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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編號:04400174

也追憶似水年華:永不中斷的追尋 從台大到台灣

出版日 2015-06-25
定價 $3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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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寫給被召喚的青春世代~

「似水年華」,何須追憶?只能不斷往前追尋。

吳念真、南方朔、趨勢科技共同創辦人暨文化長 陳怡蓁 熱血推薦

博客來冠軍書

一九七○到一九七二,在杜鵑花城曾經燃起烽火的禁忌青春,
那個十九歲的女孩與二十歲的男孩,一直長駐我心。
原來,滿懷熱血與希望的火苗,從未熄滅。
深信只要一直活在理想的追尋之中,人生必將永遠不老!

◎那兩年消失了,但勇敢卻留了下來!

一九七○到一九七二那兩年,我倆意外闖入命運的空檔。

挑戰禁忌、恣意鳴放,拚著命,大口呼吸自由與民主的氣息;

以為璀璨的時代真的來了,哪知,只是一場煙火,

火熄了,灰燼散去,緊接而來,是烏雲……是整肅……是噤聲……

記我大過的台大訓導長,臨終卻囑我為他寫「墓誌銘」。

耿介隨和的父親,在呵護卻憂心中,幫忙拉廣告、暗助革命。

只能以滷肉飯裹腹的學運同學,始終相挺、無私無畏。

沒有約會的青春男女,卻情投意合共擁一個人生。

帶著與世俗不一樣的師生情、親情、友情與愛情,

我倆走出台大校門,將學運的歷練化成養分。

一個在金融圈,一個在律師界,各擁有一片天。

迄今仍努力燃燒未曾消逝的青春與勇氣,

永不中斷的追尋人生的意義。

◎洪三雄、陳玲玉曾在台大留下片片雲彩。

1970年,洪三雄是台大「法代會」主席,陳玲玉是他的秘書長。

第二年陳玲玉在洪三雄鼓吹下接任主席,他擔任「台大法言社」社長。

兩人分進合擊,以「對學校開刀、向社會進軍」,帶領學運衝撞體制;

也曾為追求自由、民主而舉辦兩個大型座談會、一個演講會,

更在台大體育館主持「中央民意代表應否全面改選」辯論會,

打破「萬年國會」的禁忌,提供全國第一個公開論壇。

走出校門,名列當局的黑名單,就業困難、出國受禁。

他倆背負35萬債務起家,從基層奮起,逆流而上。

一個從櫃台數鈔票,在金融業拾級而上;

一個從受僱律師,在律師界由本土走向國際。

他倆始終懷抱赤子之心,從未衰老守舊,

雖是一對「政治逃兵」,反而一直堅持自由民主、關懷社會人群,

就如南方朔所說:「我看到兩個永遠的年輕人!」

作者簡介

洪三雄

1949年生,是70年代台大學運的學生領袖。法律人、企業人、收藏家,也是知名律師陳玲玉的另一半。

他曾有年少輕狂的「造反」紀錄,更有在艱困中搏鬥、在成功裡沉潛的人生。

目前擔任國票證券董事長。同時也寄情於文物藝術,主持「雙清文教基金會」,骨董收藏資歷逾30年。曾任國票金控董事長、寒舍董事長、「清翫雅集」暨「中華文物學會」理事長。

著有《烽火杜鵑城》,並編著《知識人的出路》。

陳玲玉

1951年生,國際通商法律事務所(Baker & McKenzie)主持律師,也是台北醫學大學、家樂福文教基金會及民間司法改革基金會之公益董事。

歷經台大學運的洗禮,成為一位有別傳統的商務律師。是《天下雜誌》「台灣最有影響力的12位女企業家」之一,也名列台大出版的《台大群芳》「12位台大傑出女校友」。

23歲執業律師迄今,為台灣高鐵、多家金控公司以及台積電等知名科技公司奉獻心力,深受企業界倚重。

著有《貿易事故》《生活與法律》《企業與法律》等書。

洪三雄與陳玲玉

自台大相遇迄今40多年,革命伴侶共擁一個人生,育有一女,三人曾合著《父母心女兒情》《家門》。現任「紙風車319/368兒童藝術工程」發起人、兒童「快樂學習協會」董監事。

(*本書之版稅捐給紙風車文教基金會)

撰文者簡介

陳玉華

鹿港人,貪戀文字,對人好奇。

冷眼熱心的新聞人。

曾任職《財訊》《中時集團》《壹周刊》等媒體。

現職《今周刊》副總主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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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獎紀錄

★2015博客來人文社會科學類冠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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規格

商品編號:04400174
ISBN:9789861335360
304頁,25開,中翻,平裝,套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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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推薦序〉年華似水,腳印斑斑吳念真

〈推薦序〉我看到兩個永遠的青年南方朔

〈推薦序〉我所不認識的玲玉與三雄陳怡蓁

〈作者序〉那兩年禁忌的青春洪三雄、陳玲玉

第一回 素胚柯文哲的三堂課

辦公室門一打開,穿著鬆垮垮的夾克,柯文哲推著眼鏡走進來,

我心頭一怔,這個人,一元垂垂(台語),要怎樣選市長?

P第一堂課:怪胎醫生選市長,粗話總監教禮儀

P第二堂課:台大兩大禁忌從殷海光到陳文成

P第三堂課:執政者的烏鴉

不必記得我是誰

第二回 冬夜裡的一把火

那一夜,寒流來襲,更冷的是,台美斷交引發的政治風暴,國民黨隨即宣布 「中止選舉」。

我們衝出屋子,在院子升火,抖著手,把一頁頁的文件,一張一張照片,投入火焰……

白天銀行員,晚上地下總幹事

小律師的叛亂窩

丟手榴彈的恐怖分子

封麥的政治講台

國民黨的逆襲

抱頭痛哭的師生

第三回 敲響自由、民主的鐘聲

第一場座談會,原訂九點半,但直到深夜十點才結束。

帶著興奮與忐忑回到宿舍,剛洗完澡在床上躺下,門鈴大作……

慫恿老師造反

第十五趟南公車

言論自由在台大

百家爭鳴,蔣孝勇現形

恐慌的黑色喜劇

談判桌上的探戈

椰林大道上的一百張海報

真性真情林毅夫

袒裎相見馬英九

第四回 可敬的冤仇人,半世紀後的墓誌銘

終有一天,我要前往聖荷西的墓園,靜靜看、細細讀,碑上熟悉的生平略述。

躺在這裡的訓導長,他在我台大畢業後一個月,記我一支大過;

三十幾年後,卻在臨終指定我為他撰寫墓誌銘……

開金龜車、領尚方寶劍的人

擦槍走火的「保釣會」

外交部長下台,校長公子代打

第一場台大學生遊行的真相

初生之犢,《快報》闖關

久別重逢聖荷西

冤仇人救我一命

羞愧的救贖

半世紀後的墓誌銘

第五回 啟蒙

那一年,終身職立委,平均年紀六十七歲,四百多名老立委中,

唯一五十歲以下,是台北市增額選出的黃信介。

更悲涼的笑話是……那次座談會後,直到一九九一年才真正國會全面改選,已是二十年後。

墓仔埔的阿舍

「中央民意代表應否全面改選」辯論會

「法統」變「馬桶」

記過是榮耀

兩個成績最好的學生都姓陳

大法官出手搭救

第六回 反撲

大約每一到二個月,調查局的情治人員,就會請我到衡陽路的「老大昌西餐廳」吃飯,

進行他們的輿情蒐集與洗腦策反。我唯一能做,就是使勁切牛排,

壓著肉汁滲出血絲,混著憤怒、厭惡、恐懼吃下肚……

台大第一台影印機

老大昌的A套餐

校園內不同的聲音

《一個小市民的心聲》

「職業學生」的挑釁

台大哲學系事件

杜鵑花下狗

情治單位大逮捕

第十號黑名單

第七回 革命情緣

人在病痛中的無助與掛念,何等沉重。面對他的請託,怎能開口說不?

也因為好友病榻的託付,牽起了我和洪三雄一輩子的革命情緣。

愛看社會新聞的女孩

母親唐突的一句話

病榻上的託付

散場電影的身影

「八德客棧」的食客

公車上的告白

男生宿舍的學運女神

充滿藥水味的初戀

掙扎的月台

拙婦大律師

第八回 學運經營學

那時候,一部頂級彩色電視機可以買二間西門町小套房,

我和陳玲玉坐在林挺生董事長辦公室的沙發忐忑等待,心中暗自盤算著,

今天一定要,一定要拗到一部大同彩色電視,才能回去。

夜半棒球夢,台大第一台彩色電視

學長,你不就是那個系花嗎?

社團獨行俠變成學運核心

come on baby交誼廳:跟校方搶生意的日子

土法煉鋼的大數據:民調終結公車噪音

兩百元的志氣,史上最強廣告團隊

逮住大老闆:三招,手到擒來

第九回 朋友與事業

「二十二歲的妳,做了這件事,我稱之為『俠氣』。是妳的『俠氣』,

玲玉,救了妳這本該令人討厭的模範生,被朋友們所愛。」

好友龍應台在我的《家門》書中,寫了這一段「模範生啟示錄」。

每次讀,總有「會心處不必在遠」的感覺。

賺溜溜,開(花)溜溜,剩一群好朋友

緹縈救父

私款公用VS.公款私用

夾著雞毛的銅板

頂撞

意外的第一桶金

併購前一個自己

律師費,一盒化妝品,兩塊牛排

第十回 永不中斷的追尋

兩個憤青,在金融與法律的道路上,找到奮鬥的缺口,縱身投入。

雖然政治改革的初衷依然,但我倆自知,舞台已不在那裡。

儘管時光飛逝,但青春與夢想還在。

我們常捫心自問:「今後,還能為台灣做些什麼?」

喜鵲?烏鴉?

兩個父親

腳踏車後座的神童

對菊姐的虧欠

故鄉來的芭樂

永不中斷的追尋


後記〉風起陳玉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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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界推薦

【推薦序】年華似水,腳印斑斑  吳念真

若非「三一九鄉鎮兒童藝術工程」的緣分,和洪三雄、陳玲玉這對有名的「神雕俠侶」,或許不會有任何交會的機緣吧?第一次和這兩個人近距離接觸是紙風車基金會執行長李永豐設的局。那是「三一九鄉鎮兒童藝術工程」計畫最艱困的時期。當初,一群人只憑著莽撞的熱情所激發的「讓全台灣的孩子走向藝術的第一哩路,讓全台灣的孩子都能看到國家劇院級的演出」的構想,走過一段時間之後,發現經費的募集並非我們當初所想的那麼順利,眼見不久之後將有斷炊的可能。  

有一天,李永豐邀集我們幾個最初的發起人見面,說他已經約到了洪三雄和陳玲玉,希望我們能撥空和他們見個面、做個簡報。李永豐說:「洪董仔不一樣啦,他莊腳囝仔出身,應該比誰都理解莊腳囝仔的心和他們的需要……」然而,任誰也都聽得出他那種心虛到有點尷尬的語氣。

這樣說也許不敬。但……初見面的感覺是這對夫妻還真的很「莊腳」,沒有印象裡某些專業名人的身段和「架勢」,尤其是洪三雄的臉孔加上台灣腔十足的語氣,好像一下子就把彼此之間的軌道距離給拉近了。記得洪三雄先從孩提時代在故鄉「北斗」的生活記憶說起,慢慢說到他在台大(同期同學簡直就是台灣政治、財經和法界的名人錄)和陳玲玉認識、交往的經過,然後說到一九七○年代初期他們曾經在校園裡掀起的那場學生運動。

他們倆說得平淡,我卻聽得激動,因為若非他們提起,我實在無法把那個年代令我記憶深刻的某些衝擊和眼前這兩個人連結在一起。

一九六九年在失學兩年之後,我考上了私立的延平補校高中部普通科,開始了往後包括大學在內八年白天上班、夜晚上課半工半讀的求學生涯。好像是高二上學期開始,有其他班級或其他科(當時延平補校有普通科、電子科和商科)的朋友陸續分享一些讀物,其中印象深刻的是《大學雜誌》,以及印刷和美工都很簡陋的台大學生刊物,《台大法言》和《大學新聞》。  記得這些東西傳到我手上的時候大部分都已經過期了,有些甚至折痕滿佈、字跡斑駁,但我還是讀得津津有味。主要原因是裡頭的內容或議題對我來說,好像都是一種「啟蒙」,因為那些東西我從沒接觸過,更甭說「思考」。另一個原因是忽然警覺到:寫這些東西的大學生應該沒大我幾歲吧,為什麼他們的文筆可以這麼好?而且,他們怎麼會想到這麼多我從沒想過、甚至看不懂的問題?還有,他們怎麼敢在學生刊物中那麼尖銳、直接衝撞學校甚至政府當局? 然後,也是在那個夜晚我才知道,陳玲玉律師竟然是當年我們經常傳閱的那份學生刊物《台大法言》的主要負責人。並且在補讀一些書籍和資料之後,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在那個年代裡曾經掀起狂濤,並且對往後影響深遠的那次台大校園學生運動中,這對夫妻原來都是「禍首」之一。然而,這段對我來說應該極具時代意義和影響力的經歷,在這本書中卻只在前面幾個章節輕輕帶過。

最初,我並不理解真正的原因是什麼?是學生運動已經成為顯學的這個當下,當年曾經的「階段性任務」並沒有重提的必要?或者和生命歷程中所曾經過的種種比較起來,年輕時代的這段往事已無足輕重了?我想問的是:在那個肅殺的年代裡,敢在校園裡向威權挑戰的兩個年輕人,為何卻在之後風起雲湧的政治運動中失去蹤影?後來發現,這樣的疑惑其實都在這本書裡得到答案,而這個屬於他們倆的心路歷程或許就是這本書最重要,也是他們最想讓我們明瞭的部分吧?

這一對在年輕的時代就已經歷對政府的抗爭,以經驗、知識、專業和良知看清問題本質和根本解決方式的夫妻,想和我們分享的是他們之後的決定和選擇。那是另一種既不譁眾甚至不一定被認同的途徑——他們以自己的專業開創資源,並且把這些資源有效地運用在他們覺得急迫並且必要的所在,對象或許是個人、團體、地區甚至單純地只是一個美好的夢想。

他們娓娓敘述著過往的經歷,但卻讓我們隱約地感受到另一種改革或改變的可行方式:行動抗爭是一時的手段,目的的達成則是需要感同身受的理解、志同道合的伙伴、長久不懈的關注和奉獻,如果能有效地集中這些力量去實現一個願望,其實是另一種更強大的抗爭。

也許是對他們倆的生命歷程已經有了初步的認識和理解,因此在讀完全書之後忽然覺得這個書名似乎過於自謙了。老實說,每個人都有自己過往的年華可以追憶,但讓人在意的是他們在生命過程裡,每一個不同階段曾經的抉擇,因為某些抉擇在當下的時代氛圍和狀態裡,似乎都值得我們參考和深思。 


【推薦序】我看到兩個永遠的青年!  南方朔  

一九七○年代是台灣進入狂飆年代之始,一代代戰後成長的青年,懷著滿腔的公義和理想,衝决羅網,要打造一個更美好的社會。

我適逢其會,那個時候恰是台北這個杜鵑花城的學生,參與了學生及知識青年的政治及社會改革運動,後來又從事新聞工作及評論寫作,雖然並非無役不與,但至少從一九七○到二○一○年代,這四十年台灣變化的軌跡我都了然於胸。我閱人多矣,看著人起人落,有的乍領風騷,但很快就已衰老,失去了理想;有些命運坎坷,飽經迫害,抑鬱而終。這些江山人物,有的亦師亦友,有的曾是夥伴,但卻成為批判的對手,它是令人興奮但也讓人苦澀的一本人生帳目,將伴我一生。

而在這麼多江山人物裡,洪三雄及陳玲玉這一對賢伉儷,卻無疑是最特殊的兩個人,在當年他們一個是「法代會」主席,一個是「法代會」秘書長,他們對自由主義的理念相當堅持,批判的火力極強,是那個時候「異議學生」的頭頭,也被列為主要的「問題學生」,特別受到注意和限制,甚至斷送了去日本唸書深造的機會。但有為的青年是不可能壓制得住的,洪三雄和陳玲玉在惡劣的環境下逆流向上,到了今天,洪三雄已成了台灣知名的金融家,陳玲玉則是百大律師,可說是典型的人生勝利組,他們家的石墨文物蒐藏也極著名,是極為成功的蒐藏家。

而最令人訝異的,就是洪三雄及陳玲玉儘管是人生勝利,而且是那種頂級的勝利,但他們並未因此即告衰老保守,他們年輕時的理想從未失去。打抱不平、對國家社會仍有理想的那顆心靈仍然常在。在台灣有很多後起的青年菁英,都受到他們的鼓勵和支持。

在現代偉大的法律人裡,我一向崇敬以前的美國最高法院大法官小赫姆斯(Oliver Wendell Holmes Jr)。小赫姆斯是個進步的法律人,一向主張法律應該與時俱進,他是個「偉大的異議者」,主張人生在世,就應該永保那顆年輕的心,他自己活到九十四歲,對美國法律的進步貢獻極大。對美國言論自由影響至鉅的「立即且明顯的危險」原則,即他首倡。他認為一種意見除非造成明顯而立即的危險或傷害,都不宜判定它為有罪。國安會前秘書長金溥聰告我毀損名譽,我在地院及高院就以小赫姆斯的法律見解辯說,金溥聰提告兩敗。

小赫姆斯還有一句名言,他說過:「一個七十歲的青年,優於四十歲的老人!」他自己到了七、八、九十歲,心靈上仍然年輕,改革的動力尚未停歇。心靈的年輕、理想的持續非常重要,別人講這樣的話,大概很難打動人心,只有小赫姆斯以自己的人生作為證明,他才有資格講這樣的話。

所以每當我重新讀到他的這句名言時,心中總是會浮現出洪三雄和陳玲玉的影像。洪三雄和陳玲玉這兩個台大法律人,真的很像他們的美國前輩,他們都永遠年輕,永遠懷有理想,永遠激進。他們並沒有因為人生勝利就告老去和變成守舊。

我們離開大學已經匆匆四十寒暑,經過四十年的淘洗,我自己歷盡風霜,多受挫折,但那顆滿懷熱血的希望之心,卻從未冷卻。我是個不會老的永遠青年,永遠的激進派。在過去那麼長的時間裡,雖然工作的領域不同,但和洪三雄及陳玲玉始終保持聯繫,時相存問,時相互勉。得以有洪三雄、陳玲玉這樣的朋友及夥伴,是我的幸運。台灣有洪三雄和陳玲玉這樣的永遠青年,也是台灣的幸運。

這次洪三雄和陳玲玉合寫了這本書,它既是私房小傳,也可算是他們的師友錄,讀過之後,真是感觸極多,過去的許多記憶又重回心頭。如果勉強作結,我想到的就是,這是本兩個不老青年的心靈自述。

英國文豪蕭伯納曾說過:「青年的好處,乃是他們在警告老人,讓他們永遠跟上時代!」在這本書裡,我讀到了這樣的人,也祝福他們成為六十歲、七十歲,甚至更老的青年! 


 【推薦序】我所不認識的玲玉與三雄  趨勢科技共同創辦人暨文化長  陳怡蓁

我們很熟,很親,都出身南投集集的陳家。論輩份,我必須稱呼玲玉的爸爸「土根哥哥」,因此我是大我五歲的玲玉的姑姑。當然玲玉從來不會叫我姑姑。

玲玉從小成績優秀、口才傑出,還是珠算神童。我小學時和哥哥騎腳踏車上學,車子先寄放她家,然後走一小段路去中師附小。有時放學去牽車,碰到穿著台中女中綠制服的玲玉,剎時間氣氛就活潑起來。她彈鋼琴或講故事給我們聽,她的弟弟妹妹也都圍過來,我眼中的大姊頭總是發亮發光,我和哥哥都很崇拜她。

她是家中的榮耀,三千寵愛繫一身。考上台大法律系,土根哥哥為此轉職國泰人壽,舉家遷居台北。那時我也北上求學,讀金華國中,跟著祖父母住在麗水街。兩家依舊往返親密,卻很少見到台大的玲玉。偶爾會聽到長輩輕聲談論:「玲玉在搞學生運動,她爸媽很煩惱啊!」我是單純而封閉的中學生,只會為聯考而煩惱,玲玉的世界離我很遠很遠。

後來我也進了台大,抱著洋書走在椰林大道上,陳玲玉和洪三雄已經變成一則禁忌的神話。台大哲學系事件殷鑑不遠(剛過一年),文學院的學生都變得很乖很安靜,家長一再叮囑「不准碰政治」。我的大學四年,校園裡平靜無波。我隱約知道玲玉似乎和哲學系事件有牽連,但在「囝仔人有耳無嘴」的文化下,並不敢多問。

之後我出國留學,結婚生子,聽說優秀的玲玉並未走上這條「來來來,來台大,去去去,去美國」的普通道路,卻在台灣法律界大名鼎鼎。

一九八三年我回國後在天下雜誌任職編輯,適逢天下雜誌力邀本土作家出書,於是和玲玉有了一段嶄新的出版情緣。每次去第一聯合律師事務所和她開會,會議室門一開,陽光就照進來了,她熱情爽朗,滔滔不絕。作為她的編輯很輕鬆,她永遠比預期早交稿,而且都已打字校正完備,連小標都定好了。可惜那本「企業與法律」已經絕版。我只記得她用流利的文筆,談了很多法律實務與例證。

後來她出版了《家門》一書,溫馨感人地記述自己的成長和家人,卻仍未解開我心中的「學運女神」謎團。三雄介紹自己的骨董收藏神采飛揚,提到當年陪伴女兒出國讀書面有得色,但是幾乎絕口不提當年學運勇。

這次有幸受邀為三雄和玲玉合著的《也追憶似水年華》作序,先睹為快。我捧著印在雙面A4紙上的書稿,從柯P該認識的三位台大人(殷海光,陳文成,南方朔)講起,夫妻分別表述一九七○年代他們所投身的學生運動、所受到的白色恐怖威脅、所滋生的同志愛情,以及如今各自在職場的努力、公益事業的投入、永誌不變的高潔情操。

隨著他們的真情告白,我的心情起伏跌宕,熱淚盈眶。那是我所不認識的三雄和玲玉!如今他們各自是法律與金融界的翹楚,我們看得見他們的風雅成功,卻看不見背後養成他們的力量,也看不見時代在他們身上刻下的痕跡。通常當人功成名就之後,就戴上了社會所賦予的假面,不願揭露當年創傷。這對革命鴛鴦,卻在追憶當中,除了娓娓道出大學時代的風起雲湧,也反省自己的孟浪衝動。真誠坦白,毫不掩飾,讓我以及所有讀者有機會認識素顏直心的他們。更重要的是,認識那個年代,以及台灣學生運動的軌跡。

他們當年善於擘維籌畫的智慧、堅持追求理想的仁義之心,以及敢於衝撞體制的勇氣,雖然在威權高漲下有如曇花一現,各自受傷慘重,但是他們走過的崎嶇道路、開墾過的荒山野地,在幾經湮滅之後,終於還是牽引著社會的脈動,指向民主的康莊大道。看如今,台灣的言論自由竟已到了氾濫的地步,應是當初為爭取大學生的發言權而身心受創的他們所始料未及。在他們的書中,也不免看出惆悵與遲疑。他們未曾居功,也不曾沾沾自喜,卻帶著深深的省思,更足為當今學運者的典範。

我尤其喜歡第七章〈革命情緣〉,阮囊羞澀的三雄不敢發動攻勢,「少女情懷不是詩」的玲玉只好公車表白。後來一個在軍中,一個在病中,兩地相思書信傳真心,終於在向父母交出「不碰政治」的保證下,兩人永結同心,開啟他們「女主外男主內」的新好婚姻模式。說不浪漫,其實最是浪漫,因為他們同心協力,追求人生的理想,不離不棄,無怨無悔。在他們心中,「一直住著那個十九歲的女孩與二十歲的男孩」,初心不改,難怪能夠幸福和樂。這樣的情緣,特別動人。 感謝玲玉和三雄願意分享他們的奇特經歷與內心世界,讓我重新認識了原以為熟識的他們,也解開了我心中多年的謎團。

從熟識到不認識,再到重新認識,我想為他們按下一千個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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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序】那兩年禁忌的青春 洪三雄、陳玲玉

「似水年華」,何須追憶? 其實,生命的每一個時刻,都無法停格。正如古語所謂:「逝者如斯夫,不捨晝夜。」我們只能不斷往前追尋。

但是,我倆曾經在台大椰林大道上,來去不止百回。每一次仰望蒼穹,片片雲彩來了又走,走了又來,任誰都無法私擁片段,卻總難掩雲彩的繽紛。

一九七○到一九七二那兩年,正是「風聲、雨聲、讀書聲,聲聲入耳;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心」的飄搖時代。我們在杜鵑花城燃起烽火的青澀歲月,就像天邊多姿的片片雲彩,有吶喊、有主張;有筆戰、有行動;有歡笑、更有苦痛。是的,就在那威權時局裡,我們曾經譜出了禁忌的青春。

那兩年,早已匆匆走過,但患難中真情的濡染,永遠揮之不去。那是因為,其中充滿了許許多多與世俗不一樣的親情、友情、愛情和師生情,迄今溫暖我心。感念之餘,更覺應該分享,這就是本書問世的初衷。

青春的衝撞,也許不盡人意。在那兩年苦難的環境中,我們敢於對主政者「不服從」、對當權者挺身反抗。也許不識時務、不知好歹。然而,知其不可為而為之,畢竟需要無比的勇氣和意志;也唯有無私、無我的同志集結,才能共同譜出反抗的青春。這層意義,才是我倆想要傳遞的。

歷史留不住,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忘記。 因此,我們毅然回首那兩年禁忌的青春,將所見、所聞、所思、所感記錄下來。因那兩年而延伸的相關時空裡的種種,也一併言及。我們無非希望,在歷史的鏡子裡,大家可以看到人性的晦暗與光輝、政治的狡詐與磊落、學術的醜陋與良知,藉以省思過去、面對現在、展望未來。

半世紀以來,台灣人們對於自由、民主、安和、樂利的追求,始終沒有停過腳步。歷史告訴我們,唯有前人奮鬥開創的美好瞬間,才能累積今日你我生存的養分。因此,本書的重點,不在強調或沉醉已逝去的歲月,而是對於前人所做的努力與奉獻,聊表尊敬與感激的心意。

台灣的社會近年來起了很大的變化。太陽花學運、無核家園、軍中人權、兩岸情結,在在挑動了世代正義的敏感神經。時代不同,人們的需要與視野自然有異,但面對總是不完美的社會,「求變、求好、求是」的歷史啟迪卻永遠不變,需要我們大家永不中斷的追尋。

我們深信,只要活在理想的追尋之中,人生必將充滿希望與幸福。願藉此祝福讀者,都能有個現在值得追尋、未來值得追憶的人生。

走筆至此,心中響起一首英文老歌〈昨日重現〉(Yesterday Once More)。那是我們大學時期流行的旋律,其中的歌詞,對一路攜手走來的我倆而言,此刻最是貼切:  Those were such happy times 那是一段愉快的時光 And not so long ago 就在不久以前 How I wondered where they'd gone 教人懷念它的去處 But they're back again 如今它又重回身邊 Just like a long lost friend 宛如故友重逢 All my best memories 盡是美好回憶 Come back clearly to me 歷歷如繪呈現眼前 Some can even make me cry 有些使我淚眼婆娑 Just like before 就像從前一樣 It's yesterday once more. 似乎昨日重現   讓「昨日重現」的最大功臣是本書的撰文者陳玉華,沒有她的慫恿和推波,不會有這本書的問世。圓神出版社的社長簡志忠,親自審閱、全力協助,功不可沒。台大學運老友南方朔(知名政論家)、紙風車老戰友吳念真(藝文界大老)、亦親亦友的陳怡蓁(趨勢科技共同創辦人暨文化長)百忙中賜序,隆情厚誼豈能言宣。還有許多熱心相助的朋友,不及一一列名,謹此一併致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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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閱

第一回 素胚柯文哲的三堂課

辦公室門一打開,穿著鬆垮垮的夾克,柯文哲推著眼鏡走進來,我心頭一怔,這個人,一元垂垂(台語),要怎樣選市長?  

柯P第一堂課:怪胎醫生選市長,粗話總監教禮儀

第一次注意到柯文哲這個人,是當年陳水扁總統的女婿趙建銘涉入台開內線交易案,我在報紙上看到柯文哲抨擊台大醫院「在權勢之前矮了身子,失了志氣」,當下直覺,這傢伙真是敢言。

再一次看到他,就是在我的辦公室。 二○一四年初春,民進黨台北市議員顏聖冠打電話來,說要帶一個人來見我。 門一打開,我看到柯文哲。他跟顏聖冠說:「洪三雄從早期的學運分子變成經商有成的人士,是一個有趣的傳奇人物,我想去拜訪。」

雖然十分關心政治,但我自認為是政治局外人,沒想到會跟柯文哲會面。我覺得他沒有政治人物的語言,也沒有政治姿態,更沒有政黨色彩,精確來講,他是一個「政治素胚」。 「這樣的人真的可以選嗎?」我心中有很大的懷疑。 但,他堅毅地跟我講,他想用公民的力量去改變這場選舉,透過無黨派色彩的參政,來改變台北。這種理念和勇氣感動了我。我當下允諾幫忙。

看他離去的背影,眼前突然冒出一九七○年代搞學運的自己,那是一種很遙遠又貼近的畫面,直覺就是「青瞑牛,不怕槍」。

送走柯文哲後,我立即打電話給李永豐,告訴他:「美國仔,這樁代誌,你鬥處理一下(台語)。」 李永豐是紙風車基金會執行長,綽號「美國仔」。個性瘋狂,執行力超強。

一九九五年在總統府凱道前的封街飆舞,解放政治空間,二○○○年正副總統就職典禮,二○一○年台北花博等台灣近二十年來的大型群眾活動,都出自他手中策畫。

我跟李永豐因為發起「紙風車三一九、三六八鄉村市區兒童藝術工程」而結識。這個活動自二○○六年啟動,不接受政府補助,免費下鄉演戲給小孩子看,至今持續九年,演出場次近五五○場,已經成為台灣最大的新文化運動。

畢業於台北藝術大學的李永豐,辦活動一流,也是資深的戲劇編導,深諳肢體語言與人際溝通的眉角。 「把柯P交給他雕塑,準沒錯。」我這麼想。 我放下電話沒多久,又不免忐忑。「把柯P交給出口成髒的李永豐,妥當嗎?」 「幹,你不會把看版挪過來一下……這樣怎麼看得到?」

認識李永豐的人,都知道他沒有台灣國罵的問候語是開不了口的。他曾說,他在嘉義布袋養魚塭的爸爸,台灣式的國罵可以九個字連貫不跳針,他只能達到五個字連珠砲,段數很低。 跟李永豐接觸過的人,都知道他雖然粗口不斷,外表野獷,內心卻無比細膩。

五十四歲的柯P是走出急診室的狂人醫生,李永豐是宛如黑道老大的藝術總監。我心中暗忖:「怪醫VS.瘋人,這兩個怪胎碰在一起,會迸出什麼火花?」

「走進菜市場拜票,對兩種人一定要蹲下來握手,一種是坐輪椅的人,另一種是小孩子。」李永豐給柯文哲上的肢體課,從菜市場講起。李永豐強調,政治人物的肢體展現,攸關民眾對他的第一印象,親切、關懷、與民眾站在一起的貼近感,是一定要具備的。

柯文哲第一次去紙風車上肢體課,開門見山就坦承:「我的確不太會打招呼,因為我在台大醫院面對的,都是不會動的重症病患。和一般大眾眼神交會與肢體碰觸,我都不懂。況且,我就是典型的亞斯伯格症,常常會陷入自己的世界。」

柯文哲一看到李永豐「台罵式」的開場白,也疑惑地抬頭問幕僚:「這真的是要幫我上課的禮儀老師嗎?」許多人都好奇,不修邊幅、不按理出牌的柯文哲,要怎麼學禮儀?

李永豐認為,政治人物最需要的是群眾魅力。所謂魅力,不是硬掰、搔首弄姿,而是由內心散發出自信心,相信自己可以帶領民眾走出困境,迎向新局。因此,政治人物先要說服自己,「我可以的,我做得到。」帶著這樣的信念與姿態,自然可以吸引民眾的目光,和跟隨而來的腳步。

除了建立自信、散發領袖魅力,李永豐也微調柯文哲僵硬的肢體語言。彎腰鞠躬要看到自己腳尖,跟男性與女性握手的力道不一樣,辯論會時視線要放在「黃金三角」橫掃,才會有全場環伺的立體感。

在某場募款餐會上,李永豐見柯文哲一進場就坐定餐桌,埋頭挾菜猛吃,他立刻提醒幕僚:「在車上要先拿包子或肉粽餵飽柯P,政治人物去參加募款餐會時,不是真的去吃飯,而是跟大家敬酒,應酬的。」

「你有過敏嗎?不要一直抓頭髮!這樣會讓人以為你心不在焉。」 「鼻毛要修,才清爽。」 「這件夾克太沒精神,要換掉。」 「懸在腰間的皮帶放低一點,才不會太像歐吉桑。」

每次在電視上看到柯文哲身影出現,李永豐的電話就撥進去,耳提面命一番。 有一回,李永豐陪柯文哲出席造勢晚會,柯文哲突然轉身跟媒體記者介紹李永豐:「你們記者一直問,我的禮儀課上得怎樣?介紹一下,這位,就是我的禮儀師……李永豐。」 擺脫記者後的李永豐,馬上衝入柯文哲車上糾正:「幹,恁爸是你的禮儀老師,不是禮~儀~師!」 「拜託你,話要出口,要先在腦袋內轉一下,OK?」 「禮儀師,你知道是什麼人嗎?那是幫往生者點胭脂的人。幹!」

就這樣,口無遮攔的教練與學生,進行三個多月、前所未有的瘋狂禮儀特訓班。 往後,不管在造勢晚會上,或是拜票活動中,我發現,柯文哲的身段真的與以往不同。跟民眾握手後,懂得再給個微笑,講話的眼神,也由犀利蛻變為柔潤。與其說,李永豐給柯文哲的肢體訓練有了效果,倒不如說,柯文哲是一個敞開心胸與態度的政治素胚,可以接受不同色彩的融入、不同行業的調教。  

第三回  敲響自由、民主的鐘聲

第一場座談會,原訂九點半,但直到深夜十點才結束。帶著興奮與忐忑回到宿舍,剛洗完澡在床上躺下,門鈴大作…… 陳鼓應轉身跟太太說:「來了,他們來了。」 他起身,穿上準備好的襪子,繫上皮鞋……夜裡冷,太太握住他顫抖的手,要他穿好外套再出門。 門一打開,兩名歐巴桑探頭:「借問ㄟ,這裡是不是×巷×號?」 原來不是情治人員,而是南部媽媽北上來找台大兒子的學生宿舍,按錯門鈴。 「那個時代,搞革命,就是一部荒謬的恐怖片。」 這是我們在台大舉辦第一場座談會「言論自由在台大」之後,陳鼓應的驚魂夜。  

慫恿老師造反

二○一四年春天,三一八太陽花學運爆發的第二天,學生占領立法院議場的首日,我和紀萬生老師、李壯源兩位前輩來到立法院場外關心,馬路擠滿了上萬名民眾,聲援議場內的學生。 國民黨粗暴的國會多數暴力,三十秒的時間,將爭議的「海峽兩岸服務貿易協定」,從內政委員會送交院會審議,導致憤怒的學生衝入立法院,占領議場。

一路上看到稚嫩又認真的年輕臉龐,我們沿著「退回服貿」「自己的國家自己救」等抗議布條,走著走著,來到徐州路的台大法學院(現已改為台大社會科學院)。環顧四周,「○南」公車站牌,好像已經不見了,只有法學院前、徐州路上的牛樟樹,閃耀著早春的月光,熟悉依舊。 那是個一夕長大的暑假,台大法學院點燃了烽火。

保釣運動之後,一九七一年九月,我們決定把以前聯誼性質的《台大法言》,變成「對學校開刀,向社會進軍」的改革刊物;打算把紙上談兵,變成現場操演,挑戰國民黨最不願意看到的「群眾集會」。那一年十月至十二月的短短三個月內,「台大法代會」一連舉辦了「言論自由在台大」「民主生活在台大」兩場座談會,及「中央民意代表應否全面改選」辯論會。

每次申請活動都被校方打回票,擔任「法代會」主席的陳玲玉和《台大法言》社長的我屢敗屢戰,每天在法學院訓導分處跑進跑出;搭上○南公車,到台大校總區和訓導處張德溥訓導長周旋,更是家常便飯。

「學生不能公開演講?找老師上台總可以吧?」 「訓導處憑什麼不准我們邀請韋政通先生來台大法學院演講?」 「社論的題目〈台灣的命運〉不行?改成〈我們的命運〉可以嗎?」 「訓導處查禁這一篇文章,我們就讓這個版面空下來。對!就是『開天窗』。」 「中央民意代表『全面改選』辯論,前面加上〈應否〉兩字,是不是就可以了?」 「法學院圖書館太小了,我們要申請校總區體育館辦辯論會。」

整個暑假,我們就像是寧鳴而死、不默而生的秋蟬,在台大呼朋引伴,振翅撼聲,希望打破言論箝制的寒蟬效應。那時候,學生不准上台演講,我們遍尋「麥克風」,四處尋找願意幫我們踏上講台講出心聲的老師。

「保釣運動後,陳玲玉和洪三雄常常窩在我辦公室,高談闊論。有一天,陳玲玉突然說,老師,你不要只講給我們聽,我們幫你搭個講台,讓更多人聽到你的高論。」 「這丫頭好大膽,竟然慫恿老師。」陳鼓應回憶時說。

陳鼓應的老師殷海光因為講真話,被當局軟禁,抑鬱而終。他自己當上老師後,一九七○年在《大學雜誌》發表文章〈給蔣經國先生的信〉,質問蔣經國「為什麼年輕人不說話?」蔣經國看過後,找他去國民黨黨部談話。陳鼓應回答:「年輕人不敢說話,因為說了就被逮捕,然後找不到工作。殷海光與我,就是實例。」

陳鼓應離去後,有人趨前跟蔣經國咬耳朵:「他應該是匪諜來滲透的。」蔣經國冷淡回應:「我看還好嘛,他只是一介書生,造不了反。」

「知識份子真的沒有造反的本領嗎?」也許我們這兩隻初生之犢,觸動了陳鼓應心中深層的痛,他害怕被整肅,卻又有所期待,心情忐忑加入我們的造反行列。

哲學系除了陳鼓應,王曉波講師也跟我們一拍即合。他笑稱自己是「打著紅旗反紅旗」,他的一貫招式就是點出國民黨政權違背孫中山遺訓,或悖離三民主義的弱點,全力抨擊。論述與口才兼備的老師,包括王文興(外文系)、楊國樞(心理系)、林正弘(哲學系)等老師,在我們的拜訪、請託下,陸續加入座談會陣容。

留著憂鬱小鬍子、身形瘦小的王文興老師,那時候正在寫的《家變》,後來被喻為五四文化運動後,最重要的百大小說之一。雖然處於創作的關鍵階段,對我們的請求,他有求必應,接連出席「言論自由在台大」與「一個小市民的心聲」兩場座談會。

椰林大道上的一百張海報

「東北季風很強,整排大王椰子樹,樹葉沙沙的刮出聲音。同學們兩人一組,一個打漿糊撐著、一個頂著風壓住,才順利把海報貼上樹幹。一整夜,手臂舉高,蹲馬步,近百棵椰子樹貼下來,回到家裡,手已經舉不起來了。」

「法代會」男生們對於這份苦差事記憶猶新,但台大校總區椰林大道上整排樹海貼上「民主生活在台大」的宣傳海報,展現前所未有的民主恢弘氣勢,讓我們苦盡甘來,興奮不已。為了替「民主生活在台大」座談會造勢,擔任「法代會」主席的陳玲玉一聲令下,男同學們在台大椰林大道上,一夜之間,張貼上百張海報。這在台大也是一項創舉。

記得大一入學,第一次踏進台大校門,陽光灑下,大道上成排參天大王椰子樹,影蔭成片覆蓋在地面,猶如無邊的地毯,引我踏入。仰望天際片片雲彩,我心情激動莫名,耳邊響起了磅礡的音樂,「This land is mine, God gave this land to me...」,那是電影《出埃及記》的旋律,轟轟直竄我的腦門。

一個彰化鄉下小孩,孤伶伶地走進台大,椰林大道呈現出來的氣勢,讓我驚訝、感動的說不出話來,彷彿有「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的莫名使命感。我還不知道會在大三那年投入學運,只覺得一整排比我更早走過歷史的椰林大道,有某種時代的召喚,不能置身事外。

「五○年代高呼民主的《自由中國》之聲,終因雷震下獄而消音;六○年代為自由思想啟蒙的《文星》之光,也因李敖的坐牢而匿跡。自由和民主在台灣,宛如風中殘燭,舉辦『民主生活在台大』座談會的初衷,不是只在談談台大的民主,也不僅在倡導民主的台大,而是更要求民主的台灣。」我在一九九三年出版的《烽火杜鵑城》一書中,這麼寫著。

民主生活在台大

「法代會」一百張巨型的海報宣傳,再度席捲杜鵑花城。一九七一年十一月二十五日下午七時,「民主生活在台大」座談會在法學院的圖書館三樓召開。應邀參加座談的人士有:陳鼓應、林正弘,黃默(政治系客座教授)、胡佛(政治系教授)、洪成完(數學系講師)、張德溥(代理訓導長)及馬鶴凌(國民黨知青黨部書記長)等七人。和「言論自由在台大」座談會一樣,再次人山人海。與會師生四百餘人,會場爆滿,氣氛熱烈。

胡佛說:「一般來說,民主生活的基本要件是『參與』。沒有參與,就談不上民主;沒有民主,哪來現代化的政治?」「政府不希望年輕人多參與政治,這自然使同學表現出比較冷漠、消極的態度。」剛回國任教不久的政治系客座教授黃默,一針見血地指出了政府蓄意冷處理學運的態度。林正弘呼籲校方不妨重用「學生輿論的力量」。

來自理學院的洪成完,語出驚人:「我們的教育環境與教育制度,促使年輕人變成只求安穩,只想出國的『來亨雞』。但現在不是『來亨雞』式的專家政治的時代,是極需踏踏實實創建的時代。」

「我主張開放學生運動!」陳鼓應一上台就直指:「國民黨擔心學運,是因為共產黨操控學運,導致國民黨丟了大陸。但是,這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陳鼓應言辭激昂,滿堂學生歡聲雷動。

講台上的馬鶴凌趕緊搬出國民黨的政策緩頰:「敵人可以利用你對國家的忠貞、對父母的孝敬、對朋友的信義。所以,我現在要強調,今天青年愛國首須具備各種對匪鬥爭的知識和技能。」

座談會結束了,我跟貼海報的同學疲憊中帶著興奮,到椰林大道逐一撕下海報、拆掉看版。抬頭夜涼如水,烏雲被吹得飛快,皎月偶爾露臉。一夜的激情後,心中期待的民主,正如夜空皎月時隱時現。

袒裎相見馬英九

二○○八年五月十九日,馬英九就任總統的前一天,我們台大法律系的同班同學開同學會,大家圍著新科總統有說有笑。

但,也只有那一次。「與有榮焉」的感覺不見了。往後的六年,儘管班上的召集人特別註明「馬總統會出席哦!」我再也沒出席過同學會。

曾經連續兩年,我在政論雜誌的專欄上,撰文評論馬政府的執政。二○一三年馬總統發動「馬王政爭」,我就評之:假藉「法律」解決政治的私慾。翌年馬總統對「太陽花學運」的回應,有八二%民眾不滿,我則指其:高估自己、錯估民意!這種恨鐵不成鋼的遺憾,不只我一人。

二○一三年十一月我和王杏慶受邀去政大參加「知識份子與台灣民主化」座談會。談到統治者的無能,王杏慶感嘆:「馬英九被丟鞋子,我認為完全正確……政府失能,把國家搞得亂七八糟,老百姓丟鞋有什麼不對?沒對你丟手榴彈就不錯了。」「你把國家治理好,老百姓就不會抗議。治理不好,抗議權是天賦的,老天給我的,我當然可以抗議。」

王杏慶氣呼呼地罵著他「從小看到大的馬英九」,眼前不禁浮起四十年前在北投陳逸松(律師,曾以黨外身分競選台北市長)的溫泉別墅,我和馬英九一場激辯的情景,兩人僵持對峙的熱度,不下於我們浸泡的溫泉池水。

馬英九的父親馬鶴凌,是掌控台大學生的知青黨部書記長。在我跟陳玲玉策略性邀請下,馬鶴凌出席「民主生活在台大」座談會,他原本想來安撫學運之火,沒想到火越燒越旺,燒往自己身上。

「開放學生運動」「爭取民主、注重參與」「挑戰威權的政治傳統」「否定教官制度」「倡議省長直選、中央代表全面改選」等敏感議題,台大學生在座談會中的訴求,猛藥越下越猛。尤其,「中央民意代表應否全面改選」辯論會,「等同把老國代送給學生公審。」這可激怒了國民黨內元老重臣,怒斥「學生運動」等同「學生暴動」,終而導致馬鶴凌在知青黨部做不到三個月即下台,被稱為「百日維新」慘敗事件。

介於「同學」與「父親」之間,馬英九在校園內一向以中庸之道自居,他幾乎沒跟學運派的我們過招,不讓自己陷入左右為難的困境。

直到在陳逸松的北投溫泉別墅,我們才有了第一次的交鋒。陳逸松的女兒陳雪梨跟錢永祥熟識,常把那幢沒人住的北投別墅借給大家,是我們這一群人的秘密陣地。有時候辦讀書會,有時候辦編輯營,當然也有喝小酒、吃火鍋的歡樂聚會。

有一天,錢永祥說要帶他的「建中同學」一起來,結果是馬英九。他跟錢永祥、盧正邦建中同窗。當時,馬英九已經卸下了「台大代聯會」秘書長職務,遠離社團活動。

那一晚,大夥袒裎裸裼泡在北投陳公館的溫泉池,煮酒論政,高談闊論國民黨的腐敗、極權,與台灣人追求的民主、自由。激辯過程中,大家覺得馬英九是國民黨一手栽培的新秀,應該懷抱更多改革企圖與積極作為,促使國民黨來傾聽台灣人民的心聲。

依稀記得那天溫泉池中煙霧彌漫,大家越泡熱泉,氣氛越來越高。有人建議馬英九應該站在改革派這邊,在國民黨內揭竿起義。馬英九一臉無辜,吞吞吐吐,自認很難使得上力。

看到他繼續打太極拳,我當場直言:「不用再講了,你簡直食古不化。國家處境敗壞如此,你居然還死抱著『國民黨殭屍的大腿』不放。」不知道是溫泉太熱,還是氣氛太冷,馬英九看了看大家,默默地從池中起身離去。事後,他還為此向王曉波訴苦一番。「國民黨殭屍的大腿」,從此成為我們同學、好友之間的共同記憶。

如今,看到身為總統的他,面對外界指責時,仍是高喊著「法治」、「道德」、「大是大非」等空泛字眼,為自己辯護,眼前不禁浮現,那天北投溫泉池畔那個默默轉身、赤裸裸的背影,離這塊土地越來越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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