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不讀的50首唐詩(贈吳淡如讀詩頌詞CD)

〈自序〉因為美好，所以希望你知道

我的碩士論文寫古典詩，博士論文也寫古典詩。雖然古典文學已成為「過時」的文學形式，但如果說「感動」是閱讀鑑賞的最高準則，那麼，我在古典詩身上所得到的感動，彷彿要比現代詩多得多。(我說的感動，不是因為我「研究」了古典詩。事實上，如果沒有感動在先，成為研究對象之後只會徒留憎恨而已。)

不過，即使如此，我也沒想過要寫一本有關唐詩的書。一方面是那些具參考書性質的詩詞註解，代代有人翻新、加入；一方面是除了必要的論文外，我對寫一本非創作性質的書實在興趣缺缺。

可是在吳淡如問我要不要寫一本類似詩詞新解的書之後，我忽然想：如果拋開詩詞賞析──所謂「作者、注釋、考證」的「制式正統」，就寫成自己的詩詞「私筆記」呢？一邊解詩，一邊還能很快意放縱的把「創作」的態度放進去，抒展個人的讀詩心情與故事，想一想便也興高采烈起來。

本來，一般人從古典詩中獲得的共鳴，最初就不是建立在了解作者、注釋、時代背景等「殺風景」的麻煩事上。因為，儘管時代相距千百年，這些詩句就是有不假外力、直接敲響人們心版的能力。
譬如：「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讓人墜入往事難追的感傷(誰在乎李商隱的這首〈錦瑟〉到底在寫什麼)；「天階夜色涼如水，臥看牽牛織女星」馬上帶人走進秋山夜遊、臥地觀星的青春記憶(誰管杜牧本來是寫宮女的淒涼)；而再也沒有什麼比「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更能說明揮之不去的愁苦無奈了(不知道這首詩是李白為了餞別校書叔雲所寫的有什麼關係)；還有，「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的生命悲憾更是不言而喻(未必要知道杜甫是在寫諸葛亮，因為他也是寫自己、寫有相同心情的所有人)；至於「貧賤夫妻百事哀」、「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應該是社會新聞版上常見的標題吧(儘管使用的並非原詩主旨)。

看！即使是在現代，有些心情就是要依賴古典詩來下註腳才傳神。有些人是因為這樣才「愛」上古典詩的吧！因此才繼續追索詩句的來源、背景、內涵，進一步了解詩人的心靈與那個時代。

只是，那並不表示越是讀得「專業」理性，就越要把最初那個純粹訴諸感性的讀詩心情遺忘。我不需允許自己變成這樣，一般讀者當然更無需如此。

所以，我從眾多唐詩名作中挑選出的五十首，並不是好詩排行榜，而是曾讓我一讀就鍾情難忘的。選詩的時候，我不斷被某些句子帶回自己讀詩的原點，看見它在那個時空點觸動了我的心弦，聯繫了我的生命歷程，選完五十首後彷彿也重新認識了自己。

譬如我幾乎放棄了所有的邊塞詩(只選了一首)，因此發現自己不僅對征戰之事冷漠，對塞外風光也缺乏嚮往之情；我也不願意用國破家亡的沉重來記憶杜甫(杜甫名作中有關國家興亡之慨者幾乎都沒選)，大概是因為我真的希望他能放輕鬆一點；我也不忍看到孟浩然在那些自然隱逸的代表作中，末尾流洩出求官不成的哀嘆，那讓我有種「撞見高僧偷吃大魚大肉」的難堪……

另外，因為篇幅的關係，我割捨了長篇歌行，除了李白，大部分都選擇了最能代表唐詩風貌的近體詩。

能在理性的說明之外，既感性又「任性」的詮釋唐詩的「生命」，真是件過癮的事。因為，「讀詩」的美麗心情其實是超越「研究詩」的專業而存在的。

我嚐過它的美好，所以希望你知道。

[延伸閱讀]
1.《吳淡如新說紅樓夢》
2.《吳淡如新說人間詞話》
3.《不可不讀的50首宋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