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今日是明日的回憶

◎ 動物領地暫借住  

我才剛從浴室出來，抬眼便見三隻碩壯的狒狒，正在偷取桌上的水果！  進入非洲大地，我們這群旅人，便是全然的外來者；在動物的世界裡，謙卑且謹慎的求取一個短暫而安全的停留。

日日夜夜，無論是乘著四輪驅動車出去追訪獸跡，抑或是在夜幕降臨前返回住宿地點，我們無時無刻不被野生動物包圍著。姑且先不說白日裡那刻意的尋索，光是在不同的投宿處，一次次出其不意的相遇，有時驚嚇、有時感動，也有時是一種……忐忑的等待。

抵達非洲之後的首夜，我們住在一處 villa。次日一早，我起床進浴室刷牙，只不過幾分鐘而已，小客廳裡竟已闖進了不速之客……

我才剛從浴室出來，抬眼便見三隻碩壯的狒狒，正在偷取桌上的水果！

我向來最不喜猴類，尤其畏懼狒狒。本來以為住在 villa 很安全，壓根沒想過動物還能登堂入室！這一驚非同小可！我怔了一秒，立刻大叫！想來真的是受了驚嚇，嗓門全開，聲音大到讓那些狒狒也嚇到了，牠們拔腿就跑。又大概因為檸檬太酸，咬了一口便棄置在半路。

下一分鐘的景象是：我站在客廳，驚魂甫定；外面不遠處的圍牆上，好幾隻狒狒蹲踞著，排成一排，全盯著我瞧！我與狒狒，狒狒與我，便這樣互盯著，恍若時空停格。

下一秒，我飛也似的把所有門窗都關上了！ 可怕吧？

另有幾夜，我們住的是樹屋。這些樹屋有的直接架設在粗大的枝枒間，有的則是倚靠著樹幹，傍樹而築，所以高低錯落，但大抵均建在至少三公尺高、一個不受動物侵擾的安全高度。

講氣氛，無疑滿點。你想想，如果不是因為人在非洲，一生有多少可能，會住在一間……當你拾階而上，身處陽台地板後，必須回身將地板上的門洞關起，以防止動物入侵的樹屋呢！

而更精采的是，我們的樹屋所在地，其實是象群的領域。

某天晚上，當我們在主樹屋的 lobby 用完晚膳，要回各自的樹屋休息。走著走著，最前面的當地領路人突然止步，回頭對我們低語：「閃邊！」

原來，在我們這群城市鄉巴佬完全無知無覺之際，領路人早已注意到遠遠的地方，有大象！在象群的領地裡「借住」，因為安全的考量，也為了表示對主人的尊重，我們當然應該謙遜，應該讓路，切不可正面衝突。

於是，繞了老大一圈，避開大象，這才回到了自己的樹屋。

我的朋友非常幸運，她住的樹屋較我的低些。她坐在客廳，客廳外有個小小的陽台。她說，一隻象就站在陽台邊，一動也不動，她感覺象盯著她瞧。她說：「真的近到……我連牠的睫毛都可以一根根數出來！」

羨煞我也！

朋友得天獨厚的「面面象覷」令人豔羨，然而我的夜半經歷，也是說出來難以取信。我千真萬確的在昏寐的半夜裡，聽到有大象靠近我的樹屋，我清楚聽見了牠濁重的呼吸。因為害怕牠頂壞樹屋，我睡得甚是惴惴不安。

可惱的是，次日說起，沒人信我，居然都說我在作夢啊！

◎ 終於親炙北極光  

那樣的綠，該怎麼形容呢？碧澄如湖水，又似玉璽寶石；有時耀眼明亮，有時又隱隱綽綽，忽隱忽現。  有人說，彩虹是上帝與人的盟記。

二○一四年三月，在終於看過極光之後，我想說，那令人驚嘆的景象，應該才是造物主為人類萬物所展示的，更為深刻的印記吧！

雨後彩虹，隨處便可得見。

北極光，卻是得親臨北極，必須天候佳（白天必須晴空萬里）、季節對，天時地利；人呢，也得運氣夠好，才有緣有幸得以親炙奇景！

渺小的我，便是跑了三趟北極（前兩趟記述於前書《出走》裡，於此不再贅述），這才終於感天動地，讓我見著了極光啊！

此番我仍然選擇跟隨旅行團；這也是我對大家衷心的建議。北極大地絕不似一般旅遊勝地，萬不可小覷、不可兒戲！到那樣的荒郊野外、冰天雪地中旅行，跟團，一來人多安全；二來住宿、交通都不必操心，且可保有一定品質。

為看極光，我們最後兩天住的是圓形的玻璃雪屋。房屋的上半部（包括屋頂）是透明的，下半截則用布圍起來，從外面平視的角度看不見床，基本上仍保有一定程度的隱私。屋內有暖氣，溫度還算適宜。 這樣的雪屋沒有浴室，只設置了一個馬桶。對一個女人來說，得在上半截是透明的屋子裡如廁，實在是難以安心！還好聰明的小輩想到我的兩個旅行箱，拿來加強防護，剛剛好！

極光，晚上九點多就出現了！

小輩迫不及待的跑到我的房門口，「砰！砰！砰！」的敲門。嘴裡嚷著「極光！極光！」當下我根本忘了感冒生病這回事，見了眼前奇景，興奮得與小輩抱在一起，在雪地上又蹦又跳！

真是最好的報償；真是值得了！

總時間約持續了三、四十分鐘的極光，一開始先是從樹梢，隱隱約約、白濛濛的，似有團團薄紗凝聚，而後慢慢看到顏色……

那樣的綠，該怎麼形容呢？碧澄如湖水，又似玉璽寶石；有時耀眼明亮，有時又隱隱綽綽，忽隱忽現。我們還看到了一丁點紫色，但不多時又轉綠。聽說還曾出現過紅色的極光，但十分罕見。

已經夠幸運了，夫復何求啊！

其實，當我躺在雪屋的床上，視線穿透玻璃屋頂，仰望那不受光害遮蔽，滿天大得嚇人的星斗時，心中所受的感動，絲毫不亞於親炙北極光所帶來的震撼啊！

千里萬里跑來北極的人，包括我在內，誰不是為了極光而啟程？誰又會賦予同等的關注與感恩在星星身上？這讓我想到早年住在台北花園新城時，曾見過天邊的塵星，一大片一大片，群聚於好幾處。在漆黑的夜空中，那些星塵如銀河、如雲朵；整片蔓延……細細小小、微微渺渺，卻又無邊浩瀚，美得令人屏息。

三顧茅廬，終是讓我見著了極光！然而在驚嘆與感動之外，我心中更油然生起對宇宙的敬畏。世界之大、自然萬物之珍貴，絕不能任一己私利一意孤行。我虔意虛心向天地學習，但願我有顆柔軟的心，懂得隨時接受恩典，方能看見這世間所有難能的美麗！

◎ 令人感動的服務精神  

那杯黃澄澄的鮮搾果汁，瞬間打翻在我的新洋裝上！  日本人的服務態度，舉世知名的好，去過日本旅遊的讀者想必都知道。有時候與朋友們閒聊，大家交換的感動經驗總是形形色色、不一而足。講到後來往往是一句「唉！人家日本啊！」作結，心底除了佩服還是佩服。

然而，即便連我這種造訪日本次數已多到算不出來的旅人，對於日本人看待「服務」的貼心與周到，竟然仍常處於「驚嘆」狀態，那就不只是「佩服」足以形容了！

就說此番二○一四春末的四天三夜小旅行吧。旅程初始，我在某品牌女裝店買了件洋裝。款式簡單，我愛不忍釋，等不及回台，便在第三天的旅程中穿將起來，興沖沖與朋友去伊勢丹百貨喝茶。

我嘴饞想喝點營養的，於是點了一杯紅蘿蔔、蘋果、薑汁的混合果汁。整杯果汁黃澄澄的，好不鮮豔。剛啜了一口，想起有個電話得打，便拿出手機，撥回台北。

電話那頭是我熟識的店家。我身上這件洋裝的品牌，他們也有代理，所以我想問問，同款洋裝在台北有沒有販售？價格不知是否較為便宜？

為了讓對方看清款式，我用手機自拍上傳。店家看了回說沒進此種款式，還不忘讚美我買得真是合宜好看。

說笑間，許是我一個手滑或閃神，那杯黃澄澄的鮮搾果汁，瞬間打翻在我的新洋裝上！

簡直不能更慘！新洋裝是米色的，完全沒有遮掩的能力。那一大片鮮黃的汙漬，讓我與朋友都傻了眼！要是知道我前一天才剛買，餐廳裡其他的日本客人與服務生，恐怕更不知要發出多少聲驚呼了！

呆愣了幾秒，草草結了帳，我們立刻衝出百貨公司，跳上計程車，直奔我買洋裝之處。

心裡僅存的一線生機是，店家也許會說「我們可以處理，這種情況所在多有」之類。然而事與願違，店家見了我的慘狀，萬分抱歉的迭聲說：「我們只有販售，並沒有替客人清洗的服務。」他們一再對我說對不起，從他們的表情看來，妄想清除那汙漬，幾乎可以肯定是不可能的！我一面可惜這件漂亮的新衣；一面只得將另一件同款的黑色洋裝買下，換掉身上引人側目的衣服。

然後，又在晚餐前，急急回到飯店。

我幾乎一刻也不能多等，直奔大廳櫃檯，拿出我的洋裝，詢問櫃檯人員：這可以洗得掉嗎？又表明我次日要回台北，十點半得離開飯店，不知時間上是否趕得及？

櫃檯立刻幫我連絡洗衣部，對方說可以收件。於是他們將我的衣服送走，並請我回房等候。

回房沒多久，電話來了。洗衣部的人說，他們願意幫我處理看看，但不能保證汙漬能全部去除。我謝了又謝，心想也只能姑且一試了，能救回多少算多少吧。

第二天早上九點，那件送去「急救」的米色洋裝被送回我手上。讀者諸君啊，當我看到它被清洗得乾乾淨淨，完全看不出昨天那場劫難時，您可知，真是感動得眼淚都要落下了啊！

我謝了又謝，飯店人員連連鞠躬回禮。看著他們臉上喜悅又自信的神態，心中對日本人「竭心盡力」的服務精神，重重的、實實在在的，再次驚嘆啊！

只求那一聲驚嘆的「哇！」  我說一起吧，她很堅持的說不行，好像跟客人同撐一把傘是莫大的不敬。  請朋友吃飯，說穿了，不就只求那一聲驚嘆的「哇！」嗎？

我珍愛朋友，喜歡為朋友帶來快樂。有些事不必花什麼錢，只需要一些巧思，這我當然會做。然而也有些事，不花錢就難以辦到，比如：一頓餐廳的美食。

如果這餐廳遠在國外，又是名聞遐邇的星級美饌，想當然耳，就非得是自己百分之百認為物超所值的「驚喜」才成了。

東京日本橋有一家「Restaurant Sant Pau」，西班牙料理，是我給朋友超值驚喜的首選。自從去過一次以後，從裝潢、餐點到服務態度，這家餐廳在我心中都留下了難以磨滅的極佳印象。

猶記得第一次去吃晚餐，是出國前早早便慕名訂的位。吃得我心滿意足、無可挑剔。臨離開前，請餐廳人員替我叫計程車。

他們本來請我在室內等候，但我心想車也許快來了，便提了包包走了出去。

不想外面正下著雨。在為我等計程車的那位餐廳總領班，一見我出來了，趕緊撐著傘快步過來，溫柔的笑著將傘遞了給我。

我說一起吧，她很堅持的說不行，好像跟客人同撐一把傘是莫大的不敬。然後她執意回到細雨中，繼續替我等計程車。

那樣一個細雨紛飛的夜晚，街角的光線柔和的攏住沒有撐傘的那位日本小姐，她的頭髮挽了一個髻，穿著餐廳的制服，雖然淋著雨，神情卻十分怡然，身體的姿態也一逕維持著優雅。在車來以前，我的目光一直為她呈現出的雅緻所吸引。直到我上了車，她仍在細雨中對我鞠躬揮手，那優雅美麗的身影、那溫暖貼心的舉止，實在讓人難忘。

印象太好，所以當此番小旅行一訂下來，我就想，輪到我請的那一餐，當然要讓我的好友們到這家西班牙餐廳，感受一下！

果然，一踏進那洋溢著濃濃西班牙風情的餐廳，朋友們就已經開始「哇！」了。

餐廳位在二樓，沿著紅色皮質包覆的扶手進到餐廳裡，眼前是酒紅色的牆壁。牆上掛的畫也都是經過慧眼挑選，不但優雅脫俗，且讓整個室內熱情中自有沉靜。

麵包一上來，我對朋友說，絕不能錯過他們的橄欖油，結果朋友們欲罷不能，一塊接一塊。費心制止大家，怕後面的主餐及甜點吃不下，竟被回以：「沒辦法，停不下來，實在太好吃了！」

美食焉能沒有美酒相襯？我們點了一瓶好酒，又是一陣滿意的讚嘆聲。

擺盤，無庸置疑。其中一道，葉形的玻璃盤上，一圈圈金色細絲如連漪盪漾，中間只放上一點點的美食；視覺與味覺同時得到了犒賞！

羊排、魚、蝦……我從朋友們滿足的臉上，得到了滿滿的成就感。

餐後甜點多達六道，而且個個精美絕倫。在他們真的吃不下時，終於首度露出了貪食麵包後的懊悔表情。

臨走，我問餐廳是否可以讓我帶些麵包回去？餐廳說每日麵包都是現做，只能明天送到飯店。 感人的是，次日早上九點半，就在我離開飯店前往機場前的一小時，餐廳的麵包送到了。當日出爐的，小小一塊麵包，包裝得當當心心的，小心翼翼的被送到了我的手上。

這等人情，也只有日本有啊！ 不只是朋友，即便是我自己，也忍不住要「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