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閱 1/2

非凡韌性:釋放傷痛,不再偽裝,從逆境中找到更強大的自己

第十章 異形 你很好,你很正常,但這個世界上沒有所謂的正常

沒有人知道,有些人必須花費極大的力量讓自己看起來正常。── 卡謬,《筆記》

蜜雪兒很害怕。這個世界不太對勁,她經常認為自己不該身處其中。公共場所的人,有時候看起來像舞臺上的演員。在飛輪班裡,男男女女憤怒地踩著踏板,如此荒腔走板,彷彿是馬戲團裡騎單車的小丑。這個世界不真實,或者,她不是真的──蜜雪兒已經無法分辨何者為真,她已經不覺得自己是一個真正的人。她的存在似乎是個錯誤。即使與親密的朋友相處,她必須努力地表現開心,展露微笑,而她為此恐懼萬分。有時候,她的感觸麻木,就像殭屍或行屍走肉。

或許,這正是蜜雪兒喜歡墓地的原因。她總是在墓園小歇。下班後,她喜歡到一個墓園散步。世界上沒有任何地方,比得上井然有序的墓園,猶如每幾英尺就會鋪設假花的高爾夫球場。這座墓園的歷史能夠追溯至一八○○年代,年邁的樹木覆蓋穹蒼,脆弱低矮的圍牆上長滿苔蘚,與樹木連成一線,將墓園與全世界分開了。不同高度和外型的墓碑矗立在螃蟹草和紅花草上,有些墓碑的角度相當詭異。墓碑能說故事,美國內戰時死去的士兵或寡婦、出生幾個月就失去生命的嬰兒、死於傷寒的男人以及分娩時死去的女人。倘若有人在墓園裡遇見蜜雪兒,她或許會說自己之所以喜歡墓園,因為此處安靜且祥和,但世上還有其他安靜的場所。蜜雪兒躲藏於墓園的真實原因是她可以被擁有不同人生的死者圍繞,令她安心──或者說,他們曾經存在的證據。

與活生生的人相處,讓蜜雪兒倉皇失措。她曾經求助於醫生,表示自己無法融入周圍環境。醫生評估蜜雪兒的腦電波可能產生了不正常的釋放【注1】。經過一連串的檢驗,包括在黑暗的房間以閃光燈刺激蜜雪兒,觀察其腦電圖的變化,醫生最後的結論只有血壓過低。她的醫生可能並未發現,蜜雪兒描述的疏離感或許是腦電波不正常釋放的症狀,卻也是常見的創傷後遺症。一般人認為血壓低是健康指標,但對某些人來說,低血壓則是憂鬱和焦慮造成的結果。

【注1】此處的腦電波不正常釋放,原文是seizure disorder,常見的翻譯為癲癇。然而,癲癇在中文語境裡是指腦部產生不受控制的電流,以致於功能暫時改變,才會產生抽搐和思考紛亂的症狀,而這種症狀在英文裡經常以Epilepsy呈現。但腦電波的不正常釋放不見得會引起上述的「癲癇」。為了避免產生歧意,此處將seizure disorder翻譯成腦電波的不正常釋放。

醫生請她多加攝取鹽和水分,她穿著後開的病人服,躺在診療床上,雙腿懸吊在半空中。她很害怕,不敢大聲說出醫生看起來就像穿著白袍的怪物,一邊說話,一邊張牙舞爪。他會不會把她關在病房裡監禁?為了讓自己專注於現實,蜜雪兒用力地握住病床的柔軟側墊,開始在心裡用力地保持冷靜:我坐在醫院,醫生正在講話,我聽得見,沒有奇怪的事情,我也不會尖叫。我沒有瘋。雖然,蜜雪兒根本不相信最後一句話。

到了夜晚,失去理智的可能性宛如一個小偷,隨時都會溜進公寓的黑暗角落,或者趁機闖入她的心靈。於是,蜜雪兒經常打開所有的燈光和電視機,熬夜至清晨,直到眼睛不由自主地閉上。她覺得自己年老且疲倦,根本無法想像人生還能繼續,她害怕睡著以後就無法清醒,但她不怕在沉睡中死去。她害怕的是醒來以後再也無法保持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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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克教練要蜜雪兒握住他的手時,她才十四歲。她緊鄰教練,坐在小貨車駕駛座旁。小貨車在碎石子路上搖搖晃晃,後面拖著馬術車。「我們這種人知道馬的意義。」他說:「我老婆總是抱怨我花太多時間待在馬房,但養育小馬需要很多時間,培養馬術選手要更多時間──特別是討人厭的女選手。」馬克教練喋喋不休,小貨車和馬術車同樣發出擾人的噪音。「妳的父母也不懂馬。」馬克教練試探地說。蜜雪兒沒有回應,於是他繼續說:「如果他們理解,就會花更多錢,讓妳有更多時間練習。」教練平淡的口吻宛如評論事實,讓蜜雪兒非常驚訝。她一直以為,父母親之所以反對她練習馬術,純粹是因為財務考量。父母的反對也無關緊要了,因為蜜雪兒和教練達成協議,只要她願意訓練馬、清理馬廄、磨亮馬具,就可以在任何時間練習騎馬。蜜雪兒覺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幸運特別的女孩,能夠替馬克教練照顧農場。實際上,是馬克教練想要照顧她。

從有記憶開始,蜜雪兒一直渴望自己能夠與其他小孩一樣。她的家鄉位於維吉尼亞州的鄉村地區,那裡有白人孩子和黑人孩子,但幾乎沒有其他人種的孩子。有一天,在公車上,一位老女人說蜜雪兒是「蒙古人」。自此以後,蜜雪兒竭盡全力想要模仿白人女孩。她穿上相同的牛仔褲,在可以負擔的範圍之內,從事白人的運動。她央求父母,讓她參加馬術課程。因為她相信馬術是最能代表白人和維吉尼亞家鄉的運動。雖然,蜜雪兒當初參加馬術課程的目標是讓自己受到白人女孩的歡迎,但最喜歡她的卻是小馬。牠們每天歡迎她,讓她覺得一切都很值得。蜜雪兒很快地展露馬術選手的天分。

馬克教練非常吝嗇,只會偶爾表達對蜜雪兒的欣賞。她使盡渾身解數討好他。他提到大學獎學金,讓蜜雪兒無比嫉妒,也承諾帶蜜雪兒到其他城市參加馬術比賽。她可以因此開心好幾個星期。然而,如果蜜雪兒犯了錯,例如忘了關上馬房的門,他也會滔滔不絕地攻擊她,令她心碎。蜜雪兒怎麼能夠如此不知感恩,教練已經給她很多次機會了。他一邊關門,一邊說。在這種時刻,教練會提醒蜜雪兒,如果沒有他,蜜雪兒什麼都不是,倘若再不謹慎,她就會失去一切。

那天,教練在小貨車上問了一個簡單的問題,卻讓蜜雪兒的內心宛如一匹小馬,承受極為惡劣的雙重束縛:握住成年男子的手,或者,拒絕一位能夠使她美夢成真的男人。馬克教練的故鄉是阿根廷──他很喜歡提醒蜜雪兒,最好的馬術選手都來自於那裡──從來沒有人敢反對他,蜜雪兒也沒有。她直直地望著前方,不發一語──沒有同意,也沒有拒絕。於是,馬克教練握住她的手,拉到兩人中間。他的手粗糙且巨大,蜜雪兒的手卻是年幼且渺小,如此不適的觸感。馬克教練的大拇指使力揉著她的手腕,用力地壓著她的皮膚,蜜雪兒想要用力扭動逃離,卻如雕像般坐著,不知如何是好。車子抵達馬場之後,她連忙逃離,心情也隨之放鬆,卻不知道惡夢還沒結束。

十五歲的時候,蜜雪兒以為自己和教練「有染」,不是因為她想要,她甚至不知道「有染」的意思。她不清楚如何描述自己和馬克教練之間的關係。馬克教練的要求越來越多──抱我、親我、讓我躺在妳身上,而且他的步驟緩慢,就像馴服一隻小馬,一次又一次地綁緊馬繩。蜜雪兒希望馬克教練可以明白:「我愛你,你就像我的父親,我們之間不該如此。」馬克教練卻對她曉以大義:「我為妳付出許多,讓我看看妳的感激。」

蜜雪兒沒有把這些事情告訴認識的人,甚至決心欺騙自己。「教練來自南美洲。」她思忖:「也許在那裡,這是很正常的。」蜜雪兒從來沒有想過,馬克教練的所作所為就是性侵害。除此之外,她從來沒有和教練發生性行為。無論他們兩人發生了什麼,蜜雪兒不認為自己是受害者,反而更像內心矛盾的共犯。她已經十五歲了,不是五歲,教練也不曾強迫壓倒或暴力對待。她開始找藉口,沒有遠離馬場,而是花更多時間待在那兒。蜜雪兒不知道,任何具備權威地位的成年人若與她發生性關係,就算是兩情相悅,大多數的國家都視之為犯罪行為,包括美國在內。

蜜雪兒如願得到大學提供的馬術獎學金。離開家鄉就讀大學之前,馬克教練要求她交出第一次的性交經驗作為回報。他再度曉以大義地說,與其在念大學時,喝醉與兄弟會的男同學做愛,不如把第一次交給年邁、有經驗而且愛她的人。馬克教練言之鑿鑿,但蜜雪兒不肯屈服。她拒絕了很多次,看起來似乎非常堅決,於是馬克教練開始責備她不知感恩,將她永遠趕出馬場。蜜雪兒害怕失去大學獎學金,只好向父母坦承一切。無法具體指證教練和蜜雪兒有染,父母反而警告她不得向任何人提及此事,以免犯下誹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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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童性侵是對最脆弱的公民進行性侵。美國執法單位獲報的所有性侵案件裡,三分之二的受害者年紀低於十八歲。在所有年齡中,最常遭受侵犯的年齡就是馬克教練第一次要求蜜雪兒牽手的年齡:十四歲。

由於遮掩手法眾多以及被害人不願通報,導致我們難以準確地理解兒童性侵的盛行程度,但精確的研究報告估計,十八歲以下的孩童裡,大約八%的男孩以及二十五%的女孩曾遭受不當的性對待。我們認為,性侵必須涉及肢體接觸,例如接吻、身體觸摸或身體侵犯,但最常見的兒童性侵是加害者將兒童視為性刺激的工具,包括成年人和孩童進行與性有關的對話、凝視孩童的裸體以取悅自己、讓孩童觀看成年人自慰、與孩童一起觀看或拍攝色情影片。這些行為可能發生在兩者實際的互動、電話或網路。

蜜雪兒從來不曾想像馬克教練的行為是性侵,因為她相信性侵只可能發生在親戚或者公園的陌生人。事實上,三十五%遭受性侵的孩童,加害者是家庭成員。雖然大人總是警告孩童必須「小心危險的陌生人」,但只有五%的受害者是被完全不認識的人侵犯。「小心危險的陌生人」根本不是一句完整的安全標語。遭受性侵的未成年人裡,絕大多數(高達六○%)的加害者來自於他們的人際網路以及熟悉的非家庭成員,正如馬克教練和蜜雪兒的關係。孩童認識並且信賴加害者,他們的身分可能是老師、教練、保母、鄰居或教會人員。加害者的性別普遍是男性,但並非必然。

遭到人際網路的成員性侵,嚴重程度似乎不比遭到家庭成員性侵,但請讀者必須注意,即便是非家庭成員的性侵,其嚴重程度和遭到背叛的痛苦仍然真實無比。這種感覺就像「實質亂倫」,因為被害者通常敬愛、信任、珍惜加害者,視其如親人,在某些個案裡,加害者的重要地位更勝於此。「我認為這是亂倫。」一位年輕的運動員參加了相關調查,她遭到教練性侵。「因為我們花了很多時間相處、滿足彼此的需求、建立友誼以及這段關係提供的人生機會……加害者可以給妳特別的事物,而其他人無法。他們就像兄弟、舅舅、父親……孩童覺得自己很安全,願意做任何事。所以這種行為就是亂倫。」

由於兒童性侵的加害者通常是被害者熟悉的人,常見的兒童性侵形式也因此是逐步的侵犯,而不是單一的悲劇事件。為了誘使被害人,加害者會先建立彼此的親密程度和信賴,廣為人知的手法就是照顧被害人,這種方法經常被視為誘惑。例如蜜雪兒的經歷,加害者一開始只是花時間與被害者獨處,款待被害者,分享祕密和愉快的時光。孩童因此得到了父母和朋友未能給予的關注、關愛和讚美。加害者會用言語讓小孩覺得自己特別,例如「妳是我最喜歡的學生」「我從來沒有讓任何人知道」或「妳是唯一理解我的人」。有時候,加害者甚至提出天馬行空的承諾,小孩或青少年很容易相信──「你一定會成為大明星」或「我們有一天可以在一起」。

性侵行為經常是日積月累的增加,一開始只是看似無害地侵犯個人空間,例如與性有關的言論或者輕微的肢體接觸。加害者會提出新的要求,慢慢地增加其要求,以玩樂或言語說服作為掩飾,不會強迫被害者滿足其需求。為了把加害者留在自己的人生,孩童或青少年經常會自行解釋對方討人厭的殷勤。例如,蜜雪兒不相信馬克教練可能會侵犯自己,她認為,馬克教練來自於其他國家,在他的故鄉,也許人際關係就是應該如此。

蜜雪兒並未同意馬克教練的所有要求,但她已經退讓太多,到最後,只能將一切的責任攬在身上。蜜雪兒不知道,在三分之一的兒童性侵事件中,受害者都被稱為「順服的受害者」。孩童似乎自願地與加害者發生性行為。但是,低於法定「合意」年齡的行為人不可能進行「合意的性行為」。因為孩童與青少年易於受到操控,他們也被教導要遵守成人和權威人物的要求。在特定年齡之前,他們沒有能力進行「合意性行為」,就算未成年人相信自己可以,也不改變此一事實。然而,如果是兩個未成年人之間的性行為,或者十八歲的青少年和十六歲的青少年發生性行為時,以上論點可能會產生爭議。多數專家都同意,只要性行為的一方低於十八歲,而兩者之間的年紀差距超過五歲或者加害者的身分是權威人物,雙方的性關係幾乎都是犯罪。

蜜雪兒與教練之間的關係合乎性侵的所有條件。蜜雪兒認為自己在十四歲時與教練「有染」,而美國的法定性行為年齡是十八歲,馬克教練比她年長近四十歲,而且具備明確的權威地位。近年來,體育圈的陳年性侵案件一一爆發──游泳、自行車、足球和健身界,也彰顯了性侵案件的廣泛程度,以及教練擁有的獨特地位,因為他們可以直接碰觸運動員的身體、心智和夢想。「教練擁有近乎絕對的權力。」一位退役的男性足球員曾經遭到教練性侵,接受《紐約時報》專訪時表示:「教練是夢想的守門員。」

馬克教練就是蜜雪兒的夢想守門員,他的重要地位甚至不只如此。「我以為自己可以念大學,前往南美洲,與最好的馬術選手競爭。我在房間牆壁貼上海報。這是我的夢想。我替馬克教練做的一切,我以為是在幫助家人──我的父母無法負擔馬術的費用與大學學費,我知道他們不會同意我和馬克教練之間的關係。我也不想,如果我拒絕,就會失去我努力爭取的一切。我找不到任何好方法結束這段關係。」考慮到馬克教練對蜜雪兒的巨大權力,蜜雪兒可以說:「我的生命徹底仰賴他──他就像上帝一樣。十五歲到十九歲時,他基本上擁有我的一切。」

但她始終沒有這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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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克教練並未奪走蜜雪兒的童貞和對馬術的熱愛,卻奪走了她對「正常」的感知。「他最大的成就,」蜜雪兒說:「就是讓我再也無法分辨何謂正常或安全。」蜜雪兒拿到了獎學金,順利就讀大學,在馬術比賽場內外,仍然不停搜尋馬克教練的蹤影。比賽時,她仔細觀察停車場是否停著他的小貨車。走進教室,蜜雪兒有時候心想,馬克教練可能會打電話到大學,要求他們取消她的獎學金。

朋友聚集在公寓,交換彼此的感情故事,蜜雪兒只能避而不談,無法面對自己的性生活。「我能說什麼?我唯一的性經驗是想盡辦法不要讓一個五十歲的男人在我脖子上留下吻痕。」她說。為了阻絕朋友進一步追問,她向幾位親近的朋友提到,在家鄉時,她曾與一位男孩發生了不好的經驗──「我覺得自己必須告訴她們一些故事,讓她們理解,並且遮掩真實的過往。」但這個行為讓她覺得自己只是一個騙徒。「關於馬克教練的事情,我一直認為自己在說謊,就像我只是小題大作,根本沒有憤怒的權力,我搞砸了。現在,我坐在這裡,成為無數個向妳坦承自己如何隱瞞遭到性侵的個案之一。」蜜雪兒不知道,所有復原的孩子與青少年都會創造「表面故事」,似乎只是單純地想讓人更容易理解他們的創傷。

由於蜜雪兒的感情關係和性經驗與一般人不同,她開始覺得自己也格格不入。就算坐在同儕身旁,或者說,特別是比鄰而坐時,她更加相信彼此活在兩個不同的星球。她不明白,疏離感或強烈的抽離感是遭受性侵及所有逆境受害者的常見反應之一。壞事發生之後,我們會開始疏遠沒有相同逆境經驗的人。我們因為不尋常的逆境而遭到孤立,變得孤獨,再也無法與一般人和其日常生活產生連結。於是,在超凡之子的心中,實踐日常生活的男男女女變得喧囂不已,想要實踐某個目標或者相信全世界也越來越神祕艱困。

無論面對何種逆境,或者具體的經驗為何,超凡之子覺得自己與他人不同。有時候,這種感受來自於內心──例如「我不正常」,另外一些時候,則是因外在世界引起,例如「我的生活不正常」。娜迪亞的父母親被搶匪殺死之後,她如此描述自己的日常生活:「在父母死後的歲月裡,我是如此渴望正常生活。我希望別人用正常的眼光看待我,用一般的方式對待我。但是,他們小心翼翼地呵護我,我謹慎地注意他們的反應。他們非常同情我的遭遇。我不希望父母的死改變我,讓我變得不再正常。我希望擁有正常的生活。人們想要幫助我,他們說以後我會擁有嶄新的正常生活,但我根本不知道父母親死後,我還能不能有正常的生活。」

蜜雪兒的逆境成為不可言說的祕密,這樣的孩子可能會產生一股感受,認為自己的內心深處必定有問題。其他人臉上的微笑和歡樂的聲音遂成殘忍的提示,讓超凡之子注意眼前的世界與他們的內心感受有多麼衝突:差異、瘋狂、受創、孤獨、擔憂、精疲力盡、無助、沒有希望、警戒、猜忌、害怕、罪惡感、抽離、被批評、受傷、寂寞、空虛、自殺傾向、完美主義者、憤怒、老邁、自艾自憐、被隔離、失去控制、憂鬱、被同情、逆境、被誤解、羞恥、激動、無法專注、愚笨。

蜜雪兒前來尋求心理諮商時,已經在美國政府機構任職,擔任受害者指證協調官──這是政府的法定職位,保護所有犯罪行為下的倖存者,協助他們指認加害者。「我從來沒有得到司法正義。十五年後,我仍然在想辦法矯正錯誤。」每一天,蜜雪兒都在矯正許多的錯誤,即便工作內容非常辛苦,談到保護的個案時,她的眼神仍然為之一亮,特別是挺身反抗加害者的孩童與青少年。「今天,我的一位個案穿上神力女超人的衣服,指證加害者。」她的表神充滿了自豪。

在工作場所,蜜雪兒是一位英雄,幫助了許多人,但她經常用其他字眼描述自己,特別是「罪惡感」與「瘋狂」。「如果人們真正地理解我的生活。」剛開始進行諮商時,她曾說,「他們可能會要我去找上帝,或者,你明白的,冥想或其他方法。」聽到這句話,我詢問蜜雪兒──正如我已經問過其他超凡之子──她是否認為自己具備復原力?或者,她認為自己堅強嗎?「擁有復原力的人不會在墓園睡午覺。」她斬釘截鐵地說。隨後,她補充了一句話,我已經聽過無數次了。「堅強的人,不需要心理治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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