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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編號:02600078

Y先生的結局

THE END OF MR.Y
譯者 陳雅汝
出版日 2009-09-30
定價 $430
優惠價 79折 $3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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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如果你知道這本書被詛咒了,你還敢看嗎?
如果你能進入一個人的腦中主宰他的意識,你能抗拒嗎?
Y先生無法抗拒,結果……

★這是一帖能夠強烈影響你感官的幻覺劑,具備真正的驚悚等級。你絕對不可錯過!比《駭客任務》更瘋狂的意識冒險!
★一段奇幻又危險的旅程,輕鬆又聰明,令人聯想到村上春樹。入圍英國柑橘獎!
★結合史蒂芬.霍金的研究和保羅.科爾賀的小說,讓你一邊思考、一邊娛樂的鋒利作品。
★曾志朗、洪蘭、李欣頻、「阿特拉斯的部落格」,愛不釋手熱情推薦!媒體讀者好評如潮!
★作者入選「英國年輕作家TOP 20」,並榮獲「Elle雜誌風格人物大賞」!


一八九三年出版的《Y先生的結局》,是怪胎湯瑪斯.盧瑪士的最後一本著作,也是最神秘難懂的作品。據說它被下了詛咒,看過的人都一命嗚呼!而且此書極為稀有,全世界僅存一本,被鎖在德國銀行的保險箱中。對四度空間特別迷戀的年輕女孩愛莉兒,意外在一家舊書店中發現這本奇書,並用身上僅有的錢買下它。當她正準備拜讀時,卻發現少了兩頁。愛莉兒一心想要揭開遺失書頁的謎底,卻因此捲入人類變腦的秘密中……這一趟危機重重的旅程,她還有機會全身而退嗎?



作者介紹

史嘉麗.湯瑪斯(Scarlett Thomas)
一九七二年生於倫敦。小說作品有《光彩年華》《外出》和《流行公司》。二○○一年入選為《獨立報週日版》英國年輕作家二十強。二○○二年榮獲Elle雜誌風格人物大賞。目前在肯特大學教授英國文學與創意寫作。

〈譯者簡介〉 / 陳雅汝
專職譯者。台大工商管理系畢業,政大哲學研究所碩士,台大歷史研究所肄業。譯有《異/同之外:雙性戀》《恐懼的氣氛》《四%的人毫無良知,我該怎麼辦?》《十四天讓大腦變年輕》《時空旅人之妻》《我不瘦,我有話要說》《行銷大師的十堂課》《優活:身體年齡不老的八堂課》《控訴虛偽的影像敘事者:黛安.阿巴斯》,與人合譯有《生命的自主權》《偷窺狂的國家》《搞笑諾貝爾獎》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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規格

商品編號:02600078
ISBN:9789861333038
頁數:456,中西翻:1,開本:1,裝訂:1,isbn:97898613330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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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界推薦

比《駭客任務》更瘋狂的心智空間      /    阿特拉斯的部落格格主  吳文成


最令人無法拒絕的小說,是它能夠持續給讀者一種想像不到的參與感,並且在不知不覺之中給讀者建構了難以自拔的世界觀。讀過史嘉麗的《Y先生的結局》,會忍不住想跳入眼前的景象:那是魅惑交織的意識空間,實相、擬像俱存的心智場域。透過刻意安排,勾引讀者好奇心的小說疑團,更讓我滿心期待那些關於神祇、心靈與存在本質的種種解答。

《Y先生的結局》之題材,可以說是《X檔案》影集與《駭客任務》的結合體升級版,裡面彙集有:時空穿梭的懸疑事件、關於世界真實結構的探索,以及光怪陸離的編碼虛擬世界。然而不僅於此,我還驚訝的是,這本小說在當代理論物理學的背景之下,以科幻為骨架,以後現代哲學為精髓,向讀者們提出了一連串尖銳的謎題。簡單來說,《Y先生的結局》試圖去「衝撞」認知心理學的世紀爭議:心智運作的真相。

電影《駭客任務》是描述未來世界被電腦所創造的母體(Matrix)統治,人類的肉體被機械豢養在保溫箱之內,而人類心靈卻被剝奪自由意志,人們的所有知覺、感受、情緒,全部由電腦以各種程式交織的虛擬實境所刺激而來。

換句話說,《駭客任務》裡人們體驗到的咖啡的甜味苦澀、牛排的鮮嫩,其實未曾發生過,那些都只是如夢境般的表象,並非實體,也並非身體親為的物質經驗。這部電影為觀眾成功地創造出:數位符碼所編造的虛擬空間,電流訊號的飛瀑走竄,已經化做物質儼然存在的真實感。而《Y先生的結局》,則是為讀者建構出一個更瘋狂的心智空間。

如果說,《駭客任務》正在勾消意識與物質的界線、數位與類比的界線,那麼,《Y先生的結局》顯然在進一步強化思維與存在的哲學論題。

靈魂本身可以脫離軀殼嗎?這個世界是否僅僅是我們意識所創造出的幻象?娑婆萬物是造物主的思想造出來的?抑或,上帝這一形象是你我意識慾念的擬仿物?甚至,所謂的真實存在的本質,究竟是起源於思想,還是起源於物質呢?如果這世上沒有產生思想所需的語言的話,那思想還能存在嗎?為了解答這些疑團,作者史嘉麗聰明的給主角們設計出一場思想實驗,該說是心智冒險,因為這冒險本身伴隨著自己招惹的詛咒!

這整個故事有個很特別的形式。《Y先生的結局》談的是與自己同名的小說,也就是說,《Y先生的結局》在自己裡面談論自己,這種情況就像是咬著自己尾巴的蛇,也像是莫比爾斯環,這種環是由紙條扭轉一百八十度,然後將兩端連接起來所構成的,所以只有一面連續的曲面,它的起點與終點是重合的。這種重合,不但是自我指涉,而且必須歷經時間與空間的延展。作者史嘉麗刻意用這種安排來帶出驚悚的冒險、穿梭時空,再返迴自身存有的盡情探索。這探索的途徑,是讀心術與靈識出竅。

每個人由於擁有意識,因而可以覺知自己的意識狀態,並因此得知自己有一個心靈;但是他人的心靈狀態,可就不能以同樣的方式對自己顯而易見了。這是當代心靈哲學有名的「他人心靈問題」。但是《Y先生的結局》內藏著一劑能夠潛入他人腦海的藥方,這藥方可以讓服用的人寄居在另一個人體內,能夠思考他所思考的事物、知道他所知道的事情、感受他所感受到的情緒,也就是能夠:讀他人的心。 

這藥方的效果顯得萬般恐怖,卻又具有毒癮那般的致命吸引力。

這藥方是雙面刃,可想而知,它將會帶來無比的災難,與野心人士的覬覦爭奪,然而它也是破譯心靈奧秘、理解心智運作、看清幻象與幻象背後真實的法門。這藥方把人們的思想提昇到:萬事萬物本源的心智空間;它是解答神祇「存在」哪裡的關鍵,讓肉體世界一敗塗地的人們,可以在心智界裡自由翱翔──不過將要付出的代價,也是相當昂貴。

愛莉兒服用藥劑之後,先後附身到老鼠、貓咪身上,也遍讀過好友們的記憶與思緒,誰誰原來是隱藏的同性戀、誰誰有自虐、憂鬱症傾向、誰誰愛戀她。愛莉兒透過讀心術,倏然恍然大悟,她發現心智空間充滿了比現實世界更強烈的情感悸動,諸如恐懼、愛、憤怒、挫折、憎恨、痛苦、狂喜與希望。她也驚覺到自己對心智空間的看法是大錯特錯的,《Y先生的結局》的詛咒是通向死亡,而愛莉兒必須挽救這一切。

你我都堅決拒絕被人讀心,誰都想保留最私密的隱私權,但是如果藥劑在你面前,讓你有機會遊歷心智空間,你會不會想喝呢?又如果每個人都可以彼此讀心,甚至像是重組腦神經線路那般的改變宿主的思想或行為,這個世界將會變成哪副極端瘋狂的模樣呢?心智空間將會因此污穢,彼此撕裂到毀滅終了。愛莉兒心知肚明,她必須挽救這一切,為著自己的戀人與信仰,她肩負了扭轉《Y先生的結局》的重責大任。

扭轉Y先生的結局,意味的是解除這本書的詛咒,也代表愛莉兒將為自己的存有方式做出選擇。自由意志的抉擇,對於《駭客任務》與《Y先生的結局》都具有格外重要的意義,例如《駭客任務》中身為救世主的尼歐,必須在追求全人類的大愛與保護私人的愛情之間做出抉擇。哲學家齊克果曾經說:「存在就是人選擇成為自我的可能性。」最後愛莉兒終於領悟到,並選擇那個能夠讓她成為自我,以及真實存有的場域。

在認知科學與心靈哲學領域頗具影響力的著作《皇帝新腦》(The Emperor s New Mind),作者彭羅斯(Roger Penrose)曾經預言:意識如何形成乃是世紀謎團,而且「精神」議題與物理實在的最本質密切相關,這些探索會在將來的物理發展占據關鍵的位置。

作者史嘉麗透過小說試圖發展出一套解釋心智運作的唯心理論,連同後現代主義裡德希達的「延異」、布希亞的「擬像」觀念,都被史嘉麗援引到她所建構的心智空間。她的這部小說確實囊括了比《駭客任務》更多具有衝擊力的題材。

姑且不論史嘉麗透過《Y先生的結局》所描繪的心智理論是否能夠充分說服讀者,光就這本小說如同手工擀麵條,費心揉合如此多思想觀念的創意,就足以吸引大批讀者,也值得我推薦給愛讀小說的朋友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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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閱

我還有多少時間啊?應該不夠多吧。我換上自己的衣服,然後把修道院的晨袍摺好,放在床上,我的手有點發抖。他們知道我在這裡。首先,一定會派KIDS來的。他們能進入宗教場所嗎?可是,如果那些傢伙絕望到決定孤注一擲……我還不是很了解這個系統,所以並不清楚他們能做什麼、不能做什麼。我必須逃到他們找不到的地方。我必須找到伯蘭。不管他人在哪裡,他應該已在那個地方躲了一年多了。

除非,他跟那些可憐的孩子一樣都已經死了。

一旦我準備就緒,就從包包裡把《Y先生的結局》拿出來。我摸摸書,這或許是最後一次摸這本書了。我不能帶這本書走,他們很有可能會追上我。我不能讓他們拿到書。書就放在這裡好了。這個地方他們進不來,或許有朝一日,我會回來拿書的。
我可以這麼做嗎?

我用蒼白的手劃過淡黃色的書皮。我不能帶這本書走。

可是,萬一有人找到這本書了,那該怎麼辦呢?

我又看了看那個小書櫃,連銀色的小鑰匙都蒙上灰塵了。這些書沒人會看,只是擺好看的。我記得,有人曾告訴我一個英國文學院的笑話。這個笑話是關於:為什麼專攻舊約或新約信仰的神學院學生,功課是如此輕鬆啊。我記不清整個笑話,只記得這個笑話的笑點:「因為他們只需要讀一本書啊。」我不確定這個笑話說的是不是真的,可是酒吧裡卻哄堂大笑。那我要不要冒個險把《Y先生的結局》放在這裡啊?就和教宗的詩集放在一起如何?

我不知道我還能怎麼辦,於是就把書櫃的鎖打開,再把《Y先生的結局》放進去。你絕對不會注意到那本書就放在裡面。我把玻璃櫃門關上,再把書櫃鎖上。我應該把鑰匙帶走嗎?不行,如果被他們抓到的話,那麼等我死後,一定會被他們碎屍萬段的,到時候他們就會找到鑰匙了。我必須把鑰匙留在這裡。不過,我應該把鑰匙放在哪兒呢?這個房間已經沒地方藏東西了。我一定要出發,所以就把鑰匙塞在書櫃底下。

我出去的時候,那輛黑車已經開走了,冷空氣像一千把刀子般刮著我的臉。一開始,我並沒有發現我在流淚。天快要破曉了,我想躺在床上,想和亞當舒舒服服地窩在一起,可是結果我卻在逃亡。我就要離開了,要去找伯蘭,要去找出阻止KIDS破壞我的腦子的辦法。

還有……我被我的思考嚇到了。我的思考竟然如此嚴謹、有條理。我望著修道院,幻想了一下子,我幻想這個地方並不是宗教場所,而是一個不會讓我害怕的地方,一個我昨天晚上可以和亞當一起睡覺的地方。可是,如果這個地方不是宗教場所的話……

我沉湎於這個幻想中,再也無法理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還有那兩個金髮男子真的無法進修道院嗎?他們是被我趕走的嗎?我只是把注意力,放在馬汀和他那咬緊牙關的感覺上。我跟他說,他必須離開,得去找間廁所,難道就是這麼簡單嗎?那麼,他們為什麼辦不到呢?難道,只有KIDS辦得到嗎?那麼,我為什麼也辦得到啊?

阿波羅.史鳴修斯,為什麼要丟下我不管啊?

我在A2高速公路上,就在梅德威郡附近,在這裡開車的感覺就像開進天空似的。英國大多數的道路,好像都是依照「道路應該被某些東西(例如籬笆、田野、房舍)圍住」的原則,來設計規畫的。不過,這條道路就像電腦上的橡皮擦工具那樣,擦過了這片風景。彷彿畫素設得太高了,所以很多東西都被擦掉了。

這是一條淺灰色的四線道公路。天色還很暗,公路和天空以外的一切地方都被雪覆蓋住了,在路燈白色燈光的照耀下,顯得燦爛奪目。這是我這個星期第二次覺得好像是住在黑白影本裡。現在是清晨六點鐘,除了兩輛撒鹽車(把鹽撒在道路上,防止路滑)以外,整條公路就只有我這一輛車子。我開車前往伯蘭女兒念的學校,不過還不知道到了那裡以後該怎麼辦。我一定要找到阿波羅.史鳴修斯。我有很多問題要問祂。

我把車子的暖氣開到最大,終於暖和起來了,可是,外面還是冷得要命。我不知道,今天晚上,要在哪裡落腳。我甚至不知道我計畫的事情是否可行。我現在該怎麼進對流層?我沒有沙發,也沒有床。馬汀和艾德住汽車旅館,他們還帶著兩個KIDS。我很清楚,他們很樂於傷害我,他們很想傷害我。

在這個世界上,我只剩下這輛車和九塊五英鎊了。我不能回學校,不能回公寓。我想到我的公寓那個小空間,再討厭也還是我的。我覺得我的眼睛又要盈滿淚水了。我看見亞當離開我公寓時,臉上的表情,我也看見他昨晚離開我時,臉上的表情。我知道我做的事情再正確不過了。可是,我現在孤伶伶的,或許到死之前,我都會是孤伶伶的。

我做了一個深呼吸。別哭。好好看路。

我突然覺得很冷,這種感覺比暖氣更強烈……接著,我似乎眼前一黑,不過,只持續了一秒鐘。或許,比一秒鐘更久一點點吧。等我回過神來,我看見前方,有一個之前不在那裡的路標。「我最討厭在高速公路上出這種事情了。」我在心裡想道,好像這很正常似的。

可是,我還是沒哭。

那個路標說,如果我繼續往前開,最後,就會抵達倫敦。我就是要去倫敦。我的前方又出現了一個路標。如果你想去梅德威郡任何一個鎮,這個路標把你可以走的每一個出口,都標示出來了。我在這附近住得不夠久,所以沒一個鎮名對我有意義。除了……有一個鎮名的確對我有意義,那是派屈克住的鎮。他會再借錢給我嗎?他這時候醒了嗎?我的腦子進行了某種量子計算,不過計算速度太快了,我的意識跟不上。然後,我的腦子在最後關頭,指示我駛離高速公路。

五分鐘後,我已經下了交流道,我把車子停在「小廚師」連鎖餐廳的外面。這裡長的樹木都半死不活的,灌木叢裡丟滿了空罐頭,和用過的外帶餐盒。這個地方就像玩「模擬城市」那種模擬電玩遊戲時,你不小心設計錯誤的地方,一個你忘記刪掉,甚至清除的角落。現在是清晨六點半。派屈克有這麼早起嗎?我不能惹他討厭,也不能讓他老婆察覺,所以,我發了條簡訊給他:「為了錢,什麼事情都肯做。」我還加上了鎮名和三個省略號。我發的簡訊一定要很好玩,要不然他是不會買帳的。

我下車走到「小廚師」的門口,冷空氣刺痛我的雙眼。「小廚師」七點才開門。我走回車上,把暖氣開到最大。開著暖氣,坐在車裡會死掉嗎?還是說,我還必須打開引擎蓋,再拿一條管子接上排氣管,然後再把管子的另一頭,從車窗伸進來?雖然開著暖氣,可是我好像也暖和不起來。我閉上雙眼。「阿波羅.史鳴修斯……」我在心裡想著。我們是要怎麼跟一個,我們曾經親眼見過的實體禱告啊?

這樣行得通嗎?「阿波羅.史鳴修斯。請你一定要平安。如果可以的話,請你幫幫我。我正在幹壞事,這件事情我永遠無法告訴別人。可是,我必須回對流層找你,為了達到這個目的,我需要一個溫暖的房間。」這樣禱告有用嗎?你應該這樣禱告嗎?我不認識厲害的禱告者。我以前會打坐冥想,也許這樣做比較正確。接下來的十分鐘,我坐在車裡,雙眼緊閉,伴著暖氣發出的嗡嗡聲,像唸經般地唸著,「阿波羅.史鳴修斯……阿波羅.史鳴修斯……」

我不知道這麼唸有沒有用,不過,當我睜開雙眼,我發現停車場路燈下方的雪,好像比我之前看到的亮多了。然後,世界又暗了下來。「小廚師」開門了。我需要喝咖啡。

我正在喝第二杯義式濃縮咖啡時,手機響起了唧唧聲。

是派屈克發的簡訊。「ㄋㄕㄓ早起ㄉ鳥兒。」

我回簡訊給他:「我知道。」然後,我猶豫了一下,我想要講一個跟早起的鳥兒有蟲吃有關、但又不會羞辱到他的笑話。我絞盡腦汁回想,可是就是想不出來。最後只是簡單地打上一句,「那?」

「ㄋ在哪?」

「A2高速公路下來的『小廚師』餐廳。」

「ㄏ。那十點見。」

我可以這麼做嗎?我必須這麼做。沒有別的路子了。我喝了一口咖啡,開始等他。

派屈克進來了。他穿著上班穿的黑色牛仔褲和暗紅色襯衫。
「呃,」他說道。他坐下來。「什麼風把妳吹來了?」
「你要喝咖啡嗎?」我說道。
他揚起一邊的眉毛。「我想要別的。」他說道。
「哦,你會得到的。」
「在哪裡?」
「你曾經在骯髒的廁所裡做過嗎?」
他笑了。他搖搖頭。「天啊,這真的太髒了。」
我也笑了笑。「我知道。」
「我不曾……」
「不曾什麼?」
女侍過來了。派屈克咬咬嘴唇。「再來兩杯咖啡。」他說道。
「不曾什麼?」女侍離開後,我又問了一次。
女侍走回吧台那邊,然後就從一堆白色的杯子,拿出了兩個,再輪流地放在咖啡機的噴嘴下方。
「呃……」

他無須說出口。對他來說,這段婚外情是按螺旋式下降的邏輯在走的。我們在旅館開始,在高速公路休息站的咖啡館結束。我們一邊喝難喝的咖啡、一邊討論到廁所做愛。對他來說,這就是個故事:第一幕,迷人的性。第二幕,暴力的性。第三幕,我們將到骯髒的廁所裡做愛,而他會付錢給我。我希望他明白,現在正在上演的就是第三幕。遊戲結束。當然會有高潮和淨化作用。然後,故事就會結束。

在我的世界裡,我的邏輯並不是這樣。對我來說,這不過是一段露水姻緣,純屬偶然,目前這個情況沒有任何意義。這不是遊戲。我只是需要錢。可是,如果有人希望這段關係是個故事,那麼,這段關係就是個故事。

十分鐘後,我們已經在身心障礙專用的廁所裡了。這間廁所有股給皂機裡的粉紅色皂液,和濕紙巾的味道。派屈克抓住我的一個乳頭,隔著套頭毛衣使勁地揉捏。他把我推擠到牆邊。

「天啊,」他說道。「我不敢相信,我正在幹這種事情。把妳的衛生衣脫掉。」
「等一下,」我說道。「我們必須正確地做這件事情。」
「正確地?」
「難道妳不想知道我開價多少嗎?」

他用頭摩挲我的臉,還咬了咬我的耳垂。「妳這個臭婊子。繼續說,多少錢?」

「一百英鎊。」
「妳的價碼調漲了。如果我給妳一百英鎊,那我能享受到什麼待遇?」
「你可以操我。怎麼操都行。」
「我上一次才付二十英鎊。」
「好吧。那你覺得,怎麼做才值一百英鎊?」
「妳知道我想怎麼做的。」

是啊,而且他上次這麼做還不用花錢咧。「先給錢。」我說道。

他拿出五張二十英鎊的鈔票,鈔票很乾淨,好像剛從印鈔機印出來的,他把錢交給我。
「現在,把妳的上衣脫掉,再把妳的牛仔褲拉下來。」他說道。

我乖乖地照他的吩咐去做。

「現在,把妳的雙手放到背後。」

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個東西,把我的雙手綁起來。我在心裡想,不管他接下來要對我做什麼,都無所謂,那不過是我的身體而已。只要我的大腦沒事,我才不在乎我的身體會被人家怎麼玩弄。不管怎麼說,我的身體已經準備好了。不管我有多害怕、有多想開著車子逃離那兩個金髮男人和KIDS,我的身體已經認出這種感覺了,而且我的身體還想要更多。我的身體想要這個它很熟悉的疼痛。

「趴下。」派屈克說道。他壓一壓給皂機,弄出一些粉紅色的皂液,然後就把皂液抹在他的老二上。

才一分鐘半吧,他就射精了。

十一點左右,我已抵達赫特福德郡了,我想到一個勉強稱得上是計畫的計畫了。如果我想找伯蘭,就只有一個辦法,只能透過他女兒。畢竟,伯蘭是他女兒的父親,所以也是她的祖先之一,這樣一來,就可以利用無規則運動跳回他身上了。而阿波羅.史鳴修斯留給我的訊息,的確是你可以藉由「無規則運動」,與別人的祖先取得聯繫。

因此,我打算投宿在他女兒學校附近的民宿裡。然後,我想先進對流層找找阿波羅.史鳴修斯。如果找到的話,就要跟他問清楚這件事情怎麼進行。如果我在她學校的附近,那麼,我應該就在她的附近。如果我就在她的附近,那麼,我應該可以在對流層裡找到她。我是這麼想的。

這間學校就在希欽鎮幾英里外的一座小村子裡,我開車繞了大概五分鐘就找到了。這裡好像沒有旅館或宿舍。我又開車繞了一圈,看到一家大酒吧。我把車子停在酒吧外頭,然後走進去。酒吧裡沒有半個客人,只有一個瘦巴巴的男人站在吧台後面擦玻璃杯,他看起來很猥褻的樣子。

「嗨。」我說道。
「哈囉,」他也回了我一句。「妳不是逃出來的吧?」
「你說什麼?」
「妳不是從學校逃出來的吧?」
我的年紀應該沒那麼小吧?「不是,」我說道。「二十年前,也許還比較有可能……你這裡有房間嗎?」
「妳是指住宿嗎?」
「對。」
「等一下。我看看登記簿。」

從我進到這個村子以來,就沒看見其他人。我不相信這個地方會客滿,不過,還是等他慢條斯理地翻到今天這一頁。他用指甲在這一頁劃了劃。

「有,今天有房間。」他說道。「妳一個人嗎?」
「對。」
「一天七十五英鎊。」

我的天。酒吧的一個房間,也要七十五英鎊?「你們有沒有更便宜的房間?」

「沒有,親愛的。除了這個房間以外,我還有一個房間,不過,那個房間住一晚要八十五英鎊。妳自己決定吧。」
我嘆了一口氣。「這附近有沒有更便宜的住處?」
「妳可以回希欽鎮,」他說道。「那裡或許有。」

希欽鎮離這裡有十英里遠。我必須靠近學校才行。

「謝了。我就要這個房間,」我說道。「哦,我可以在房間裡抽菸嗎?」

「妳想在裡面幹嘛都可以,親愛的,」他說道。「妳要現在付錢嗎?」

他並不信任我。

「好。」我說道。我把錢遞給他。

房間比我預期得好。床很膨軟,床上還放著一床紅色鳧絨被。床的兩邊各放了一張床邊桌,桌上都放著一盞古董燈。這個房間還附帶一間浴室,浴室裡掛著柔軟的白色舊毛巾。我需要洗個澡,不過我的時間不多了。我可以在洗澡時進入對流層嗎?我會淹死嗎?

我必須妥善利用待在這裡的時間。我的優先順序是什麼?先吃東西,再進對流層。或許,我可以打電話點份餐來吃,然後在等餐送來的空檔,趕快洗個澡。我只能很快地洗個澡,這只是為了暖暖身子。我能點餐來吃嗎?可以,床邊有本菜單。客房服務的餐點主要是肉類和薯條,最後,我點了一碗濃豌豆湯和兩份薯條。然後,洗了個澡。洗完澡後,我換上乾淨的內褲、乾淨的牛仔褲、黑色的厚衛生衣和套頭毛衣。這裡很暖和,比修道院暖和多了。我把薯條浸在湯裡,再把昨晚寫下來的訊息拿出來看。我還是有很多問題要問阿波羅.史鳴修斯。

我想念有那本書的時光。我想念《Y先生的結局》。

我在包包裡找藥水瓶。包包裡沒有藥水瓶。我把包包裡的東西全都倒在床上,還是沒有。只有那張畫著黑圈的卡片。我要怎麼進入對流層啊?這次該放聲大哭了吧?還是說,我乾脆躺回床上好了。如果我專注地看著小黑點,聚精會神地想著點點星光和隧道……還需要藥水嗎?或許,我的體內早就有了,因為隧道突然出現,然後……

對流層差不多就是,我第一次進來時所看到的樣子。我在另一條狹窄的街道上,現在還是晚上。這裡難道沒有太陽嗎?我到處瀏覽霓虹招牌和破爛店面。我的腦子裡,就是這副模樣嗎?為什麼會是這樣呢?我經過一家情趣用品店,這家情趣用品店的櫥窗裡,擺著大型的紫色假陽具。

怎麼又有一家情趣用品店啊?然後,我發現我就是這麼看下流男人的。這家店一定是象徵樓下那個男人。這麼說,這些影像都是我的大腦變出來的?好像是這樣ㄟ。情趣用品店的隔壁,是一家寵物美容店,這家店的店門是藍色的。我的腦子是怎麼想出這些影像的?寵物店的隔壁,是一家蔬果店,蔬果店的外頭擺著好幾筐像是塑膠做的水果。

主控台?

主控台出現了。主控台跟我說,「妳現在有三十個選擇。」

好吧。就學校的人數來說,這個數目還不夠多。我顯然還不夠靠近學校。

我可以用阿波羅.史鳴修斯牌嗎?

阿波羅.史鳴修斯牌已經過期了。

阿波羅.史鳴修斯?

什麼都沒有。

我繼續往前走。看來,我只能靠自己了。那麼,我該怎麼進學校呢?在現實世界裡,我只要沿著這條路走個一百碼就到了。可是,在心智界裡呢?我繼續往前走。這個地方的方向是怎麼定的?這裡的方向也和現實世界一樣嗎?為了尋找某個東西,我也必須走「相同路線」去找嗎?這把我搞糊塗了。我突然想到了盧瑪士的〈藍色房間〉。我在腦海裡,也會流落到某個不適用四度空間時空架構的地方嗎?我會被困在這裡嗎?

這條路一點道理也沒有。這條路的兩旁原本是比肩接踵的小店,可是,現在已經變成林蔭大道了。路的兩旁都是很高級的百貨公司和珠寶行。這些商店的櫥窗擺設我都不喜歡,有個櫥窗,是一個閃著螢光的明亮空間,這個櫥窗裡有幾個身穿華麗晚禮服的人體模型,好像互不搭理的樣子。隔壁那個櫥窗,有個人體模型牽著一隻金屬狗散步。還有一個櫥窗有兩個男人體模型,在操一個瘦弱的女人體模型。我喜歡這個櫥窗,還滿別出心裁的。

我繼續往前走,右邊有一棟鏡面大樓,左邊有一棟辦公大樓。路又變窄了,路的兩旁現在都是房屋,不過並不是一般的房屋,而是實物大小的娃娃屋。每一個娃娃屋的正面都被拆掉,放在一旁。每一個娃娃屋的屋頂下方,都懸掛著一個絞鏈。這些娃娃屋全都漆成柔和的粉色:淺紫色、淺灰藍色、淺黃色。這應該是象徵女子學校吧。一定是的。

主控台?

妳現在有四百五十一個選擇。

好吧,我不知道這麼做能不能成功。不過,我還是朝著離我最近的一間娃娃屋走過去,然後,就走進去,我直接從大街上走進客廳裡。


妳現在有一個選擇。

妳……我現在十五歲,已經抽菸兩個月了,我想我已經有菸癮了。我不只對香菸上癮,我對可口可樂和村子裡賣的麵包捲也上癮。我最大的夢想就是,對大家私底下跟我說的那些東西,都上癮。我想留劉海,想和海瑟和喬一起坐在北倫敦的「漢普斯德石楠園」或「高門墓園」裡,一起暢談我們有多無法無天。不過,我還不確定要不要跟他們一起去,因為他們都抽大麻,可是我並不想抽。

我打算下次參加舞會,就找個人做愛。我必須趕快把這件事情搞定,要不然就會信用掃地。我一直騙大家說,我有做過愛,可是他們現在想知道更多細節。前幾天上數學課時,茱莉絲竟然要我畫張陰莖給她看!

我又抽了一口菸。

「妳上癮了嗎?」我問妮琪。

「上癮了,」她說道。「徹底上癮了,我的嗓子毀了。」

妮琪參加唱詩班。不過她真正想做的是,當獨立樂團的主唱。可是,如果你想當獨立樂團的主唱,那麼你必須先把嗓子毀掉才行,所以她才會跟我們一起抽菸。其他人在哪裡呢?蘇菲正在排戲,漢娜跟茱莉絲在哪裡呢?我今天早上還有看到茱莉絲,可是後來就沒看到了。吃早餐那會兒,她嫌惡地看了我一眼,我不知道我是哪裡得罪她了。哦,茱莉絲,請不要討厭我。

想想別的事情吧。

「妳說,吉姆應該不會告訴全村子的人,我們跟他買過菸吧?」我說道。
「蘇菲正在對他下功夫。別緊張,寶貝,她已經把他搞定了。」
「不過,她沒有……她沒有真的……」
「這你得去問她,但是……」她笑著說道。「哦,老天,我不應該說的。」
「基本上是有吧,對吧?」
「對,什麼都發生了。」
「噢,真噁心。」

蘇菲真是膽大包天。

不知道為什麼我的腦子裡竟然冒出了莫莉這個名字。嗯。我為什麼會想莫莉.戴維斯這個人呢?那個女孩才叫膽大包天咧。蘇菲也許會為了香菸跟吉姆好一下,不過莫莉已經是傳奇了。我不敢接近她,我被她嚇死了。她已經不是處女,不過,不只是這樣而已。我的意思是說,呃,這裡沒人是處女(嗯,除了我以外,不過,我們都不會聲張的)。可是,莫莉是妳這輩子所見過,最不像處女的人。

去年,他們那個年級,是用我們現在的交誼廳,而我們用的則是地下室的爛交誼廳。她還真的在交誼廳沙發上吸村子裡一個男孩的老二。他們都是chav族1。想到有男人在沙發上射過精……就沒人受得了。

「嘿,妳怎麼不說話。妳還好吧,寶貝?」
「我沒事,我只是想到了莫莉。」
「別想那些高三的學生啦,他們沒什麼可想的。」
「是啊,我也這麼認為。」
「妳有帶體香噴劑嗎?」
「有。」

我們先往自己的身上噴了噴香噴劑,然後,又吃了幾片薄荷無糖口香糖。做完這些準備工作之後,我們才走回教室。蘇菲不用這些東西,她說這些東西會致癌。茱莉絲有一天說,「笨蛋,這些東西,害老鼠得癌症ㄟ。」茱莉絲一向很搞笑。

海倫來了,她是個放蕩的法國女孩,她正要回宿舍。別看她,別看。哦,可惡。我為什麼要看啊……她會以為我喜歡女人的,這可不妙啊。大家都說,她不當蕩婦時,其實是個女同志。

海倫的頭上閃著一座大娃娃屋的正面。不過,我沒跳過去。我還記得我之前跳過去的時候,發生了什麼事情──我又回到對流層了。這一次,我得換個做法才行。

主控台!

主控台出現了。螢幕上布滿了影像,我沒辦法一一看清楚。我看到一個畫面,畫面裡有一張桌子。我還看到一個畫面,看起來像是體育館。我還看到有龜裂的白色天花板畫面……總共有十個影像左右,我不知道挑哪一個才好。

法國女孩已經走了。我繼續跟著泰貝莎.楊走在長廊上。泰貝莎也叫泰貝,她就是那個想對所有東西都上癮的女孩。她走在妮琪旁邊,可是,她的腦子一直在批評每一個走過她身邊的人。她的襪子太短了、裙子太長了,她的氣息好像有菸味,她的氣息好像沒有菸味。而且,她還很害怕她會說錯話或做錯事。也因此,每當妮琪對她說了什麼,她就只能回答,「嗯」或「我也這麼想」。

我讓主控台繼續開著。我看到的影像不知道是不是和泰貝莎的祖先有關,我注意到她的祖先也沒有很多。螢幕上顯示的東西我都認得,既沒有史前時代的穴居人,也沒有羅馬的岩洞壁畫。

不過,我認為Y先生應該有利用無規則運動,來進行時空旅行。可是,那部分也可能是我誤讀了。真希望我能夠明白這些事情啊。我在馬汀的腦海裡,是掌握了一些訊息,不過,只有這些訊息是遠遠不夠的。

又有一個女孩走過來了,泰貝認出她了,她是一個叫美心的高三學生。泰貝努力地想俏皮話,免得那個女孩找她說話,她卻答不上來。這一次,那個女孩上方的門打開時,主控台的螢幕上,也出現一個新影像。

我認出那個影像了,那是「我/泰貝」的影像,這表示(或者說,這一定表示),我可以從這裡跳到那裡,就像我上次,從老鼠的身上跳到貓的身上一樣。好吧,我決定試試看。我把兩根手指交叉(西方人祝自己好運的手勢),祝我自己好運吧。跳,跳,來吧,太棒了。我正在變模糊,希望我不會回到對流層……

妳現在有一個選擇。

妳……我的身上有股味道。我的味道太難聞了。這些年來,一定有十一個女孩經過我的身旁時,聞到了我身上的味道。

我的腋下和大腿內側濕漉漉的,我的大腿非常粗壯,又肥又短。我穿著緊身褲,如果穿緊身褲,我的雙腿就不會摩擦得太厲害,我的皮膚也不會被磨到發紅。不過穿緊身褲,會讓我覺得很熱。只要我覺得熱,那麼,我的汗就會像動物那樣,流個沒完。

動物的味道本來就很難聞,沒人在乎;動物的味道是不是很難聞,別人永遠無法理解這件事情。我不知道我要怎麼活下去,如果我死掉的話,別人會注意到嗎?男人永遠不會跟我上床。當我把衣服脫掉,連我都感到噁心,我知道克萊兒、莫莉和伊瑟,一定也注意到了。不過,他們沒說什麼。嗯,他們是沒跟我說什麼啦,可是,一定有趁我不在的時候,聊過這件事情。我只希望,他們不要進行愚蠢的「干預」。

他們上學期就是這麼對付妮琪.馬汀的。妮琪上床後,他們突然跑到她的床邊跟她說,她有口臭。他們當然是用超級客氣的態度,來跟她說這件事情。在這裡,每一個人都是用超級客氣的態度,來對待每一件事情。「我們覺得,或許你會想知道……」微笑,微笑。「我們希望你跟我們說說,我們是否有什麼問題。」如果他們想對我進行「干預」,那麼,我會把自己殺了。我還不知道怎麼自殺。我不喜歡血,我也不會打活結。哦,該死,伊瑟來了。我得回去換衣服,可是,如果伊瑟也要回宿舍的話,那我就不能換了。完了。

妳現在有一個選擇。

妳……我現在比美心瘦多了,那種減肥法效果真是驚人啊。

「嘿,美心。」
我喜歡說「嘿」,而非「嗨」,聽起來有點美國味。
「哦,嗨,伊瑟。」

不過,她並沒有停下來,反而往反方向跑掉了。我有惹到她嗎?這個自以為了不起的婊子。不管怎麼說,如果「好身材小姐」(「請叫我伊索貝兒」)真的對我採取行動的話,那我該怎麼辦呢?

我迷戀她很久了,可是從來沒想過,她對我可能也有相同的感覺。不過,說要補幾堂戲劇課的人,是她。前幾天,趁我在為最後綵排換衣服時闖進來的人,也是她。她還誇了我的乳頭。老實說,這件事情當然不是我幻想出來的。

她拉錯簾子了,然後,她說了句,「哎喲」。有那麼一會兒,我們都沒說話。然後,她微微一笑──我百分之九十九肯定,這件事情真的發生過──她在走開前,說了句,「乳頭很漂亮」。這句話一定有什麼含意。她並不是在裝酷,也不是在裝小。她一定是在跟我說什麼。不過,她說話的聲音太小聲了,所以我無法確定她到底有沒有說出這句話。

我只是想要她罷了,這不會讓我變成女同志吧?

我不是女同志。

我不是女同志。

但我的確希望她吻我。

我拐過去,開始上樓。爬樓梯的時候,我通常會兩階併作一階,不過,我今天覺得呼吸急促。我的抗氣喘吸入劑呢?幹。我把吸入劑放在運動袋裡了,更糟的是,我把運動袋放在更衣室了。我現在不能特地跑一趟。我會沒事的。我已經有一年多沒發作了,但願我知道怎麼應付。我每一次想到伊索貝兒好身材小姐時,就會出現的感覺。這種感覺就像……我的肚子是個水族箱,裡面養著幾萬條魚,不過,水族箱裡的水已經流光了,所以,那些魚全都在翻騰著,就和我們上生物課看的恐怖紀錄片一樣。

我該怎麼消除這種感覺呢?吻她應該可以吧。不過,我什麼時候才有機會吻她啊?還有,為了這種事情被學校開除,值得嗎?如果被大家發現,如果他們以為我是女同志,那該怎麼辦啊?我希望宿舍裡沒人在。噢,可惡,裡面有人,是莫莉,她看起來怪怪的。她拿著眼線筆在幹嘛?她現在有空檔嗎?她現在應該是在上哲學課吧。

有個娃娃屋架子,在莫莉的四周盤旋,這時候,主控台的螢幕上還是沒有任何變化。拜託,出現吧。我現在離伯蘭就只差兩步了。呃,如果這個辦法行得通的話,那麼,我離他只差兩步而已。那個影像為什麼還不出現呢?主控台上為什麼還不出現?那個說我可以轉換到莫莉身上的影像呢?

我回想阿波羅.史鳴修斯留給我的訊息,那一段,我一開始還想不起來:

你可以從一個人的身上,跳到現實世界裡的人身上(但是,唯有在那個人容易受到心智界影響的時候)。

怎樣才算易於受到影響?我不了解這句話的意思。我跟著伊瑟,不過,主控台也一直在我的眼界裡。如果主控台閃現畫面的話,我就要跳到莫莉身上。
「嘿。」我對莫莉說道。
「嘿。」她也回了我一句。
「今天不用上哲學課嗎?」
「不想去。」

我走到我的床邊坐下來。我很想自己一個人待在這裡,專心回想伊索貝兒。可是,該死的莫莉卻坐在那裡。她正在化妝。我看著她在臉上撲粉,塗睫毛膏。她現在又拿起眼線筆,在眼睛四周畫來畫去,彷彿打算加入某個沒戲演時就拜魔鬼的默劇團。
「妳要去哪裡嗎?」我問她。

「對。」
「妳要去哪裡?」
「出去。」
「莫莉。」
「幹嘛?今天是星期五,我才不要待在這個鬼地方。」
「可是……」
「伊瑟,幫我掩護一下好嗎?」
「好吧。」我無奈地聳聳肩。「當然好囉。」

事實上,她越早出去,我就越早一個人獨處,除非美心也回來了。我不知道美心去哪了,她剛剛往更衣室那邊去了,可是,她從來不運動的。我應該叫她順便幫我拿吸入劑的。

我嘆了一口氣。在這裡,你是可以獲得良好的教育,不過,卻毫無天殺的隱私。至少,到了明年,我就有自己的房間了。我應該今年就可以自己住一間的,最起碼,也只要跟一個人共用房間就行了。可是這裡有「空間危機」,這裡的房間不夠,加上舊宿舍又鬧老鼠。所以我們只好幾個人住一間,這就像重新上了一次高二。

「嘿,莫莉?」我對她說道。
「嗯?」
「妳要跟誰出去?」

或許,她是要跟美心出去。不過,美心最近不管跟誰在一起,感覺都怪怪的,可是我還是希望,今天晚上,其他人都出去玩,宿舍裡只剩我一個。我想像房間裡只剩我一個,然後,「好身材小姐」走進來,然後……如果我要吻她的話,那麼,我就不能叫她「好身材小姐」了。哦,伊索貝兒……聽起來真蠢。

「我沒有要跟誰出去,我要去鎮上找休。」
此時,主控台終於閃現了畫面。我跳過去。我在……

妳現在有一個選擇。

妳……我很想念休。前幾天,我聽見有人說,休是希欽鎮上最危險的男人。很好。或許,我是鎮上最危險的女孩。當然,他並不知道他在我身上看見什麼?一個念私立學校的小女孩,享有他從來不曾享受過的特權?一個青少年?一個黃毛小丫頭?可是,他一定有在我身上看見什麼,要不然,上星期六,為什麼整晚都跟我在一起?

可是從那一天以後,他就不接電話了,也沒有發簡訊給我。所以,今天晚上,我又得自己一個人,從酒吧晃到夜店,再晃到夜總會。我還得假裝我有別的事,我不是專程去找他的。

可是……我認真地看了看伊瑟,她最近瘦得跟骷髏似的。這可是個好理由,我還是別問她,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或許,休更喜歡她那一型的。她有一頭天生的金髮,身材很嬌小,可是乳頭卻超大的。婊子。不行,我不要帶她去。

我一定要再見到休,我不在乎他那些腦殘室友,不在乎他把床墊直接放在地板上,不在乎他在操我時,喜歡拿著伏特加往嘴裡灌,不在乎當我在他的耳邊低聲叫著「休,休,休」時,他只是咕噥了一個好像不是我名字的名字,不在乎當我叫他「用力操我」(克萊兒上學期列印出來的網路色情故事,就是這麼說的),他竟然咧嘴大笑,還叫我小蕩婦。我甚至不想改變他。或許,我需要改變我自己。

還是說我已經改變太多了?破繭而出的蝴蝶叫什麼?不管叫什麼那都不是我。我是隻可怕的蝴蝶。不管我在孵出來之前是什麼,可是,我現在的情況是,我在孵出來以後,已經變成別的東西了。總之,我並不是那種跩得要死的富家女。

大家都知道「沙發口交」事件,連老師也知道,可是他們無法證實。好吧,其實我們是清白的。我是有看到那個傢伙的老二,可是我並沒有吸它。因為,那真的太噁心了!那件事情讓我的名聲壞透了。不過,我還挺高興的,雖然,因為這件事情的關係,我們這個年級的大多數學生,到現在都還不跟我說話。

我可以跟休說,因為我的性愛經驗太豐富,所以就要被學校開除了。這應該會讓他刮目相看的吧。畢竟我們上次見面時,他還苦口婆心地跟我說,我們不應該繼續見面,因為他的社會歷練比我豐富多了。「我曾經見過和做過的事情,會把你嚇壞的,寶貝。」他就是這麼說的。那又怎樣?我也有不少性經驗啊。我們都壞掉了。我們都是悲傷寂寞的人,所以應該在一起啊。我們應該像你彈給我聽的,湯姆.威茲2的歌裡所說的那樣。

此外,我知道他有個悲慘的過去,也知道他別的事情。可是,我也有啊。我爸爸在我九歲時過世了,然後,我發現我的生父竟然另有其人,好像是我媽媽的同事?這件事情怎麼樣啊?還是說,這聽起來不過就像絕望的中產階級?這還不需要社會救濟吧?我已經有一年多,沒見到我父親(我的「生父」)了。這一年多來,沒人見過他。

我畫上更多眼影。可是,還是有人幫我交學費,所以,我也沒辦法說,他已經死了。不過,或許我會說的。我可以說,我有兩個父親,但他們都已經掛了。我覺得,我一定被詛咒了。然而,這些事情還是沒有酗酒或嗑藥來得精采。我可以說,母親對我家暴,不過這是謊話。她只打過我一次,那一次是因為,我跟她說我很高興爸爸過世了。

主控台一直都在,我已經看到幾個畫面了。總共有五個,可是,我不知道我應該選哪一個。我一直看著這些畫面,而莫莉則一直想著休。自從我進入別人的腦海以來,這是我第一次覺得,我跟那個人很親。我很了解莫莉,可是不能一直黏著她。我必須弄清楚,我接下來要跳去哪裡。
以下是我的五個選項:

──辦公室裡的辦公桌;
──在羊腸小徑上開車;
──正在嚼東西的老女人;
──正在看報紙的老人;
──又是一個老女人,不過這個老女人的頭髮,有粉紅色挑染。

我知道,如果我隨便跳進某個畫面,那麼,我可能會不知道我跑到哪裡了。我一定得跳到索爾.伯蘭的身上。因為,如果我迷路的話,就不知道怎麼回這裡了。我又看看這些畫面。第一個畫面的桌上,有個絨毛玩具。在第二個畫面裡,坐在車子握方向盤的是一個女人,那個女人擦著螢光粉紅色的指甲油。這兩個畫面都不是男性。我現在只剩下三個老人可以選了。他們都是莫莉的祖父母或外祖父母嗎?索爾.伯蘭在哪?他的畫面在哪?我又看看畫面。我沒辦法選。看起來沒一個是正確的。或許,他已經死了。

不過,我好像想停在那個有粉紅色挑染的女人身上。事實上,我只是看著那個畫面,在心裡想那個畫面很不尋常。就在我把那畫面解釋成「有趣」時,我的心智就跳進去了。噢,該死!我正在變模糊……正在離開莫莉。我離開她的時候,還試著在她的腦子裡留下一個念頭:忘掉休吧。忘掉他吧……

註解:
1英國流行的一種次文化,指的是那些沒有受過多少教育、沒有文化並有反社會或不道德行為傾向的年輕人,他們通常身著名牌運動服、頭戴棒球帽,身上多半配戴著亮晶晶的金飾。
2 Tom Waits,知名演員、詩人、搖滾歌手及「垮掉的一代」復興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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