅行,不諳英文的朋友可能會問:「我英文不好,能不能出國旅行?」
答案是肯定的,語言不會限制你的旅行。

會英文的朋友也會問:「那個國家說英文不通怎麼辦?」

就像不會英文也能出國旅行一樣,到一個英文不通的國家,也完全沒問題。

溝通跟語言是兩件不同的事,只要你願意溝通,語言無法限制你。

我時常去語言不通的國家旅行,一開始覺得不自在,現在卻覺得語言不通的旅行更好玩!

◎即使雞同鴨講,旅行仍舊充滿樂趣

阿姆哈利語(Amharic)是衣索比亞的國語,擁有數千年的文學傳統和獨創的文字。有一年我趁著轉機,拜訪了衣索匹亞首都阿迪斯阿達巴(Addis Adaba),短暫地體驗了這個神祕的語言。當時我從市中心坐公車前往機場,身旁的衣索比亞年輕人對著我微笑,我試著用英語問好,但他完全不會英語;他用阿姆哈利語說了一串話,沒接觸過阿姆哈利語的我完全聽不懂。接下來我說我的、他說他的,完全無法溝通,但兩個人都玩得很開心。大約二十分鐘之後,我發現他不斷地在說類似的話,隨著市內的景色變化,我突然有個靈感—他在問我Addis Adaba美不美。他又再說同一段話的時候,我發現句子裡有類似Addis Adaba的發音,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像konjo的聲音,於是我回答他「konjo, Addis Adaba konjo」,年輕人露出微笑,非常開心!

自從學會用「小朋友的方式」學語言之後,我也改變了一些旅遊習慣,以前喜歡在旅遊前先學一點目的地的語言,現在都是帶著一本旅遊會話書就出發了。對我來說,除了觀光和美食之外,最好玩的就是這從零開始、跟當地人互動,然後學會語言的過程。

◎如何把對語言的「恐懼」變「有趣」?

坦米爾語(Tamil)是印度南方主要的語言之一,與印度北方通行的印地語(Hindi)有不同的起源。印地語和其老祖宗梵文(Sanskrit),與歐洲的語言都有共同的起源,屬於印歐語系,由來自中亞的印歐民族侵入印度時傳入;坦米爾語則是真正源自於印度次大陸的語言,屬於達羅毗荼(Dravidian)語系,歷史悠久,是印度南方最具代表性的語言。在美國讀研究所時,因為我的碩士論文題目與日語有非常密切的關係,閱讀了各種日語語言學的文獻,在這些文獻當中,我發現了一個名為「日語起源於印度」的假說。這個假說的作者主張,因為坦米爾語與日語的韻律結構幾乎百分之百相似,這兩者肯定有某種起源上的關係。對於日語是否起源於印度,我並不特別感興趣,倒是想知道日語是否跟坦米爾真的在節奏上有相似之處。

我在坦米爾納度(Tamil Nadu)待了一個星期,先在過去曾是法屬殖民地的龐迪榭里度假,之後前往最大城清奈觀光。在龐迪榭里時,因為走的是度假行程,與當地人沒有太多互動;後來到了清奈,才有較多和當地人互動的機會。抵達清奈旅館後,我發現旅館的樓下有一間語言習得的「理想銀行」。怎麼說理想呢?這間銀行的門口有個保全,根據我在世界各國跟人聊天的經驗,只要沒有電視或手機,保全是全世界最願意跟人聊天的人種。

這位叫Sundar的保全沒有電視也沒有手機,我馬上過去跟他用英文寒暄;他英語不太流利,好像也沒有搞懂我到底要做什麼,但我不管他懂不懂,就在他身旁席地坐下。接著,我只要看到經過銀行的人,就跟他們說「哇哪康」(坦米爾語的問好),Sundar漸漸了解我不是壞人,也明白我要學坦米爾語的意志,便搖頭表示沒問題(在印度,搖頭是ok的意思)。就這樣,整個下午我就跟他有一句沒一句地聊天,用英語夾雜手勢和坦米爾語,聽他跟來銀行領錢、辦事的人說話。雖然沒有學到什麼具體的東西,但我已習慣聽人們說坦米爾語。

第二天,我睡到中午才起床,下樓時Sundar對我說了一句坦米爾語,我不知道那句話的意思,但那時的情境與感覺告訴我,他一定是在問我「吃飯了沒?」我不知道怎麼回答,只好點頭,忘了在印度點頭是不管用的,他以為我沒聽懂,用英文再解釋了一次,果然這句話真的是問我「吃過飯了沒?」我不知道動詞在哪,也不知道名詞在哪,但我知道我聽到的那一串聲音,就是在問人是否吃過飯了。在那之後,我就對所有來銀行的人說「吃飯了沒」,每個人的回答都不同,漸漸地,我學會了怎麼說「吃過了」,也學會說「還沒」。

大家看到有個東亞人坐在銀行門口說著怪腔怪調的坦米爾語,紛紛跑來問Sundar各種關於我的問題,於是,我又利用這些機會去學怎麼說「你叫什麼名字?」和「你從哪裡來?」,認識了銀行附近各行各業的人。

人們常說,話匣子一打開就停不下來。Sundar漸漸了解我在做什麼,所以他不再使用英文,也不管我懂不懂,說話時只說坦米爾語;我也不在意我到底懂不懂,反正聽久了自然而然會學到一些東西。第三天,我擴大了活動範圍,到銀行對面的小商店買香蕉,過程中我學會了怎麼買香蕉跟問價錢,並開始對來銀行的人說「香蕉多少錢?」,大家都很幽默地回答我各種價錢,於是我又學會了些坦米爾的數字。從此之後,我就靠「香蕉多少錢?」這招,拉近和所有坦米爾人的距離。

語言貌似一道高牆,無法跨越,阻絕了人與人間的溝通,但這道牆並不是有形的,只要我們改變想法,把對語言的「恐懼」變成「有趣」,這道高牆就會自動消失,語言反而變成人與人交流之間的潤滑劑,一句「香蕉多少錢」就能打破最初的尷尬。短短幾天,我靠著「語言」和旅館周圍的人都成了好朋友,每天跟他們分享旅遊趣事和見聞,吃飯時他們還會幫我加菜,這大概就是「旅途上,最美的風景是人」的意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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