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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自己的心靈後衛:一個大學教授的真理追尋之旅

第一章 
爭議纏身的奇人

在我們生活的這個時代,人們具有太多的可預見性,而缺少創造性;欠缺情感的激盪,卻屢屢深陷同樣的痛苦而不能自拔。男女演員、娛樂圈的藝術家、政治家、科學家、教徒、大公司的行政主管……都乏味而令人生厭。他們冥頑不靈,甚至連自己也無法忍受自己。他們喋喋不休地重複著陳腔濫調,複製著一成不變的行為舉止,提出他們迂腐的思想。他們不喜歡情感衝動,也從不啟迪智力,而只靠行銷戰略和媒體渲染來包裝自己,讓自己顯得比較有趣。甚至連年輕人也不再為自己的偶像而熱血沸騰。

當我們在如此無聊的海洋上航行的時候,突然,在洶湧的波濤之上,有一個人踏浪而來。他打破墨守陳規的枷鎖,顛覆我們的頭腦,至少讓我和他身邊所有人的頭腦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他無需行銷戰略,卻掀起近年來最龐大的社會學現象。他總是躲避社會的關注和媒體的聚光燈,然而,卻幾乎不可能保持沒沒無聞,或讓眾人對他的思想無動於衷。

他對自己的身分秘而不宣,只說自己是個「兜售夢想的人」。

他像颶風般席捲整座城市,邀請一些人追隨他。他是一位奇怪的人,更被一群奇怪的人以不可思議的方式追隨著,他甚至提出這樣的要求:

「誰若要追隨我,必須先承認自己的瘋狂、認識自己的愚蠢。」他大聲向路上遇到的人們說:「清澈的人有福了,因為內心充滿健康與智慧的王國屬於他們。將自己的污點掩藏在涵養、金錢與社會聲譽之下的人有難了,因為精神錯亂的王國屬於他們。」(譯註:引用自《聖經》〈馬太福音〉第五章)接著,在我們的驚訝中,他撫摩著自己的腦袋,緊盯著聽眾們的眼睛,說:「讓我們做誠實的人吧!我們都是藏匿專家,甚至打著真誠的旗號,把自己掩藏在難以想像的深深洞穴裡。」

他攪動了社會這池春水,讓他的聽眾瞠目結舌。他走到哪裡,便會在哪裡引起軒然大波。他家住何方呢?橋墩和天橋下是他的住所。有時,他則住在城市裡的收容中心。從來沒有一個如此窘迫的人,能在當下社會表現得如此強勢。他沒有醫療保險,沒有社會保障,甚至連吃飯的錢也沒有。他是一個窮人,卻毫無畏懼地說:

「我不希望你們成為像我這樣的流浪者。但是,我希望你們成為在自己心靈的巷陌中流浪的人,遍遊只有少數人才敢於涉足的領域。不要被地圖和指南針左右。去尋找自己吧!去沉醉其間吧!讓每一天都成為新的一章,讓每一個街角的轉彎處都成為新的歷史起點。」

他批評現代智人的機械性,指責他們像機器般地生活、工作、睡眠,而全然不思考智人的意義和生命的神奇。他批評他們居住在地球的表面,對生命的理解也流於表面,賴以生存的更是淺薄的思考力。有些人向他抗議:「這個膽大妄為的傢伙是什麼來歷?竟敢侵犯他人隱私!他是從哪間精神病院跑出來的?」但是,另一些人卻發現自己的確沒有時間去做真正必須做的事情。

只有他的少數知己,與他過著同眠同起的日子。我,這個故事的作者,便是他們其中的一員。與他接觸過的人,常常搞不明白自己是否身在一部電影裡?自己的所見所聞是虛幻的?抑或是真實的?

他的來歷是一個未解之謎,他的弟子們對此的看法也莫衷一是。當他被問及身分的時候,總是重複那句名言:
「我是一個行走在時間光影中、尋找自我的行者。」

他一貧如洗,卻擁有百萬富翁不可擁有的一切。他的客廳無比巨大,寬敞明亮:有時是廣場的座椅,有時是建築物的樓梯上,或大樹的樹蔭下。他的花園遍布全市,在他得意的眼神中,它們就好像巴比倫的空中花園一樣賞心悅目。他讓每一朵花兒都成為一首詩歌,讓每一片綠葉都像箭一樣射入情感的源泉,讓每一棵斑駁的樹幹都成為乘著想像的翅膀飛翔的瞬間。

「晨曦有聚有散。日月星辰的沉落不會被人們忽略,它們邀請我坐下來思考自己的麻木不仁。」賣夢人說。他的言行舉止與我們司空見慣的截然不同。許多人熱中於被讚頌,他卻喜歡反思自己的渺小。

某次,大師在一座臭氣熏天的天橋下過夜。清晨醒來,一宿沒有睡好的他舉起胳臂、伸了一個懶腰,做了幾次深呼吸,讓自己的頭腦清醒起來,陶醉在朝陽初上的晨光中。沉思了好一會兒之後,他來到附近一所大學的中心地帶,對著大學生們高聲說道:

「我們擁有行動的自由,卻沒有思考的自由。我們的各種想法和選擇都來自大腦皮層的皺摺。如果我們用衣服來保護我們的身體,而我們的內心卻一絲不掛,怎麼能說我們是自由的?如果我們活在當下,卻損害未來、預支痛苦,如果我們從當下偷走了不可剝奪的、享用安寧之泉的權利,又怎麼能說我們是自由的?」

有一次,三位心理學家從他身旁走過,聽到了他的演講。他們中的一個人對他的衣衫襤褸感到吃驚,可是,另外兩人卻慌亂地說:
「這個人是社會的威脅。他應該住進醫院!」

大師讀懂了他們的唇語,反擊道:
「別擔心,朋友們,我已經住院了。你們看,這就是那座漂亮、龐大的精神病院。」他指向社會說。

現代國家譴責企業使用童工,但是,大師說,這些國家在透過擴大消費、早期開發和過度開發智力活動的同時,卻犯了侵害兒童罪。他近乎瘋狂地大喊:
「我們的孩子沒有生活在戰爭的恐懼中,沒有目睹家園被毀壞,身體沒有被肢解,但是,他們的純真壞死了,娛樂能力被傷害了,對過剩需求的渴望綁架了他們的想像力。這難道不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嗎?」我不知道他從哪裡得到這樣的資訊。他繼續說:「兒童和少年憂鬱症的病例大大增加,不是沒有道理的。」說到這裡,淚水湧上了他的眼眶,彷彿他就是那些孩子的養父。我們只知道他自己的孩子在一次悲慘的事故中罹難了,對他謎般的身世知之甚少。

對社會培養青年人格的方式,大師非常不滿。某天,在學校放學的時間,他「侵入」了一家基礎教育階段的私立學校,那裡的學生來自社會的上層和中上階級。花崗岩地板、大理石柱子、窗戶鑲著茶色玻璃,每間教室都安裝了空調,每一位學生都配備了個人電腦。一切可謂盡善盡美。唯一的問題,就是躁動不安的孩子們沒有絲毫學習的樂趣,也不具備批判性思維。對他們來說,學校和教育環境幾乎無法忍受。一聽到放學的鈴聲響起,他們便好像逃離牢籠似地,急匆匆奔出各自的教室。

來接孩子的父母們,連一分鐘也不能多等。如果孩子們稍微出來得晚了點,便會受到父母的訓斥。在焦躁的氛圍中,賣夢人繞過警衛,戴上一個小丑的鼻子,開始又跑又跳、手舞足蹈,在院子裡演起了滑稽劇。一看見這個小丑,無數九歲、十歲、十一歲的孩子忘記要離開學校,都圍攏過來觀看。

大師模仿飛機翅膀的樣子張開雙臂,飛跑進一個小花園。在這裡,他模仿起蛤蟆、蟋蟀和蛇的動作,小花園一下子熱鬧了起來。接著,他變了幾個魔術,只見他一會兒從衣袖裡掏出一枝花,一會兒從外套裡變出一隻小兔子。經過幾分鐘遊戲之後,他對看得津津有味的孩子們說:

「現在,我們來變一個最大的魔術。」他從口袋裡掏出一粒種子,對孩子們說:「如果你是一粒種子,你想成為一棵什麼樹?「他讓孩子們閉上眼睛,想像自己是一棵樹。每個孩子都開始想像自己的樹,包括樹幹的直徑、樹冠的形狀、樹枝的粗細長短、各種各樣的樹葉和花朵。

一些父母焦急地尋找自己的孩子。這些孩子從來不會晚出學校十分鐘。一些人甚至想到孩子可能被綁架了。老師們也開始尋找孩子。一些老師來到賣夢人表演的地方,看到這群安安靜靜的學生──尤其是在放學時間表現出的安靜,感到非常吃驚。當他們看見這個衣衫襤褸的人,便知道大鬧學校的原來就是這個攪亂城市的爭議人物。

簡短的想像遊戲之後,他對孩子們說:
「沒有夢想的生活,就像一粒離開了土壤的種子、一株缺乏營養的植物。夢想不能決定你將會成為一棵什麼樹,但是卻可以給你力量,讓你懂得不經歷風雨、不經歷困難和挫折,就不會成長的道理。」他建議:「要多玩,多笑,多想像。要與你們夢想的土地打成一片。沒有土地,種子就不會發芽哦。」說著,他從身邊抓起一把土,抹在自己臉上。

驚喜的孩子們,紛紛抓起泥土抹在臉上。有的孩子還把土抹在衣服上。他們直到年老也永遠不會忘記這一幕。這時,他們的父母來到小花園,見到孩子們在一個破衣爛衫、相貌怪異的人的教唆下,弄得灰頭土臉,不禁勃然大怒。一些家長發出抗議:
「把這個瘋子趕走!別讓他靠近孩子!」

還有人叫罵著:
「我們花了高昂的學費,學校連起碼的安全都不能提供。太差勁啦!」

他們叫來了警衛,當著孩子們的面,連推帶拉地把大師趕出了學校。一個名叫茹麗亞娜的九歲女孩,把臉抹得最髒,她邊喊邊跑向賣夢人:
「住手!住手!」

驅趕大師的人們驚異地停下來。突然,茹麗亞娜送給大師一朵花,對他說:
「我想成為一株葡萄藤。」
「為什麼呢,孩子?」

她回答道:
「它不像您又強壯又帥氣,但是,任何人都可以摘到它的果實。」

欣喜若狂的大師說:
「你將是一個偉大的賣夢人!」

幾位教師要求警衛對他們要驅趕的人客氣一些。校門口,一些人對大師鼓起掌來。他轉過臉對他們說:
「一個粉飾懲處者多於歌頌教育者的社會,是病態的社會。我不會對名人和體制的巨頭們鞠躬,但是,我要對教育者們鞠躬。」

說著,他向處於驚訝之中的男女教師們鞠了一躬,然後信步離開。

陪伴在這樣一個怪人身邊,並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情。他經常在本該保持緘默的地方發表演講,在需要保持安靜的地方起舞,他的行為無法預測。有時,他遠遠離開弟子們,以免把他們捲入可能引起的混亂。最令他痛心疾首的事情之一,就是人們的快樂在數位化社會裡萎縮,這一點連佛洛伊德都沒有料到。身為哲學預言家,他常說:
「我們是病態的,感到疲憊不堪,長期處於不滿足的狀態。當娛樂產業爆炸式發展的同時,鎮靜劑生產業也在飛速膨脹。這難道不讓你們擔心嗎,女士、先生們?」

心驚的人們的確感到了不安。一些人的不安來自他們聽到的話,另一些人的不安則是由於演講的人。

大師繼續他冷酷的分析:
「我們的電視台有許多幽默節目,但是,能夠持續到第二天早上的微笑在哪裡?我們擁有的享樂手段,是希臘人做夢都夢不到的,是羅馬人永遠也想像不出的,但是,持久的快樂又在哪裡?哪裡有恆久的快樂?什麼樣的情感來源於快樂?什麼樣的情感在快樂中找到了家園?」

我們追隨的人,不在意自己得到的是人們的掌聲或噓聲。他在意的僅僅是堅守自己篤信的理念。對於他來說,極其短暫的生命不應當以毫不精采、毫無意義可言的平庸方式度過,而他拚命與之抗爭的現代社會的庸俗之一就是名人文化。

「那些生活在媒體聚光燈之外的人,那些為了生存而奮鬥、沒沒無名的勞動者,那些拯救生命的醫務工作者,那些製造業的工人,那些清除堵塞的人們,他們才是社會舞台上的明星。但是,體制無視這些英雄的存在,卻美化那些並不比他們更有價值的人,並將其塑造成名人。一個輕視大眾、推崇名人的社會,從情感上來看是幼稚而病態的。」

有的人認為大師是瘋子中的瘋子,有的人認為他是一個無可比擬的大膽思想家,還有人則把他看成一個走下寶座的偉人,是一個看透了自己的不足和渺小的人。

對我而言,他是一個具有煽動性的、罕見的、充滿爭議性的人。他的演講犀利如刃,他的思想令人傾倒。事實上,只要他一張嘴,總令人讚歎而著迷,或是驚訝而陷入困惑。他得到了只有少數人能得到的尊重,也遭遇了極少人經歷過的拒絕。

我,一個社會學學者,一個自我中心的、傲慢的大學教授,總是病態地希望被別人讚揚,總是病態地希望控制自己的學生,從來不敢去追隨別人。然而,在將近半年的時間裡,我卻追隨著這個人:他衣衫襤褸,留著又長又亂的頭髮,滿臉鬍碴,穿著破了洞、皺巴巴、哪怕是在最便宜的跳蚤市場也買不到的西裝。

可是,他極具感召力,一群群年輕人甚至甘願在週六或週日第一縷黎明曙光升起的時候,便起床去找他。他們想知道大師將在哪裡演講,他和他的弟子又惹出了什麼亂子。那是什麼樣的亂子啊!他的一些弟子是那麼古怪,以至於心理學的書籍中都沒有記載。他們如此瘋瘋癲癲,甚至不便靠近。坦白說,我在某些時候實在很想立刻跑開,脫離這夥人。但是,這個過程中卻有某些東西令我著迷。

大師沒有基督教教士的節制,沒有佛教和尚的沉著,更沒有古希臘黃金時期哲學家的從容。有時候,他彷彿帶領我們在平靜的湖中划船;有時候,卻把我們推進颱風眼當中。當他發現人們在讚揚他的時候,他可能會說:
「小心,我可不是正常人哦!有人把我當精神病患呢。跟隨我是有風險的。」

他可以花幾個小時的時間與一位盲人交談,並且說這位盲人比他更心明眼亮。有年輕人來找他,跟他談自己遇到的危機和面對的情感。當他看到一位老人走路困難的時候,他甚至會突然中斷精采的演講,與他的聽眾不辭而別,去陪同老人邁著緩慢的步子,穿過幾個街區,傾聽老人的訴說。

面對他這樣的舉止,我感到慚愧。我捫心自問:這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竟對我們不屑一顧的事情花費如此多的精力?在他的口中,乏味的水變得有滋有味。他能以一杯水為題做詩,好像從不曾喝過水似地將它飲盡。他舉起杯子,說:
「水啊,你滿足了我身體的需求。終有一天,我會變成一座墓穴的墓床上那千百個碎片,而你,則會變成千百顆微粒,回歸海底。但是,好動而寬厚的你,將思念人類而哭泣。慷慨的你蒸發了自己,親吻著天際,走向遠方。你的淚化作雨,給人類帶來涼爽……」

他沒有權力欲望,也不處心積慮地維護自己的社會形象。他不追求個人魅力,也不賣弄或自吹自擂。與他在一起,組成我們大腦的幾百億個神經細胞都處於警覺狀態。他的思想是那麼具有顛覆性,以至於成為我所見過最能引發失眠的人。與這樣的人相處,讓我們的渺小和病態暴露無遺。

當我準備自殺的時候,是這個人救了我。在此之後,本應他走他的路、我走我的路,也許我們再也不會相遇。然而,他那些讓我打消了放棄生命的念頭的話,深深震撼了我。我第一次臣服於一個人的智慧。當我準備給自己的生命劃上句號的時候,他不但打亂了我抑鬱的頭腦,還向我提出一個令人困惑的建議:
「我要賣給你一個逗號。」
「一個逗號?」我吃驚地問。
「對,一個逗號,好讓你繼續寫人生的文章。因為,一個沒有逗號的人就沒有歷史。」

從那以後,我睜開了眼睛,發現我在自己的歷史中一貫使用句號理論,而不是逗號理論。有人造成我的挫敗嗎?消滅他,為我們的關係劃上一個句號。有人傷害我嗎?貶低他。遇到了障礙?改變方向。我的計畫出現了問題?撤換掉。遭受了損失?轉過身去。

我是一個常常在自己的論文中引用他人書籍的教授,卻寫不出一本關於我自己生命的書。我的文章斷斷續續。我把自己看作天使,其他給我挫敗的人則是魔鬼,也從來不承認對於我的妻子、我唯一的孩子、我的朋友和學生而言,我是一個暴君。

與身邊所有人斷交的人,終有一天也會對自己無情。這一天早已到來了。好在我遇到了這個謎一樣的人,並且懂得了這個道理:沒有逗號,人可能與狗、貓甚至毒蛇相處,卻不可能與其他的人相處。挫折、失意、背叛、謾罵、衝突,都是組成我們──至少是我和我認識的人──生命歷程的部分,逗號是不可或缺的。

在教室的講台上,在靠教授微薄的薪資承租的、面積不大的公寓裡,我一直過著安逸的生活。現在,我,一個研究馬克思的專家,一個總是批判資產階級、讚揚社會中的窮人的社會主義者,開始切身感受到了貧窮的痛苦。

我開始追隨這個兜售思想的人,他除了他自己以外一無所有。也許就連馬克思也會對這樣的人感到困惑不已,連他也不知道成為一個無產者意味著什麼。他是一個理論家。當我追隨這樣的人的時候,我發現自己只是一個虛偽的社會主義者,捍衛著自己也不懂的東西。然而,我走出了理論的桎梏,變成了生命舞台上的流浪者、向路人兜售逗號的人,讓他們解放思想,重新書寫自己的歷史,發揚批判思維。

被嘲笑、被戲弄,被指責為狂人、瘋子、浪蕩人、騙子是加入這一夥人所面臨最微不足道的風險。最大風險又是什麼?遭毆打、被羈押、被當成社會暴亂的煽動者、綁架者和恐怖分子。在一個扼殺人們的思想、不再有夢想的社會中兜售夢想,代價非常昂貴。

但是,這一切是如此刺激。加入這個團隊的人們不再感到無聊、焦慮和抑鬱,他們冒著不可預見的危險,捲入一場又一場難以置信的混亂。這些混亂是多麼巨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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