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閱 1/2

小和尚的白粥館3:不往上,只向前的快樂小練習

第4個 知名琴師的成長史 


前些日子,天明寺來了一位奇怪的老施主。老施主的年紀大約六十出頭,穿著打扮很隨意,總是穿一件沒有太多花式的衣服,還有一雙舊布鞋。

和其他來來往往的香客不同的是,那段時間,每到下午兩、三點,老施主總會準時出現在寺裡。而且老施主進了寺裡後,也很少去佛堂裡走動,只是一個人拿著畫板坐在庭院的大樹下塗塗抹抹。 應該說戒嗔住的茅山風景不錯,所以,山裡時不時會有一些畫家來寫生,但像老施主這樣對我們庭院的興趣遠遠大於外面山景的人,卻從來沒有過。

對於老施主的到來,戒嗔和戒傲倒是無所謂,畢竟老施主每次待的時間不長,不過是一、兩個小時,並不影響平日的生活。

反而是戒癡和戒塵的壓力很大,因為智緣師父叮囑過,叫他們要注意自己的言行舉止。 

想來師父的顧慮是對的,因為老施主的寫生畫,定然是一幅寧靜祥和的禪寺景致,如果出現了兩個張牙舞爪的小和尚,確實有些煞風景。 老施主的性格還算和順,有時候見大家走過,也會主動和大家聊上幾句。老施主聊自己的時候很少,大家也不太會追問,以至於認識了有些日子了,大家也不太知道他的來歷,只知道他姓吳,從一個大城市來,現在租住在鎮上。 大家從一位外來的年輕施主那兒,知道了吳老施主的來歷。那天,戒嗔在院子裡掃地,見到一位年輕的施主,他向戒嗔打聽一位年長的鋼琴師的下落。

戒嗔沒有鋼琴師的概念,只是聽著年輕施主的描述,總覺得此人很像那位畫畫的老施主,再打聽鋼琴師果然姓吳。 

戒嗔大概說了一下吳老施主的情況,年輕的施主開心得不得了,他說,吳老施主除了鋼琴以外最喜歡的就是畫畫了,估計就是他沒錯。 於是,年輕的施主坐在院子裡面等吳老施主,他對戒嗔說,自己從小便被家長要求練琴,其實他並不喜歡彈琴,所以技能也很一般。那時候吳老施主是城市裡最有名的鋼琴師,後來有一次,城市裡舉辦了一場鋼琴比賽,吳老施主是評委,當時到場了一百多個練琴的小朋友,年輕的施主知道自己的琴技一般,所以也沒有抱太大的希望。

可是最後評分的時候,吳老施主特意將年輕的施主和另一個小孩子挑了出來,大加讚賞,並給了相當高的分數。 年輕的施主說,自那以後,他便喜歡上了鋼琴課,也變得比其他人更用心。隨著時間的推移,他的技能也不斷進步。前不久,他得了一個鋼琴比賽的大獎。此次出來旅遊,他無意中得知吳老施主就住在附近,便特意趕過來,一定要當面向吳老施主道了謝再走。 那天,年輕的施主終於見到了吳老施主。他和吳老施主坐在院子裡長談,一直到了傍晚才離開。 

知道吳老施主的身分以後,戒傲有時候也會趁著吳老施主空閒的時候,和他聊聊音律和鋼琴。戒塵說,也不知道戒傲師兄能向吳老施主學習些什麼,寺裡又沒有鋼琴給他練習,知道得再多,最多也只能是切菜的時候節奏好一點而已。 

有天晚上,戒傲臨睡前一直在笑。戒嗔忍不住問他緣故,結果戒傲說,今天他和吳老施主無意中聊到了上次的那個年輕施主。

結果吳老施主說,當年的那場比賽出了一點差錯,吳老施主把上場的選手編號給弄混了,表揚錯了人。其實年輕施主的彈奏水準真的很一般,只是吳老施主怕太打擊他,便硬著頭皮沒有糾正。 細想這事,戒嗔也覺得挺好笑的。當年的一場錯誤,成就了今天知名的鋼琴師。 不過呢,戒嗔忽然有了些另外的想法。

我們常常會說,我們在某某人的鼓勵下取得了怎樣怎樣的成績,我們時而感嘆機緣巧合,時而感嘆世事的無常,但事實上信心這種東西,從來都不會從外界而來,真正啟動它的永遠是我們自己。 成功最大的後盾,其實是我們的自信。

第8個 人生的後路 

戒嗔知道陳施主這個人,還要從戒傲師弟一段很鬱悶的和事佬經歷說起。 

差不多兩年前,茅山附近開了兩家小飯店,由於同行競爭的緣故,兩家飯店的老闆娘黃施主和邢施主關係一度惡化,吵鬧得不可開交。戒傲師弟和兩位施主關係都還算不錯,因此戒傲很被動地介入了兩人的爭吵中,時常被迫去做和事佬調解兩人的關係。 

而事實上,戒傲的和事佬經歷很不順當,基本上每次都是充滿著希望地過去,垂頭喪氣地回來,有時候戒傲師弟也會向戒嗔通報兩位施主的最新情況,期待戒嗔幫他想點讓兩人和解的好辦法。 

戒嗔也就是這個時候知道了陳施主,陳施主原是鎮上一家國有企業的工作人員,前些年工廠的效益不好,陳施主因體制改革沒了工作。她的家境很一般,所以失業後不得不另尋一份工作補貼家用。可陳施主自己並沒有特殊的技能,能做的工作實在是有限,恰好黃施主的飯店缺人手,便招聘陳施主過去,主要是在廚房裡幫廚,擔任助手。

陳施主在黃施主的飯店做了幾個月後,黃施主和邢施主之間的戰爭爆發了。戒傲師弟說,相比較而言,邢施主和黃施主的吵架能力是沒有可比性的。因為黃施主不管是吵架的技巧、音量、節奏以及煽動圍觀群眾的能力都超過邢施主。所以兩人爭執的時候,黃施主常常獲得壓倒性的勝利。有時候黃施主小小地爆發一下,邢施主便被氣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了。所以,戒傲師弟在勸架的同時,主要的兼職就是安慰邢施主。 

當兩位施主爭執得不可開交的時候,戒傲師弟也曾壞壞地想過,既然每次爭吵都是黃施主勝利,那麼邢施主就算有堅韌不拔的意志,或許也支撐不了多久吧。也許過一段時間,她便不想再參與這場吵不勝的架了吧;又或許邢施主妥協後,黃施主也會感到勝利的空虛,漸漸失去爭吵的興趣。 

戒傲師弟的願望雖然帶點邪念,但戒嗔有時候也覺得,如果這事就這樣結束了,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可是最後戒傲師弟的願望還是破碎了,讓它破碎的人就是陳施主。 

就像大部分老闆和員工之間一樣,陳施主和她的老闆黃施主的關係並不好。戒傲說,可能是黃施主的嘴巴太厲害,有時候說話不太注意別人的情緒,所以私下裡,陳施主對黃施主也有怨言,只是礙於雇傭關係,便只得忍著了。 

也許是邢施主看出了兩人間的矛盾,再加上自己的飯店裡也缺少一個幫廚的人,於是邢施主每個月多付兩百元工資挖走了陳施主。 

戒嗔和戒傲師弟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心裡便挺警覺的。因為據我們所知,以前黃施主出於照顧陳施主家境不好的緣故,給她開的工資已經比正常的工資水準要高一點了,現在邢施主又多加了兩百元,定然是有所圖謀的。 

邢施主挖人的效果幾乎是立竿見影,自從有了陳施主的加盟,黃施主和邢施主的爭執結果有了極大轉變。陳施主當仁不讓地成為了邢施主的後援,最初陳施主礙於面子只是背地裡支點招兒,後來時間長了便自己親自上陣和舊東家開戰。 

戒傲師弟說,其實論實力即便是邢陳兩位施主聯手,也未必能勝過吵架造詣和天賦極高的黃施主。可是畢竟陳施主在黃施主的店裡幹過一段時間,所以陳施主吵起架來比較有針對性,她總能在爭吵的關鍵時刻抖摟一些黃施主的隱私,比如黃施主睡覺的時候打鼾的聲音比男人還大,又比如黃施主炒菜的時候曾經對著鍋裡打噴嚏,再比如黃施主的腰圍根本不是她自己對外宣稱的二十七腰而是三十腰等等。 

戒傲師弟曾經打過這樣的比喻,如果黃施主算一個練過金鐘罩鐵布衫的武林高手,那麼陳施主便是一個擅長找她罩門的專家,有時候黃施主正吵得士氣旺盛,陳施主便隨手拋她一個隱私出去,黃施主立即就敗退了。 

那時候戒傲師弟又有些壞壞地想,如果黃施主每次吵架都被揭隱私,也許不久之後,她便失去了繼續吵架的勇氣,再加上原本吵架水準一般的邢施主的挑釁功力也不足,也許兩家又會因此平和下來。 

事實上,戒傲師弟還是低估了黃施主的耐力,黃施主雖然處於不利的局面,卻沒有退縮的跡象。戒傲師弟很發愁,總覺得自己充當兩人之間「和平天使」的工作,完全看不到希望,彷彿沒有退休的可能性。 

這種局面一直持續到邢施主住在城裡的女兒生孩子。邢施主結束了飯店的生意,去幫女兒帶孩子了,這場讓戒傲師弟十分頭痛的吵架事件就這樣毫無徵兆地結束了。 

戒嗔再次聽到陳施主的消息是幾個月以後,一位以前邢施主飯店的常客無意中提起了陳施主。那位客人說,邢施主結束了飯店的生意,陳施主也失業了。這種臨時性質的工種自然不會有什麼勞動保障,陳施主最終只領到了幾個月的工錢作為遣散費。據說陳施主失業後一度有過再回黃施主飯店幫工的打算,最終還是不好意思開口。現在陳施主在鄰鎮尋了一份新工作,但工資待遇很一般,甚至不及當年黃施主開給她的多,而且工作的強度比以前要大,上班的地方又遠又不方便。 

記得有次陳施主的前東家黃施主和戒嗔提到了她。黃施主說,當初陳施主跳槽的時候,其實她心裡也沒有太生氣。因為她知道陳施主的家境不好,覺得如果有人開高價將她挖走,也沒什麼。如果不是後來發生的事情太氣人,她一定會在陳施主失業的時候聘她回來。 

有時候戒嗔也會想,人生嘛,其實是一件挺曲折的事情。我們每個人都不知道未來會發生一些什麼事情,但不管什麼時候,我們都應該厚道與寬容地對待別人。即使在得意順利的時候,我們也應該在做事的時候留有餘地,為別人留條後路。 

而這條後路呢,或許不應該理解為是對別人的恩賜,因為事實上,最終需要這條路的,說不定就是我們自己。

第14個 很多年以前的願望 

差不多五年前,戒嗔所住的小鎮曾經流行過一段時間的許願活動,當然時間也不太長,差不多只有半年時間,而起因是和一棵老樹有關。 

說起來,戒嗔居住的茅山,環境保護的工作做得還不錯,多年來都很少有人砍伐山木,所以這裡的樹木有不少都是有年頭的,在離天明寺不遠的地方,便有一棵年頭不小的樹。 年頭多的樹自然高大,而那棵老樹的枝葉則更是格外茂盛。

忽然有一天,一個外地施主說,這棵樹的外形長得很像菩薩,再配合枝葉,簡直就是一尊千手觀音。 外地施主說這句話的時候,戒嗔就在旁邊。說實話,戒嗔之前也見過那棵樹很多次,完全不覺得它像什麼觀音,即便是外地施主指出了樹的特徵後,戒嗔左看右看,還是覺得這個說法很牽強。

 雖然戒嗔覺得不像,但是住在山下的施主們,卻有相當多的人認同這種說法,再加上距離老樹不遠,就有天明寺和戒嗔這幫小和尚,所以施主們紛紛說,這棵老樹佛緣不淺,是一棵有靈性的樹。 再後來,小鎮裡的許願活動就開始了。

施主們紛紛來老樹旁許願,方式也很簡單,很像平日裡看的古裝電影一樣,許願的人把願望寫在紙條上,把紙條裝在紅色的綢布小包裡,然後用綢緞繫住,再扔到老樹上。 就這樣熱鬧了近半年,後來也漸漸冷清了,據說是因為連續有三個施主來許願生兒子,結果生的都是女兒,而且其中許願次數最多的那位施主,生的還是雙胞胎女兒,所以施主們對許願的效果產生了質疑。 這樁許願的事情離現在已經有好幾年了,那時候大家覺得這也只是鎮民藉機熱鬧一下,至於效果嘛,是不可當真的。

後來戒傲師弟說,其實呢,當年那些來許願的人中也不是所有人都沒完成心願,比如住在鎮東邊的陳施主,這幾年便過得很好嘛。 

這位陳施主的家裡真是挺不幸的,他的父親多年前得了慢性病,一直沒有好徹底,也因此,他的父親無法工作,全家人的生活重擔都壓在了他母親的身上。陳施主父親的病時常反覆,每年的醫藥費都不是小數目,單純靠他母親的收入,是遠遠不夠的,最終陳施主高中也沒有讀完便輟學去工作了。 

陳施主說,小地方和大城市相比,人們在收入上有差距,但醫藥費卻是差不多的。所以,他家裡的經濟情況一直都不好。 

雖然經濟條件不好,但是陳施主的精神狀態一直不錯。至少從表面看,別人一點也不會感覺到他的艱難,而他每次看到戒嗔的時候,還會樂呵呵地打招呼。戒嗔在鎮裡的時候,有時候也會看到陳施主,陳施主穿的總是那幾身洗得發白的衣服,感覺忙忙碌碌的。 

轉機出現在四年以前,那時候陳施主借了一些錢,和朋友一起在網路上做點小生意。可能陳施主自身便有生意人的精明和天賦,外加運氣也不錯,所以生意出人意料地好。不過一年時間,陳施主便小有成績,後來還把自己的生意從網上發展到網下,又開了實體店面。 小鎮的發展前景有限,不久之後陳施主便去了外地,鎮裡人對他的關注倒是不變,每隔一段時間,戒嗔便能聽到有關陳施主的新消息,每次都有驚人的變化,據說生意的發展速度極快。 

那以後戒嗔便沒有見過陳施主了,原因自然是陳施主的生意過忙,回小鎮的機會很少。

前段時間,戒嗔見到了陳施主,他比以前胖了一些,樣子也顯得成熟了不少。陳施主說,他是來寺廟裡還願的,希望未來的生活可以更好。 和陳施主聊得多的是戒傲師弟,因為戒傲師弟對外界的好奇心比戒嗔強許多。雖然陳施主和戒傲師弟聊天的內容時常讓戒嗔覺得雲裡霧裡的,不過戒嗔還是大體能聽出來是在聊陳施主未來事業的發展。戒傲師弟後來告訴戒嗔,未來陳施主可能要更忙了,他的志向比大家之前預想的還要大。 陳施主在小鎮的那幾天,戒嗔找東西的時候,忽然翻到了一直被壓在箱子底下的小盒子,那個小盒子也是有來歷的。

好幾年前,施主們往許願樹上扔了許多綢布小包,但山裡的風很大,有時候施主們剛剛離開,那些掛在樹上的綢布小包便掉了下來。有時候戒嗔見到了,覺得任它們散落在地上也不好,便會撿起來放在小盒子裡,等到許願風潮過去以後,小盒子已經快要裝滿了,後來盒子便放在了箱子裡面。 

戒嗔打開盒子的時候,湊巧看到陳施主的小布包。雖然時間久遠,但因為未見風雨,所以布包上陳施主的名字還清晰可見。 

戒嗔覺得這個布包可能對陳施主會有意義,於是便託戒傲下山的時候帶給陳施主。 那天戒傲回寺裡的時候對戒嗔說,陳施主看到小布包很意外也很驚喜。

戒傲說,陳施主當年許下的願望很簡單,希望可以照顧好家人,讓他們吃飽飯、生活得好一點。 

戒傲說,陳施主後來望著布包沉思了很久。他說,他可能要改變曾經的計畫了,未來他會讓自己的生活節奏慢一點,不會再盲目地追求事業的發展,而犧牲陪伴家人的時間了。 

戒嗔忽然在想,其實陳施主的願望很久前便已經達成,他早已有了足夠的能力照顧好他的家人,可是之前的他卻沒有真正做到。 

或許我們離最初的夢想越來越遠,往往不是因為夢想遙不可及,而是我們走近夢想的時候不肯停下來,反而順著來時的方向繼續走下去,就這樣擦身而過,然後把它遺忘,直到有一天忽然想起來自己曾距離它那麼近、那麼近,但已經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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