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閱 1/2

周轉愛的人:兩次瀕死帶給我的生命領悟

自序
愛的陪伴

走過一甲子,才驚覺自己的所知是如此的有限,要學習的事物是如此的浩瀚。
慚愧的是:沒能適時對走入自己生命中的每個人,表達內心由衷的感謝。
感謝親朋好友的陪伴,每每讓我在最無助時,得到支持的力量。這份愛的陪伴,讓我明白「陪伴者」原來具有不可思議的能量,可以療癒受傷的身心靈。他們無條件的只因為愛我而來,我能回報他們甚麼呢?
原來,來世間真的是為了學會相愛的功夫。
多麼期盼自己能將這份愛傳出去,於是,透過專注、傾聽,讓我學習成為「陪伴者」。
有一天,每個人會因知道身旁有位「陪伴者」而不孤單,不管這位陪伴者是面對面的陪在身旁或只是精神與他同在,他都能很有安全感的更有勇氣踏在人生的旅途上。當然,這位「陪伴者」必須具有正知正見的智慧,真心誠意的慈悲,所以,我得努力的向德高望重的長者、善知識請益學習,期許自己有朝一日也能為人分憂解勞啊!
感謝大諾、亓昕小倆口在北京、台北的訪談,還將它整理出書。我原只是被小倆口為完成「心靈史詩」的義行感動,很想也能盡點微薄之力。大諾鼓勵我效倣心靈史詩裡的生命勇士,也可以出書鼓舞更多的人熱愛生命、奮發向上。可是,我哪有什麼特別值得書寫的呢?我是如此的平凡,只是做著本分的事。如果我有一點點小小的好,也是因為大家的寬容、大家的成就,我一個人是做不到的。還有我也擔心出書會用很多紙、會砍很多樹,那怎麼對得起地球呢?
瞧我這老太太東一個理由、西一個為什麼,就是覺得自己還不到值得寫書的程度。大諾和小昕只好說,那就將我的訪談給「心靈史詩」的勇士們先讀讀看吧!
結果,當我收到一封封誠懇、用心的讀後感後,我不禁為這些「愛的使者」喝采,他們給我的遠遠超過我能給他們的,我們在彼此的文字裡,感受那真切的共鳴。
我們知道:愛是一切的答案。
愛是可以經過學習、追求而擁有的。
祝福大家:永遠沐浴在愛中。

 

撰者序
沒有「小慧」,就沒有「心靈史詩」  文/張大諾

「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一個『小慧阿姨』?」
這是兩年以來,我心中經常出現的話。

二○○九年的一天,我接到一位女士的電話,她就是周大觀文教基金會的總執行長趙翠慧,她說,在台灣看了肌無力青年張云成寫的書《假如我能行走三天》,知道我堅持六年義務指導張云成創作此書,非常感動。近日她將來到北京,想見一見云成,也想見見我。
我很高興的答應了,然後回家去搜尋周大觀文教基金會的資料,看著看著,不禁讚歎起來。
周大觀文教基金會是享譽台灣的慈善基金會,其名字源於癌症少年周大觀,他與病魔頑強抗爭,寫下眾多勵志詩作,他的故事以及詩作感動整個台灣,在他去世之後,他的父母以詩作的稿費成立周大觀文教基金會,以此幫助身患癌症以及各種罕見疾病的兒童。
十多年來,周大觀文教基金會已經幫助了全世界幾萬名重病兒童!並且創辦「全球熱愛生命獎章」評獎,每一年,都有十餘位與並熱心公益的生命勇士聚集在台灣,這一頒獎活動,也成為台灣一年一度的公益盛事。
而我要見到的,就是這個基金會的總執行長,我不禁對這次見面充滿期待。
十多天後,在北京一家飯店的大堂,我見到了趙翠慧女士,我們在飯店咖啡廳內坐下,聊了起來。
僅僅聊了一會,我就發現她是一個很好的「傾聽者」,她的目光專注,身體微微前傾(不是靠在沙發上),表情也是彷彿聽了許久才有的投入。
她問我:「現在在做什麼事?」
我詳細說了自己的「工作」:「云成的書出版後,許多肌無力的人看過此書後放棄了輕生念頭,我很想在其它殘疾領域也找到像云成這樣的人,指導他們寫書,讓每個殘疾人都有一本他所在領域的勵志書。現在,有十幾位殘疾朋友接受我的義務指導。」
她問:「那你現在的收入來源是……」
我說:「二○○八年十一月以後,我就從新華社《國際先驅導報》辭職了,專心做這個事,現在,主要靠積蓄和妻子亓昕的支持。」
她脫口而出:「這樣不行,女人養家很辛苦,不能讓你妻子那麼辛苦。這樣吧,你在新華社的薪水是多少,我想辦法補給你,你繼續做這個事情。」
我一愣,以為自己聽錯了:「您說……補給我……?」
「我先補給你半年的,你先全力做這個事情,不要有任何的後顧之憂。」
我幾乎呆住了,要知道,我們之前從未見過面,而現在,也只聊了不到十五分鐘。
不到十五分鐘啊!

她又說:「你做的這個事情非常有價值,大概會做幾年?」
「大概要兩、三年。」
「好,這兩、三年的錢我幫你籌,我認識許多有公益心的朋友,如果不好籌,我就用自己的錢也無所謂,你先給我一個銀行帳號,我把半年的錢先匯給你。剩下的,我會繼續想辦法籌的。」
「那您的要求是……」
「要求?沒有要求啊,不需要你給我開發票,也不需要你寫什麼收據,至於最終指導這些孩子需要多少時間,你自己掌握就行。不要著急……」

我幾乎有點發懵的聽著,本能的說了一句:「謝謝」,而她卻說:「不要感謝我,是我感謝你才對,是你在做這麼好的事情,而我們沒有這樣的時間和精力,是你在替我們做這麼好的事,所以應該是我們感謝你。真的,謝謝你。」
那時的我根本無從理解這些話,我只知道這樣的事情發生了:
面前這個人,從來沒有見過我,僅從書中知道我幫助了一個肌無力的孩子,然後在見面十五分鐘後就決定資助我兩、三年,讓我全身心做一個公益工程,更重要的是,給我許多錢,並且—真誠的感謝我。
給我一筆錢,還謝謝我。
這樣的事情,是真的嗎?我有點恍惚。

「那就這麼定了,你把提款卡卡號寫給阿姨吧。」她說。
我拿了一張紙,寫了幾個數字,突然,就停住了,心裡冒出一句話:我不會遇到一個騙子吧。(噢,親愛的小慧阿姨,原諒我當時那麼想,但我當時真的是那麼想的,我甚至還想到了信用卡詐騙的案例。)
我說:「阿姨,我回去核對一下卡號,到時我再和您聯繫。」
「好的,另外,再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們基金會今年的熱愛生命大獎的獲獎者,就有云成,到時再邀請你和他一起來台灣!」

在去台灣之前,我沒把資助的事情太放在心上,總覺得不太可能,甚至,都沒有和妻子說起這個事情。
一個多月後,我和云成前往台灣,參加了周大觀「全球熱愛生命獎章」的頒獎活動,在一週多的活動中,我對小慧阿姨有了更深的了解。

在評選活動新聞發布會現場,有一個腦癱獲獎者,是用雙腳彈琴的女孩,由於她的語言表達有些障礙,所以,在記者自由採訪時,她和母親少人問津,兩人靜靜呆立在一旁,這個時候,我看到小慧阿姨微笑的走了過去,蹲在女孩的輪椅旁邊,和這對母女說話。
女孩說話吐字非常艱難,外人根本聽不清,但小慧阿姨非常有耐心的聽著,並且—幾乎是很欣賞的看著對方,很「享受」的聽著,點頭,微笑。
頭顱不停擺動的女孩,慈祥的站在輪椅後的母親,笑盈盈蹲在輪椅旁的小慧阿姨,三人組成了一幅非常溫馨的畫面,這個畫面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在故宮博物院,我推著云成在大廳入口處等待進入,我們的目光都不由自主投向了「故宮郵局」,那裡可以購買與台灣有關的郵票畫冊,我正盤算著一會兒出來後去那裡買些紀念品,這時,突然小慧阿姨從我們的身邊快步走過,直奔「故宮郵局」,然後買了一大堆東西回來,她說:「到這裡的人都愛買些紀念品。這些東西,就送給你們。」
每人一個大袋子,每個袋子放著四本郵票紀念冊,涵蓋那裡所有的紀念冊。
之後還有兩次,只要我和云成的目光停留在某個地方,一旦時間長一些,她立刻跑過去買下。以至於到後來,我和云成說:「不能再讓阿姨買東西了,我們目不斜視、目不斜視……」

和云成同來台灣的還有他的哥哥云鵬,他也是肌無力患者,他憑藉頑強毅力用嘴叼著筆來畫畫,並在網上賣自己的畫(一幅畫賣五十到一百元人民幣),這次到台灣,他一共帶來了七幅畫,本是展示用的,但小慧阿姨一直想幫云鵬把畫賣出去,讓云鵬有一些收益。
這天,小慧阿姨興沖沖的來到我們住的飯店,宣布一個消息:「這些畫已經有人買了,我的朋友們把它們都買下了,至於價格,一張一萬元新台幣(相當於兩千多人民幣)!一共七萬新台幣!」
天哪,這麼高的價格,幾乎是以往售價的二十倍!太棒了,我們都激動非常,而就在我送阿姨往外走的時候,我說:「阿姨,都是什麼朋友啊,我們記下他們的名字吧。」
阿姨笑著說:「時間太緊了,聯繫朋友有點來不及了,我就自己先出錢買下了,但怕云鵬不收我的錢,我就撒了個謊唄……你可別說漏了噢。」

後來,從了解阿姨的人那裡知道,阿姨四處為需要的人募款,她經常把中國的捐款資訊告訴自己的朋友。光是中國部分,她自己的捐款加上在朋友處的籌款,總數已經接近一千萬人民幣了。
這個時候,我已經完全相信阿姨對我資助的誠意,只是,我一直沒有說那個卡號,也就不好意思再提這個事情了。
在頒獎活動舉行的下午,作為頒獎主持人的小慧阿姨,在和各個重要嘉賓打過招呼後,並沒有上台去做準備,而是徑自來到我們的位置,她躬下身子,對我說:「大諾,這個給你(她給我一個信封),謝謝你做的事情,這是阿姨答應你的—半年的費用,是美金,沒有時間兌換成人民幣了,很抱歉。還是那句話,阿姨以後會一直支持你的。」
說罷,她快步離去,上台做主持的準備去了。

我拿著這個信封,愣愣坐在那裡,鼻子已經發酸……

頒獎結束,在活動現場外面的大廳,看到阿姨已經不需要招呼客人,我就走了過去,走到阿姨面前,輕輕的抱住阿姨,說:「阿姨,謝謝你,我會好好努力,不會讓你失望的。」
阿姨拍了拍我,說:「還是那句話,不是你謝我,是我該謝謝你,千萬不要有什麼壓力,慢慢做、慢慢做……」

在這之後的時間內,小慧阿姨用各種方式幫我籌款:打電話給朋友時談論我的事情;大家聚餐時說我的事情;參加活動時再說我的事情;到國外演講的時候也沒有停過,然後把籌到的錢透過北京的親友一次次的帶給我。
其中有一次,她病得非常嚴重,幾乎有了生命危險,她仍然囑咐到北京辦事的兒子:「別忘了把錢帶給大諾。」由於其中一筆錢還沒有到,她就說:「用我們自己的錢先墊,帶給大諾。」

正是因為這些善款的保障,更是因為「小慧阿姨」這份大愛的感染,我決定把這個公益工程的規模擴大。
我改變了最初只指導十幾本書的想法,將之改成:用三年時間指導四十到五十本書!之所以擴大到這個規模,就是想讓這些書囊括各個殘疾領域,以及殘疾領域遇到的各種問題!打造殘疾領域的「心靈史詩」!
現在,我的願望正一步步接近實現:我已經找到四十個殘疾領域的心靈勇士(遍及中國二十多個省),我們會在二○一二年年底為中國八千多萬殘疾人奉獻五、六百萬字的精神食糧,這些書籍記載著來自真實苦難的真實希望,將給殘疾人,尤其是殘疾兒童帶來生命的力量……
如果一個殘疾孩子擁有幾百萬字的殘疾領域的心靈財富,他必然可以藉此—克服成長過程中的諸多痛苦與絕望。
在指導這些朋友創作的時間內,我也做到了全力以赴,我在家裡做這個心靈工程付出的時間,比全職工作時的時間還多(經常從早上六點工作到晚上九點,一週工作七天,沒有休息日,即使春節也只休息兩天),我期待著二○一二年的某一天,我能再次擁抱小慧阿姨,對她說:「阿姨,我兌現了我的承諾……阿姨,謝謝你……」

隨著和小慧阿姨接觸時間的增多,我和妻子亓昕有了一個強烈的願望:想給小慧阿姨寫本書。
寫這本書,不僅是因為她的慈悲與大愛,更是因為—在後期的接觸中,我們越發覺得小慧阿姨是一個「謎」。一個與心靈有關的謎,一個與大歡喜、大從容、大靜謐、大幸福、大自在有關的謎,她經歷了眾多身心痛苦,卻成為一個天天美得不得了的人,言語神情目光充滿了歡樂的能量,這種能量非常具有感染力,讓人一接到她的電話,一見到她的人,甚至只是想起她—就覺得身心舒服,也忍不住笑盈盈。
可能你會說,世上真有這樣的的人?是不是你們不自知的一種過譽?
真的不是。
我無法用幾千字的序言來證明這一點,所以必須用一本書來證明,也許,你讀完這本書,會覺得我的「過譽」還是有所保留的。

你是否願意和我一起,打開這本書,去尋找讓我們也歡喜、從容、自在的「答案」?

 

 

【內容轉載】

第一章 瀕死一刻,到底發生什麼事?

遇到小慧之前,這四個字如同外星密語般陌生飄渺,直到聽完她講述……詭譎之餘讓人驚歎生命如此奇妙。

Q:請先描述一下你奇妙的瀕死體驗吧。
A:第一次遭遇瀕臨死亡是在一九八七年,那一次,我做了一次很大的手術,開刀以後,我看到自己身處一個暗暗的隧道,遠處是很強的強光,我在奔跑,跑向那處強光……跑的時候,回頭一看,看到大哥匆匆忙忙從一樓跑上來,衝到我的手術室外,不小心還差點摔跤了。
我看到的另外一幕,是我自己趴在手術燈上,像隻青蛙一樣,看著下面被開刀的人,我不認得下面的人就是自己,但是我能感覺很冷很冷,後來才知道,是醫生在用電擊的方式在救我……

第二次瀕臨死亡發生在一九九九年,可是那之前的六年,我病得很嚴重,不停的咳嗽,醫生說我得的是肺腺癌。
最不舒服的時候,連我在打瞌睡,都會「咳咳咳」的咳醒,沒有辦法休息。做了核磁共振、超音波掃描……等等很多檢查,發現肺上有三個黑點,還有棉絮狀陰影,醫生建議進一步切片,可是我已氣若游絲,根本沒有體力。我只想回家……
那天晚上,先生在家裡幫我拔罐「充氣」,不到三分鐘,我就受不了了,太痛了,我說,請你幫我(把罐)剝下來好不好,結果他剝下來的時候,我就昏過去了……
半夜一點多醒過來後,我想去廁所,當我下床時,就覺得有一個人從我身體裡走出去,走路東倒西歪的,走了四、五步以後,那個人不見了。
應該是我自己啊,可是我不會害怕,只是覺得:「有個人這樣子就出去……好特別哦!」便不再理會了,重新回到床上,到了四點多,我再次起來,又迷迷糊糊去洗手間,然後我看到自己坐在馬桶上……我一樣不害怕,我那段時間因為生病常覺得恍惚,會「看到」很多人在等我,尤其是我最愛的外婆,常常坐在我的床邊陪著我,我也常跟先生講述這情況,說起來其實滿嚇人的。
早上八點多,先生看我很累,便問我:「你能不能起來喝果菜汁啊?」我說:「好啊!」我走進廚房,先生坐在餐桌對面說:「家裡吸管用完了,你自己把杯子端起來喝好不好?」
我說好,就想端起那個杯子……但我拿不動,我摸來摸去,就是端不起來,我想:算了吧,頭好暈,人好累好累……
我想回到房間去休息。在回房間之前,先到浴室洗把臉,在浴室裡,一看鏡子裡的自己腫得跟豬頭一樣!眼睛也像豬眼般的單眼皮了……我心想:怎麼會這樣!我那美麗的大眼睛不見啦。於是我就用最大的聲音喊我先生,請他來看我,但他沒有過來,我還在想:他怎麼不肯過來?!
(後來我問他,我早上叫你,你怎麼都沒聽見?他一臉茫然的說完全沒有聽到,可是我當時覺得自己的聲音大極了。)
他不過來,我只好自己拖著身體慢慢走向床去,一靠到床邊,整個人就癱掉了,就像布偶被丟到地上,然後我的頭就「咚」的一下巨響,身體也不能動了,只有眼珠能轉來轉去的……
先生很害怕,立刻打電話給我的氣功老師詢問該怎麼辦,老師要我把腳泡到溫的鹽水裡,可是我癱在床上啊,他們必須把我抱起來,我先生把我抓起來背著我,還請樓上的鄰居秀美來幫忙,她把水桶拿來,取來粗鹽,把我的腳放進溫水桶……
沒想到一放進去,我就大喊:「燙!」儘管那是溫水,但我還是覺得燙,他們去拿冷水來兌;而他們走路的聲音好大,我就說:「吵!」因為我的聽覺也改變了,他們走路的聲音像放鞭炮一樣大聲……
他們只好把我再放到床上去,這個時候,最神奇的事情發生了,放我到一半的時候,我覺得自己的骨頭開始剝落,我永遠無法忘懷,且是第一次碰到這種事情,印象當然深刻。先從脊椎骨頭開始,一塊一塊,差不多五、六塊都掉了。而且,會有震動感,動一下就有「啵∼啵∼」的聲音就傳出來,一塊一塊掉到後背上,掉了五、六塊以後就堆在那裡,我很不舒服,那時,我就用客家話講了一句:「抖一下。」
我先生就搖了我兩下,然後,很清楚的,我的骨頭開始裂開……裂到差不多快到胸口了,而我竟然一點都不覺得痛。
他們把我放下後,又蓋了很厚的棉被在我身上,當時是八月份,非常熱,我卻極冷;他們還把窗戶關了起來,連冷氣也關掉了,大家都汗流浹背,而我還是冷。
接下來,我的眼淚鼻涕開始流,不停的流,不過,沒有流口水哦,眼淚流到耳朵。頸子,甚至連枕頭都溼了一大片。
這時候我離開了,是的,我就「離開」了。我看到一個人躺在床上,一個人坐在旁邊,一個人跪在床前,還有我的管家抱著吸塵器在樓梯那邊哭,我還看到我家的院子,花園啊、噴水池啊、游泳池啊,全部都看到了,整個大樓的情形全看到了……
當我回到身體後,他們說我瞳孔放大,還一直望向遠方。我就說,我沒有瞳孔放大,只是眼睛睜大了吧?因為我看到了一個情景,而這個情景太吸引我了……後來永融法師來看我,並跟我說明,我才知道我經歷的原來是佛經所描述的「四大分解」:火先離開,因此四肢冰冷;地的崩解,所以脊椎節節掉落;水的分離,因此淚水鼻涕不斷流出,濕透枕頭。然後我的神魂離開軀體,看到了永生難忘的一幕。
我繼續向強光走去,走到中間的時候,我就想:這裡這麼舒服,我要回來跟大家說……
結果,就是這樣一個念頭,讓我回來了……
是的,當我想回來和大家說時,可是我很累,走不動了,於是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然後,沉沉的睡去。

在我臨終的時候,先生打電話給星雲大師,說我不行了,大師就吩咐大家幫我助念,並把他的電話拿到我耳邊,我跟大師說:「師父,我先走一步,您不要擔心我,我先去那邊看一看。」覺得自己好大聲,字正腔圓的在說話,可是師父只是一直安慰我:「小慧,不要怕,等我,我馬上過來,你不要怕,不要怕喔!」我說我不怕,還與他開玩笑。
當他講了三遍:「不要怕,等我」時,我才知道他聽不到。我的話輕到沒有人聽得見,因為我已經沒有氣了。
第二天,大師來看我,問我,你為什麼回來,我說,不曉得啊,師父說:
「因為你心無罣礙。
「當你心無罣礙,就沒有恐怖,也會遠離顛倒夢想,這在臨命終時是非常重要的。
「菩薩讓你重回人間必有旨意,去和大家說說你的生命體驗吧!」
於是,我發願走遍世界,用自己「重回人間,活著真好」的生命領悟和大家結緣,也期盼大家也一起來熱愛生命。

另外還需要特別提到的,在二○○○年八月,一股冥冥中的力量驅使我到書店去,我隨意在書架上取下雷蒙.穆迪醫師的書《來生》,一翻開,就被首頁的詩震懾住了,它是這樣寫的:

老天爺捏我成形,
再用他厚重的大手,
捧住我這塊皮囊,
小心翼翼的,好不容易的,
把我送到這一站。
去玩吧、去樂吧、玩累了嗎?
不要緊,別忘了回家睡覺。
不要急嘛,
既然有人照顧你來,
就有人照顧你回去。

我連夜讀完全書,激動不已,那時我才明白一九九九年八月—我經歷的意外,原來是瀕死體驗。它讓有過瀕死經驗的我明白:自己不寂寞、不怪異,所有人格上的轉變也正常。(全美地區曾經有一千三百萬人經歷過瀕死,我們非但不寂寞,還有一大群朋友呢!)
因為這種體驗,我的人生觀也有明顯的改變:我不害怕死亡、學習謙卑恭敬、悅納自己、了解淨化的真愛、無條件的助人、日以繼夜瘋狂的閱讀。強烈的求知欲,帶領著我走上探索心靈的領域。

★瀕死體驗,近乎生命體驗的極品,它連接生存與死亡,橫跨生存與死亡,它讓生死互為解釋、互為證明……如此非同一般的體驗,最終的歸來,註定帶有非常目的,其中之一,就是將生死之自然現象轉化為——生命的超凡意義。
一如,瀕死之後的小慧。


第二章 瀕死體驗後,會有什麼改變?

Q:你在全世界演講千餘場,各國聽眾對「瀕死體驗」的興趣如何?
A:有一次在馬來西亞演講,演講的主題是:轉化的力量。結果才講了不到五分鐘,突然有人舉手說:「趙老師,對不起,我以為你要講瀕死經驗。」
我說:「上次不是講過了麼?」
那人說:「七年前你講過,可是我今天帶了十幾個朋友,他們都是特別來聽瀕死的。」
主辦單位的一位小姐說:「我們調查一下,要聽老師講瀕臨死亡的請舉手。」結果,三分之二的人都舉手了。
我說:「那可不可以請問:『在座的人不想聽瀕死經驗的請舉手。』」
沒有人舉手。
於是,我們臨時換了主題。

Q:他們為什麼這麼關注瀕死體驗?
A:有一個聽眾開了六個小時的車來聽我演講,為什麼?死亡,大家都害怕,大家覺得聽一次就可以從容一次,像我在印尼棉蘭講過四次了,他們聽了之後都說:「老師,我們從來不會聽膩,因為每一次聽都是鼓勵,鼓勵我們面對死亡的時候—能夠放下、能夠坦然。鼓勵我們向著正向慈悲的人生行走。」
Q:瀕死體驗與慈悲,有什麼因果關係?
A:這個是無解的。
美國研究瀕死體驗最有名的教授鄧尼斯,他整整研究了三十五年,他就發覺:死後活過來的人都充滿愛心,都願意服務別人,這是為什麼?不知道……有人說,那些人在瀕死的世界中見到了光,被「光」影響和改變,並且充滿能量地歸來,但是,一個女醫師蒐集了三百多個個案,這些人死後沒有見到溫暖的光,而是「到了」一個恐怖的世界,但他們回來後也是充滿了愛、信心以及能量。
有些事情就是無解。也因為無解,所以充滿魅力。
我的好友——林耕新醫師,提過他的門診個案:在台灣就有個大流氓,有了瀕死體驗後完全變了,變成大善人了,他甚至認為自己得了神經病,跑去問林醫師:我是不是有病啊,我怎麼發這種神經,完全變成另外一個人了。

Q:你說的大的方面的轉變是什麼?
A:淨化的真愛,真誠的助人,強烈的求知。


第三章 等待十五年不長,她終於知道我對她好

這一天的採訪是在電話裡進行的。而我確信那是我聽到過之於一個女人最「恐怖」的故事,可是趙翠慧時而自我調侃,時而還要安慰一下備受驚嚇的我。
「你受到那麼大的傷害,為什麼你還能感恩傷害過你的人?」
「你知道嗎?」電話那邊的趙翠慧語氣沉靜下來,「這個世界上給你最大困境的人,常常是最愛你的人,因為,是他讓你完成最重要的成長……」

Q:他們還以你和婆婆的故事為例證明,能舉例說明一下嗎?
A:好的……像我們這個年代的人,會遇到婆媳之間的問題,而我的婆婆又非常特別,就會有更多壓力。
有一次,婆婆出了很嚴重的車禍,出院後回到家裡養傷,她跟我講,每天晚上十二點她要準時吃犀牛角磨成的粉,十二點鐘到十二點半以前一定要喝。
她怕我偷吃,所以要我在她的面前磨。我怕自己睡過頭,半夜十二點起不來,可是她說不准用鬧鐘,會嚇到她,那我想開著電視看,一直熬到半夜,但她說我浪費電、敗家。我就在房間裡開著燈繡花,她還是說我費電,我只好坐在客廳乾等,她又說我故意嚇她。
我那時候就覺得很傷心呀,有了離婚的想法,但是從小管教我很嚴的外婆就說,你如果敢離婚,我就死給你看。
和婆婆在一起的日子確實很辛苦,尤其是這中間我又流產了三次,讓我很難接受的是,每一次懷孕,婆婆都說我騙她,說我懷孕是因為不想做家事,等到流產了,在醫院裡頭又罵醫生亂講那小胎兒是我的。
面對婆婆對我的那種態度,我一直以為,她如果死掉,我一定會放鞭炮,不曉得有多麼高興,結果有一天,真的菩薩就給了機會,我帶著她去看一個私人醫生,在診所客廳裡等外出的醫生,她坐著坐著突然就——昏過去了,倒在我肩上,我抱著婆婆用力搖她,搖不醒,哪知眼淚不聽使喚一直流,我悲從中來的喊著:阿母,阿母……
我已經忘記要放鞭炮的事情,也忘記說要高興了,還好,醫生回來了,醫生就講:快點快點,讓她躺下來就好了,她躺下以後就回神了……
這個時候,旁邊一個老太太對我的婆婆說:「老太太,你剛才昏過去,你女兒一直在哭呢。」
我婆婆說,「她不是我女兒,是我媳婦啦」,那個老太太就說:「媳婦有什麼好哭的。」
那時候我不曉得為什麼哭得那麼傷心,哭後才知道,其實我還是愛她的,經歷了那個生離死別的可能,我啟動了自己內在的部分,原來我是捨不得她的。
出院後,她開始把錢交給我先生。

第九章 活著不是獎賞,生病不是處罰

電話裡的趙翠慧,總是那麼精神飽滿—你永遠不會想到她是一個病人—她的聲音裡滿是喜悅的表情,還有點調皮,每個字的發音都是上揚的,加上特有的綿軟腔調,讓人覺得她就在跟前,笑盈盈的望著你講話。
她常說:「只要忘記自己是病人,就不是個病人。」事實上,她從一九八九年生病至今,四次大手術,兩次瀕死,許多年咳嗽不止,到了晚上,咳到整盒面紙都用光。一直咳一直吐,整晚不能入睡,即使白天想打盹,也會被難以抑制的咳嗽「咳醒」……

Q:當身體很不舒服的時候,你在想什麼?怎麼應對?
A:說實話,我真的不會怨嘆。咳到沒有辦法睡覺,一直咳一直吐,確實是很辛苦,但也不覺得苦。如果你認為它苦,那才是很辛苦的一件事。
如果特別難受,我就會喝點水,讓心慢慢穩定下來,那個時候,尤其不要在心上「火上加油」,不要說我怎麼那麼命苦?我咳嗽都沒有人來管我?全世界都死掉了嗎?都睡死了吧?都跑去哪裡了沒人理我……這樣想那才真辛苦。
有一天,我的寶貝女兒小如放假回來,一聽到我咳,就從樓上衝下來為我倒水,整晚不知下樓幾次,反而讓我很心疼。所以她在家時我常常蓋著被子咳,趕快自己去倒水,同時又覺得很幸福,有一個女兒這樣寶貝我。
人世間,每個人遭遇的東西是分配好的,有多少福氣、多少財富、多少痛苦、多少壓力……等等,每個人的所有東西加起來都是一百分;只有一些特別的痛苦和壓力,上天看誰能承受,能承受的就交給他。
就像我姊姊家有一個自閉兒,我姊姊能承受,所以承受了,他們全家都愛這個孩子,上天所託是人,不是所託非人。這樣的孩子,如果我家分到一個,就好好把他當成禮物,好好的照顧他,我得到他,是因為—我有資格照顧他。
同樣的道理,若你得了很嚴重的病,是因為你就像優等生,有能力承受它,那你就要承擔。於是,當我很痛時,我覺得是在「幫」很多跟我一樣痛的人,把它「痛完了」,別人就不用痛了。
再者,我總覺得,對於病痛,你要呵護它,就如同呵護你的親人,它原來就是你身體的一部分,你沒有必要跟它對抗啊。我的名言就是—健康的生病,可以病得很健康,病得容光煥發的,病得活蹦亂跳。
其實,無非就是一個念頭的轉化:要對待它,不要對峙它,更不要對付它,就當它是一個不知道拿他怎麼辦的孩子,它本來就不曉得它要去那裡嘛,有時候它到你的腰、有時候到你的膝蓋、有時候到你的肩膀,而你就動一動,對它好一點,它慢慢就沒有那麼猖狂了。如果它真的很猖狂、很恐怖,那你就去找醫生,去看看應該怎麼做,這樣想下來,就不必對它發脾氣或者動怒了。

Q:你是否會像某些人一樣,認為「生重病是緣於某種『報應』?」
A:當然不會!我倒是覺得,病痛之所以發生,是為了成就你而來的。我常講,每一件事情的發生都是有意義的,它都是為了「好」而發生的,怎麼解釋呢?比如,就是因為自己也痛過,讓我在關懷別人時,別人不說我也了解對方心中所承受的痛有多痛。
再比如,你的學生—肌無力姊妹春曼、心曼,她們病得那麼重,可是她們從不抱怨,她們就是最特別的生命超級博士班的學生,在那樣的病痛中還樂於助人,還願意去接熱線電話安慰人家,多了不起啊!
一個重病或者重殘的人來到人間,不是來受罪、也不是被詛咒,他的身上帶著偉大的計畫:奉獻自己、成就他人。
還有一句話也很重要:活著不是獎賞,生病也不是處罰。

第十章 如何與親人討論及面對死亡?

Q:你得了癌症之後,如何和孩子說明你的病情?
A:你不要以為孩子不懂。關於病情,我都老實跟孩子講,女兒十二歲的時候,我就開始生病。那時,兒子十四歲,我們就決定一起面對了……
得病了,一定要和孩子說。我有一個朋友得了肝癌,發現時壽命只剩下三個月,而且治療效果不好,我問他最捨不得的是什麼,他說,是九歲的女兒,以後沒法照顧她了。而且,要怎麼和她講呢?
我說,試著和她講講看,不要瞞著她。
第二天,他就跟女兒說了實情。一講完,他就打電話給我說,真是太開心了。
原來,吃飯時他對女兒解釋,自己生病了,過去的這三個月一直在做治療,他的女兒聽了之後,第一句話竟是:「那你很快就會死掉嗎?」
父親:「不會的,現在還在治療。」
女兒:「啊,那你這三個月都是在醫院呀?」
父親:「對呀!」
女兒:「原來如此!其實我真的好傷心,這三個月,你不來學校接我,又不帶我去跳舞和學鋼琴,我以為你不愛我了呢,原來你只是生病了。」還安慰他:「如果爸爸不會立刻死掉,那擔心什麼呢?爸爸就好好治病吧。」
他讓女兒安心了,更重要的是,他從女兒那裡得到無比的力量,有了勇氣繼續治療,病情日漸好轉,度過了危險。
所以,在最捨不得的地方找到力量,這一點非常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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