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閱 1/2

為了與你相遇

「好可愛的小狗狗!」女人驚呼。「你知道牠是哪種狗嗎?」

「看來像是黃金獵犬。」男人觀察道。

「噢,小狗狗。」女人喃喃說著。

對,我可以是小狗狗,也可以是小伙子,他們想要我是什麼我就是什麼。當那個女人把我抱入懷中,不在意我潑濺水花弄濕她的上衣,我不斷親吻她,吻到她閉上眼睛咯咯發笑。

「你要和我一起回家,小傢伙。我要你見見一個人。」

唔,看來現在我是前座狗狗了!開車時,她抱我坐在她的腿上,我充滿謝意地往上凝視著她。我對這個新的環境很好奇,於是往旁邊爬,開始探索車內,很驚訝地發現前方兩個開口傳送出大量涼爽的空氣。空氣吹到濕濕的毛髮上感覺好冷,我發起抖來,只好爬到車內另一邊平坦的地面,那裡有像母親般的柔軟溫暖,很快地誘使我再次進入夢鄉。

車一停我就醒了,睡眼惺忪地看著女人彎下身子抱我起來。

「噢,你好可愛。」她輕聲細語著。當她把我抱在胸前、走出車外的時候,我感受到她的心臟強烈地跳動著,也察覺到某種像是警告似的東西從她身上散發出來。我打個呵欠,甩掉睡眠殘餘的痕跡,短暫蹲在草地上小解後,準備好面對令女人如此激動的挑戰。

「伊森!」她喚道:「過來這裡,出來見客。」

我好奇地仰頭看她。我們在一棟白色大屋的前方,我納悶後面有沒有狗舍,還是有一個大院子?我沒有聽到任何狗吠聲,所以也許我是第一隻到這裡的狗。

房子的前門砰地一聲打開了,一個和我以前看過的人類都不一樣的人跑到門廊上,跳下水泥階梯,然後在草地上陡然止步。

我們對看著。我發現那是個人類小孩,一個男孩。他露出牙齒,綻放出一個好大的微笑,兩條手臂往旁伸展開來。「小狗狗!」他高唱著,我們跑向對方,瞬間愛上彼此。我無法停止地舔他,他也停止不了地咯咯發笑,我們在草地上一起翻滾。

我想我從未想過會有男孩這種生物,但現在我找到了一個。我想,這是世界上最美好的概念了。他聞起來有泥巴和糖的味道,還有一種我從未聞過的動物氣味,手指上帶有一點模糊的肉味,所以我也舔了他的手指。

這一天結束時,我不只可以從氣味分辨出他來,還認得出他的視線、聲音和姿態。他的髮色和巴比一樣深,但短,雙眼的顏色也淡上許多。他轉頭看我的那個樣子,宛如想用聽的聽到我,而不是用眼睛來看我。每次他和我說話,聲音都會洋溢著喜悅。

不過,多數時間我都陶醉在他的氣味中,舔著他的臉,咬著他的手指。

「我們能養他嗎?老媽?我們能不能養他?」男孩一邊咯咯笑,一邊氣喘吁吁地問。

女人蹲下來拍拍我的頭。「這個嘛,你知道你爸,伊森。他會想知道你會不會照顧他──」

「我會的!我會的!」

「你也要帶他出去散步,餵他──」

「每天都會!我會帶他出去散步,餵他吃飯,幫他刷毛,給他水喝──」

「還要清理他在院子裡大的便。」

男孩沒有回應這句話。

「我在店裡買了一些幼犬食物,我們給他吃點晚餐吧。你不會相信發生了什麼事。我不得不跑去加油站拿一罐水。這個可憐的小東西差點中暑死掉。」女人又說。

「要吃一點晚餐嗎?啊?晚餐?」男孩問。

聽起來挺不錯的。

令我驚訝的是,男孩把我抱起來,直接帶我進入屋內!我從未想過這種事是可能發生的!

我一定會很喜歡這裡。

有些地板很柔軟,上面有我在男孩身上聞到的相同動物氣味;其他部分的地板又滑又硬,所以我在屋內追逐男孩時步履敏捷。當男孩抱起我的時候,我們之間的愛流是那麼強烈,我的腹部不禁泛起一股幾乎像是飢餓的空洞感受。

我是在和男孩趴在地板搶奪一塊布時,突然感受到屋外傳來一股震動喧鬧,聽到我很久前就學到是車門關上的聲音。

「你爸回來了。」那個叫作「老媽」的女人告訴名字是「伊森」的男孩。

伊森站起來,面對門口,老媽過來與他站在一塊兒。我抓著那塊布,勝利地晃動它,但發現少了男孩在另一頭抓著那塊布,事情變得無趣多了。

門打開了。「嗨!老爸!」男孩大叫。

一個男人走進屋內,來回看著男孩與女人。「好吧,是什麼事?」他問。

「老爸,老媽發現這隻小狗……」伊森說。

「他被鎖在一輛車裡,差點中暑死掉。」老媽說。

「我們可以養他嗎?老爸?他是世上最棒的狗狗!」

我決定利用這個空檔,壓低身子安全地走到男孩的鞋上,咬他的鞋帶。

「噢。我不知道耶。現在不是養狗的好時機。」那位父親說:「你知道養一隻狗有多累嗎?你才八歲,伊森,這個責任太重了。」

我猛拉男孩的一條鞋帶,鞋帶從他的鞋子滑出來,我拉著就往外跑,但它仍然繫在男孩的腳上,所以反倒把我拖了回來,害我跌個狗吃屎。我齜牙怒吼地跳向鞋帶,抓住它憤怒地猛搖。

「我會照顧他,我會帶他去散步,餵他吃飯,幫他洗澡。」男孩說:「他是世界上最棒的狗狗,老爸。他已經懂得去哪裡上廁所了!」

我和鞋子角力到它臣服之後,決定這會是休息一下的好時機,於是蹲下來,拉屎兼尿尿。

哇,他們的反應未免也太大了吧!

沒多久,男孩和我一起坐在軟軟的地板上,老媽說:「喬治?」伊森接著說:「喬治?嘿,喬治!嗨!喬治!」然後老爸說:「史基皮?」伊森又說:「史基皮?你是史基皮嗎?嘿,史基皮!」

真是累死我了。

稍後到後院玩的時候,男孩叫我「貝利」。「這裡,貝利!這裡,貝利!」他這樣呼喚著我,拍拍他的膝蓋。我朝他小跑過去,他卻快跑離開,於是我們在後院一圈又一圈地跑著。就我而言,這是從屋內延伸到外的遊戲,所以我準備要對「荷內特」「艾克」和「布奇」都做出回應,但看來這次就是「貝利」不變了。

又吃過一餐後,男孩帶我進入屋內。「貝利,我要你見見貓咪小煙。」

伊森把我緊抱在胸前,然後轉身,我看到一隻棕灰色交雜的動物坐在地板中央,他的眼睛在看到我的時候變得好大。這就是我一直在追蹤的氣味!那隻生物比我大,有小小的耳朵,很好咬的樣子。我掙扎著要下去和這個新朋友玩,伊森卻緊緊把我抱住。

「小煙,這是貝利。」伊森說。

終於,他把我放在地板上,我跑過去親那隻貓,他咧開嘴,露出一排看來真的很危險的牙齒,同時怒斥著我,又弓起背來,毛茸茸的尾巴豎得筆直。我停下來,困惑不解。他不想玩嗎?他尾巴下散發出來的霉味很香。我想一點一點靠近,友善地聞聞他的屁股,可是他對我發出嘶嘶聲,生氣地責備我,還抬起一掌,爪子都伸出來了。

「噢,小煙,要當隻乖貓咪,要當隻乖貓咪。」

小煙險惡地瞪了伊森一眼。我順從男孩鼓勵的聲調,以非常歡迎的姿態汪汪叫了一聲,可是那隻貓仍然不准我靠近,甚至在我試著舔他的臉時打我的鼻子。

好吧,很好,他想玩的時候我隨時奉陪,但我有比一隻自大的貓更重要的事情要關心。在接下來的幾天,我學會自己在這個家的地位。

男孩睡在一間充滿美好玩具的小房間裡,老媽和老爸一起睡在一個玩具也沒有的房間。另外有一間房間有水盆,我只要爬進去就能喝水。那裡也沒有玩具,除非把可以從牆上拖拉出來且連續不斷的白紙算進去。睡覺的房間在一些台階的上方,我雖有狗類中的長腿,卻爬不上去。食物都藏在屋子裡的一個地方。

每次我認定自己需要蹲下來便溺,屋子裡的每個人都會變得很瘋狂,總是猛地撈起我,帶我衝向門外,放我到草地上,然後盯著我瞧,直到我從這個打擊中恢復,繼續做我要做的事。我贏得好多讚賞,因此納悶這是否就是我在這個家庭中的主要功能。不過,他們的讚美不太一致。他們給我一些我撕得開的紙,當我蹲在它們上面的時候,他們也會稱讚我是隻乖狗狗,只是語氣像是鬆了一口氣,而不是喜悅。還有,一如我剛剛提到的,當我們全都在屋內時,我若是做了完全一樣的事,他們卻會對我很不悅。

只要尿濕地板,老媽或是伊森便會對我大叫:「不可以!」若是在草地上灑尿,他們會讚美說:「乖男孩!」尿在紙上時,他們會說:「好吧,這樣很乖。」我無法了解他們到底是哪裡不對勁。

老爸大多時候都忽略我的存在,不過我察覺到,他倒是很喜歡我早上起來陪他吃早餐。他懷著溫和的感情注視著我,和伊森身上發出的潮湧般的瘋狂讚賞一點都不相同,但我可以感受到他和老媽對男孩的愛就是那麼瘋狂。偶爾,老爸晚上會和男孩一起坐在桌前,兩人安靜地專注交談,空氣中會充滿尖銳刺鼻的氣味。老爸讓我趴在他的腳邊,因為男孩的腳離地太遠,我碰不到。

「看,貝利,我們造了一架飛機。」有次男孩在與爸爸坐在桌前一陣子之後,對我這麼說,並丟了一個玩具過來。它的化學氣味讓我淚眼汪汪,所以我沒有去搶它。男孩發出嘈雜聲,拿著那個玩具在屋內跑來跑去,我追在他的後面,想要撲倒他。稍後,他把那個東西放在架上,和其他隱約散發著同樣氣味的玩具擺在一起。他和老爸接著決定要再做一個。

「這個是火箭,貝利。」伊森告訴我,給我一個狀似棍子的玩具。我對著它仰起鼻子。「有一天我們會登陸月球,然後人類也會住在那裡。你想當隻太空狗嗎?」

我聽到「狗」這個字,意識到這是個問題,所以搖擺著尾巴。對,我想,我很樂意幫忙把盤子清乾淨。

清理盤子的時候,男孩會把一個裝了食物的盤子放到地上給我舔。那是我的工作,不過只有老媽沒看到時才能做。

大多數的時候,我的工作是和男孩玩。我有一個箱子,裡面有軟軟的枕頭,男孩讓我晚上睡在那裡。我漸漸了解,在老媽和老爸進來說晚安以前,我都要待在箱子裡,之後男孩才會讓我上他的床睡。晚上我若是覺得無聊,總是可以咬咬男孩。

屋子的後面是我的地盤,但過了幾天,他們卻帶我去看一個新世界──「街坊」。伊森會從前門突然急速狂奔,我在他的腳跟後跑,我們會去找其他的女孩和男孩,他們也會擁抱我,和我玩摔角,從我嘴裡拉走玩具再丟出去。

「這是我的狗,貝利。」伊森把我抱起來,自豪地說。我聽到自己的名字,因此動了動身子。「看,雀兒喜。」他說,把我抱給一個和他差不多大的女孩。「他是黃金獵犬,本來被關在一輛車裡,差點中暑死翹翹,我媽救了他。等他大一點,我會帶他去我外公的農場打獵。」

雀兒喜把我抱到胸前,凝視著我的眼睛。她的頭髮很長,顏色比我還淺,身上聞起來有花、巧克力和另一隻狗的味道。「你好可愛喔,好可愛喔。貝利,我愛你。」她吟唱般地對我說。

我喜歡雀兒喜。每次她看到我,都會彎下膝蓋讓我拉拉她的金色長髮。她衣服上的狗味是「棉花糖」,一隻褐白交雜的長毛狗,年紀比我大,但也還不是成犬。雀兒喜從她家的院子放棉花糖出來時,我們會連著幾個小時不停角力,有時伊森還會加入我們,大家一直玩啊玩啊玩個不停。

住在院子裡時,太太愛我,但我現在知道那只是一般的愛,普及群狗中所有的狗。她叫我托比,卻不像男孩晚上在我耳邊那樣「貝利、貝利、貝利」地輕聲細語。男孩愛我,我們是彼此世界的中心。

住在院子裡時,我學到如何打開柵門逃離,這讓我走向男孩,而愛他,和他一起生活,是我生命全部的意義。從我們清醒的那一秒──直到要睡覺的時候,我們都在一起。

但是,當然,接著一切又都改變了。

我最喜歡的事情之一,是學男孩說的新把戲,就是他用鼓勵的聲調對我說話,然後拿點心給我吃。以「坐下」為例,男孩會說:「坐下,貝利!坐下!」並爬到我的屁股上,強迫我的屁股落地,再餵我一片狗餅乾。

「狗門!狗門!」的把戲是出去到「車庫」,就是老爸放車的地方,然後男孩會推我穿過側門的一塊塑膠片,進入後院。接著他會呼喚我,我用鼻子往前推,穿過塑膠片,他再餵我一片狗餅乾。

眼看著腿不斷隨著身體一起成長,我很高興。當夜晚開始變得比較冷時,我已經跟得上男孩,即便是他全速衝刺,我也不會落後。

有一天早上,狗門把戲有了全新的意義。男孩起得很早,幾乎是剛日出就醒了。老媽在不同的房間跑進跑出。

「照顧好貝利!」老媽有一次大叫著說。我本來正認真地對他們給我的咀嚼玩具一點顏色瞧瞧,同時注意坐在櫃子上的貓咪小煙,他用一種令我難以忍受的傲慢往下睨著我。我叼起咀嚼玩具,搖晃著它,讓小煙看看,這麼目中無人會錯過了什麼好時光。

「貝利!」男孩喚道。他拿著我的床,所以我好奇地跟著他走進了車庫。這是什麼遊戲?

「狗門。」男孩對我說。我聞了聞他的口袋,卻沒聞到餅乾的味道。以我來看,玩狗門的整個意義就在於狗餅乾。我決定跑離狗門,對著一輛腳踏車抬起一腿。

「貝利!」我感受到男孩的不耐煩,因此困惑地看著他。「你睡這裡好嗎,貝利?你要當隻乖狗狗。如果要去上廁所,你從狗門出去,沒問題吧?狗門,貝利。我現在要去上學了。沒問題吧?我愛你,貝利。」

男孩給了我一個擁抱,我舔了舔他的耳朵。當他轉身時,我很自然地跟上去,可是到了屋子的入口,他卻攔下我來。「不行,貝利,你要在車庫待著,等我回來。狗門,好吧,貝利?你要當隻乖狗狗。」

他當著我的面把門關上。

「待著」?「狗門」?「乖狗狗」?這些我常聽到的話怎麼會連在一起?還有,再跟我說一次吧,什麼是「待著」?

這些對我來說都不構成意義。我在車庫裡到處嗅聞著,這裡充滿了美好的氣味,我卻沒有探索的心情。我想要我的男孩。我吠叫了幾聲,房子的門卻依然緊閉。我抓了抓門,一樣沒有反應。

屋前傳來一些小孩的喊叫聲。我跑向車庫大門,希望他們會掀起車庫的門,一如男孩站在門前時偶爾會有的狀況。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輛像是卡車之類很吵的東西,一下子收走了所有小孩的聲音,載著他們離開。幾分鐘後,我聽到老媽的車也開走了。一度是如此充滿活力、樂趣和嘈雜聲的世界,變成令我無法忍受的安靜。

我汪汪叫了好半天,但一點用也沒有。我聞到小煙就在門的另一邊,因為注意到我的窘境而沾沾自喜。我抓了抓門,咬了幾隻鞋子,撕開我的狗床。我找到一垃圾袋的衣服,便照第一個母親在清理垃圾時做過的方式,把垃圾袋撕開,讓衣服散布在車庫裡。我在一個角落尿尿,在另一個角落拉屎。弄翻了一個金屬容器,吃了一些雞肉、義大利麵和一塊鬆餅,又把一個聞起來像是小煙呼吸味道的魚罐頭舔乾淨。我吃了一些紙,撞翻了我的水盆,然後咬它。

沒事可做了。

生命中最長的一天過了之後,我聽到老媽的車子駛進車道。車門砰地關上,然後傳來了穿越屋內的咚咚咚跑步聲。

「貝利!」男孩大叫,開了門。

我撲向他,對於這場瘋狂終於永遠落幕欣喜若狂,但他只是站在那裡瞪著車庫瞧。

「噢,貝利。」他說,聲音聽起來很難過。

我充滿了瘋狂的能量,突然經過他的身邊跑進屋內,開始敏捷地移動,跳過一些家具。我看到小煙,於是在他的身後奔跑,把他一路追到了樓梯上,等他潛入老媽老爸的床底下後就汪汪叫。

「貝利!」老媽嚴厲地呼喚我。

「壞狗狗,貝利。」男孩生氣地說。

這個錯誤的指控讓我心頭一震。壞?我被他們不小心鎖在車庫裡,卻輕易地原諒他們。為什麼他們要那樣子罵我,對我搖著手指頭?

過了片刻,我又回到車庫,幫男孩的忙。他正在撿拾我玩過的所有東西,大多數都放回我撞翻的垃圾桶裡。老媽走出來,在衣服裡翻了翻,把幾件帶入屋內。沒有人誇我發現了那些被藏起來的東西。

「狗門。」男孩生氣地說,沒有給我點心。我開始認為「狗門」和「壞狗狗」是同樣的意思,而兩種說法都很令我失望。

看來,今天對每個人來說都是非常沮喪的一天。我當然願意將這整起事件拋諸腦後,但當老爸回家,老媽和男孩和他說話,他開始大吼的時候,我知道他對我很生氣。我躲躲閃閃地走進客廳,忽略小煙挖苦的表情。

老爸和男孩一吃完晚餐就出門去。老媽坐在桌前,看著報紙,即使我靠上前,把一顆很棒的、濕濕的球放在她的腿上,她也沒有抬眼。「噢,好噁心,貝利。」她說。

男孩和老爸回家後,把我叫到車庫,給我看一個很大的木頭箱子。他爬進去裡面,所以我也跟著進去,可是那個空間要塞我們兩個實在太熱又太小了。「狗屋,貝利。這是你的狗屋。」

我不了解這個箱子和我有什麼關係。不過他們給我點心,我當然很樂於玩「狗屋」。「狗屋」的意思是「進入狗屋內,然後吃狗餅乾」。我們玩狗屋和狗門的把戲,老爸在車庫內走來走去,把東西放上架子,然後在大大的金屬容器上綁一條繩子。「狗門」和點心又有關聯了,我好開心。

男孩對玩把戲感到厭倦之後,我們進入屋內,在地板上角力。「該上床了。」老媽說。

「噢,老媽,拜託?我可以晚點睡嗎?」

「我們明天都要去學校,伊森。你該對貝利說晚安了。」

像這樣的對話在屋內常常發生,我很少去理會,但這次我聽到我的名字時卻抬起頭,察覺到男孩的心情有異。他流瀉出一股悲傷和懊悔,站立時垮著雙肩。

「好吧,貝利。該上床了。」

我知道床是什麼,可是我們顯然繞了遠路,因為男孩帶我去車庫,又玩了一次充滿活力的狗屋遊戲。我對這件事本來毫無怨言,但過了一會兒之後,男孩卻把我鎖在車庫,獨留我在那裡,我好震驚!

我汪汪大叫,試圖了解這一切。是因為我咬壞了狗床嗎?我從來沒有睡在那上面過啊。那只是給人看的。他們真的期望我整晚留在外面,待在車庫裡?不,不可能。

可能嗎?

我好不安,無法克制地開始嗚咽。想到男孩孤單一人躺在床上,沒有我陪在他的身邊,我就難過得好想咬鞋子。我哭得越來越大聲,放縱自己難過的情緒。

連哭了十到十五分鐘之後,車庫門劈啪一聲打開了。「貝利。」男孩輕聲說道。

我鬆了口氣地跑向他。他拿著一條毯子和一顆枕頭,小心翼翼地走出來。「好吧,狗屋,狗屋。」他告訴我。他爬進狗屋,把毯子鋪在裡面薄薄的軟墊上。我鑽進去挨到他的身邊,人和狗各有兩條腿伸出門外。我把頭放在他的胸膛上,嘆了口氣。他撫摸著我的耳朵。

「乖狗狗,貝利。」他喃喃說道。

過了一會兒,老媽和老爸打開車庫的門,站在那裡看著我們。我拍了拍尾巴,沒有起來,以免吵醒男孩。最後,老爸走出來,把伊森抱起來,老媽對我比了個手勢,我們進入屋內睡覺。

隔天,宛如沒有從過錯中汲取教訓,我又被關進車庫裡!這次我能做的事情少了很多,雖然費了一些工夫,我還是把狗屋的墊子拉出來扯成碎片。我撞翻垃圾桶,卻沒辦法讓蓋子掉下來。架子上的東西都不能咬,但反正我也搆不到。

有一個片刻,我走過去攻擊狗門的門板,嗅聞到暴風雨即將來臨的濃郁氣息。與在院子裡時焦乾的舌頭每天都覆蓋著乾燥的沙塵相較,男孩住的地方比較潮濕,也比較涼爽。我熱愛下雨時所有氣味混在一起,整個變了味道。美好的樹木枝葉茂密,不管去到哪裡都有它們的庇蔭,它們會攔阻雨滴,直到風吹才被抖落。一切都是那麼美好而潮濕,即使是在最熱的日子,晚上也會有涼爽的空氣。

撩人的氣味吸引我的頭越來越往狗門鑽,突然間,很意外地,無須男孩推我,我就跑到院子裡了!

我很高興地在後院狂奔,一邊汪汪叫著。狗門放在那裡,似乎就是為了讓我從車庫進入後院的嘛!我蹲下來如廁。我發現自己比較喜歡在外面處理大小解的問題,而沒那麼喜歡在屋內,不過並非是因為會少了些戲劇性的關係。我喜歡便溺後在草坪上摩擦雙掌,將肉墊上的汗味弄到草的葉片上。抬起腿在院裡的邊緣灑尿,也比在沙發的角落做記號更令我滿意。

稍後,當冷冷的雨水從霧氣變成大水滴時,我發現狗門的兩邊都可以進出!我真希望男孩在家,看看我自己學會了什麼!

雨停之後,我挖了一個洞,咬了幾下水管,然後對著坐在窗戶的小煙吠叫。他假裝沒有聽到。當一輛大型的黃色巴士在屋前停下,吐出男孩和雀兒喜以及一群街坊的小孩時,我正在後院,雙掌撐在籬笆上,男孩哈哈笑著跑向我。

之後,除了老媽和老爸彼此對吼的時候,我沒有真的住過狗屋。伊森會溜到車庫,進入狗屋和我在一起,用他的雙臂圍繞著我。他要我靜止多久我就靜止多久。我認定這是我身為一隻狗的目的──只要男孩需要我,我隨時會給他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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