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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和尚的白粥館2:111個滋潤人心的小故事

如果上天再給戒嗔一次機會

身為和尚,自然不能似施主們一樣交友廣闊。戒嗔交際範圍很小,去過最遠的地方,也不過是馬家鎮的寶光寺。
記得幾年前,去馬家鎮還沒有公車,如果想去那邊就必須要步行或騎車,而戒嗔住在山裡,即使有自行車也不方便存放,所以,去寶光寺的時候大部分靠步行。

那時候常常和戒傲一同前往,雖然路途並不近,可是待在山裡久了,也樂於出去走走。
自淼鎮前往馬家鎮一共就兩條道路,一條小路,雖然不太好走,不過距離卻近點,還有一條路比較寬闊,後來修整成了現在的公路。
記得有一年夏天,和戒傲一起出門去寶光寺,剛下了山,便下起了雨,於是躲進淼鎮的小店裡避雨。
那雨來得快,去得也快,只一小會兒便停止了。

和戒傲繼續往馬家鎮趕,行到岔路口。戒傲說,這雨等會兒說不定還要下,咱們抄著小路去馬家鎮,可以節省點時間。
覺得戒傲說的有道理,便和戒傲一起往小路上走。走著走著發現了問題,雨後的小路上特別泥濘,走了一半也不想就此退回去,挑撿著乾淨的道路走,等穿過小路,互相看看對方,鞋子上已經滿是泥水了。

和戒傲停在路邊,用石頭把鞋子的泥土擦掉,不想等會去寶光寺的時候弄髒了別人的地。
戒傲說,早知道剛才不走小路了,貪圖速度,結果鞋子弄得髒死了。
戒嗔笑著說,如果上天再給戒嗔一次機會,戒嗔剛才一定會說:走那邊。
戒傲也說,剛才你要這麼說,我一定就同意了。
去了寶光寺,只一小會兒便把該辦的事情辦完了。

和戒傲往寺裡趕,又一次走到岔路口。
戒嗔說,小路上一定還是很泥濘,我們這次走大路吧。
戒傲也說,反正時間還早得很,就走大路吧,省得再把鞋子弄髒了。
順著大路往回趕,路上也有些地段在修路,但絕大部分地方是乾淨的。

正在慶幸這次做了正確選擇,忽然遠方駛來一輛小汽車,戒傲指著小車對我說:你看,很漂亮的小汽車。於是和戒傲一起伸頭看。
小車速速度很快,呼一聲從我們身邊開過,車輪胎壓過路邊的一個小水溝,一下把水溝裡的水濺了出來,把我和戒傲濺了一身泥水。小車司機也沒有發覺,便開走了 。

我和戒傲站在路邊望著對方的一身髒衣服,忍不住對笑。
戒傲說,看來走大路也不太平,本來只髒了一雙鞋子,現在全身都髒了。
記得不久之前,戒嗔還在感慨,選擇小路放棄了大路是一件很可惜的事情,可是現在戒嗔卻不敢肯定當初選擇小路是不是一個錯誤的決定了。

我們做事情時,往往會對自己說:如果當初我選擇另外一種方式,那麼事情結果一定會比現在好得多。
然而世事無絕對,你心中想像的美好,在現實發生也許並不美好。
在任何時候,對發生過的選擇去懺悔其實無濟於事。
我們在命運的輪迴中行走,你的任何一步都不是絕對錯誤的。

和尚們的不如意

世間的事,本沒有萬般皆順的,施主有著施主的困惑,和尚也有和尚的煩惱。
每個人都有著他的不如意,天明寺的和尚們當然也不例外。
智恒師父從少年時便志願當一輩子和尚,可他卻是天明寺裡唯一一個還過俗的和尚。那還是三十幾年前的事情了,那時候天明寺被一群外來的人徵用了,而智恒師父則被趕下了山被迫還了俗。有時候智恒師父談起往事,也有神傷。

差不多是同一時期,正是年輕得志的智緣師父坐了牢,手上落下了殘疾,家中也發生了變故。
寺裡的戒言現在養得白白胖胖的,可是早幾年,它也曾經被人關在飯店門口的木籠裡,準備被人吃掉。
寺裡的戒癡,有次從樹上摔下來,躺了好幾個月,醫生還說可能會有後遺症。
我的戒傲師弟,性格開朗,長得也算清秀,但滿口牙齒都生得東倒西歪的,平日也不敢大聲笑。
我們的人生,或多或少都有不如意的時候,可是後來又如何呢?

現在智恒師父已經重新當了和尚,也不用擔心還俗的事情。
而智緣師父常常給施主們講故事,開解人生,在鎮上很受尊重。
戒言每天在寺裡跑來跑去,在每個施主身上蹭來蹭去,哄來很多零食。
戒癡也沒有什麼後遺症,動作比以前更加敏捷了。

戒傲養成了抿著嘴笑的習慣,不認識他的施主們提起戒傲的時候,常常會說這個和尚長得很清秀,笑得很含蓄。
樹木有枯也有榮,人生有悲亦有喜。
很多人都在這一年經歷著不如意,很多人在一生的低谷,但只有我們堅持著,才會等到不如意過去的那一天。

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

能驅鬼的戒嗔

每個人小時候都喜歡聽故事,戒嗔也不例外。那一年戒嗔剛上小學,有幾個從小玩大的玩伴,都成了同學,其中有一個叫木頭,還有一個叫石娃,這兩個名字從小就一直這麼叫著,所以上學了也沒有改口。至於他們填寫在作業本上的是什麼名字,戒嗔反倒忘記了。

我們幾家住得不算太遠,所以經常串來串去的,那時候最常去石娃家裡玩。石娃家裡幾代同堂,人很多,他家裡和我們最熟悉的是他的姨媽。現在想起來,石娃的姨媽當時年紀也不大,也就是十七、八歲這個樣子,但對當時的我們來說,她已經很老了。

石娃的姨媽很擅長講故事,她喜歡在晚上講,還要求聽眾要夠多,不達到五個人以上,她是決計不開始說的,有時候人手不夠,逼急了還把一個從小很耳背的同學也拉過來當聽眾。

石娃的姨媽喜歡說鬼故事,講到精采的時候,她會故意把燈調得很暗,聲音壓得極低極細,如果有風吹過來的時候,她便配合地叫一聲,嚇得我們連聲尖叫。

每到這時候我們每個人臉上都會帶著一種恐懼的神情,包括那位很耳背的同學。有一段時間,戒嗔也想不通,為什麼很耳背的同學也怕成那樣?照理說,石娃的姨媽聲音那麼小,他應該是聽不清故事內容的,後來我想通了,那位同學不是被故事嚇的,是被我們臉上的神情嚇的。

經常聽鬼故事的人會有後遺症,那就是整天覺得故事中的鬼會在現實中出現,睡覺之前,都要非常猶豫地看看床底下有沒有異常,在漫漫夜路中行走的時候,也會突然覺得身後有絲絲涼意,勇敢地轉過頭去,結果是什麼都沒有,但是心裡的恐懼依然不減。

最慘的路程是從石娃家聽完故事回家的那段路程,故事情節還浮現在腦子中,耳邊依然有石娃阿姨的叫聲回蕩,加上那段回家的路上,是沒有燈的,光亮只來自天空中星星點點與遠處住家裡的燈火。

還好和我們同走那段夜路的還有另一個人,就是木頭,木頭家比戒嗔家裡還遠,木頭會稍微繞一點從我家門路過,至少我不用單獨走夜路。木頭的膽子比我大,在路上,他會很有經驗地說:你不要在每一棵樹後面都躲一會兒,鬼會藏在樹後面的,於是戒嗔便只能在木頭身後躲來躲去了。

雖然很害怕,但是這條路卻是非常安全的,行走了很多次從沒有出現過異常情況,甚至連人也沒有見過。

就這樣,戒嗔也從容起來了。但是有一天,和木頭回家的時候,忽然遠遠地看到遠處路邊飄過來一個白影,那白影往田邊飄過去,然後就不動了。我緊張得全身冷汗直冒,小聲地對木頭說:有鬼,快跑吧。

木頭轉過頭,看臉色也很害怕。木頭顫聲說:石娃的姨媽說,見到鬼一定要鎮靜,鬼也是怕人的,如果你逃跑,那麼鬼就會追你,如果你攻擊它,它便會走。

其實這個方法,戒嗔也從石娃姨媽那裡聽過,但是這時候卻沒有膽子去攻擊鬼了。

木頭說:這樣吧,我數一二三,然後我們一起叫,如果鬼追我們,我們就逃。

微微點頭,木頭開始數數,等到三的時候,我和木頭,一起發出尖利的叫聲,眼神一直盯著鬼的方向,那鬼「呼」的一聲便消失了。

和木頭相互看著,這次我們已經確定,剛才在我們面前的一定是一個鬼,如果是人,怎麼可能瞬間便消失了呢?木頭大喊一聲,發足奔跑起來。戒嗔跟在後面跑,心裡又緊張又興奮,既害怕那個鬼組織一幫小朋友進行集體的反撲,也覺得自豪,因為我們戰勝了一隻鬼。

那天很開心,一路尖叫著回家了。

第二天,上學的時候,和木頭還忍不住開心的討論,是不是要把我們偉大的戰績告訴同學,卻有一個同學很神秘地告訴我們,住在東邊的黃大叔正在用自己種的西瓜懸賞找兩個孩子。問他什麼緣故,同學說,黃大叔昨天晚上往西瓜田裡倒夜香,被突然出現的兩聲尖叫嚇得摔倒在田裡,最可氣的是,往田裡倒的肥料,差不多一半沾在衣服上帶了回去。

和木頭面面相覷,木頭沒有表情地拉著戒嗔離開,一起躲到教室後面,笑了很久。

就這樣時間過去了十幾年,那天,忽然在淼鎮上見到了辦事經過的木頭,兩人站在路邊聊了很久,聊起往事,聊著今日,木頭忽然提起那天晚上的事情。木頭說,第二天真的很想把戒嗔交給黃大叔換半個西瓜的,但是考慮了很久,還是決定不用戒嗔換西瓜了,因為他怕戒嗔被抓走後供出他來。

兩人一起大笑。

有時在一個清晨,我們一覺醒來的時候,回憶起一些曾經發生的事,會笑著說:原來我曾經如此幼稚。
可是在做傻事那一天,又會怎麼樣呢?我們絲毫不會察覺出自己的錯誤。

假如明天來臨,或許我們才會明白,今天的我們也在犯著錯誤,今天的我們正在毫無知覺地說著錯話、做著錯事,今天的我們和昨天一樣很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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