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另一種可能。】

   *藍字為雲端獨家隱藏版結局

可欣的心裡,還有一個牽掛。她選了最近的IAI店面,走進約約。


她直接去那個海灘,兩隻黃金從遠方向她撲來,還是那麼愛撒嬌,還是那麼瘋狂地興奮。


可欣丟出已經被咬爛的皮球,兩隻狗兒搶奪著。


突然,身後有一個聲音:「我能加入你們嗎?」是洛克,是海寧,也是Hunter.S.。


可欣被陽光照得有點暈眩,她用手擋住了在洛克身後的太陽,低下頭來:「你怎麼會來?」


洛克略帶歉意地說:「我找了妳很久,還好系統通知……」


可欣疑惑地看著他,洛克繼續解釋:「妳沒開手機……昨天那個牛排……還有,妳常常跟我說的那句話……其實這陣子,我老是心神不寧……」


可欣不語。


「我……我真的要向妳道歉,我……我只是好煩好有壓力……好想找個方法讓自己……逃避。」


他終於說出來了。


可欣有點驚訝於他的坦誠。


「我……以為這樣沒什麼關係……只是,妳好像變得越來越不快樂……」


聽完這些話,可欣長嘆一口氣,「謝謝你特地來跟我說。」


洛克顯然不知道該接什麼話,傻在那兒。


兩隻黃金正好跑回來,跳向洛克,聞他的氣味,興奮地繞著他。


「你看牠們,竟然嗅得出你原來的味道。如果有一天,牠們對你像是陌生人,你的感受會是什麼?」可欣語重心長地表示。


「海寧,我們經過那麼多風雨,度過那麼多開心難過,我們不要這麼輕易地放開手,好嗎?」


洛克,也是海寧,沉默地點點頭。


「還有,女人的性……跟男人不一樣。」


洛克的耳朵豎了起來。


「如果你不在乎我、不跟我說話、不花時間和精神在我身上,我是不會想要讓你碰的。」


洛克好像聽懂了。


「我不知道該不該生氣,有關於你在約約的那些風流韻事……」


洛克的臉瞬間暴紅。


「但是我知道,我不想放棄你們,也不想放棄我們。」說完,可欣流下淚來。


洛克緊張地趕快把可欣摟在懷裡,安慰著她:「不哭不哭,是我不好,對不起。」


可欣終於放聲大哭,宣洩長久以來的壓抑。


許久,洛克嘆了口氣:「我也不想放棄我們,但是,妳可以幫我嗎?我們一起努力好嗎?」


可欣抬頭看著洛克:「你好幼稚!你幾歲啊?自己都控制不了自己的人生?」


洛克抓了抓頭:「沒辦法,遊戲太好玩了啊……」


可欣無奈地推開洛克,「你想清楚再來找我吧,我要去讀書了……」可欣頭也不回,下線。


 


在機場,手握登機卡的可欣突然想起了什麼,她打了個電話給林太:「林太,我是可欣。」


對方有些驚訝:「妳還沒睡?美國現在幾點了?」 


「我回來一下,處理一些事情。」 


那一頭的林太聲音突然有些緊繃:「妳⋯⋯回過家了?」 


可欣嗯了一聲,「是妳把 F 可欣給海寧的?」對方停了一下,「嗯⋯⋯不好意思,沒跟妳說一聲⋯⋯我只是不希望妳擔心他們沒人照顧,所以⋯⋯」


可欣深吸一口氣:「我不知道該謝謝妳還是懷疑妳。我總覺得,妳好像在照顧我,但也在⋯⋯監視我。」


林太似乎苦笑了一聲,「可欣,隨妳怎麼說,但不可否認的,我必須了解妳,才能知道怎麼幫妳,對嗎?」


可欣想想她經歷的這一切,也不全然負面,更有一些快樂是她從未想過還能享有的,於是覺得自己好像有點不知感恩地羞愧了起來。 


「當然,我也沒那麼偉大,說是為了妳,其實有一部分也是為了我自己。」接下來,林太全盤說出自己是IAI 探子的身分,也說出了過去的經歷。


「可欣,我不想看到那麼聰慧的妳被埋沒,又或者說,我也不想看到心細如絲的妳被像家具般對待⋯⋯哎,那好像是看到當年的我。」


可欣這才似乎理解到林太的另外一面,那個隱藏在一般家庭主婦面孔下,默默觀察著周遭的情報員,不動聲色地想改變世界,或者說,想改變其他家庭主婦的命運。


「我當然很謝謝妳,但是,妳自己為什麼不去完成夢想?妳也捨不下家人嗎?」可欣想徹底解開心中的謎團。 


「可欣,妳看過我先生嗎?」聽林太這麼一說,她才想起自己從來沒見過那位總是在外地工作的林先生。 


「他早就失智了,我必須照顧他。但還好,這些年機器人已經分擔了我最繁重的工作,有人能幫我抱起他,幫他擦洗身上的大小便,我已經很知足了,這也是我很感謝IAI 的原因。」 


兩個人沉默了好一會兒,林太繼續說:「我不能丟下他⋯⋯雖然我們早已沒有愛情,但是我很感謝他在我人生最苦最累的時候伸出援手,讓我弟弟學費有著落、讓我不用為生活打好幾份工、讓我能像正常人一樣能好好吃口飯、睡個覺。」 


林太嘆了一口氣:「他把我從深淵救出來,我怎麼能不湧泉以報?」 


可欣若有所思:「所以,家人還是有恩有義的,對嗎?」 


林太說:「當然!但是妳還年輕,去讀個書也才一兩年的事,而且妳並不虧欠妳的家人啊!最重要的是⋯⋯妳開心嗎?這些日子。」 


「開心,非常開心,也非常感謝妳。但是,哎,我家有好多問題啊⋯⋯」可欣覺得自己暫時不想面對那些無解的困境。


「一件一件來吧,家家有本難唸的經,但我覺得,家裡的問題不能老是只把女人綁住,跪在家裡唸經!」 


聽到林太這個比喻,可欣笑了。
林太鼓勵她:「妳先去完成妳自己。至於妳的家人,也得讓他們自己想清楚。還有,總有一天,我也會趕上妳的!史丹佛也是我的夢想喔!」 


可欣笑了,「好奇怪,這比什麼都開心!」林太聽不懂:「什麼意思?」


「我是說,女人一起聊天喝下午茶當然快樂,但這種互相鼓勵,看著對方完成夢想的快樂,更是打從心底的喜悅,像是一種同袍的革命情感吧。」


林太大表贊同:「對!主婦們是家庭戰場上的同袍!我們在槍林彈雨中維持家庭,在彈盡援絕時互相扶持,不但要抵抗外患,還要對付內憂。」


可欣樂不可支:「對對對,妳是我的總司令!是妳把我解救出來的!」


兩人哈哈大笑,「不過,我只是出來補充彈藥,有一天還是會回到戰場的!」可欣這麼解釋自己的留學,終於感到釋懷。


登機廣播已在催促,可欣有點捨不得地說:「我要走了,再一次謝謝妳!」


林太讓她放心:「兩年一下就過了,妳加油。」


掛電話前,可欣突然想到:「對了,妳知道我的FAMILY 在哪裡嗎?」


「他們很好,都在市政廳的圖書館裡服務。」


可欣放了一半的心:「那如果將來我回來⋯⋯」


林太馬上接話:「妳會想跟他們一起生活嗎?」可欣猶豫了一下:「或許吧,能幫我保留這個機會嗎?」 


林太:「沒問題,也許妳可以加入 IAI?」可欣沒有馬上接話,林太說:「考慮考慮吧,AI 科技需要更多女性加入,才能更有同理心。」


可欣再次告別,轉身走向登機口。


她望著一架架起飛的航班,似乎看到了自己的未來,奔向那無垠的天空,孤獨卻自由。心裡浮現一句哲學家叔本華的句子:「人人都把自己視野的極限,當作世界的極限。」


她望著好大好大的天空,發現自己好久沒有這樣抬頭了,原來,天空這麼遼闊。



兩年後,IAI推出一款文學遊戲「在莎士比亞的世界找愛情」,遊戲者必須熟讀莎翁作品,並且了解其時代背景和他個人的生活,才能不斷闖關,聽說最後真正進入最後一關的人,可以得到「dark lady」的愛情,也能得到一筆獎金,所有人趨之若鶩,但幾乎大部分的人都放棄了,因為一直找不到正確答案,而失敗者離去前都聽見從古堡中傳出的女人哭泣著說:「不要放棄我們……」


海寧在遊戲發行當天就收到邀請了,但他因為完全不了解莎士比亞而卡在第一關,本來想放棄,但他聽說那些闖到最後一關的人,離去前都聽到女人邊哭邊說著:「不要放棄我們……」他立刻明白了什麼,於是,他走進書房,拿出莎士比亞全集,打開第一頁、第一章……



作者:陶晶瑩
十歲唱歌,二十歲以説話為業,三十歲寫作,四十歲有了四口之家,五十歲希望把上述的事都能反覆做好。
總是在找好玩的事,總是容易替別人生氣、為別人感動。
自己呢?自己正在享受生命的樂趣、生活的驚嚇和摧殘。


《二十一》陶晶瑩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