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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編號:04400073

幽靈旗【那多探奇1】

作者 那多
出版日 2008-09-25
定價 $250
優惠價 79折 $1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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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倪匡接班人終於出現!撼動大陸文壇的驚艷之作,擄獲百萬人心!
● 20世紀末,倪匡的科幻世界曾讓廣大讀者痛快沉迷,無法自拔。21世紀,那多的靈疑秘境要讓拿起書的每個人一路捧讀無法放手!
●千萬人氣部落客&作家Lowes、推理擂台版主‧青蛙巫婆張東君、誠品網路推理館‧專欄作者小云……等創作名人熱血推薦  


內容簡介
一段六十多年前的秘史,懸念迭起;一番兩千年前的史事,玄機暗藏; 
一個「三眼人」的傳說,撲朔迷離……拍案叫絕之外,更令你無法釋卷。
四幢經過日軍轟炸而奇蹟般保存下來的「三層樓」正面臨拆除的窘境,記者那多奉命對其進行深度報導,前往圖書館蒐集資料時,一張當年轟炸後的照片竟使他心生疑竇:
「三層樓」能倖免於炮火,真是受到傳說中樓頂飄出的外國旗庇護?還是當年「三層樓」主人孫氏兄弟所扛出的神秘大旗逆轉了日軍的空襲行動?
此外,孫氏兄弟當年為何狂撒銀兩、圈地建造「三層樓」?爾後鋌而走險去挖掘千年古墓後,又突然人間蒸發……


好評不斷
各大華文媒體狂推力薦
‧那多的小說讓讀者在現實與幻想中進行奇妙的冒險。        ──《新聞晨報》
‧以一則新聞為起點,加上強大的想像力,就構成了那多風格。    ——《錢江晚報》
‧那多小說在現實中尋找懸念,用現實給懸念解釋,十分吸引人的眼球。——《解放日報》
‧那多的作品情節環環相扣,在緊張刺激的氛圍中營造出一個個玄機暗藏而又充滿想像的空間。                               ——《文匯報》
‧那多習慣以真實的新聞開篇,努力營造一個真實的故事發生環境,然後講一個充滿懸念的幻想故事。他用幻想映照現實,以現實豐富幻想的藝術手法,讓讀者分不清真實和虛幻。
                                 ——《吉林日報》
‧【那多探奇】在細節上的揣摩,使讀者在理智上不相信故事,在情感上卻認同故事。這種矛盾的產生,就是作者那多的成功所在。                ——《長春日報》


創作名人搶先閱讀分享

‧這部《幽靈旗》寫得生花妙筆、活靈活現!從那多自稱的靈疑小說來挖古史掘今聞、談玄論奇之餘,主角就跟我一樣幽默機智(笑),這個中國當紅作家的書,絕對値得一看!
                                                 ──千萬人氣部落客&作家‧Lowes

‧不論類型,只要能引起讀者興趣,在看完書以後又去找相關書籍作延伸閱讀的就是好書!本書不但情節有趣,更能讓人發思古幽情,遙想三國、懷想古文物……我的史地多半學自金庸小說,真高興可以把時代推向魏蜀吳!
                                        ──推理擂台版主˙青蛙巫婆張東君

‧作品節奏流暢明快,絲毫不給讀者喘息機會,隨著一條又一條的線索出現,越發引起了讀者的好奇心,讓人迫不及待想往後讀去;在不厚的篇幅中,廣納了包含歷史、傳說、盜墓、懸疑、推理、奇幻等多種元素,令人驚異不已。
──誠品網路推理館‧專欄作者小云



作者的話
從現在起,我決定把我的這些小說稱為「靈疑小說」! 
「靈疑小說」這個詞是從來沒有過的,而我的小說也幾乎是。
之所以說幾乎,是因為依著我的定義,早年在香港倪匡先生的大量作品,也該算作靈疑小說。倪先生的衛斯理等小說留給我們深刻的印象,卻也已經過去了很多年。以現今的寫作圈,甚至擴展到世界範圍,以我的孤陋寡聞,沒有見到第二個。           ──那多



作者介紹
那多

曾經是一名國家公務員,因為對睡懶覺的迫切生理需要,跳槽到了媒體,成為一名記者。而等到懶覺睡厭的時候,又對記者這項最自由的工作感到不自由,所以只好辭職在家一心寫作。
由於向來想像力豐富,夜晚穿梭在夢境與夢境之間,一切真實在那多腦中都會形成奇幻的映射,而新聞記者寫文章卻必須以事實為依據,一絲不苟,劇烈的反差終於在某一天找到突破口,火山般噴發出來,變成一個個神奇的故事。
那多變幻著角色,在各個幻境間跳躍,不亦樂乎。對許多一輩子只有一兩次風格突變,甚至一個風格到老的作家來說,是不可思議的。而對於那多來說,卻是天賦本能和激情流露,信手拈來。
那多對自己的作品只有一個要求:好看。對那多而言,只要讀者覺得好看,已經足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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規格

商品編號:04400073
ISBN:9789861332598
頁數:256,中西翻:1,開本:1,裝訂:1,isbn:97898613325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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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閱

<自序>靈疑是什麼東西



從現在起,我決定把我的這些小說稱為「靈疑小說」。靈疑是個生造出來的詞,生造詞是一件很不好的事,但是沒辦法,我眼看著加在我小說頭上的那些「懸疑」啊「靈異」啊之類的帽子不爽很久了,卻始終沒辦法找到一個現成的詞來準確形容我寫的那些東西。

所以只好生造一個。這個詞是從來沒有過的,而我的小說也幾乎是。

之所以說幾乎,是因為依著我的定義,早年在香港的倪匡先生的大量作品,也是該算作靈疑小說的。倪先生的衛斯理等小說留給我們深刻的印象,卻也已經過去了很多年。以現今的寫作圈,甚至擴展到世界範圍,以我的孤陋寡聞,沒有見到第二個。作為一個小說種類而言,只圈進了兩個作家,未免太孤單。

自網路始,現在玄幻小說已經四下流行起來,比如《誅仙》,比如《褻瀆》。又有人把這類小說稱為新武俠,以《誅仙》的作者蕭鼎的話來說,金古時代的武俠,一個高手吐氣開聲,轟然一擊,大石碎裂,而現在的玄幻,一個高手吐氣開聲,轟然一擊,大山崩塌。能力無限放大之後,產生了頗不一樣故事情節和新的吸引點,所以足可以分裂出去開立山門,成為新的小說類型。

這些想像澎湃的小說顯然是有價值的,娛樂就是它們的價值,而且是很重要的價值。但是娛樂之外呢,有沒有價值。娛樂之外縱然有價值,也絕不在那些想像上。一直以來,在通俗小說領域,想像本身具有價值的,只有科學幻想小說。

科幻小說是對人類科技發展進行前瞻性幻想的小說,因為其前瞻性,所以好的科幻小說可以使世人警醒,又或者給科學家以啟發。可難道不屬科學範疇的幻想其本身,就沒有價值和意義?

倪匡寫過明代巨富沈萬三的聚寶盆是一個物質複製器,寫過來自二維平面世界的影子外星人,寫過苗疆的蠱是和人體內分泌相關的細微生命;我寫過以吸收金屬元素最後鑽入地心的鐵植物,寫過生活在時間中並且以時間為食物的生物,寫過道家的金丹元嬰其實是生物體的分裂變異……這些想像,固然和玄幻小說的想像大相徑庭,卻也絕不被正統科幻小說界所接納。

就好比人類的科學從一個起點開始,一步步往前走,至今走了十步,科幻小說寫的是第十一步、十二步。而我所謂靈疑小說的想像,卻是另尋一個起點。換而言之,科幻小說是在科學依據上進行的合理推想,比如凡爾納,他小說裡的許多東西,如今早已經實現,甚至淘汰。而我所進行的想像,卻沒有緊緊的科學理論的束縛。然而兩者相同的一點,即都是人類對於這個世界的思考和探索。

由此對「靈疑」進行字面上的解釋,「靈」絕不是靈異的意思,而是靈光一現的靈感;「疑」是質疑,懷著對這天地造化的好奇,向未知發問,甚而質疑現今科學的一些解答。每一本靈疑小說,每一個故事,都是一次發問,一次懷疑,一次窮盡自己智力和想像力的解答。

那麼這種質疑有價值嗎?這種想像有意義嗎?

這種無關科學,甚至和現有科學衝突,沒有科學精神的想像,除了娛樂之外,有什麼存在的價值?

我認為,有。

什麼是科學?什麼是科學精神?

辭海上的解釋,科學是運用範疇、定理、定律等思維形式反映現實世界各種現象的本質和規律的知識體系。簡單說,就是人類認識世界的知識體系。這其中涉及到一個問題,到底什麼是真正的本質,什麼是正確的規律?今天我們的物理學認為這樣東西的本質是如何如何,過了一百年呢?會否認為今天的認識是錯誤的?那麼今天的認識算科學嗎?

其實所謂的科學,就是西學,整理成為系統,並且漸漸枝繁葉茂,分叉極多,溯其源頭,不過三四百年而已。可是自鴻蒙初開,人類有了靈智,無時不刻有智者在探究這個世界運行的規則。古希臘亞里斯多德認為世界由土氣火水四元素組成,這是他認識世界的體系,在當時而言也可稱是科學;而在中國,道家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從廣義上說,這又何嘗不是曾經的科學。而現在,這些曾被認為反映了天地至理的理論體系,已經變成了哲學。

變成的不僅只是哲學。

中世紀的歐洲,對於民眾而言,是什麼體系在解釋天地萬物日月星辰?一本書──《聖經》,以及由此書而來的各種具體的教義。如果科學是真理,對於生活在那個時代的人來說,那些就是科學。而在火刑柱上燒死的如哥白尼等,又或煉金術士黑巫師,今天看來他們是天文學家和化學家,他們是科學的代表,可當時,他們是異端,是偽科學,是反科學。好了,曾經的科學今天僅僅只是宗教。

那麼今天呢?今天的科學會不會也有類似的情況,今天某些被認為是偽科學反科學的東西,會否在當來的某一點也變成了科學?

我相信會。因為沒有一個時代的人類是完全正確的,人類無時不刻不在犯錯。

那麼科學精神呢?

科學精神是研究科學所必須具備的精神,比如說要經得起檢驗,要來源於實踐,要定性分析定量分析等等。身處於這樣的時代裡,我不敢說科學精神不是探索世界奧秘所必要的精神,可如果僅作為一種思考方式,來想像世界的多種可能,科學精神就不是必要的。甚至我認為,在對這個世界的想像中,如果過度強調科學精神,並不是件好事。就像我之前所說的,新的科學理論會代替舊有的,也不排除有新的認識世界的體系,代替現有的名叫科學的認識世界體系的可能。如果連想像都要科學精神,要受制於現有的科學理論,就折了翅膀,杜絕了看到一片新天地的可能。

每個人小的時候,都有過對世界的無盡猜想,有些猜想是很精彩的,但年歲漸長,這些想像就失了空靈,進而不怎麼想了,那是因為我們已經在現有的體系中浸潤漸深,再不復白紙一張。靈疑小說的價值,在於充分激發人們對於這個世界之神秘的興趣,知道一切皆有可能。對有志探究這個世界的人來說,即便走在科學的大道上,一味的循規蹈矩,也會變成教條,看看此類小說,知道還有這樣張狂的想法,或許能引發腦力激蕩呢。

以此為自序。

 





 

六十七年前的照片

當年日寇濫炸後僅存的完整建築物如今卻要被毀



在閘北區恒豐路附近的裕通路85弄弄口,有一排不起眼的中式「三層樓」房子。據《閘北區志》記載,這個「三層樓」卻是一個重要的歷史遺跡。1937年,日寇對蘇州河北狂轟濫炸後,閘北成了一片廢墟,僅剩下的一處完整建築物,便是這個「三層樓」。如今,因為舊區改造,作為重要歷史見證的「三層樓」,就要被拆除了。有識之士提出,「三層樓」不該拆,應當從愛國主義教育和歷史遺跡的角度加以保護。

記者昨天來到「三層樓」採訪,巧的是,天目西路街道「三層樓居委會」的辦公室就在「三層樓」裡。居委會主任周玉蘭介紹說,「三層樓」是在上世紀30年代由四個有錢人合夥建造的,當時共有四幢。之所以在日寇轟炸下「倖免於難」,據說是因為當時住在樓裡的外國人打出了外國旗子。以後,倖存的房子成了這裡最顯眼的建築,並在很長一段時間內成為閘北境內最高的建築。人們習慣於把這裡稱為「三層樓」,連「三層樓居委會」也因此而得名。

由於恒豐路拓寬和舊區改造,此前已經有兩幢「三層樓」被拆除,剩下的兩幢現在也「岌岌可危」,被列入了拆除的範圍。眼看這一歷史遺跡就要「銷聲匿跡」,閘北區政協委員吳大齊等心急如焚,提交提案反對拆除「三層樓」,他認為,儘管具有歷史紀念意義的「三層樓」沒有保護建築的名分,但這些建築是不可多得的歷史見證,這樣的遺址在上海也並不多見,應採取各種措施積極保護下來,將其改建成愛國主義教育基地,教育後人勿忘國恥,警惕日本軍國主義的復辟。周玉蘭也覺得拆除「三層樓」實在可惜,居住在這裡的幾十戶人家雖然盼望改善住房,但他們也認為「三層樓」應該得到保護。

 

《新民晚報》2004年6月9日

 

由於要參加今天的評報,所以我把同城幾家主要競爭媒體的當日報紙都找來看了一遍。每家報社每天都會有類似的會議,大家各有眼珠盯牢的幾家媒體,如果別家有的新聞自家沒有,叫漏稿,責任可大可小,嚴重的能讓相關記者立馬下崗;如果自家有別家沒有,當然沾沾自喜一番。獎勵嘛,一些銅錢而已,多數時候只有口頭表揚。重罰輕獎,皆是如此。

所以開會前一小時,我把《新聞晨報》《青年報》《東方早報》《解放報》《文匯報》和《新民晚報》等掃了一遍,於是就看到了以上這則新聞。

這則新聞我們漏了。

不過在我看來,這算不上是重大新聞,也不是條線上必發的稿子,屬於別家的獨家新聞,是他們記者自己發現的稿,總不能不讓別人有獨家新聞吧。雖然領導們總是這樣想,但小兵如我們,還是覺得該給別人一條生路走……如果真有份什麼好新聞都不漏的報紙,那別家報社豈非都不用活了。而且《新民晚報》是每日上午截稿,相比我們這些前一天晚上截稿的早報而言,本來就有先天優勢,報導比他們晚一天是常有的事。

再說,評評報而已,有必要得罪平日在報社裡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同事嗎?

所以,評報時輪到我說話,我只以一句「今天《新民晚報》有篇關於歷史遺跡的獨家稿,我們要是以後能多些這樣的發現性稿子,報紙會更好看」輕輕掠過,絲毫沒有加罪於誰的意思。

可是頭頭自有頭頭的想法。如果是新來的頭頭,想法就特別多。

評報會開完,藍頭讓我留一下。

藍頭姓藍,是新來的頭,所以叫藍頭,職務是副總編。這是個分管業務的副總編,於是我們分管業務的變成了兩個副總,職務重疊,誰都知道這其中涉及報社高層的權力糾紛。

藍頭新來很賣力,磨刀霍霍,已經有許多不走運的記者編輯挨刀子了,被他叫住,讓俺滿心的不爽。不過我在報社也算是老記者,功名顯赫,聽的見的多了,心一橫,誰怕誰呀。

話是這樣說,好像心還是有點慌,一點點,真的只有一點點而已。

「想和你說晚報那篇獨家稿的事。」藍頭滿臉笑容。

我看著他點了點頭,一副成竹在胸的老記派頭,好像我是領導似的。

「別人有獨家稿不怕,但我們得跟上。有時候,先把新聞做出來的,不見得是笑到最後的。」藍頭開始娓娓道出他的計畫。

原來他想讓我去作一個深入調查,把這兩幢大樓的底細翻出來,擴大影響,力圖透過媒體的影響力,最終把這兩幢大樓保下來。用他的話來說,這是件「功德無量的事,同時也展現了媒體輿論監督的力量。最重要的是,也展現了我們《晨星報》的力量」。有句話我知道他沒說出來:「這也展現了我藍頭的英明領導。」

「我雖然剛來不久,可你的報導我看了很多,你是《晨星報》的骨幹,這個專題報導就交給你了。」他站起來,走到我身邊拍拍我的肩膀。

「沒問題。」我拍胸脯保證,心裡暗笑,看看,這藍頭還知道哪些人能動,哪些人不能動,哪些人要捧在手心裡不是?

深入報導是件細活,我打了個電話,和居委會說好明天下午去採訪。而明天上午,我打算去一次上海圖書館。如果那大樓真如《新民晚報》報導裡說的那麼有名,上海圖書館一定有它的資料。要想把大樓保下來,這類能證明其珍貴性的資料是不能缺少的。再說,引用一下資料,我的稿子也好寫。

第二天早上九點,我就到了上海圖書館。我是那裡的熟客,早就辦了張特許閱覽證,可以查閱那些不對外的文獻資料。他們管宣傳的幾個人我都認識,最關鍵的是,他們幾個古舊文獻書籍的管理員我都熟。雖然他們的內部網路可以查書目,但許多時候沒人指點還是有無從著手之感。

也巧,剛走進上圖的底樓大堂,就看見管理員趙維穿堂而過。

我把他叫住,然後遞了根「中華」過去。我不怎麼抽,但身上好菸是一直帶著的。

「算了吧,你又不是不知道這裡不准抽菸。說吧,這次又要查什麼?」趙維推開菸,很上路地說。

「呵呵,還是你了解我。」我笑著把菸收回去。

「沒事你還會上這兒來?」

我把事情一說,趙維指了指VIP休息室,扔下一句「在那兒等著」就走了。

坐在沙發上等了大約十分鐘光景,趙維拿著一本厚厚的硬面精裝本過來。

《上海老建築圖冊》。

「八七年出的書,裡面老建築用的基本都是從前的老照片,對建築的介紹也相當詳細。」趙維說著翻到其中的一頁。

「看,這就是那四幢樓,當時日軍轟炸後不久拍的,珍貴的照片,文字資料也挺多的。你慢慢看,要掃照片的話去辦公室,反正那裡你也熟,我還有事,不陪你了。」

「你忙你忙。」我嘴裡說著,眼睛卻緊緊盯在這頁的照片上,一瞬間的驚詫,讓我甚至忘記對正快步走出休息室的趙維應該有的禮貌。

我不得不承認,這真是一張令人驚歎的照片。

那簡直是一個奇蹟,這張照片所呈現的,是近七十年前的一個奇蹟。

我猜測著這張照片拍攝的時間,是那場轟炸過後的一小時,還是一天、兩天?不可能更長的時間了,因為照片中的畫面上,四處是廢墟和濃煙,見不到一個人。

當年日軍轟炸過後,上海像這樣一片廢墟的地方很多,但在這張照片裡,殘屋碎瓦間,卻突兀地聳立著四幢毫髮無損的建築。

這張照片的拍攝地點是在高處,取的是遠景。遙遙望去,四幢明顯高出周圍破爛平房的大樓,分外顯眼。

在剎那間我甚至以為,當年日軍轟炸機投下一顆顆重磅炸彈時,這片街區張開了只在科幻小說中才聽說過的能量防護罩,所以毫髮無損,否則,以周圍建築被炸損的嚴重程度,所謂「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這當然是個可笑的念頭,真有保護罩的話,怎麼四幢樓四周和之間的平房都塌了,就只留了這四幢樓在?可是,照片上所顯示的狀態,顯然比保留下一片街區更為荒謬和不可思議。

我隨手翻了翻前面幾頁,發現其他建築都取的是近景,而且照片只占整頁的一半左右,只有這張照片取的是遠景,而且占了一整頁。我翻到後一頁,果然,後頁上是四幅比較小的大樓近照,以及文字資料。想必當時的編者也覺得這張取遠景的照片極為神奇,所以才給予特殊待遇。

我翻回前頁,凝神仔細看這張照片,四幢大樓的排列很奇怪,每幢大樓都相隔了一段距離,最前面兩幢,後面一幢,再後面一幢。

我總覺得這排列有問題,翻到後面的文字介紹,果然看到這一段:

「當時孫家四兄弟建造四幢大樓,以孫家長兄的大樓為中心,其他三幢大樓呈品字形圍在周圍,每幢大樓之間的距離有五六百米。」

我翻回去一對照,果然是品字形。

不知不覺間,我的眉頭已經皺了起來。當年這裡並不是租界區,憑什麼日本飛機周圍炸了一圈愣留了這麼大一片盲區?

不對,不是一片盲區,而是特意留了四個點沒有炸?

見鬼了,以今天美國人的精確制導技術,都不能保證做到這樣。當年的日本鬼子,就算是有心不炸四幢樓,也不可能做得這樣精確,這樣漂亮啊。

文字介紹裡也提到了這四幢樓得以保存的原因,和報導裡基本一致:住在樓裡的外國人打出了外國旗子,日本飛機看到了,就沒炸。

很多事情只要有人給出一個答案,大多數人就不會再去深究,眼前就是個例子。而作為要進行深度報導的記者,我當然不能延續這種思考的惰性。

只是不論我如何思索,疑點越來越多,答案卻想不出一個。

首先,那是什麼國旗?其次,為什麼那些外國人不待在租界裡?到底有多少外國人,多少面旗?如果四幢樓裡都有旗升出來,那麼多外國人怎麼會聚集到這裡來?

即便以上都成立,可是在飛機上的飛行員竟能注意到下面的小旗?!就算注意到了,在那樣的戰爭狀態下,在日寇高昂甚而嗜血的戰爭意志下,還能因為這小小的外國旗就放過這四幢建築?

再者,就是最奇異的地方,即便日軍飛行員決心放過這四幢樓,他們是怎麼做到把四幢樓周圍的建築都炸得稀爛,而四幢樓卻毫髮無損?難道說那時日軍的飛行員,憑肉眼制導,就能把精確度控制在十米之內?

這些無解的問題在我腦海中盤旋了許久,我忽然失笑,一個不可思議的景象,一個難以解釋的奇蹟,難道不是讓這幢大樓保存下來的最好理由嗎?只要稍加炒作,每一個看了報導的人都會認為,這四幢當年在日軍的炸彈下神話般屹立不倒的大樓,在今日的和平年代裡,難道連半數都保不下來嗎?四幢樓平凡無奇的外觀,建造者孫氏四兄弟富有但沒有顯赫的身分,這些都將不再成為問題。

複印,然後掃描,該幹的都幹完以後,我把書還了,愉快地走出上海圖書館。報導的主線我已經找到,文章該怎樣布局已經心中有數,接下來只要找一些經歷過當年戰火的老居民,讓他們敍說一些當年「神話」發生的細節,就大功告成。據資料上的介紹,孫氏四兄弟當年購下這四塊地皮時,曾和地皮的原主達成協定,四幢樓建成後,撥出一些房間給原主居住,所以有一些老百姓在大樓建成後又搬回去住了。從這點上來看,雖然不知道孫氏兄弟是做什麼買賣,但此等行徑倒頗有「紅色資本家」之風。

下午,在裕通路85弄弄口,我很容易就找到了殘存的兩幢大樓之一。在進入之前,我站在門口拍了張照,從新聞的角度講,我需要一張今天的照片來和六十七年前的照片進行對比。

和之前在書上看到的那四幅大樓近照一樣,如今站在了它面前,除了灰色的外牆讓大樓顯得老舊之外,沒什麼區別。這實在是一幢極其普通的老樓,毫無建築上的特色,和美學藝術之類更扯不上邊。惟一有點特別的,是這幢「三層樓」的層高很高,大約相當於現在的五層樓。如果不是找到了那張老照片作為切入點,我實在找不出阻止它被拆除的理由。

「三層樓居委會」就在這幢大樓的一樓,周主任不在,接待我的是一位姓楊的副主任。他很熱情地向我介紹大樓的情況,只是他所說的我大多已經了解。過了半個多小時,我才有機會打斷他的話,問起目前住在樓裡的老居民有多少。

「從那時候就開始住到現在的老人啊?!」楊副主任的眉頭皺了起來。

他想了想,告訴我這樣的老住戶已經很少了,樓裡的住戶大多是「文革」前後入住的,以前的老住戶搬的搬死的死,畢竟已經過了六十多年。

「這幢樓裡是沒有了,後面那幢樓裡還住著兩位。二樓的老張頭,還有三樓的蘇逸才蘇老先生,都是八十開外的人了。」

我注意到楊副主任稱呼中的細微變化,都是八十多歲的老人,卻有著兩種不同的稱呼語氣。看來他對那位老張頭並不是很尊敬。

「蘇老可真是個大善人哪,這些年人前人後做的好事可不知有多少,聽說他前前後後給希望工程捐了幾十萬,去年老李家的女婿得了肝癌,他就悄悄送了三萬塊呢。老張頭可就不一樣了,孤僻得很,不太願意理人。」楊副主任開始向我介紹這兩位老人。

「老張頭,他叫……」我寫稿子的時候可不能這麼稱呼老人家,與其當面問這位孤僻老人的名字,還不如現在就問個清楚明白。

「他叫張輕。不過老實說,我覺得這兩個人都有些奇怪,不管怎麼說,那麼多年都一個人過來,沒有娶妻生子,那麼多年來樓裡也沒人見過他們的父母親戚,就那麼一個人住在樓裡。而且他們都不怎麼談過去的事兒,不知會不會對你說。」

八十多歲的單身貴族?我也不禁愣了一下,這可真是罕見,而這裡還一下子就出了兩個。不談過去的事……我又想到了那張照片。

壓下心中的疑惑,我起身向楊副主任告辭。還沒接觸前沒什麼好想的,說不定他們願意向我這個記者說些什麼。

「你往弄裡多走一段才能見到那幢樓,離得挺遠的。」楊副主任提醒我。

我忽然想起一事,問:「聽說原來四幢樓是以一幢為中心品字形排列,現在剩下的這兩幢是哪兩幢?」

「你現在要去的那幢『三層樓』,就是位於中心的那幢。這裡是外三幢中向著西北面的一幢。」

當我沿著裕通路85弄向裡走的時候,我才明白剛才那句「挺遠的」到底有多遠。直到走到弄底,不,應該說是穿出這條弄堂,走到普濟路的時候,我才看見另一幢「三層樓」。算一下,距離上一幢有一二百米遠。

我用手搓著額頭,這情況還真有那麼點奇怪。

從中心的一幢到邊緣的那幢就要這麼遠,那邊緣的三幢之間的距離,豈非要三百米甚至更遠?算算位置,如果那兩幢被拆去的「三層樓」還在的話,一幢該在民立路或共和路上,一幢該在漢中路附近。

其實在看那張照片的時候,我就已經覺得這幾幢樓之間的距離挺大的,現在實地走一走,才想到,這之間的距離,已經大到不合邏輯。

四兄弟建造四幢大樓,難道不該是緊貼著造在一起的嗎?為什麼隔那麼遠?要是四兄弟關係不好,又為什麼要在同一片地域建房子,而且房子的式樣還一模一樣?真是橫豎都說不通啊。

把額頭來回搓了幾遍,我走進了這幢中央「三層樓」。

這大樓從外到內都建造得十分平民,一樓的採光並不好,雖然是下午,但走進去,一樓的許多地方還是籠罩在陰影中。我順著木質樓梯向二樓走去,腳下的木板發出吱吱的聲響。

如果是我的話,一定把大樓造得小一些,只建兩層,但卻能造得比現在好許多。若是拿四幢樓的建造費合起來造一幢,就可以造得相當豪華,四兄弟住在一起也綽綽有餘。

這樣想的時候,我踏上了二樓。

老式的大樓是沒有門牌號的,張輕住在哪裡,只有靠問。

「請問張輕住在哪裡?」我問一位從左邊門裡出來的老太。

「張輕啊?!」老太操著寧波口音,皺著眉頭,似乎想不起來。

「就是老張頭。」

老太恍然大悟,隨手指向右前方緊閉著的一扇朱色房門。

沒有門鈴,我敲響了房門。

「誰啊?」過了一會兒,門裡傳出低沉而混淆的聲音。

門吱呀一聲開了,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位矮小精幹的老人,身子瘦得彷彿一陣風就能吹走,但一雙眼睛卻很有神,頭髮花白,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年輕了十多歲。

「您好,張老先生吧,我是《晨星報》的記者那多。」我拿出記者證。

張輕掃了眼我手上的記者證,問:「有什麼事嗎?」

「是這樣的,您是從這幢樓建好就一直住到現在的老居民,最近這幢樓面臨被拆的危險,《新民晚報》昨天已經作了一個報導,我們報紙也想跟著報導一下。希望能讓有關部門改變主意,把這兩幢僅存的『三層樓』保留下來。」

「你去問居委會吧,我沒什麼好說的。」老人絲毫沒有讓我進去詳談的意思。

「可您是老住戶,有些情況居委會不了解,只能來問您。不會耽誤您太長時間,只半小時就好。」我微微彎著腰,臉上笑容可掬。

「你想了解什麼?」老人低低地說,依然擋在門口,一動不動。

「我在上海圖書館裡查到一幅照片,就是一九三七年日軍轟炸以後,四幢樓安然無損的照片,這簡直是個奇蹟,我完全無法想像那是怎麼發生的,所以……」

老張頭的眼珠忽然收縮了一下,他掃了我一眼,眼神在瞬間變得十分凌厲,讓我的話不由得微微一頓。

「沒什麼好說的,我要睡午覺了。」

朱紅色的門在我面前關上,我竟然連門都沒能進得去。

無奈,只能上三樓去。

問到蘇逸才的屋子,我按響了門鈴。

開門的是一位略顯富態的老人,頭髮眉毛雪白,臉上的皺紋,特別是額上的皺紋深如刀刻。

「您好,我是《晨星報》記者那多,能耽誤您點時間嗎?」我改變了策略,先進去再說。

「哦,好的,請進。」老人微笑著把我引進屋子。

屋裡的光線很好,這間屋子約有十五六平方米,沒有太多的家具擺設,最顯眼的就是四面大書櫥。靠窗的八仙桌上攤著一本墨蹟未乾的絹制手抄本,毛筆正擱在旁邊的硯臺上,看起來已經抄完了,正放在太陽底下晾乾。我看了一眼,應該是佛經,最後一頁上寫著「圓通敬錄」的落款。

我注意到手抄佛經的同時,蘇逸才已經開始把佛經收起來,放入書櫥。隨著他的動作望去,我不由得一愣,那書櫥裡幾乎放滿了這樣的手抄本。

「您向佛吧?」蘇逸才招呼我在八仙桌前落座的時候,我問。

蘇逸才笑了一下,問:「你剛才說,你是……」

對於這張新興報紙,像蘇逸才這樣的老人不熟悉是很正常的,我忙覆述了一遍,把記者證拿出來。蘇逸才搖搖手示意我收回去,看來這位老人要比二樓那位好相處得多。

「您是在這幢大樓裡居住時間最長的居民之一了,來這裡是想向您了解一些大樓的掌故。畢竟這幢大樓有相當的歷史價值,如果拆遷太可惜,希望透過媒體的努力,可以把『三層樓』保下來。」

「說到居住時間最長,這裡可不只我一個啊。看來你已經在二樓碰過壁了吧?」蘇老呵呵笑道。

我也笑了:「我連張老的門都沒進去。」

「其實老張人挺不錯的,就是性子怪了點兒。你想問些什麼?」

我心中大定,看起來面前的這位老人是最好的採訪對象,肯講而且廢話好像又不多。希望他的記憶力好一些,能提供給我盡可能多的細節。

「一九三七年那次日軍轟炸之後,『三層樓』在相當長一段時間裡是閘北最高的建築,也正是因為這一點,才使『三層樓』有了紀念價值。我在上海圖書館看見一張照片,是那場轟炸之後不久拍的,那場面太神奇了,周圍一片廢墟,而『三層樓』卻得以保全。我非常好奇這一切是如何發生的。」

這番話說完之後,我心裡卻忽然有了不好的預感,蘇逸才臉上的微笑已經消失了。

「太久遠的時間了,我老了,已經記不太清楚啦。」

「據說是當時住在樓裡的外國人打出了旗子……」我試圖提醒他。

蘇逸才的臉色一肅:「對不起,剛才是我打了誑語,並不是記不清楚。」

我心裡一喜,看來他向佛之心還真是幫了我的大忙。可蘇逸才接下來的話卻讓我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但是,那是一段我不願意提起的回憶,所以,只能說一聲抱歉啦。」

走出中央「三層樓」,我向居委會所在的「三層樓」走去。一無所獲,卻反倒激起了我把事情搞清楚的好奇心。

兩次碰壁並不能堵住所有的路,對我這樣一個老記者而言,還有許多尋找真相的辦法。

老張頭和蘇逸才的奇特反應,使我開始覺得,六十七年前的那場轟炸,一定發生了什麼事,不僅保下了這片建築,更讓當事人噤若寒蟬。

回想起來,圍繞著「三層樓」的不正常現象已經很多了,除了在日軍轟炸中倖存這最大的疑點之外,看起來孫氏四兄弟也有問題,為什麼造了這四幢相隔這麼遠的大樓,為什麼是品字形……

回到居委會,楊副主任忙了半天,終於找出了我要的資料。

雖然眼前「三層樓」裡的兩位老居民都對當年絕不透露,但我沒有忘記,還有兩座我沒去過的「三層樓」。

就是那兩幢已經拆除的「三層樓」。

那裡面應該也住著一些見證過當年情況的老人吧?

居委會的工作做得非常細緻,雖然那兩幢樓裡的居民已經搬遷,卻還是留下了他們的新住址和電話。

我又得到了三個名字:鐘書同、楊鐵、傅惜娣。

沒想到,竟然看到了鐘書同的名字。從居委會提供的資料來看,我並沒有搞錯。就是他,我在讀大學的時候,還聽過他關於三國歷史的一次講演,非常精彩。鐘書同卻不是因為拆遷才被迫搬的,他本來也是住在中間那幢「三層樓」裡,七八年前買了新宅就搬出去住了。

這位九旬老人是中國史學界當之無愧的泰山北斗,他對中國歷代史都有研究,而其專業領域,就是對兩漢,尤其是從東漢後期到晉,也就是俗稱的三國時期的研究,更是達到了令每一個歷史學家都驚歎的高度。他採用的許多研究方式在最初都被認為不合學術常規,但取得的豐碩成果使這些方式在今天被越來越多的歷史學家所採用。許多學者談起他的時候,都以「他幾乎就是生活在那個時代的人」來形容他對那段歷史的驚人了解。

所以,很自然我第一個就打電話給他。

可惜,我在電話裡被告知鐘老去巴黎參加一個有關東方歷史文化的學術會議了,要過些時日才能回來。失望之餘,我不由得驚歎,如果沒記錯的話,這位老人已經九十二歲高齡了,竟還能乘長途飛機參加這樣的學術會議。

無奈之下,只能聯繫另兩位的採訪。

說起來真是很慘,我們晨星報社在外灘,而楊鐵搬到了浦東世紀公園,傅惜娣則在莘莊。也就是說,從報社出發,不管到哪裡我都得跑十幾二十公里。

不過從好的方面講,我跑那麼遠來採訪你,你也不好意思直接把我轟出去吧,總得告訴我些什麼。

世事總是那麼的出人意料,對楊鐵和傅惜娣的採訪,除了路上的奔波不算,竟然非常順利。

而兩次極為順利的採訪,卻為當年所發生的一切,蒙上了更陰霾厚重的疑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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