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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編號:03300047

像樣的不倫人妻

作者 江國香織
譯者 陳系美
出版日 2011-05-31
定價 $260
優惠價 79折 $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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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中央公論文藝賞得獎作品、《達文西雜誌》票選年度三大愛情小說
★評論家三浦雅士:「這是日本版的《麥迪遜之橋》!」

她住在如軍艦般寬敞的家,與丈夫關係融洽,一直是個像樣的妻子。
卻渾然不覺,自己的戀愛已在世界的外面開始綻放……

本書並不是在描寫一個妻子的敗德或背叛,而是細膩地勾勒出一個「像樣的妻子」漸漸地墜入情網,進而轉變為「像樣的不倫妻子」的過程。
美彌子與身為公司老闆的先生浩住在寬闊舒適的家,生活不虞匱乏。她自認是個「像樣」「恰如其分」的主婦,每天都勤奮地把家中打掃得一塵不染、用心料理三餐。直到在大學任教的瓊斯突然闖入她的生活,她才發現自己緩緩的、卻又不可逆的進入了一個「世界的外面」……

【推薦】
名家激賞推薦:
譯者陳系美:「這是江國香織描寫婚外情的作品中,我最喜歡的一部。」
作家導演李鼎:「江國香織總有她看穿我們的方式……《像樣的不倫人妻》讓我愛不釋手還畫了不少筆記。」

讀者五顆星推薦
「能把不倫戀情寫得像童話一樣,真是太可怕了!」
「感情表現淋漓盡致,帶著江國所特有的獨特空氣感、透明感,輕淡卻緊緊抓住人心。」
「描寫主角走出『夫妻』這個封閉世界(就像《甜蜜小謊言》的情節)後驚訝與恐懼心情的對比,非常巧妙!」
「這是一個女人解放及重生的故事!」
「閱讀時,故事中的場景一個個浮現腦海,宛如電影一般。」



作者介紹

江國香織
一九六四年生於東京,出身文學世家,以輕盈卻直逼人心的愛情故事見長,是直木賞等各類獎項的常勝軍。
暢銷作品有:《左岸》《十年後,愛得閃閃發亮》《那年,我們愛得閃閃發亮》《冷靜與熱情之間》(紅)《愛是恆久的神智不清》《去愛吧!間宮兄弟》《甜蜜小謊言》《寂寞東京鐵塔》《準備好大哭一場》《游泳既不安全也不適切》《與幸福的約定》《芳香日日》《神之船》《我的小鳥》及多種英語繪本譯作。
歷年得獎紀錄:《芳香日日》獲第7屆坪田讓治文學賞與第38屆產經兒童出版文化賞雙料榮譽、《那年,我們愛得閃閃發亮》獲第2屆紫式部獎文學賞、《我的小鳥》獲第21屆路傍之石文學賞、《游泳既不安全也不適切》獲第15屆山本周五郎賞、《準備好大哭一場》獲第130屆直木賞、《像樣的不倫人妻》獲第5屆中央公論文藝賞。

譯者簡介 / 陳系美
文化大學中文系文藝創作組畢業,日本國立筑波大學地域研究所碩士。曾任空大日文講師、華視特約譯播,現為專職日文譯者,譯筆被讀者譽為「最能貼近江國香織文筆」。譯有《準備好大哭一場》《寂寞東京鐵塔》《游泳既不安全也不適切》《藍,或另一種藍》《甜蜜小謊言》《去愛吧!間宮兄弟》《那年,我們愛得閃閃發亮》《十年後,愛得閃閃發亮》《不結婚,好嗎?》《左岸》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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規格

商品編號:03300047
ISBN:9789861752327
頁數:224,中西翻:1,開本:1,裝訂:1,isbn:97898617523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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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界推薦



〈推薦序〉
是官兵捉住了強盜?還是強盜好想讓官兵捉住? / 作家導演 李鼎

那天,我們在討論小時候最喜歡玩的遊戲是什麼?

很奇怪,不管什麼遊戲方式,會讓你一直喜歡玩下去,都有幾個關鍵的心情:

期待與被期待、抓住與被抓住、擊倒與被擊倒、一個人玩或可以不只跟一個人一起玩甚至,可以交換。

如果一個人所有解不開的心理問題,都可以從他「最喜歡的遊戲」看出眉目,那所有遊戲迷人之處,是不是也就是人生的答案與人生追求樂趣的極致標準?

包括愛情嗎?

如何判斷,到底誰才是讓你致命的愛情?

或是哪一段愛、哪一種個性的人,才值得讓你記一輩子?

可用這些關鍵來判斷嗎?

《像樣的不倫人妻》讓我確定,這麼多遊戲當中,我最喜歡的就是「官兵捉強盜」。

我終於在跟你鬥智的過程中,用了你之前折磨我找不到你的方法折磨了你,用我曾經以為你躲過的地方去找你、即使沒發現你,我仍然會有一種奇特的冒險感,知道你在角落開心地等我發現你,或是如此這般的讓你發現我,然後最好你逮捕我或是我逮捕你的那一刻,你是從後方勒住我的脖子,或我勒住你,要光你身上一切我想要的,然後我們結束這一切的遊戲,就是為了—我們最後終於在一起了!

這好像現在許多不倫的愛情,可是,也把彼此玩完了!

現在科技的速度讓我們認識了更多人,擁有更多選擇。最好的例子就是「臉書」與「微博」的人際網絡。

若你連臉書都不為我按個「讚」,或是在微博給個「@」的回應,我們就被這個等待的速度折磨到想放火燒房子,把人逼出來。 

人際關係的信任,已經不在於內容,在於速度。   

但《像樣的不倫人妻》卻玩出了「官兵捉強盜」的精髓。   

精髓在於速度。因為速度變慢,所以相愛了!   

一直喜歡江國香織看你的方式:冷靜卻熱情、逮你又放你。   

故事發生在三個好人身上。天雷勾動地火的性愛都不在一開始,卻有一起散步、一起去澡堂然後分開洗澡的浪漫。   

「官兵捉強盜」不是奔跑去追一個人或逃離一個人的速度感,而是把時間拖得越久,然後在這個時間中,想著那人居然這麼傻的捉不到我,然後一轉身已經被他勒住。   

但勒住之後呢?   

江國香織總有她看穿我們的方式,讓你在玩完這個遊戲之後知道,可能還會讓你給自己一個答案。   

喚醒你想要的那份「發現與被發現」「逮捕與被逮捕」「折磨與被折磨」「我在這裡卻不讓你看見我」,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這就是《像樣的不倫人妻》讓我愛不釋手還畫了不少筆記的原因。   

我好像自己快抓到自己不倫的一切,但我知道我還是會放自己一條命,讓我走。因為似乎明白,哪些是愛,哪些放走的,也是愛。   

希望這本書讓你承認自己也這般不倫,但也放過自己。





譯序/戀愛在世界的外面

「不倫」這個詞,近幾年悄悄地在台灣落地生根了。記得早年從事翻譯時,這個詞是不能直接抓下來用的,必須譯成「外遇」或「婚外情」等等。然而當「不倫」終於在台灣流行起來時,「婚外戀愛」在日本反倒成了時尚辭彙,也就是我們說的婚外情。這時我才驚覺到,「婚外情」這個詞竟如此不帶批判性,單純地就是指「在世界外面的戀情」;而「不倫」則是違逆倫理,帶著強烈的批判色彩。

日前,江國香織和井上荒野在《婦人公論》有一場對談,主題就叫「婚外戀愛」。其中有段對話如下:

江國:說到寫愛情小說,基本上就是單身者的戀愛,或已婚者的戀愛。《像樣的不倫人妻》就是把一位有夫之婦的婚外戀愛當作一種戀愛來描寫。

井上:如果想描寫動彈不得的狀況,有些小說家或許會描寫不治之症。不過,我會選擇已婚者的戀情。

江國:但是,雖然說是婚外戀愛,我也不認為非得寫誰受苦不可,可以只是單純地去理解已婚者愛上別人的狀況,描寫與罪惡感無緣的兩人關係。我寫小說的時候,一直企圖想打破「單身者的戀愛就是這樣」或「已婚者的戀愛就是這樣」這種固定模式。

井上:就算年輕且單身,看似沒有阻礙的戀情,也有它的痛苦之處啊。只是用「不倫」這個字眼的話,總給人愁苦、危險的感覺。我也是無論怎樣的戀愛,都想把它當作戀愛就是戀愛來看。
基本上我們兩人,都不認為婚外戀愛是違逆倫理的吧。

江國:不認為。(笑)

江國香織在對談中更提到:「即便對丈夫沒有不滿,妻子也有可能愛上別人。更且,愛上誰並不是自己能選擇的事。人們總說,人妻不可以愛上丈夫以外的人,不可以同時愛兩個人,有了情人就應該離婚,我認為這些說法都很荒謬。我希望大家能以自己的裁量去做。」

這段談話說明了江國香織對婚姻愛情的看法。倘若把《甜蜜小謊言》《紅長靴》《愛無比荒涼》加上這部《像樣的不倫人妻》當作江國文學的「婚姻四部曲」,似乎也說明了有一百對夫妻,就有一百種相處模式,沒有什麼是一定的,沒有什麼非怎樣不可。真的是單憑個人的裁量,更不是旁人能夠置喙。

而在這四部曲中,《像樣的不倫人妻》女主角美彌子格外特別。不僅「美彌子」的日文發音和「都」(京城)一樣,甚至連個性、價值觀、言行舉止幾乎都像典型的「大和撫子」(亦即個性文靜、溫柔穩重、恪守三從四德,具有日本傳統美德的女性)。因此我在翻譯時,屢屢想到日劇《大和拜金女》,因為這部戲的日文原名就是《大和撫子》。如果《大和拜金女》所詮釋的是現代單身的大和撫子,那麼江國香織這部《像樣的不倫人妻》,大概就是婚後的大和撫子。

結果,大和撫子外遇了,怎麼辦?


女主角美彌子,很在乎自己是不是個「像樣的」家庭主婦,即便丈夫浩是公司的社長,她依然克勤克儉,家事不假他人之手,很愛打掃,廚藝很好,還會刺繡縫紉,即便附近的太太們來家裡聊天,她也會找點事做,不想讓別人認為她是個只會和朋友聊天的怠惰家庭主婦,每個月還會專程開車帶婆婆去醫院看診。傳統保守的程度,連婆婆都深感佩服。至於在丈夫浩的眼裡,每當有人問浩「你太太是個怎樣的人?」他首先回答的都是「順從」。

這樣的美彌子,愛上了社區裡的一名男子,瓊斯。瓊斯位旅居日本長達十五年,熱愛日本文化,偏愛谷崎潤一郎的《陰翳禮讚》,在日本大學任教的溫文爾雅美國人,對美彌子情有獨鍾。但美彌子終究是位人妻,因此瓊斯待她也都發乎情止於禮。最初兩人的交往頂多就是瓊斯去她家喝茶聊天,或一起去社區散散步,但情愫也就此萌生了。美彌子察覺到自己的心境變化,感受到許多平常感受不到的事,但柔韌堅毅的她拋出的反問是:「法律有規定人妻不可以有感受嗎?」就這樣,美彌子「走到世界的外面去了」,進而發現了真理。

在世界外面戀愛時的美彌子,相當幸福而滿足,甚至第一次想起婚前的男友,並且已經能真心地祝福他幸福快樂。一個不幸福的人,是無法真心做出這種祝福的。此外美彌子也真切地感受到,一旦走到世界的外面,性愛是徹頭徹尾健康、非常自然的事。然而她畢竟還是人妻,終歸還是得回去。可是要怎麼回去呢?要以什麼心態回去「世界裡面」呢?認為「像樣」很重要的美彌子做出了這個決定:

我已經成了名符其實的不倫人妻。既然這樣,至少要當個像樣的不倫人妻。

像樣的不倫人妻?不倫人妻本來就不像樣了,像樣的不倫人妻究竟是怎樣?
讀過《甜蜜小謊言》的朋友或許記得這句名言:「人只對想要守護的人說謊。」而這次江國香織在《像樣的不倫人妻》提出了不同的見解,請細細品嘗,或許可以搭配一杯瓊斯偏愛的「野生的火雞」(Wild Turkey)威士忌。就我個人而言,這是江國香織描寫婚外情的作品中,我最喜歡的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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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閱

美彌子是打算今晚在這裡過夜嗎?
瓊斯很在意這件事。畢竟,已經快十一點了(瓊斯回來時已經快十點了)。當然,美彌子受傷是顯而易見(單方面被罵,任誰都會受傷),瓊斯也能理解爭吵過後的疲憊、憤怒、以及自暴自棄的心情。正因如此,他不想做出趁虛而入的事,不想失去今晚來投靠自己的美彌子的信賴與友情。
然而另一方面──瓊斯不得不繼續深思──要是美彌子做出什麼要求(例如安慰、讚美,確認自己身為女性的魅力與價值,或者更單純的,藉由肌膚與肌膚、吐息與吐息的對話),他該怎麼辦呢?同款的淡粉色針織上衣與外套,米黃色的棉質長褲,裸足(這裡沒有室內拖鞋這種東西),這身穿著打扮的美彌子,在瓊斯的城池也就是這間狹小的房間裡,遠比在戶外或在她家見面時顯得更無防備,更為楚楚動人。露在褲管外的白皙的腳,拿著汽水杯的纖細手指,手背的血管藍得透明可見。還有烏溜溜的黑髮,以及因悲傷而失去色澤的雙唇,這一切似乎都強烈地在對瓊斯訴求些什麼。
「雨,好像停了耶。」
美彌子說著站起身來,可能是為了確認,走到了窗邊。公寓的旁邊有個停車場,前面有一排樹木,那些在夏日展現出旺盛綠意的枝葉,如今也被風雨摧殘得無精打采,落葉濕淋淋地掉在地面。
「好香哦。」
美彌子說著探出窗戶,吸了一下空氣的味道。剛才的雨聲,已經被蟲鳴和蛙聲取代。蟲子叫得很勤,青蛙則是有一聲沒一聲,顯得慵懶沒勁。
瓊斯站在美彌子的後面。雙手抵著窗櫺,將美彌子環在手臂裡(瓊斯感覺得出,她的背部相當緊繃)。
「嗯,真的很香。」
瓊斯語畢,親了一下美彌子白皙的臉頰。這是試探(因為在瓊斯的經驗裡,女性被這麼一親,會慢慢地轉過頭來,讓男性的唇剛好吻上她的唇)。
然而結果並非如此。美彌子頓時挪開臉頰,轉過身來,一臉驚愕地看著瓊斯。
瓊斯覺得,這已經足夠了。於是他輕聲說:
「我懂了。」
然後放開手臂,讓美彌子自由。
「妳很愛妳先生哦。」
含笑而溫柔的聲音,發自內心。瓊斯沒有詢問的意思,但美彌子卻沉思半晌才說:
「我也不知道。」
由於她沉思的表情太過認真,瓊斯不禁覺得好笑,在心裡對美彌子說:我明白喲。儘管妳自己沒有察覺。
「妳要回去嗎?要回去的話我送妳回去,要住下來的話我去鋪床。我會去睡在廚房。」
瓊斯開朗地說。

當然,美彌子是愛浩的。至少,這是當下首先浮現的答案。不過,她隨即又自問「愛他哪裡?」結果就迷惘起來了。「因為他是我的丈夫啊!」美彌子真的這麼想,但隨後她又自我批判:「可是,我們明明是相愛才結為夫妻,說因為他是我丈夫所以我愛他,這也太奇怪了。」
更何況。
美彌子幫忙將杯子和冰塊收回廚房,一邊繼續想:更何況,今晚的浩簡直像個陌生人,像個令人作嘔、個性扭曲、粗暴且愚蠢的男人。我之所以希望瓊斯開口留我過夜,是因為不想回去有陌生人浩在的家。
「哇!」
一踏進廚房,美彌子不由得驚呼。碗櫥幾乎被書本占據了。
「因為我不下廚。」
瓊斯說著,打開設在高處的收納櫃,和幾個流理台下方的抽屜給她看。
「不需要鍋子之類的廚具。」
「原來如此。」
美彌子說,也明白了為什麼這個房間沒什麼東西,徹底整潔的原因。原來,東西都收到廚房裡了。
「不好意思,可以借一下洗手間嗎?」
美彌子帶著過意不去的心情,看著瓊斯在榻榻米中央為自己鋪好棉被後(總覺得過去幫忙不恰當,所以不敢動手),非常客氣地問。瓊斯遞了新牙刷和乾淨的毛巾給她。
就這樣,美彌子在瓊斯家過夜,但上床之後遲遲睡不著。一方面是穿著原本的衣服(瓊斯說要借她睡衣,但美彌子婉拒了)躺在別人家的棉被上睡覺,總覺得怪怪的,一方面是驚訝於自己竟然能那樣激烈吵架,被罵的衝擊與憤怒、對於變成不認識的浩的恐懼。這一切的一切,猶如糖漿淋在鬆餅般滲入腦袋,使得美彌子憤怒、不安,難以成眠。
沒問題。瓊斯的話再度響起。不過,美彌子思索。不過,從家裡跑出來時,我想見的不是浩,而是瓊斯。我希望對我說沒問題、讓我安心的人也不是浩,而是瓊斯。這不就是問題嗎?
浩──
躺在用毛巾折成的枕頭上,美彌子心想。只要浩認為我和瓊斯是骯髒的關係,我就不想回去。美彌子確實這麼想。不過,當然她也知道,不回去是不行的。想到這裡,美彌子不禁在瓊斯的棉被裡輕聲喟嘆。浩已經睡了嗎?躺在沒有我的床上,他會感到寂寞嗎?
由於房裡點著一盞小燈泡,並非全然黑暗,睜開眼睛看得見天花板的木紋。木紋和橙色的燈泡,讓美彌子感到很懷念,宛如小時候去淺草外婆家住時見到的光景。
拿著枕頭和毯子去廚房睡的瓊斯也睡不著,不過他睡不著的原因和美彌子截然不同。即便已經躺下,但一直猶豫要不要起來喝再喝一兩杯「野生的火雞」。借酒精之力應該比較容易入眠,但又擔心喝酒睡覺會打呼。瓊斯不想讓美彌子聽到自己的打呼聲。

        *     *     *

翌晨,是個秋高氣爽的晴天。天空猶如剛洗過般清澄高亮,空氣沁涼,吸起來很舒服。
「早啊,昨晚睡得好嗎?」
瓊斯道早安時,美彌子坐在窗邊,茫然地望著窗外。棉被已經折好了,收在房間的角落。書桌上收音機音量,調到幾乎聽不到的程度,因此瓊斯明白,美彌子小心翼翼地不想吵醒他。
「早安。」
美彌子轉身向瓊斯道早安,臉龐猶如小孩般有點腫腫的。
「這個房間,夜晚和早上的景象截然不同啊。」
「這樣啊?」
這是瓊斯早就知道的事,但他帶著某種謙遜如此說。
「對啊。昨晚我完全沒注意到,真的好乾淨好清新。該怎麼形容呢?像禪寺一樣。」
美彌子覺得穿著睡衣的瓊斯很有男人味,不好意思一直盯著他看,所以說話時視線對在他的頭部,但內心依然不禁讚嘆,這個人穿睡衣真好看。然後,突然很努力要想起浩穿睡衣的模樣。因為她認為應該這麼做。幸好順利想起來了,美彌子也鬆了一口氣。暗暗地在心裡說,不要緊的,我也很喜歡浩穿睡衣的模樣。
「我去做早餐,妳稍等一下哦。」
瓊斯這麼說,但美彌子婉拒了。
「不用了,真的不用麻煩,因為我得回去了。」
話一出口才意識到,在這裡過夜打擾人家,現在說什麼「不用麻煩」實在太過分也太奇怪了,因此又改說:
「對不起,給你添了很多麻煩。」
「不會不會。」瓊斯微笑說。「一點都不麻煩。歡迎妳隨時再來玩喲。我是習慣不鎖門的。」
美彌子報以感謝的微笑,拎著手提袋站起身。
「不過,妳真的不吃早餐嗎?完全不費事哦,我一下子就做好了。因為只有貝果和奶油起司。我早餐一直都只吃這個。」
美彌子已經穿上鞋子了。
「謝謝你的好意。不過我真的得回去了。」
儘管自己也覺得很矛盾,但美彌子現在就是想早點回家。結果變成早上回家啊。一想到這裡,不禁驚訝於自己的大膽。打開門,瞇起眼睛看向朝陽。想起剛才聽到收音機的八點整點報時,浩應該已經去上班了(他每天早上八點整準時出門上班)。下了鐵樓梯,走在住家與出租公寓林立的街道,往自己的家走去(完全沒注意到,穿著睡衣的瓊斯站在欄杆邊目送她離去的背影)。身體感到奇妙地輕盈,但雙腳有點無力,搖搖晃晃地走著,心想,昨晚我說不定真的發燒了。手上拿著傘覺得很尷尬,但願不要碰到熟人。

理所當然的,家一如往常矗立在那裡。美彌子走進大門,登上階梯,打開玄關門的鎖。但進門一看,意識到一切都和昨天不同了。即便進入眼簾的東西都和昨天相同:白色陶製的壺形傘架、左邊的小窗、高到天花板部分鑲有鏡子的鞋櫃門、牆上的銅版畫(畫的是馬戲團的大象,美彌子很喜歡)。明明都是看慣的東西,但這一切卻明顯感到疏離而陌生。彷彿,在拒絕美彌子。
太荒謬了。
美彌子在內心說,故意踩響腳步聲進入自己的家。打開客廳的窗戶,讓新鮮空氣換掉室內凝濁的空氣。昨晚被扔向牆壁的書,以攤開的形式落在牆角,客廳的正中央,浩的潮濕襪子與手帕捲成一團扔在地上。即便如此,這一切看起來也都和昨天不同了,甚至牆壁、家具、窗戶、窗簾,或是美彌子不久前才插的白色鬱金香,都顯得如此陌生。
廚房還是老樣子。餐桌上依然擺著昨天為晚餐準備的麻質餐墊與碗筷(這真的是昨晚才發生的事嗎?這些餐具都是考慮菜色精心挑選搭配的),旁邊有個杯壁內側些許泛白的玻璃杯,可能是浩今天早上喝牛奶的杯子。然後她發現,昨晚做的菜全被倒進垃圾桶。甚至西式肉餅,都連耐熱玻璃器皿一起扔掉。美彌子想了一下,把它撿起來,只將變硬的肉扔掉,將玻璃器皿清洗乾淨。突然想到自己從昨天中午到現在滴食未進,但不覺得餓。以堪稱機械性的動作清洗碗盤後,接著刷洗水槽,連地板都擦了。步上二樓,打開所有的窗戶,將凌亂的床──浩昨夜可能輾轉難眠吧──收拾整齊。然後脫掉身上的衣服,全部扔進洗衣機,美彌子開始淋浴。

家,依然顯得疏離而陌生。甚至自己三坪大的房間,看起來都截然不同了。淋浴後,換上乾淨衣服的美彌子,也非得承認自己確實有點慌了。我被這個家討厭了嗎?不過,有可能只是一晚,一切就完全變了嗎?
這也太離譜了。
美彌子再度這麼想。基本上,我沒做任何壞事啊。不過這句話迴盪在內心時,自己聽起來都有些偏離事實。這個瞬間,美彌子才真的嚇到了。
「怎麼會這樣?」
美彌子嚇到不禁出聲低喃。此刻,她終於明白了:變的不是這個家,而是自己。
美彌子茫然地看著擺在用來當化妝台的小桌上的瓶瓶罐罐化妝品與咖啡馬克杯(昨天下午喝的),以及從荻中娘家帶來的兔子擺飾品,一邊心想,直到昨天這些東西確實是屬於自己的(還是說,其實是自己屬於它們的?)。就在此時,看到手機訊號燈一閃一閃亮著。這是美彌子的手機,昨晚忘記帶走。她戰戰兢兢地(因為連這個手機都覺得是別人的)拿起手機,畫面顯示未接來電和語音留言,加上簡訊共有十一則。
「美彌子?出了什麼事?去什麼地方,至少要跟浩說一下吧?妳在哪裡?總之,聽到留言後撥個電話給我。也要打電話給浩哦。」
這是母親的留言。
「美彌子?我是梨果。妳還好吧?剛才浩打電話來,問我妳有沒有來我家喲!事情很嚴重嗎?我會再打給妳,不過妳也要打給我喲!先這樣囉。」
這是學生時代的朋友的留言。
「美彌子?我是由佳。好久不見。剛才接到浩的來電,或許是我多管閒事,不過我真的有點擔心,所以打電話給妳。」
「喂?我是利惠子。美彌子,妳在嗎?那個,如果是因為我講的話害你們吵架了,真的很抱歉。不過,我認為我只是做了該做的事……呃,請妳跟浩聯絡。拜託妳了。」
「喂?我是川村──」
因為容量滿了,錄音到此突然斷了。接下來的未接來電裡,竟然連美彌子以前去的插花教室的老師都有,因此美彌子知道浩昨晚打了很多地方詢問她的下落。
簡訊也是同樣的內容,只不過整體的語氣看起來比錄音留言來得輕鬆,例如「不可以吵架哦!」(還用XX畫了表情符號),又例如「隨時都可以來我家住哦,加油!」(加了一個握拳的繪文字);與其說是為她擔心,大多把重點放在打氣上。
聽完所有的留言,也看完簡訊後,美彌子為之愕然。這些人究竟是誰呢?當然,她知道是誰,這些都是她熟識的人。不過,他們現在好像都在很遠的地方──對岸──。
「糟糕。」
美彌子不禁低語。出聲低語後,更是難以置信。有生以來,美彌子從未如此驚愕過,甚至嚇到必須抓著用來當化妝台的小桌子,撐住身子。
「怎麼辦?」
接著又茫然地低聲說。
我,已經走到世界的外面去了。
美彌子意識到的是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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