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閱 1/2

惡靈05千年之戀

臨危之章
楔子


籠罩著山頭的濃霧,夾雜著迷濛微雨。
暗影浮動,空氣中瀰漫著異樣的氣氛,有人朝這邊接近了。
那人一身刺客裝扮,啣著一把小刀,目光銳利觀察著周邊環境。
「想必是這兒沒錯……」黑衣人從袖口取出地圖端詳著。
即刻背誦口訣:「左三、進七……斜一、退二……」
確認自己來到了正確的位置,黑衣人再次環視四周,解開身上的包袱,露出裡面的錦盒。
正準備要盜取舍利子時,只聽見樹上群鴉鼓噪,其餘的鳥兒驚得四散飛去。
冷不防,一聲叱喝響自空中。
「來者何人!?」
忽有一掌風劈過來,眼前的樹枝應聲而斷。
黑衣人見形跡敗露,迅速拾起包袱,朝地面投擲煙幕彈,順勢隱没於霧中,但對方也不是省油的燈,腳步比黑衣人更快。
昏暗的樹林間依稀可見兩名持棍的僧人追逐著獵犬般的黑影,雙方距離愈拉愈近,看來一場打鬥是免不了的。
擅闖禁地的黑衣人似乎早有準備,動作相當乾淨俐落,手一揮,四支袖裡劍以極快的速度飛出,厲嘯震耳!
幸好兩名僧人及時迴旋,躲過了攻擊。
黑衣人逃得更快了,眼看著前方就是斷崖,心頭一驚,倒退了一步。
其中一名僧人,趁黑衣人遲疑的空隙,一個箭步趨前,抄起僧棍凌空一揮,
黑衣人也不甘示弱,翻了個筋斗,以凌波微步之姿,輕鬆地化解攻勢。
三人你來我往地,過了數招之後,很明顯黑衣人居於劣勢,在兩名僧人夾擊之下,連連吃了幾記悶棍。
黑衣人逮著了機會,迅速衝向不遠處的樹林中。
說時遲那時快,一頭凶猛的獒犬從暗處襲來,緊咬住黑衣人的腳不放。
就像是踏到草地上設置的捕獸陷阱般,黑衣人只得乖乖就範。
正當獒犬本能地張開大口,要咬上黑衣人的頸部,忽地哨音響起!
獒犬安份地停下動作,回到兩名主人的身旁……。
「快說!是誰派你來偷舍利子?」其中一名僧人神色凜然地質問著。
黑衣人喘著氣,沒說半句話,鮮血如注,自腳踝處流下;另一名僧人快步向前,趁其不備地摘下黑頭巾。
一頭烏亮的秀髮如瀑布般緩緩流瀉。
沒想到前來盜取舍利子的人,竟然是個妙齡女子!
「別殺我……」
說完,黑衣女子忍不住腿上的疼痛而昏迷。
兩名僧人正要翻開女子的包袱,察看是否藏有東西之時,另一名黑衣人倏地現身在兩人面前,還沒來得及抓住他,出乎意料抱起了受傷的女子,就在下一秒連同包袱如霧般消失在眼前,彷彿剛才的激鬥未曾發生過,風中殘留著令人不安的氣息,預告著眼下的平靜,只是暴風雨的前兆罷了……。

1
「啪!」一記響亮的巴掌聲自石室中傳來,
「這麼件芝蔴小事也辦不好,不想救妳娘啦?」說話的聲音尖銳而刻薄。
卓瑪神色漠然,不發一語地瞪著站在她面前的男人。
「告訴妳,今天算妳走運,下次再給我砸鍋,就把妳給宰了去餵狗!識相的話,最好在三日之內把東西弄到手,否則等著替妳娘去收屍吧!哈哈哈!」
總管仰天大笑揚長而去,獨留卓瑪一人在石室中。
想起母親正在地牢裡監禁受苦,一陣酸楚襲上鼻頭,眼淚險些不爭氣奪眶而出。
宛如一場無止境的惡夢,卓瑪的母親自她年幼之時即被總管監禁當作人質,每回總得盼上好久才得以和她老人家見上一面;而生性聰穎的卓瑪,也被總管訓練成為身懷絕技的殺手,美其名是他的愛徒,其實根本是在為他賣命。
雖說他是總管,卻沒有人知道他的真實身份為何,大家都已經習慣如此稱呼他。由於他長年戴著面具,只露出眼窩的部分,目光炯炯有神,至於他到底生得是什麼模樣,幾乎無人知曉。再加上他行事低調,形蹤飄忽,總教人覺得他是個猜不透的神祕人物。

「可惡!」卓瑪撕下床單的一角簡單地包紮傷口,所幸血已止住。
她憤恨地握拳搥向石牆,天花板和地板上撞擊出沉重而鈍濁的回聲。她痛恨自己一再被脅迫利用,從事這些不法勾當更是令她深惡痛絕!尤其是,自己身上還有一個無人知曉的秘密……。
這是最後一次,卓瑪在心中暗暗起誓,這是最後一次為總管賣命,等舍利子到手之後,務必帶母親離開這個鬼地方。
「娘,再等一會兒,女兒很快就把妳救出來了……。」
卓瑪胸中燃起無限希望,她告訴自己這次行動只准成功不許失敗,只是萬萬沒料到,這次的計劃,也使她的未來充滿變數。

2
瑪旁雍錯湖靜得出奇,連野雁掠過湖面的聲音也無,兩人自夜色中倉惶走來,腳步聲踏響了滿寺幽寂的閑靜。
由於事出突然,他們連夜進入寺內拜謁上師,將剛才所發生的經過如實稟報。
「這樣啊……今日果然引蛇出洞。」白眉老者半瞇著眼,手捻長鬚緩緩地吐出了這麼一句。
「原來上師早知有今日?」宇文訝異上師的洞燭先機。
「呵,那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舍利子並無遺失。」
「那麼,接下來該怎麼做?」宇文恭敬地向上師請示。
「一動不如一靜,爾等靜觀其變。」老者一邊為酥油燈添油,一邊笑瞇瞇地說道。
在他們背後的牆上,掛著一幅偌大的織錦唐卡,它是以綢經為底,用各色絲線為緯,採用緹花工藝製作而成的卷軸畫,紋彩豔麗,散發著濃郁的宗教味兒。
「好的,一切聽上師指示,明兒個我們會加強戒備。」宇文低頭說道。
子良默不作聲地站在一旁,聆聽宇文與上師的對話,這不像他平日慣有的作風。今晚的他目光特別呆滯,視線停留在空中的某一點上,神魂不知飛到了哪裡去,觀察入微的宇文早有察覺,只是不想說破罷了。
「喂,快跟上師請安…」宇文用手肘輕輕撞了一下子良的臂膀,子良從恍惚的狀態中回神過來,含糊搭了腔,目光的焦點轉向上師。
兩人不約而同行了個藏式禮,便步出內殿。

3
經幡有氣無力地隨風晃動,夜愈深,風愈是吹刮得緊,兩人穿行於寺院外的紅牆之間,角落有柴薪成綑成綑地堆積在那裡。
宇文走在前頭,後面緊跟著子良, 
「你剛才是怎麼了,瞧你一臉失魂落魄的。」宇文終於忍不住開口。
「沒事……師兄您別擔心。」子良回話的速度倒挺快的。
「是不是還在想著剛才盜寶的女子?」宇文單刀直入地問。
子良聽到這番問話,一時之間不知該怎麼回應,臉上的表情微微起了變化。
突然有個畫面掠過他的眼前,熊熊的大火吞滅了山寺,火勢一發不可收拾,寺內出動了大批的僧人,大家忙著滅火,現場一片混亂,屋瓦紛紛塌下,千鈞一髮之際,有個小僧抱著一大卷經書衝了出來,所有的畫面又在瞬間消失了。
定睛一看,山寺仍安靜地座落在這密林隱蔽的山坳,雨早就停了,月光從烏雲裡探出頭來,清淨的月光照在通往山門的石板路上。
「剛才問你的話,聽見沒有?」宇文的語氣帶著催促的意味。
「我想,應該是我的錯覺吧。」子良沒頭沒腦地冒出這麼一句。
「呃?」宇文愣了一下,有點摸不清頭腦。
「那名女子好像在哪裡曾經見過。」子良補充道。
「你覺得是在哪呢?」宇文的語氣比剛才緩和多了。
「我也不清楚,感覺……好像很熟悉。」
宇文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子良,你應該很清楚我們的戒律。」
子良聽到師兄這麼說,急忙替自己辯解。
「師兄,我明白你的意思,但請你不要誤會,只是覺得那名女子眼熟罷了。」
宇文點頭:「你明白就好。走吧,該回小屋了。」
兩人飛快地奔下石階,腳步沒停歇,一轉眼又回到湖邊的看守小屋。

「師兄,當我看見那名女子時,有些封印的記憶似乎被開啟了。」子良掩上門扉,點起了桌上的燈,若有所思地說道。
「嗯……你相不相信前世的記憶?」宇文的問題總是一語中的。
「我當然相信呀,否則怎會有轉世法王的存在?」子良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宇文從腰際抽出藏刀用布擦拭,
「對你來說有何意義?」
子良忽覺一陣暈眩,有種不舒服的感覺鑽進他的腦門,
「我覺得它像是面鏡子,照映著今生,把自己看得更清楚。」
眼見子良似乎強忍痛楚用手按壓著太陽穴,那附近像是受到了電擊般的刺激;宇文立刻放下手中的刀,語帶關切地詢問,
「師弟,你還好吧?」
「我沒事……過一會兒應該就會好了。」子良還在揉他的太陽穴。
「你最近似乎心神不寧的,究竟怎麼回事?」
「或許跟舍利子多少有關吧,我也說不上來。」子良解衣準備就寢。
宇文提醒有些心神不寧的子良,
「有空多唸些經文,別老是心浮氣躁的。」
「最近我的感應力好像變強了,只是一時之間還無法適應身體上的變化。」
「前些日子教你念的定心咒,還記得口訣嗎?」
「嗯…持咒的時候,心念要正,氣入丹田,走遍全身。」
「很好,你都還記得。」宇文拿起桌上的藏刀收入刀鞘。
「師兄準備動身了是嗎?」子良問道。
「是的,該去湖邊看看狀況了,你早點休息吧,明早輪到你站崗。」
「好,我待會先念完一段經再睡。」子良移至榻上盤腿而坐,目送宇文離去。

4
時間是清晨,總管的房間。
堆成小山的符咒書、羊皮卷以及施咒用的法器,皆陳列在收納架上。
總管生性喜好晝伏夜出,陽光是他的致命傷,為了不讓光線照進屋內,他特地請人訂製了雙層布簾,密不透風地遮蔽住室內唯一的窗戶。
他是個怪人,平時不怎麼需要睡眠,只消在木榻上點香祝禱一番,,口中唸唸有詞,然後結跏趺坐,閉目端身,將兩隻手的掌心朝上交疊或結定印,安於臍下,體力自然回復。
他有著動物般的超感官知覺,不止是聽覺、視覺,連嗅覺都異於常人。稍有風吹草動,他第一個知道;任何細微的動作,都逃不過他的眼睛;用鼻子嗅聞一下,立刻知道有幾個人在現場,感官之敏銳近乎神通的地步。

清晨五點多,總管已起身沐浴更衣。
照例,他從一只衣箱中取出「雲外鏡」,用布擦拭一遍後,置於案前,點燃五色香,嘴裡唸唸有詞,接著鏡面就開始起霧,出現了模糊的影像,仔細一瞧,不正是子良和宇文在湖邊守著舍利子的畫面嗎?隨著角度的不同,鏡中的影像還會朝意念所到之處,向外延展,似乎在監視著兩人的一舉一動,總管的嘴角漾起了微笑,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唯獨舍利子的祕密,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天佑吾主,眾星拱月,鬼道眾生,居遍諸趣。」
總管捻起五色香唸起崇魔經,朝屋內的一幅彩繪唐卡敬拜,畫中描繪的是一尊相貌極其駭怖的雕像,呈怒目叱喝相,手裡拿著五鬼金剛杵,腳底下踩著堆積如山的骷髏頭,儼然地獄魔王之姿。
他知道今晚舍利子一定得拿到手,因為正值滿月之夜,要是有舍利子的法力加持,一定能幫助他順利找到千年轉世的法王,復興魔教大業,這是他累世以來的渴望。當年,他曾因戰蹟彪炳,受賜法王寶血,獲得了不死之身,豈料法王另有天命在身,在天山雪岩洞修行閉關之際,竟然幽體離脫,從此遁入轉世之門,僅留下隻字片語刻於岩壁之上,寫著「千年一瞬,轉世成魔」。
儘管眾人苦尋法王不著而心急如焚,卻也使得魔教餘黨存有一絲希望。總管盯著石壁的字,苦思良久,在心中默許:法王,為臣一定會想盡辦法,找到您的轉世法身,使鬼道眾生得以解脫,壯大我魔教聲勢,召喚黑暗的力量消滅光明世界!

儀式既成,五色香也燒完了,總管照例面對鏡子低誦咒語,兩人的畫面逐漸淡去,鏡面上冒出一縷白煙,如漩渦般慢慢聚攏於鏡中央,一道白光乍現,轉瞬間又恢復原來的模樣。他小心翼翼地用哈達將雲外鏡包好,收納於衣箱之中,隨即披上僧袍,往密教大殿出發。

5
四個白髮老人,在暗室裡進行無人知曉的法事,他們圍坐著一張桌子,喃喃自語,咬破手指沾血在茶杯的杯緣施咒,食指與中指併攏在空中畫符,示意彼此都不能說出那個秘密,宛如地下堂會裡歃血為盟的儀式,那樣的畫面既熟悉又陌生。是的,即使看見了什麼,也絕對不能說出去,就在老人結束法事,目光一致地朝向子良所站的位置,分別從他們的瞳孔放射出紅色光束,就在那一刻,子良從夢中驚醒。
長久以來,子良被相同的夢境困擾次數之頻繁,不亞於與那些邪僧辯論佛法的次數。僅僅是一刻鐘的時間,也能在夢裡經歷數十載的歲月,像是唐代傳奇的南柯太守在螻蟻國享受世間的榮華富貴,醒時才發現那不過是一場空夢。
現在是申時,子良坐在講經場,背倚著柱子,雙腿交疊而坐,右膝支著右肘,右手則托著右頰,他的頭有點偏斜,似乎從剛才打盹時,一直維持這個姿勢,坐著也能睡著,全憑個人功力。他眉頭深鎖,神情恍惚,顯然尚未清醒,他試圖從模糊的印象裡,拼湊出完整的夢境情節,但一切的努力都是徒勞。
此刻,寺內的鐘聲響起,他聽見有個腳步聲快速地向他走來,原木地板發出細碎的碰撞聲,原來是奉命前來傳話的小沙彌。
「上師有請。」小沙彌先開口。
「不知上師有何吩咐?」子良微張著眼,慢慢回神。
「上師說,請子良與宇文二位師兄前去正殿,有要事相商。」小沙彌低頭答道。
「好,勞煩你稟報上師,我隨後就來。」子良起了身,拍拍袴腰上的灰塵。
小沙彌好像並沒有想離開的意思,眼睛眨巴眨巴地看著子良;見此景的子良微笑,從身旁的袋中取出東西,
「喏!這是上次答應買給你的,前幾天鎮上趕集,我在一個攤子找到的。」
子良拍拍他的肩膀,隨手從袖裡取出整袋彩色玻璃珠放在小沙彌的掌心上。
小沙彌開心地收下,道了聲謝,便從講經場快步離去。

6
「師兄,真巧,我正要找你。」子良喜出望外。
「嗯,我聽說了。」宇文走在殿外的長廊上和子良不期而遇。
「不曉得上師有何指示?」
「待會,上師應該會把經書和唸珠交給你。」
「那個降魔手印呢?」
子良焦急,因為他聽說那是對付邪魔妖道最管用的法寶。
宇文沉著地安撫他,
「上師會教你,千萬記住,到時候別亂說話,上師說什麼,就安靜地聽。」
「好的,我明白了。」
兩人抵達正殿候著,上頭有塊匾額寫著「噶瑪寺」,子良不安地觀望著四周,有些石柱與斗拱都被香火給薰黑了,很難想像初建之時,金碧輝煌的樣子,有些色澤皆已褪去,更映襯出古寺莊嚴的氛圍。
約莫片刻,門開了,兩人迎上前去。
「上師說可以進去了」小沙彌示意兩人入殿。
走進殿裡,許許多多大小不一的佛像擺滿了中央以及兩側的神壇。香爐前,上師正垂眉打坐,夕陽自格子窗透進來,溫暖的光線照在上師銀白的長鬚上,在他的身旁放了用絲線紮好的六冊經書。身後供奉的是蓮華生大士塑像,旁邊還有兩幅唐卡,同樣是描繪蓮華生大士的生平事蹟。
子良與宇文向上師膜拜大禮,接著就在他面前的羊毛墊上盤腿而坐。
上師聞聲抬眼看著他們倆,便舉起雙手結了大手印,子良有模有樣地學了起來,神情專注。連續的九個手印,又叫做「刀印」,分別代表著「臨、兵、鬥、者、皆、陣、列、在、前」這九個字,據說只要結印的方法正確,就會自掌心放射萬丈佛光,妖魔鬼怪無所遁形,靈驗得很。這個法寶對於守護舍利子的他來說至關重要。
上師傳授完畢,眼睛才完全睜開,接著說道:「這是驅邪避鬼的法術,我怕邪魔外道纏著你,才傳授於你,這法術厲害得很,非到緊要關頭,不可輕易使用,切記!切記!」
「真有這麼厲害?」子良一邊複習著剛才的手印,一邊問。
「另外,替我把這封信帶去給桑定寺的住持。」
上師的視線移向宇文,從懷裡取出一封黑色信函交給了他。
「是的,上師,我一定會把消息帶到。」
「今晚早點歇息吧,明早啟程!」
上師雙手合十低聲念誦佛號,邊用手撥動轉經輪。
「那麼上師,弟子先行告退了。」宇文再次膜拜,子良也跟著行禮膜拜。
金色夕陽照在大殿的廊柱上,裊裊的香煙瀰漫著,尊尊佛像無不金光燦爛。


close
貨到通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