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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編號:T0100057

潛規則:中國歷史上的進退遊戲(最新版)

作者 吳思
出版日 2009-09-25
定價 $270
優惠價 79折 $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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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潛規則:解讀中國歷史、了解華人集體心理的一把鑰匙

《潛規則》一書,自
2001年出版至今,在華人世界引發了廣泛的迴響,「潛規則」成為一個備受討論和爭議的專有名詞,揭示「明文規定背後所隱藏的一套不明說的規矩」。而作者吳思也因此被奉為「潛規則概念之父」。

2008年,《潛規則》一書光榮入選「3030本書」,該獎是由兩岸三地學者專家共同評選,選出自1978年中國大陸改革開放以來,最值得記取的三十部經典好書。入選的經典包括錢鍾書的《圍城》、黃仁宇的《萬曆十五年》、李澤厚的《美的歷程》,以及《金庸作品集》《傅雷家書》等,由此可窺見《潛規則》的份量。

新版特色:繁體中文版除了增加〈潛規則的定義〉〈正義的邊界總要老〉兩篇新文章外,亦收錄簡體版所沒有的三篇文章:〈《萬曆十五年》沒說透的地方〉〈出售英雄〉〈中國通史的一種讀法〉。並有全新封面設計,更具現代感。

潛規則——廿一世紀第一詞。繼黃仁宇《萬曆十五年》之後,最富創見的歷史著作。
榮獲「3030本書」的現代經典,解讀中國歷史、了解華人社會文化必讀!
暢銷書排行榜No. 1,熱賣40萬冊,風靡全中國!
《南方周末》2001年年度十大好書。高踞北京風入松、三聯韜奮圖書中心等知名書店和深圳等地暢銷書排行榜榜首。
繁體版特別收入簡體版所沒有的三篇文章:〈《萬曆十五年》沒說透的地方〉〈出售英雄〉〈中國通史的一種讀法〉。

凡遊戲必有規則,但規則未必明說,明說的又未必當真。
官場進退維谷,臨淵履薄,唯有深諳「潛規則」,才得以通行。

「潛規則」是用來解讀中國歷史官場上所遵循的一套行為模式,實際上也透視了現實社會運作的規則
——這套規則,書上不會教、也沒人會講,都是在暗中進行。

為何官吏總是離不開墮落的定律?
為何仁政常會轉變成苛政?
在上位者如何受到蒙蔽?
為官者如何擁有「合法傷害權」?
當貪官有什麼理由?
出賣伸張正義的英雄又是何道理?

《潛規則》點出官場生存策略的各種典型,以及清官難為的癥結所在,一一為我們揭開歷史真相的薄紗,無論是分析人情世故,抑或說出老百姓無力的處境,皆鞭辟入裡,筆端流露出一種苦澀的幽默,令人對現實生活有更深的認識和感受。書中明處寫史,暗喻現實,明清時代的官場是如此,現在的政壇又有何不同?政治上是如此,工作上又何嘗不是?

只有掌握住隱藏在檯面下的行為文化,你才能如魚得水。這是一本各行各業入門、生存、高升的教戰手冊,人人必備,不可不知!



作者介紹

吳思
1957年生於北京,1982年畢業於中國人民大學中文系。曾任《農民日報》《橋》等報章雜誌的記者及編輯,現任《炎黃春秋》雜誌總編輯。另著有《血酬定律》。2005年,因《潛規則》和《血酬定律》兩本書,獲國際筆會獨立中文筆會授予「第三屆自由寫作獎」。

潛規則發揮作用的比例在
90%以上,而真正的規矩起不到10%的作用。

「潛規則」這個詞,來自我對當代中國的觀察和揣摩。我估計每個中國人心裡都明白,明文規定的背後往往隱藏著一套不明說的規矩,一種可以稱為內部章程的東西。支配生活運行的經常是這套規矩,而不是冠冕堂皇的正式制度,不明白這一點就難免要吃虧。等到釘子碰多了,感覺到潛規則的存在了,尊重這套不明說的規矩了,人就算懂事了、成熟了、世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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規格

商品編號:T0100057
ISBN:9789861371160
頁數:264,中西翻:1,開本:1,裝訂:1,isbn:97898613711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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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閱

自序 關於「潛規則」和這本書

  「潛規則」這個詞,來自我對當代中國的觀察和揣摩。我估計每個中國人心裡都明白,明文規定的背後往往隱藏著一套不明說的規矩。我曾想到過一些別的詞,例如灰色規則、內部章程、非正式制度等等,但總覺得不如「潛規則」貼切。支配生活運行的經常是這套規矩,而不是冠冕堂皇的正式制度,不明白這一點就難免要吃虧。等到釘子碰多了,感覺到潛規則的存在了,尊重這套不明說的規矩了,人就算懂事了、成熟了、世故了。

  我的問題是:這種現象的根源有多深?在我們的文化傳統裡又是如何表現和演變的?如此提問,似乎「古為今用」的味道太濃了,但那句史家名言「任何歷史都是當代史」,在我的理解中恰恰就是這個意思:當代的利害、眼光和興趣,制約著對歷史的理解和敘述。

  「潛規則」這個詞,並不是憑空杜撰出來的,它來自我的一段生活經歷。

  一九八三年,我在《中國農民報》(現在叫《農民日報》)當編輯記者,經常閱讀群眾來信。有一封來信說,河南省開封地區的農業生產資料部門的領導人大量批條子,把國家按計劃分配供應的平價化肥批給了自己的私人關係。他們的「關係」又將平價化肥高價轉賣,轉手之間,關係就生出了暴利。其實這就是後來人們見怪不怪的利用雙軌制牟利問題,當然違反國家的正式規定,只是禁止不住。政府強行壓低化肥的市場價格,憑空製造出一大塊利益,這利益名義上屬於農民,實際上卻掌握在官員手裡,官員們便依照自身的利害關係計算,將這塊利益分了。

  當時我剛從大學畢業不到一年,不懂這些道理,見到這等壞事,立刻像唐吉訶德見了風車一樣亢奮起來,在想像中編織出大量的醜惡交易,編排出自己追根尋源、智鬥邪惡、鋤暴安良的英雄故事。我急不可耐地邀了兩位同事下去調查。

  使我驚訝的是,那些我以為應該掩藏起來的類似賊贓的條子,居然都保存完好,就像機關衙門裡的公文檔案,而內部人似乎也沒有見不得人的擔心
——你想看嗎?請吧,這有一大摞呢!而且,哪一層可以批出多少「條子肥」、每一層中誰有權力批多少條子、圈子之外的哪個領導的條子有效、哪個領導的條子不靈,這一切都是有規矩的。這些顯然不符合明文規定的事情,內部人竟安之若素,視為理所當然。

  在採訪將近結束的時候,我明白了一個道理,就是中國社會在正式規定的各種制度之外,在種種明文規定的背後,實際存在著一個不成文的又獲得廣泛認可的規矩,一種可以稱為內部章程的東西。恰恰是這種東西,而不是冠冕堂皇的正式規定,支配著現實生活的運行。

  「恰恰是
……而不是……」這種句式可能比較偏激,但這麼說至少有局部的事實作為依據。在政府的正式規定中,供應給農民的幾乎都是平價化肥,它與農民平價交售的棉花和小麥掛著鉤,所以也叫掛鉤肥。而我們採訪小組調查了將近一個月,竟然沒有見到一位承認買到平價化肥的普通農民。從中央到地方的每一級資源控制者都會開出條子,從平價肥當中切出一塊給自己的什麼人。這就好像一條嚴重滲漏的管道,還沒有到達百姓廚房,管道裡的水就被截留乾淨,廚房的水龍頭竟擰不出一點一滴。那麼,滋潤這個社會的究竟是什麼?是正式管道,還是推著水車叫賣的水販子?這不是很明白麼?

  後來,我們把這次追蹤報導出來了,當時的影響也不算小,商業部和中紀委還專門發了通知,重申正式制度。幾個月後,商業部和中紀委派聯合調查小組去開封調查處理此事,當我以小組成員的身分跟著下去調查的時候,再次驚訝地發現,條子仍然在批,與我們報導之前毫無區別。這就是說,當地政府和農業生產資料供應部門的上級領導,並沒有把我們報導的現象當問題。他們明明知道了,也不去管
——原來他們不管,並不是因為不知道。官方理論中的領導顯然不應該這樣,這又是一種潛規則。

  長話短說。我追蹤此事達數年之久,明白了一個道理:這不是我最初想像的道德善惡問題。我所面對的是大多數人處於一種利害格局中的尋常,或者叫正常,的行為,它是基於大家都可以理解的趨利避害的現實計算。不觸動這種格局,報導或調查通報乃至撤職處分,說好聽點也不過是揚湯止沸,在我的個人經驗中,由於揚湯的勺子太小太少,連止沸也辦不到。後來,真正解決這個問題的,是化肥供應增加,政府退出,市場放開,現在化肥供求起伏波動,時常過剩,市場的供求規則取代了官場潛規則。

  化肥分配規則的演變和我的認識過程至此告一段落。但我隱隱約約地感到,潛規則在中國歷史上源遠流長,追究下去一定會有許多很有意思的發現。

 

戴上潛規則的眼鏡

  後來,我脫離了官方單位,可以比較自由地支配時間了,便重新揀起了這個念頭,不久就開始讀明史。

  我在大學裡讀過《史記》,當時就好像看小說一樣,遇到沒故事的「表」和「志」便跳過去。當了記者後,啃過《漢書》和《後漢書》,完全被亂七八糟的人名和事件淹沒了,感覺昏昏欲睡。我還趕時髦讀過《資治通鑑》,讀到後漢時就痛苦不堪,半途而廢了。出乎意料的是,當我心裡存了個「潛規則」的念頭,再讀起歷史來居然感到津津有味,滿目混沌忽然眉目清楚,我也一發而不可收拾。於是就跟朋友鼓吹讀史心得,又被朋友攛掇著寫下了這些文章,隨寫隨發,漸漸也有了一本小書的篇幅。我明白,不同動物眼中的世界是不一樣的,透過不同眼鏡看到的世界也是不一樣的。這些文章描繪的,就是我戴上潛規則的眼鏡後看到的中國官場及其傳統。

  這些隨筆大體都在講「淘汰清官」,解釋清官為何難以像公開宣稱的那樣得志得勢,為何經常遭遇被淘汰的命運,以至青天大老爺竟成為我們民族夢的一部分。「淘汰清官」只是我能排列出來的潛規則之一,在這條規則的上下左右還有許多大大小小的潛規則。回頭看去,這些文章可以在邏輯上分為如下幾類:


(一)官吏與民眾的關係:〈身懷利器〉〈老百姓是個冤大頭〉〈第二等公平〉。
(二)官吏與上司和皇帝的關係:〈當貪官的理由〉〈惡政是一面篩子〉〈皇上也是冤大頭〉。
(三)官場內部關係:〈擺平違規者〉〈論資排輩也是好東西〉〈正義的邊界總要老〉。
(四)民眾內部的隱祕關係:〈出售英雄〉。
(五)幾種關係的綜合:〈新官墮落定律〉〈晏氏轉型〉。
(六)總結:〈崇禎死彎〉。

目錄也是按照這種結構編排的,只是把第五項兩篇綜合性的文章放在前面。
我努力把文章寫得好看,但是本書後記〈中國通史的一種讀法〉卻有些沉重。我在那裡描繪了目力所及的中國歷史最深遠處的景色,事涉玄遠,筆筆吃力,卻足以統攝全書。 

1 新官墮落定律

皇上的發現
  朱元璋是明朝的開國皇帝,他討過飯,打過仗,從一個馬弁幹起,最後得了天下,對人情世故的了解相當透徹。他當然明白自己給官員定的工資不高,所以,在地方官上任之前,他經常要找他們談一次話,講講如何正確對待低工資,如何抵抗貪汙受賄的誘惑。他會給自己的部下算一筆很實在的利害關係帳。

  朱元璋說:
  老老實實地守著自己的薪俸過日子,就好像守著井底之泉。井雖然不滿,卻可以每天汲水,泉不會乾。受賄得來的外財真有益處麼?你搜刮民財,鬧得民怨沸騰,再高明的密謀也隱瞞不住,一旦事發,首先關在監獄裡受刑,判決之後再送到勞改工場服苦役,這時候你那些贓款在什麼地方?在數千里之外呢。你的妻子兒女可能收存了,也可能根本就沒有。那些贓物多數藏在外人手裡。這時候你想用錢,能到手嗎?你家破人亡了,贓物也成了別人的東西。所以說,不乾淨的錢毫無益處。

  這樣的利害分析也算得透徹了,但實際上並沒有起到多大作用。派下去的官員,如同冒著槍林彈雨衝鋒的戰士,一排排地被糖衣炮彈擊中倒下。前赴後繼,一浪接著一浪,一代跟著一代。後來,朱元璋當皇帝當到第十八個年頭(一三八六年),這種現象見得多了,便總結出了一條規律。

  朱元璋說:
  我效法古人任命官員,將他們派往全國各地,沒想到剛剛提拔任用的時候,這些人既忠誠又堅持原則,可是讓他當官當久了,全都又奸又貪。我嚴格執法,絕不輕饒,結果,能善始善終幹到底的人很少,身死家破的很多。

  請留意中間那一句話:「沒想到剛剛提拔任用的時候,這些人既忠誠又堅持原則,可是讓他當官當久了,全都又奸又貪。」這就是新官墮落定律。「全都」云云肯定是絕對化了,但在統計學的意義上,這條定律大概真能站住腳。仔細分析起來,朱元璋發現的這條規律,背後大有道理。

衙役的祕傳
  科舉制實行之後,官僚大體是讀書人。他們讀了十幾年聖賢書,滿腦袋都是理論上的人際關係,如忠君愛民、長幼有序、朋友有信之類,書生氣十足,教條主義傾向嚴重,未必明白建立在利害算計之上的真實的人間關係。這種關係,聖賢們不願意講,胥吏和衙役的心裡卻清楚得狠。《紅樓夢》第四回便詳細描寫了一個衙役向新官傳授潛規則的故事,這段描寫堪稱經典。毛澤東主席把《紅樓夢》看作那個社會的百科全書,就以這一回為全書的總綱。因此我不避囉嗦,轉述幾段:

  卻說賈雨村走了賈府的後門,當上南京知府,一下馬就受理了一件人命案。當地名門望族子弟薛蟠,打死小業主馮淵,搶了個丫頭,然後揚長而去,受害一方告了一年多也告不下來。賈雨村聽說,登時大怒道:「豈有這樣放屁的事!打死人命就白白的走了,再拿不來的!」說著就要發簽,派人去抓。這時他看見旁邊一個門子向他使眼色。

  進了後邊的密室,門子和賈雨村有幾段精采的對話。門子問:「老爺既榮任到這一省,難道就沒抄一張本省『護官符』來不成?」雨村忙問:「何為『護官符』?我竟不知。」門子道:「這還了得!連這個不知,怎能作得長遠!如今凡作地方官者,皆有一個私單,上面寫的是本省最有權有勢、極富極貴的大鄉紳名姓,各省皆然;倘若不知,一時觸犯了這樣的人家,不但官爵,只怕連性命還保不成呢!」說著拿出一張抄好的護官符來,上邊就有薛家。

  賈雨村問門子此案該如何處理,門子說,薛家和幫助你當上知府的賈家是親戚,何不作個人情,日後也好去見賈府的人。賈雨村道:「你說的何嘗不是。但事關人命,蒙皇上隆恩,起復委用,實是重生再造,正當殫心竭力圖報之時,豈可因私而廢法?」門子聽了,冷笑道:「老爺說的何嘗不是大道理,但只是如今世上是行不去的。豈不聞古人有云:『大丈夫相時而動』,又曰:『趨吉避凶者為君子』。依老爺這一說,不但不能報效朝廷,亦自身不保。還要三思為妥。」

  賈雨村低了半日頭,最後嘴裡說著不妥,還要再研究研究,實際上完全遵循門子的建議,很巧妙地解脫了薛蟠。

  曹雪芹卒於一七六四年,與朱元璋相隔約四百年,但是這個世界並沒有多少變化。洪武十九年(一三八七年),朱元璋曾經寫道:建國以來,浙東、浙西、廣東、廣西、江西和福建的政府官員,沒有一個人幹到任滿,往往還未到任期考核的時間,就犯了贓貪之罪。這裡確有任人不當的問題,但在更大的程度上,這些官員是被當地那些胥吏衙役和不務四業(士農工商為四業)之徒害了,是受了他們的影響、勸說和引誘。因此,當年朱元璋與上任的官員談話,總要警告他們當心那些胥吏,不要讓胥吏支配決策。看看賈雨村的實際經歷,朱元璋的預防針確實對症下藥,那些胥吏和衙役果真在勸誘官員們學壞。他們跟新官算利害關係帳,同樣算得清晰透徹,只是與朱元璋的結論完全相反:要堅持原則嗎?不但不能報效朝廷,自身也難保。輕則丟官爵,弄不好還會丟性命。您可要三思。

土豪的教育
  新官上任,還會碰到一個不請自來的教師,這就是土豪。在這裡,土豪是一個比地主富農更恰當的名詞。他們有可能是地主富農,也可能是商人,但絕對不是老實膽小的土財主。他們甚至可能沒有正經職業,以欺行霸市或坑矇拐騙為生,即朱元璋所說的那些把官員教壞的不務四業之徒。在《水滸傳》對西門慶、鎮關西、祝家莊等的描繪中,我們都可以看到土豪的身影。這些人是地頭蛇式的強者,在當地苦心經營多年,已經建立起一個有利於自己的利益分配格局,他們很願意把新官拉下水,教他們適應並且保護這種格局。
  《明史》中描繪了兩個不肯好好學習適應的新官的遭遇:

  有一個叫徐均的人,洪武年間在廣東當陽春縣主簿,這個官類似現在的縣政府祕書長。陽春地方偏僻,土豪盤踞為奸,每有新官上任,就以厚賂拉攏腐蝕,最後也總能把持控制,政府就像他們自己家開的一樣。徐均剛到陽春,一個吏便向他提建議,說他應該主動去看看莫大老。莫大老就是一個土豪。也不知道徐均是不懂還是不吃這一套,他問:難道這傢伙不是皇上的臣民嗎?他不來,我殺了他。說著還拿出了自己的雙劍給那位吏看。

  莫大老聽了那位吏的通風報信,害怕了,就主動去拜謁徐均。徐均調查了解了一番,掌握了他的違法勾當,將其逮捕下獄。莫大老或許認為這是一種敲詐手段,就很知趣地送給徐均兩個瓜、數枚安石榴,裡邊塞滿了黃金美珠。徐均根本就不看,給他帶上刑具,徑直押送至府。沒想到府裡的官員也被買通,將莫大老放回家了。面對強權,莫大老的脾氣很好,再一次給徐均送上那些裝滿金珠的瓜果。徐均再次大怒,打算再將其逮捕法辦。在這關鍵時刻,府裡來函將徐均調離,到陽江縣任職去了。


  徐均真是清官。假如他不聲不響地收下瓜果,難道真會像朱元璋說的那樣被送進勞改工場嗎?根據史書上的記載判斷,他的前任都被拉攏腐蝕了,結果並沒什麼事。他在府裡的上司也被拉攏腐蝕了,並且動作很大地放莫大老回家,結果還是沒事。收幾個瓜果又能有什麼事?倒是不收瓜果的徐均遇到了麻煩。可見門子算的帳很正確:不但不能報效朝廷,自身也難保;而朱元璋算的帳顯然有問題,下獄和苦役云云,多半是嚇唬人的。
  也是在明朝的洪武年間,蒙古族的道同出任廣東省番禺縣知縣。知縣號稱一縣父母,為當地最高行政首腦,但是還有他管轄之外的權力系統,這就是軍隊和貴族。   坐鎮番禺的是永嘉侯朱亮祖。朱亮祖是打江山的開國元勳,征討殺伐立過大功。《明史》上說,朱亮祖勇悍善戰而不知學,辦事經常違法亂紀。而道同偏偏是一個執法甚嚴的清官,沒有道理的事情,不管來頭多大,堅決頂住不辦。

  當地的土豪數十人,經常在市場上幹一些巧取豪奪的勾當,以低價強買珍貴的貨物。稍不如意,就變著法地栽贓陷害。道同嚴格執法,打擊這些市霸,將他們當中的頭頭逮捕,押在街頭戴枷示眾。於是鬥法開始。

  這些土豪明白,道同這傢伙不好教育,便爭相賄賂朱亮祖,求他出面說句話。應該說,土豪的這樣做是很合理的。賄賂既是必要的買命錢,同時也是一種投資。有了永嘉侯撐腰,將來誰還敢惹?如果沒人敢惹,這個市場就是他們的金飯碗,永遠衣食不愁。

  朱亮祖果然被土豪們勾引教壞了。他擺下酒席,請道同吃飯,席間點了幾句,為土豪頭子說情。侯的地位在一品官之上,是道同的上級的上級的上級。應該說,以他的身分出面請客,算是很抬舉道同這個七品芝麻官了。可是道同偏偏不識抬舉。他厲聲道:「公是大臣,怎麼竟然受小人役使呢?」永嘉侯壓不服他。朱亮祖也不再跟他廢話,乾脆就派人把枷毀了,將街頭示眾的土豪頭子放了。這還不算完,隨後又尋了個差錯,抽了道同一頓鞭子。

  有一位姓羅的富人,不知道算不算土豪,巴結朱亮祖,把女兒送給了他。這姑娘的兄弟有了靠山,便幹了許多違法的事,如同土豪。道同又依法懲治,朱亮祖又將人奪走。

  道同實在氣不過,便將朱亮祖的這些事一條條地寫下來,上奏朱元璋。朱亮祖惡人先告狀,劾奏道同傲慢無禮。朱元璋先看到朱亮祖的奏摺,便遣使去番禺殺道同。這時候道同的奏摺也到了,朱元璋一看,明白是怎麼回事了。他想,道同這麼一個小官,敢頂撞大臣,告他的狀,這人梗直可用。於是又遣使赦免道同。兩位使者同一天到達番禺,赦免的使者剛到,道同也剛被砍掉腦袋。於是,門子的預言再一次應驗:「不但官爵,只怕連性命還保不成呢!」不屑於接受再教育的清官道同,終於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在一般情況下,這事到此也就算完了。為非作歹的王侯比比皆是,遵紀守法的卻如同鳳毛麟角。即使朱亮祖直截了當,擅自將道同收拾了,只要他給道同按上適當的罪名,也算不得什麼大不了的事,但是碰到開國之君朱元璋,這事就不能算完。朱元璋吏治之嚴,堪稱空前絕後。殺人只憑一時性起,這一點我們已經在道同的下場中看到了。此外還愛發脾氣,激烈且毫無寬容。第二年九月,朱元璋召朱亮祖到京,將朱亮祖和他兒子一起活活用鞭子抽死,然後親自為他寫了墓誌,以侯禮下葬。兩種規則的鬥法至此告一段落。

接受再教育
  我沒有仔細計算,不清楚明朝初期貪贓枉法者被揭發處罰的概率有多少。在閱讀時得到的印象是:離朱元璋越近,被揭發處罰的概率越高;而不歸朱元璋直接管的小官,被揭發處罰的概率則逐級下降。也就是說,在省部級官員這一層,朱元璋算的帳比較有說服力;而到了縣處級,門子算的帳更有說服力。朱元璋懲治貪官的手段極其酷烈,大規模地砍頭剝皮截肢剜膝蓋,製造了大量冤假錯案,也懲辦了大量貪官汙吏。血洗之下,洪武年間的官場乃是整個明朝最乾淨的官場。不過即使在最乾淨的時候,仍有大批高級官員不認朱元璋的帳,例如朱亮祖。我估計,在這批靠造反起家的高級官員之中,風險偏好型投資者的比例一定很高,很不容易管理。
  朱元璋死後,管帳的大老闆不那麼能幹或不那麼上心了,下手也不如太祖那般兇狠了,朱元璋的那套演算法便越發不對路了。不過,他發現的新官墮落定律卻越發靈驗了。

  明朝制度規定,官員不許在本鄉本土當官,怕他們受人情的影響,不能堅持原則,但胥吏和衙役們一定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土豪們就更不必說,他們熟悉當地的語言和風土人情,有一張親戚朋友熟人織成的關係網,盤根錯節,資訊靈通,熟悉各種慣例,並且依靠這些慣例謀生獲利。那些聖賢書上不講的潛規則,正是通過這些人繼承並傳播的。他們是活的教科書。在他們的言傳身教和熱心輔導之下,官員們學習的時間大大縮短,學費大幅度下降,許多摸著石頭過河的麻煩都可以省去了。這便是朱元璋的「新官墮落定律」的實現過程。

  所謂墮落,當然是從聖賢要求的標準看。如果換成新官適應社會和熟悉業務的角度,我們看到的則是一個重新學習和迅速進步的過程,一個接受再教育的過程。第一次是接受聖賢的教育,第二次則是接受胥吏衙役和人間大學的教育。第一次教育教了官員們滿口仁義道德,第二次教育教了他們一肚子男盜女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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