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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編號:02600126

最後五天我愛你【茱蒂.皮考特感人讚譽】

Five Days Left
作者原文名 Julie Lawson Timmer
譯者 劉嘉路
出版日 2014-10-30
定價 $340
優惠價 79折 $2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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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愛若是如此美好,為什麼還是會受傷?

她的人生預計在五天後崩解,
而她決定不動聲色地告別摯愛……

一本獨特、扣人心弦又感人肺腑的處女作,預示了一位極具天分作家的誕生。──茱迪.皮考特

☆ 資深媒體人林書煒 感動推薦
☆ 與《偷書賊》《姊姊的守護者》《手札情緣》並列《美麗佳人》雜誌:「絕對讓你落淚的書」。
☆ 未上市已售出17國版權,《柯克斯書評》《圖書館雜誌》《出版人週刊》《書單》……等各大媒體大力推薦!

幾年前,瑪拉被診斷出罹患亨丁頓舞蹈症。這種疾病的患者,將漸漸失去控制行動、語言、智能,甚至情緒的能力。因此,從得知罹病開始,她就決定要自己選擇結束生命的時間與方式。那個日子,就是五天之後。於是,她開始進行下列任務:確定致死執行細節、安排女兒當天離開家裡、向親友告別但不能引起懷疑……

37年前,瑪拉的養父母從印度一所孤兒院裡救了她,給予她美麗的新生活。結婚後,她和丈夫也決定要收養小蕾。從那時起,她參加了網路上的「非典型父母」論壇,與成員互相傾吐、扶持,其中包括身為寄養家庭父親的史考特。

網路論壇的匿名性,讓病後被親友過度呵護的瑪拉重新獲得自由與尊嚴。與此同時,史考特也正處在人生的十字路口,妻子懷胎七月,而他視如己出的八歲寄養男孩克帝斯,也即將在五天後回到親生母親身邊。他捨不得克帝斯,卻又必須顧及妻子的意願,兩者之間該如何取捨?相距千里的瑪拉與史考特,在生死與命運碰撞的倒數五天裡,能否成為彼此心靈的救生圈?

瑪拉與史考特的決定,都是出於愛,但出於愛的決定,他人是否能理解?又是否能帶來美好的結局?看著瑪拉與史考特這最後五天的煎熬,我們也將重新思考:「家人」的定義是什麼?愛的分寸到底該如何拿捏?

作者簡介
茱麗葉.勞森.提默(Julie Lawson Timmer)

提默生長於加拿大安大略省的史特拉斯福市。移居美國之前,於麥克馬斯特大學完成學士學位,接著在南方衛理公會大學戴德曼法學院獲得法學學位,之後在密西根一家汽車廠商擔任法律顧問。目前,她和先生丹、四個小孩和兩隻淘氣的拉布拉多狗住在密西根的安娜堡。本書是她第一部小說作品。


譯者簡介
劉嘉路

任職出版社十數年。認為譯者如同詩人,都是「帶著腳鐐跳舞」,在限制和規範中如何翻新、保留意象就是樂趣所在。作品多以青少年文學小說為主,近期譯作包括:《沉默的妻子》《說不出的故事,最想被聽見》(圓神出版)《西莉雅的甜蜜復仇》《莎士比亞故事集》和《婚姻的幸福科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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規格

商品編號:02600126
ISBN:9789861335193
352頁,25開,中翻,平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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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界推薦

【各界推薦】

● 這部充滿情感的小說應該附上一包面紙……書中角色如此具有感染力,令人很難讀到書中的第五天。一個真實、具有強大力量的故事。--《柯克斯書評》星級好評

● 這是個令人揪心的故事,刻畫了一個無法有簡單答案的世界。作者堅定、無畏地探討何謂家庭;當與家人或其他人的連結受到考驗時,會發生什麼事;以及那些由我們自己打造的、改變我們人生的關係。閱讀本書彷彿看到真實人生一般。--紐約時報暢銷作家克莉絲汀娜.貝克.克蘭

● 我在晚餐過後開始閱讀本書,等我再度抬頭、翻到最後一頁時,已經凌晨兩點。我唯一的遺憾是,沒有再多一百頁可以看了。--紐約時報暢銷作家賈桂琳.米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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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閱

第一部/四月五日星期二--倒數5

1 瑪拉

瑪拉很早以前就選定方法:安眠藥、伏特加和一氧化碳──她稱之為「車庫雞尾酒派對」。這名稱聽起來幾乎算得上優雅,有時當她大聲唸出來,甚至能讓自己相信那一點都不恐怖。

不過這對湯姆來說必定還是很駭人,她因為這一點而討厭自己。她寧願自己能找到其他不讓他看到屍體的方法。儘管她多麼希望發現自己的人不是湯姆,卻也明白如果不讓他發現自己,後果會更糟、更壞。這至少算是最乾淨的選項。他可以找個人來,直接拖走她的車子,再隨便找個東西堆在她的車位上,封住那不堪的景象。或許,放一輛腳踏車,擺些園藝工具。

或是他的第二輛車。也許她應該事先安排好,事情發生後再把車子送過來。不過,這樣會不會太奇怪?一份來自你過世妻子的禮物。她應該在許多年前就送他一輛車子的。慶祝他們的結婚紀念日或者慶祝把小嬰兒蕾詩蜜帶回家的那天──也或許就為了很多的「因為」。她真應該多完成一些事情的。

瑪拉皺起眉。她花了四年,打算在死前把一長串清單上的事情一項項打勾,結果卻落到現在的窘境──時間只剩下五天,自己卻還在想著那些早該做的事情?

啊,這就是整個計畫弔詭的地方。告訴自己會等到完成所有的事情之後才行動,同時間卻又不斷拖延。總是會有那麼最後一件事情等著完成。這對某個有大把時間可以揮霍的人來說也許還不算什麼,延個幾星期、幾個月、甚至幾年,直到用光了所有的藉口再認命地完成。

瑪拉沒有這樣的奢侈可以揮霍。在不到四年的時間裡,亨丁頓症這個摧毀她腦細胞的禍源所造成的傷害,已讓瑪拉和湯姆幾乎無力招架了。她有法律文件可以證明:曾經一度優雅健壯的身體如今不僅反應遲緩,更不願配合她的意志。

如果她允許自己再體會一次丈夫、女兒在身旁的感覺,全家到那最後一個畢生非去不可的度假祕境旅行,等到隔天醒來或許就發現一切已經太晚,亨丁頓已經控制了全局。她被困在不能結束自己的性命、卻又不算真正活著的駭人處境當中。

時間正和她比速度,她不能冒著風險再等待下去。她可以在星期天執行,一如先前的計畫,但絕對不能遲過那一天。

瑪拉拿起桌旁的水杯,慢慢吞下一大口水後站起來。她深呼吸,兩隻手摸到了天花板,目光專注在房間另一頭的浴室門。她很想眼睛朝上注視雙手──何況這樣的動作才是正確的──但她以前太過自信,低估了硬木的能耐。她數到五,吐一口氣,身體稍稍往前傾斜,雙手朝地板方向按壓下去,再次數到五。這個她自己調整過的拜日式動作,早已失了原貌,但也足以清除她腦子裡的霧氣。

淋浴的嘶嘶聲響停止了,湯姆從浴室走出來,手裡拿著毛巾擦乾深色的溼髮。「早安!」她說,目光瞄向他赤裸的身體。「我懂了,你正穿著我最喜愛的服裝呢。」

湯姆笑了笑,親吻她。「我起床的時候,妳還昏睡著。我本來打算請妳的父母親過來,陪小蕾等校車呢。」他的頭歪向床的方向。「如果妳想再多睡幾小時,我現在還是可以打電話給他們。」

「謝謝,不用了。」瑪拉回答:「我已經起床了,會帶她坐上校車,我也準備要外出,有幾件雜事要處理。」

「妳不需要處理那些雜事啊。何不寫在紙上,我下班後會把需要的所有東西買回來。」

湯姆走到衣櫃前,穿上西裝褲,再伸手摸索著鈕釦式襯衫。瑪拉暗自希望他會選擇藍色的,可惜他拿到了綠色襯衫。她會試著記得要幫他把一些藍襯衫擺到前面的位置,這樣到週末前他至少會穿到一次藍色襯衫,好再次襯得他鈷藍色的眼睛光亮有神。

「親愛的,這幾件瑣事我還做得來。」她說。

「妳當然沒問題,但可別操之過急了。」他試著讓語氣嚴肅些,但他的表情已經告訴她,他知道她不會聽任何人的命令做事。

瑪拉看著湯姆繫上了皮帶,皮帶頭同樣穿在第三個洞上,不禁搖搖頭。他的體重這二十年來連一磅都沒增加。真要細究的話,他的體態反而保持得更好:他在四十幾歲這年齡跑過的里程數要比二十歲時跑得還多,過去十年裡,他每年都會跑趟馬拉松競賽。她覺得自己也算是有些功勞,因為他這陣子跑步的部分原因是舒緩壓力。

她走向房門,經過他身邊時輕輕摸了他的肩膀。「要喝咖啡嗎?」

「不行,再二十分鐘就得看診了。」

幾分鐘之後,瑪拉站在廚房流理檯旁,正要把事先量好的咖啡包放入咖啡機時,感覺到湯姆的雙手從後面環抱著她。這陣子,那些咖啡粉散落到流理檯或是地板的機會,要比進入過濾器還高出許多。

湯姆吻了她的頸子後方。「今天別做太多事了。這樣好了,妳乾脆不要做任何事,待在家裡好好放鬆。」他最後把她的臉轉過來面對著他,臉上的微笑寫著承認敗給她。「不要做太多事弄到自己都累了。」

瑪拉看著湯姆走進車庫裡。她以意志控制自己的呼吸緩和下來,不讓眼睛感到灼痛。她轉過來面對咖啡機,專注在咖啡滴落壺裡時發出的噗瀝噗瀝聲響、榛果的香氣,以及機器裡冒出來的升騰蒸氣。她拿了個杯子放在流理檯上,倒進半杯咖啡,目光渴望地看著杯中。儘管她多想立刻就拿起杯子啜一口,但已經學會得等咖啡放涼。最近她雙手極不穩定,擦拭一小塊汙漬總好過安撫被燙傷的皮膚。等到心情穩定下來之後,她走過走廊來到女兒的臥房,在門口朝房內瞥了一眼。一顆小小的頭顱從枕頭上抬起來,滿臉睡意,近日缺了四顆牙的嘴巴綻開大大的微笑,對她打招呼。「媽媽。」

瑪拉坐在床邊,雙臂張開。小女孩爬上母親的大腿,身體貼緊母親,兩手用力地圍著母親的脖子。

「嗯,妳聞起來好香唷。」瑪拉把臉埋進女兒的長髮裡,髮絲還有昨晚洗澡後留下的清新氣味。「準備好要去上幼稚園了嗎?」

「我今天想留下來跟妳在一起。」兩隻小手臂抓得更緊了。「我不要放手,永遠不放。」

「就算我在……妳這裡……搔癢也……不放?」

小小的身體在咯咯笑聲中塌倒下來,手臂失去力氣,剛好讓瑪拉得以掙脫開來。她站起來,朝房門走幾步,擺出自己最出名的「媽媽是認真的」表情,手指著房內角落擺在祖母摺疊椅上的學校制服。

「好了,小睡蟲。衣服穿上、頭髮梳好之後,到廚房找我。校車再三十分鐘就到了,爹地已經讓妳多睡一會了。」

「噢……好。」小女孩站起來,換下睡衣,往椅子走去。

瑪拉靠在門框上,假裝在監督,這樣才能偷取珍貴的幾秒鐘,注視眼前的小女孩──那乾巴巴、橄欖油顏色的骨架仍然讓她屏息。

小蕾穿上衣服的時候,唱著她自創瞎編歌曲中的一首,藉著自己隨意哼唱的曲調,如實說出自己正在做什麼的歌。瑪拉和湯姆稱之為「小淘氣音樂」。


接下來,我穿上牛仔褲,

口袋上還有花朵,

然後是一件粉紅上衣,

顏色真美麗。


小蕾離開椅子邊,踮起腳尖轉了一圈,雙臂舉高過頭,雙手擺出「花俏的姿態」,就如同她在芭蕾舞學校看見那些大女孩做的動作一樣。表演完最後的動作之後,她看著母親,露出勝利的笑容。瑪拉硬是把顫抖的雙唇擠出一個微笑,由於不想讓聲音洩漏自己的情緒,她乾脆舉起一隻手,五指張開,表示小女孩還剩多少時間就得到廚房去了。


2 瑪拉

將近四年前得知自己的診斷結果之後,瑪拉那一夜躺在床上凝視著黑暗,難過到心碎的湯姆躺在她身側,睡得反反覆覆。早在黎明第一道曙光推開漆黑如墨的夜色之前,瑪拉答應自己:她要自己選擇日子,之後便不再搖擺不定。沒有猜想的空間,沒有任何的藉口。

而在那日子來到之前,她會咬牙苦撐下來,在僅存的日子裡盡可能掌握局面。她要和贏面頗大的亨丁頓症奮力抗爭,直到最後憤怒地舉起中指,嚥下屬於她的雞尾酒,以自己的方式離開世界──在她選定的時間裡。她絕不會拱手讓出主動權,去滿足亨丁頓症這個婊子養的混帳疾病。

要選擇哪一天其實很容易:四月十日,她的生日。她知道,無論如何,湯姆和她父母親在這一天都會為她哀悼,何苦讓他們在另一個日子再度悲傷,這對他們並不公平。但該選哪一個四月十日,幾歲生日?她決定,不能是在知道診斷結果之後面對的第一個生日,至少在疾病惡化到下個階段之前,她有完整的一整年可以把握。之後的第二個生日似乎仍是倉促了一些,但再等到第五個生日可能就太晚了。

等到德州日出的第一道陽光穿過百葉窗,染白了臥房淺灰色的天花板之後,瑪拉定下最保險的計畫:當自己的病情出現要走入終點的初期症狀,警告她疾病已經闖過初期階段、進入更猛烈的下個階段這就是信號。一等到這種症狀出現,她會給自己到下一個四月十日之前的時間存活,之後便拉下生命的劇幕。

當她在廚房裡等待小蕾的時候,一陣噁心感朝她撞擊而來,她及時抓住流理檯邊緣,希望在女兒出現前這種感覺就會消退。她緊閉著眼睛,卻仍無法驅離昨日早晨的景象,那一幕在她眼皮內自動重複一遍的同時,她反胃噁心的情況更加嚴重了。

瑪拉那時站在雜貨店裡陳列各式麥片的走道上。一個小男孩站在離她幾呎外的地方,一隻胖嘟嘟的手放在他母親的臀部上,他的母親彎下腰試圖取出下層架子上的某樣東西。小男孩害羞地朝瑪拉笑了笑,瑪拉也是微笑回應。

小男孩舉起手,她也揮手回應。這時沒有預警地,她突然感到急切地想要上洗手間。她試著回想洗手間的位置,同時納悶自己的身體為何如此急迫無法等待。在她想出這兩個問題的答案之前,一切已經來不及了。慢慢地,她側過頭檢視身上這件淺灰色瑜伽褲,胯下部分出現了一大塊黃色水漬,一條細細的深色線條沿著右腿內側慢慢延伸下來。「噢,老天,」她喃喃說著:「噢,糟了。」

她一隻手擺在正面最大塊的水漬上,試圖遮掩起來。不過小男孩早已看見一切,嘴巴張成一圈驚訝的圓。瑪拉試著再對小男孩微笑,讓他知道沒什麼需要擔心的,也不需要告訴他的母親。可惜,她的嘴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她只能舉起一根手指放在嘴唇上。同時間,小男孩的母親站了起來,小男孩伸出一隻手重重曳著母親的手腕,另一隻手則指向瑪拉。「媽媽!那位太太來不及去尿尿呢!」

瑪拉的臉燒紅。她伸手想拿自己一向放在購物推車裡的夾克原本用來擋住商店裡強勁到讓人受不了的冷氣不過夾克卻不在推車裡。她把衣服忘在車裡了。情急之下,她找尋著任何能用來遮住身體的東西。

小男孩的母親臉上沒有任何明顯表情,試圖不對男孩的話產生任何反應。她從推車裡抓起一袋紙巾,走向瑪拉的同時扯開了袋子,她的兒子則是緊跟在後面。「不要盯著別人看。」她低聲說道。

但是小男孩的目光始終盯著瑪拉的溼褲子。他們走近時,小男孩用小小的拇指和食指捏住鼻子。「好噁心唷。」

這句話引來他母親的怒聲斥責:「布萊恩!」她走到瑪拉身邊,遞給她一堆紙巾。「也許用紙巾拍一拍會有用?」撇開這位母親神色不變的表情,她的臉色泛紅,鼻子以幾乎無法察覺的速度輕微顫動著。「我可以從車子裡拿條毛毯,但是,」這母親出聲說著,又朝她兒子的方向點了點頭,「等到我把他帶到那裡去,再走回來……

「謝謝妳。」瑪拉低聲說著,接過了紙巾。「我以前從沒發生過這種情形。」當布萊恩兀自使勁拉著母親的手腕時,瑪拉試著吸乾褲子上的水漬。一分鐘後,瑪拉抬起充滿羞愧的溼潤雙眼,對上那位母親柔和、同情的眼睛。「妳不需要留下來,我不想讓妳的兒子不開心。」

「他沒事的。」她說話的同時,撕下更多紙巾遞過去。瑪拉想找個地方擺放用過的紙巾,情急之下全部塞進皮包裡。這動作又惹得小男孩驚呼出聲,他再次試著用力要把母親拉走,離開這條走道。母親把扭動不安的兒子猛力拉到身旁,一隻手掌平壓在他頭上,要他站好。她嘴唇湊近兒子的耳朵邊,細聲說話:「這位善良的太太需要我們的幫助,而我們就要這麼做。」

「但是──

「噓!不准再多說一個字。」

瑪拉停下吸乾褲子的動作,抬起頭,張開嘴想說些什麼。她想要告訴他們,她喝了太多咖啡,更別提喝了多少開水好吞下那些藥丸。湯姆堅持要她每天早上喝的高蛋白飲品也讓她的體重降不下來。此外,她也被自己那一長串待辦的雜事清單給分了心,過去幾個小時裡都沒時間抽空去上洗手間呢。

瑪拉最後還是閉上了嘴,她不想拿自己的故事增加別人的負擔。她低下頭,更加緊吸乾水漬,仍是沒多大用處。褲子顏色太淺,而水漬顏色太深,她的褲子現在到處黏滿了紙巾的白色雜屑。「我覺得這樣做沒用。」她對那位母親說,聽見沮喪夾在自己高八度的悲憤語調中,感覺到一把沾滿羞愧的鋸齒利刃刺穿身體。她死盯著握在拳頭裡的紙巾。她需要洗一次很久很久的泡沫澡,才能消除該死的尿騷味。

瑪拉再次望向小男孩,小男孩噘起的嘴唇明顯表現出他的厭惡。感謝上帝,還好只有自己一個人在這商店裡,也只有陌生人瞧見她的不堪。如果小蕾跟在她身邊怎麼辦?或是湯姆?這想法像是抽乾她頭部的血液,她得一隻手放在推車上,好穩住身體。「我對這一切感到很抱歉。」她說,目光從女人身上移向小男孩。

「她哪裡有問題啊?」小男孩低聲問著。他母親和瑪拉的目光彼此短暫地交會,兩人心照不宣地決定不回應。

「他很可愛。」瑪拉說,不希望小男孩的母親因為兒子的反應而惱怒。誰又能責怪他呢?「我真希望自己可以不必這麼做,不過我必須把推車留在這裡,回車上去了。」

「我可以幫妳把東西放回架子上去。」那母親說道。她指了指瑪拉的褲子,說:「情況的確有改善些。」

可惜她臉上的笑容很僵硬,讓瑪拉覺得自己像是個頭髮亂剪一通的小孩,還得讓別人說這自創的髮型其實「還不錯」。

「謝謝妳的仁慈。」瑪拉輕聲地說著:「我真的非常、非常抱歉。」

「不用這麼說,妳保重。」

瑪拉離開走道時,仍能聽見那母親用過分開心的聲音唸著採購清單上的項目,好蓋過孩子喋喋不休的聲音。瑪拉很肯定,小男孩一定是在問母親,那個把一大堆沾了尿的紙巾放進皮包裡的瘋子太太到底怎麼了。

瑪拉強迫自己抬高頭,走過櫃檯,走出前門。當她到停車場時,嘴唇不停顫抖,感覺到熟悉的壓力堵在喉嚨頂端,預示即將潰堤的淚水。她頹然倒進車裡,在雙腳尚未完全收進來之前,猛力關上車門,幾乎撞到腳。她躺在座椅上,兩隻手遮住臉。

「老天,我的老天,我的老天啊!」

啜泣從她體內深處爆開來,她只能猛力吸著氣掙扎。等到她累得無法坐直身體,便讓身體往前傾倒,雙手落到方向盤上。她維持這姿勢,彎著身體哭了一個小時,把剛才發生的畫面以近乎折磨自己的慢速度,一遍一遍在心裡重複播放,每一次都希望會有不同的結局。

終於,她的身體再也擠不出任何淚水或聲音,她也模糊感覺到附近停了一些車子:收音機的聲音、車門關上的聲音、孩子呼喊父母的聲音。她讓自己趴在方向盤上再休息一會之後才坐直,用衣袖擦乾臉頰和鼻頭,再看向後照鏡裡的自己。

「時候到了,」她對著那雙回望自己的浮腫發紅眼睛,語帶冷酷地說道:「星期天就是我的生日,我得撐到那時候。」

從這天早上算起,只剩下五天。如此短暫的時間。但她幾乎是從四年前就開始準備這一切了──那天清晨她躺在丈夫旁邊,決定了自己最終的時間,並答應自己絕不會找任何藉口延遲。

自那時起,她珍惜度過的每一刻,彷彿那就是自己僅剩的時間。重大的時刻,像是小蕾的生日、感恩節、聖誕節、她和湯姆的結婚紀念日;細微的時刻:和她母親一起做飯、看著她父親唸故事書給小蕾聽、坐在前院的長椅上吹泡泡、看著湯姆和小蕾搶著看誰能先弄破氣泡。她認為自己會最想念的是那些細微的時刻。

「媽媽?」小蕾跑進了廚房,一側肩膀單背著背包(就跟校車上那些大孩子一樣),伸手拿了放在流理檯上的芭蕾女孩便當袋。「妳沒有又忘了要在袋子裡放餅乾,對吧?」她懷疑地看著她的母親,解開袋子的拉鏈,往裡面看一眼,滿意了,才拉上拉鍊,快速伸出手。「準備好了嗎?」

一撮髮絲從女孩的右耳後岔出來,是一星期前膠水意外的結果。小蕾最好的朋友蘇珊不小心把膠水弄到小蕾的頭髮上,為了彌補犯的錯誤,她用安全剪刀剪掉黏在一起的頭髮。從那天起,瑪拉不斷試著要女兒把頭髮綁成馬尾,好藏住這撮頭髮,但每次的努力都以爭吵和淚水收場,瑪拉後來放棄了。瑪拉一看見女兒出現在眼前,喉頭好似有拳頭堵住般頭髮又粗又硬,兩顆門牙之間有縫隙,卻如此漂亮。

她要怎麼準備好?

但這也是她早先答應自己的原因──不管準備好了沒,都要完成計畫。

「媽媽,我不要綁馬尾唷。」小蕾說著,微抬的下巴顯示決心,儘管沒有母親的基因卻活脫是她母親的迷你版本。「頭髮綁起來太緊了,我跟妳說過的。」她動手示範著,一隻手放在前額把皮膚往頭部後方後拉扯。

瑪拉清清喉嚨,站起來。「我知道,」她說:「我沒在想妳的頭髮,只是回答慢了一點。」

「噢,」小蕾點點頭,語氣緩和下來。「那麼,妳準備好了嗎?」

瑪拉親親小蕾的頭,在牽起她的小手之前,順手用手掌溫柔地滑過那截粗硬的頭髮。「好了,寶貝,媽咪準備好了。」


3 史考特

史考特把車子開上車道,停靠在接近行人道一側,好空出更多空間給克帝斯──這男孩現在正對著架在車庫上方的籃網投籃。史考特想著,嗯,老奶奶投籃法,這倒是個讓八歲男孩保留面子的好方法。克帝斯聽見汽車聲音,轉過頭來揮手。


「小大人,你投籃的弧線挺不錯。」

「唉,我用這種方法投籃投得好煩唷,可是我也只能用這方法投進那個籃網。」男孩把籃球舉在身體前方,盯著球看好像那是什麼叛徒一樣,然後點點頭。史考特把鑰匙和公事包放在車道上;接下來,他用一個優雅的動作,接住男孩傳過來(不甚俐落的)彈跳球,快速起身投籃,漂亮進籃得分。咻──克帝斯接住彈回來的球,試著以同樣姿勢投籃。不夠優美的過短弧形和高度使得球在籃網下方兩呎的位置落下。他挑起一道眉。「看見沒?」

史考特接住彈回來的球。「我知道,我知道。當我們讓你那個躺在那邊的朋友退休時,真應該買那種可以調整高度的獨立式籃框的。」他朝擱在車庫旁的磨損塑膠籃球框點了點頭。他站著又投進了一球,雙臂張得大開。男孩跑向他,兩隻手臂撲向他的腰部抱住。史考特撫摸著在他肚子上歇息的小頭顱,他的手和克帝斯捲曲黑髮下的棕色皮膚對照之下,顯得過分蒼白。他彎下身體,鼻子和嘴巴貼近這小頭顱頂端,把小男孩身上的汗水味和密西根春天的味道全吸納進去。

「我會非常想你的。」他說道。男孩點點頭,兩隻手抱得更緊。兩人彼此環抱著站了一會,直到克帝斯掙脫開來,用髒兮兮的手擦掠溼潤的眼睛,然後跑開追球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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